[兩宋元明] 萬曆駕到 作者︰青橘白衫 (已完結)

 
q781009 2019-7-29 23:0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3 85594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4
第八十二章 報名開始

    李奕齊家窮,早年喪父,只有一個寡母撫養成人,幼時也是吃了不少苦的。好在寡母要強,一心望子成龍,想讓李奕齊用心讀書,將來出息人。

    李奕齊也爭氣,二十一歲中了秀才,只不過連著考了兩次,依舊沒能中舉。

    今年已然二十六歲了,娶妻生子之後,家裡面的日子過的就更拮据了。七叔是裡正,平日對他們也是頗多照顧,同時也在盼著李奕齊能夠考中。

    要知道一個村子出一個舉人,那整個村子的日子都會好過。

    無論是做官,還是在家務農,那對村子的好處都是不言而喻的。

    “朝廷招收公務員的事情,你聽說了吧?”七叔看了一眼李奕齊,一口把嘴裡面的酒喝乾了,隨後笑著說道:“有沒有想過去試一試?”

    李奕齊一愣,這個消息他當然聽說了,雖然時間不長,可是早就傳遍了。

    七叔的意思李奕齊當然明白,這不是在詢問自己,而是想讓自己去試一試。哪一個讀書人不想考中進士,雖然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中的,讓他這麼放棄,李奕齊還是不甘心。

    “常聽讀書人說讀書明理,我不知道你們讀書人是怎麼想的,可是在我們看來,讀書就是為了做官。”

    “無論是光耀門楣也好,還是光宗耀祖也好,說到底還是做官。以前舉人才能做官,但是朝中無人,家中無錢,舉人也做不了官,但是至少能做一個富家翁。”

    “想要徹底翻身,只有考中進士才行,可是這進士又豈是那麼好考的。”

    聽著七叔的話,李奕齊默然,他當然知道七叔說的是實話,別說進士了,自己連著考了兩次,連個舉人都沒能考下來,就更別提進士了。

    “這個公務員是什麼,七叔不懂,不過七叔知道,那是能做官的。”

    “能做官就好,小一點沒關係,可以慢慢往上升,要是你能做一個知縣大老爺,那咱們李家村祖墳就冒青煙了。”七叔說到這裡,又喝了一杯酒。

    李奕齊再一次默然,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七叔說。

    “你娘年歲越來越大,孩子也越來越大了,兒子也要娶親了,這都是要錢的。要是你做了官,那就不一樣,隔壁莊子趙舉人的姑娘,那也能給你兒子訂下。”

    “你要是不去,別說趙舉人的姑娘了,怕是只能在娶隔壁村王木匠的女兒了吧?”

    雖然有秀才功名在身,可是李奕齊是一個窮秀才,或許在普通百姓看來是帶著光環的,可是稍稍見過世面的人,那都是看不上的。更何況還不是秀才,而是秀才的兒子。

    “你們家兒子要是能考上秀才還好,要是考不上!”說道這裡,七叔便停了下來,沒在繼續說。

    李奕齊第一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隨後笑著說道:“七叔,其實你不說我也想去試一試。”

    “那你小子怎麼不早說!”七叔把眼睛一瞪,大聲的說道。

    “侄兒不是看你說的這麼過癮,那就讓您多說說!”李奕齊一邊笑著,一邊拿起酒壺給七叔倒了一杯,然後才開口說道:“謝過七叔了!”

    七叔接過酒杯,笑著抿了一口道:“好好幹,爭取出息人,別給咱們李家村丟臉就好了。”

    紫禁城,文華殿。

    自從公務員的消息傳出去,外面議論紛紛,朝堂上自然也不平靜。朱翊鈞這些天就收到了不少奏摺,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放下一本彈劾戶部尚書張學顏的奏摺,朱翊鈞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雖然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了,可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朱翊鈞還是有些頭疼。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張和,朱翊鈞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就是身邊人不貼心啊!

    要是換成張鯨,他是絕對不會拿著這麼多的奏摺送到自己這裡來的。

    最多也就選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不過朱翊鈞也沒法責怪張和,他跟著自己的時間太短了。

    又拿起一本奏摺,朱翊鈞發現還是彈劾張學顏的,看來他的那番話,不但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而讓人看到了機會,這奏摺裡面不乏挑撥之語啊!

    顯然有人盯上張學顏的位置了,認為這一次是一個機會。

    彈劾的內容也很簡單,戶部尚書調理天下財政,怎麼能以“沒錢”來逼迫皇上,這不是微臣之道,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堆。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搞走張學顏。

    無論是張學顏生氣辭官,還是皇上罷免,只要把位置騰出來就行了。

    每次有什麼大事情,伴隨的必然是人事鬥爭,朱翊鈞早就習慣了。

    “明天叫廷議吧!”朱翊鈞想了想,對身後的張和吩咐道。爭論到了這個時候,也該做一個抉擇了。事實上朱翊鈞也沒想著全面推行公務員,真的那麼幹,自己也受不了。

    事實也如張學顏所言,別的地方沒事,朝廷的財政就先受不了了。

    第二天上午,內閣大學士以及六部尚書再一次聚集到了文華殿。

    大家的表情都非常的嚴肅,所有人都知道到了關鍵的時候了。不少人都看向了內閣大學士陳炌,事情絲毫沒有意外,這一次就屬他鼓動的最歡了。

    贊成的摺子,九成都是出自他的手下,其他人倒是緘默的居多。

    朱翊鈞走進來的時候,大殿裡面的氣氛很凝重,見禮之後,朱翊鈞緩緩的開口說道:“關於公務員的事情,朝廷上下物議紛紛,也該拿出一個決定了。”

    “朕也看了愛卿們的奏摺,有反對的,也有贊成的。”

    “這很好,要有不同的意見,大家都是為國用心,這很不錯。關於公務員的事情,朕覺得先找個地方試一試吧!”說著朱翊鈞笑著道:“有說好的,有說不好的,那就找個地方試行一下。”

    “到時候好不好的也就知道了,不知道眾卿以為如何啊?”

    找個地方試一試?

    比起全面推行當然是好了不少,可是大臣的心還是沒放下,申時行便先開口說道:“那陛下以為在何處試行得宜?”

    “朕想了想,一縣之地當合適!”朱翊鈞笑著說道:“至於選何縣,朕覺得大興縣就很好。大興縣歸屬順天府,乃天子腳下,距離京城也近。”

    “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也有利於朝廷及時調整。”

    聽到大興縣這個名字,申時行心就是咯噔一下。

    大興縣原本沒什麼,可是現在就有什麼了,大興縣的縣令是誰?那是海瑞啊!前一段時間海瑞被貶,申時行還琢磨皇上這是要搞事情。

    可是等了這麼久,皇上一直也沒什麼動作,現在提起大興縣,顯然這不是巧合啊!

    在場的大臣沒人不知道大興縣的,實在是海瑞的名聲太大,他去大興縣本就有貓膩,現在聯想到公務員,那答案就呼之慾出了,皇上這是早有準備啊!

    “陛下,大興縣乃天子腳下,要津之地,放在大興縣,要是有什麼不妥,影響甚大啊!”

    申時行不想讓海瑞去做這件事情,因為一旦把這件事情交給海瑞,那內閣就失去了掌控了,誰不知道海瑞是頭倔驢,誰的面子都不賣啊!

    “不如由內閣選一合適縣來試行,也免得引起動盪。”

    朱翊鈞看了一眼申時行,笑著說道:“愛卿此言差矣,朕覺得大興縣就很合適,是朕精心挑選過的。在說了,大興縣在要津,也不過一縣之地。”

    “天子腳下,也不存在鞭長莫及的說法,就這麼定了吧!”

    關於這件事情,那是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的,如果不是為了讓海瑞去做,自己何必費這麼大的力氣。像海瑞這樣敢想敢幹,又沒有私心的官,可是很難找的啊!

    朱翊鈞可不管他們怎麼想,直接就把這件事情給定下來了。

    這也是朱翊鈞選擇用申時行的原因,事實上申時行真的算不上貼心,很多時候能力也沒那麼強。比起他的幾個前任,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可是朱翊鈞看重的就是這一點,他沒法統御整個文官體系。

    一旦出現了一個強勢有能力的首輔,類似高拱張居正,那反而麻煩了。至於張四維陳炌這樣的,朱翊鈞根本不敢用,因為真的用了,搞不好就是下一個嚴嵩了。

    嚴嵩是夠聽話,可是他私底下干的齷齪事也不少,相比起來,危害更大。

    現在這個時候,申時行這樣的內閣首輔,正是自己需要的。

    六部尚書也都是能吏,並且沒那麼剛,這一點朱翊鈞就要感謝張居正了。畢竟剛的大臣,基本上都被張居正給弄走了,現在的朝臣基本上都是有能力的。

    另外一方面,他們某種程度上也是支持改革的,沒那麼死板和迂腐。

    或許他們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愛權愛財,可是大明的官員不是都這樣嗎?也可以說歷來的官員都這樣,這個是沒辦法的事情。想找到比他們完美的替代品,朱翊鈞可沒這個本事。

    朝廷實行公務員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播了出去,公務員的條件和選拔也公佈了出去,選拔範圍在順天府,即日起開始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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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申時行和潘晟

    夜,靜謐如水!

    作為內閣首輔大學士,申時行的府邸並沒有多麼的豪奢,三進的院子相比於他的身份,也並沒有顯得大。

    在後宅的院子裡面,一個雪花梨樹很大,很是有些年頭了。

    申時行很喜歡這個梨樹,春天的時候,梨花如雪,風一吹便飄落在地上,看起來異常的舒心。到了秋天,黃綠色的葉子隨風飄落,彰顯秋的蕭索。

    雪梨很好吃,無論是直接吃,還是放在罈子裡面釀成梨酒,味道都很好,醇厚可口。

    將一壇梨酒放在桌子上,擺上幾個小菜,對著夜色飲上一壺,別有一番滋味和情調在裡面。這一夜,申時行再一次擺上了酒和小菜,等著客人的到來。

    在老家人的引領下,內閣大學士潘晟走了進來,笑著對申時行道:“閣老好雅興!”

    看了一眼潘晟,申時行笑著說道:“思明來了,坐,嘗嘗我自釀的梨花酒。這一壇還是我初到京城時釀造的,現在想一想,也算是有些年頭了。”

    “那思明就卻之不恭了!”潘晟笑著坐下,開口說道。

    兩個人飲酒賞月,縱論古今,同時也暢聊起了書畫。

    這兩個人都是科舉的佼佼者,申時行是狀元,潘晟是榜眼,雖然不是同一屆,但是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書畫書法皆有不俗的造詣,潘晟的字還被徐文長稱讚為東南獨步。

    兩個人在一起也算是有共同話題,聊起天來,自然是頗多愉悅之處。

    放下手中的酒杯,申時行看了一眼潘晟,看似不在意的說道:“思明對陛下這一次的公務員如何看待?”

    潘晟一愣,隨手也放下了酒杯,他就知道申時行不會無緣無故的找自己飲酒,沉吟了片刻,笑著說道:“閣老,我的態度你應該是知道的。”

    看了一眼潘晟,申時行笑著說道:“沒變?”

    “沒變!”潘晟沒有猶豫,嚴肅的點了點頭道。

    潘晟的傾向,申時行當然知道,比起余有丁,潘晟才是堅定的改革派。這麼多年一來,潘晟一直都覺得大明到了改革的時候了,很多地方與張居正不謀而合,不然張居正也不會舉薦潘晟。

    “閣老你是知道的,我很多地方是不如張閣老的。”

    在潘晟的嘴裡面,張閣老指的只能是張居正。

    “歷代改革者,到最後下場如何,不用我說,閣老也是知道的。”潘晟苦笑著說道:“下場最好的就是王文公和範文正公了吧?”

    “可是即便是此二公,晚年蹉跎,一腔抱負也全都化作了流水。”

    申時行看了一眼潘晟,笑著說道:“你在擔心張文公?”

    這一次申時行對張居正的稱呼,也直接改成了張文公,意思很明顯,直接就把張居正與王安石范仲淹並列了。

    轉頭看了一眼申時行,潘晟笑著說道:“閣老做決定了?”

    “總要有個決定啊!”申時行感嘆著說了一句,隨後又喝了一杯酒,有些蕭瑟的說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到了咱們這個時候,所求已然不多了。”

    潘晟看了一眼申時行,笑著說道:“閣老認為可求而得之?”

    “你覺得呢?”申時行沒有回答潘晟的問題,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潘晟。

    “很多人都說我官路不暢,難進易退,可是誰又知道,有些時候,這個決心是不好下的。”潘晟嘆了一口氣道:“世上有張文公膽魄者,不多以。”

    申時行笑著說道:“世上如張文公者不多,可是如陛下者,亦不多。”

    潘晟拿起酒杯,給申時行倒了一杯,隨後笑著說道:“為此,當浮一大白!”

    兩個人相視而笑,同時把杯中酒給喝掉了。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這幾天關注的重點是公務員,不過現在只是報名階段,他也幫不上什麼忙。伸手拿起一份奏摺,朱翊鈞翻看了一下,心中就是一動。

    “這份奏摺有些意思啊!”

    上這份奏摺的人是內閣大學士潘晟,在後面則是內閣首輔大學士申時行的批註,字數不多,只有一個“可”,顯然申時行是贊同這份奏摺所言之事的。

    上面的事情也很簡單,那就是修祠,為張居正修祠。

    在奏摺的前面,潘晟列舉了張居正的功績,後面則是說要給張居正修祠,得享後人祭拜。

    這樣一份奏摺初看起來沒什麼,可是仔細看了看,朱翊鈞就發現了不尋常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伸手敲打著奏摺,朱翊鈞笑著說道:“看來要做些事情了!”

    看了一眼張和,朱翊鈞笑著說道:“去把幾位內閣大學士請來。”

    四位內閣大學士來的很快,他們也不知道朱翊鈞找他們什麼事情,可是既然找了,那肯定就是有大事情啊!當潘晟看到朱翊鈞手中的那份奏摺,微微一愣,隨後看了一眼申時行。

    申時行當然也注意到那份奏摺了,不過卻沒動聲色。

    “朕今天找諸位愛卿來,為的是這份奏摺!”朱翊鈞笑著說道:“這份奏摺是潘愛卿上的,你們傳閱一番吧!”說著將奏摺遞給了張和。

    奏摺先到了申時行的手裡,但是申時行卻沒看,而是笑著說道:“這份奏摺是我票擬的!”

    潘晟沒看,那就只剩下余有丁和陳炌了,兩個人也快速的把奏摺瀏覽了一遍,臉上沒什麼表情。余有丁倒是無所謂,可是陳炌心裡面就一沉。

    給張居正修祠?

    朱翊鈞淡笑著說道:“潘愛卿說要給張先生修祠,朕覺得很好,也覺得張先生配得上這樣的功績。可是大明立國這麼多年,能配上這個功績的人,不在少數啊!”

    “反正要修祠,那不如就一起修,朕準備建一個忠正祠。”

    “將自大明開國以來的忠正良臣全部入忠正祠,彰顯其功績,以為後代楷模。”

    原本朱翊鈞還想修《奸臣傳》的,可是想到大宋的《奸臣傳》,朱翊鈞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這個不太好衡量,還是以忠正祠來彰顯功績合適一些。

    四位內閣大學士都是一愣,修忠正祠?這可是好事情啊!

    誰不想死後留名,正所謂名留青史,一旦入了忠正祠,那必然是要名留青史的。

    如果說公務員制度是底層讀書人支持,那麼忠正祠,必然是越高層,越支持。因為他們是高層,所以他們得入忠正祠的機會就越大,這是好事情啊!

    陳炌此時都不準備反對了。

    如果說單獨為張居正修祠,他不能接受,可是如果全都修,那他能接受。他也是好名的,自己現在可是內閣大學士,自己死後,那也是有入忠正祠的資格的。

    “這些對大明有功績的臣子,都是為大明出力的,所以修忠正祠的錢,朕來出。”

    朱翊鈞見沒人反對,便笑著說道:“潘愛卿,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主持,先弄一個圖紙出來,然後奏報於朕。”

    “臣遵旨!”潘晟點了點頭,躬身說道。

    朝廷要修忠正祠,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自然又是輿情沸騰,很快速的就壓下了公務員的事情。雖然公務員是實政,忠正祠是虛的,可是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看忠正祠可比看公務員重多了。

    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讀書人對臉面和名聲,那是珍若生命的。

    很多人甚至命不要,但是名聲不能不要,雖然這裡面不乏迂腐之人,但是這就是事實。

    皇上內帑出錢,這就更沒的指摘了,朝廷上下頓時一片讚揚之聲。每天讚揚的奏摺,全都是用箱子抬進去的。仕子們也是讚頌不已,尤其是累世為官的家族。

    這些人祖上都有過大官,他們的能量可不能小覷。

    誰不想給自己的祖宗修祠,自己家修的不算,這入了忠正祠,那就是先祖榮光,名揚天下。潘晟負責這件事情,他的府邸瞬間就成了大熱門了。

    內閣值班房。

    申時行笑著看著潘晟:“思明,你府邸的門都快被踏破了吧?”

    潘晟也是一臉無奈的說道:“閣老如果羨慕,不如我上奏摺給陛下,將這件事情交給閣老負責?”

    “你快饒了我吧!”申時行笑著說道:“我這把老骨頭可扛不住他們折騰,還是思明你年富力強,能力出眾,在說聖命難為,還是你來做吧!”

    潘晟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還是去工部一趟,盡快把圖紙拿出來,到時候好上奏給陛下!”

    看著潘晟的背影,申時行笑著說道:“這不過是剛開始,後面有他頭疼的時候。”

    潘晟那邊被騷擾著,朱翊鈞這邊也不消停,只不過騷擾朱翊鈞的是勳貴。勳貴們倒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們的先祖。既然修了忠正祠,那勳貴這邊怎麼辦?

    歷代大臣都能入忠正祠,那我們也要求同等對待。

    我們的先祖那才是有大功的,那不是開國功臣就是靖難功臣,我們也要求修祠。

    朱翊鈞從開始就沒想著拋開勳貴,於是直接給了他們答覆,忠正祠無論文武,只有於國有功,皆可入祠。得到了這個答覆之後,勳貴們這才消停了下來。

    不過有了潘晟忙,朱翊鈞也就不再關注這件事情了,而是轉向了公務員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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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考公務員的孫承宗

    對於京城的讀書人來說,這一段朝廷的事情還是很多的,先是推出了公務員制度,然後又要修忠正祠。雖然這兩件事情關注的人很多,但是明顯能感覺出關注這兩件事情的不是一群人。

    關注忠正祠的,官員更多,或者家裡有官員的更多,然後就是舉人了。

    關注公務員制度的,大部分是秀才以及秀才以下的讀書人。

    在關注公務員制度的人裡面,大多數都是窮苦的讀書人。那些家裡有錢有勢的,他們對公務員制度根本不上心,這不是他們的追求,也不是他們的理想。

    他們沒那麼著急踏入官場,進士才是他們的追求,反正他們也不用操勞家裡面。

    即便是有一小部分關注的,但是人數依舊很少,這些人大多數科舉無望,想著當官混入的。更小的一部分,則是真的心有抱負,又科舉無望,不想蹉跎歲月的。

    比如孫承宗,他就是覺得自己科舉無望,然後也不想蹉跎歲月之中的一個。

    自從十六歲考中秀才之後,孫承宗連續考了三次舉人,然後還沒考中。說起來孫承宗覺得自己讀書還是不錯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就是考不上。

    這種錯覺讓孫承宗覺得在家死讀書是沒戲的,於是便開始出門遊歷。

    到了京城之後,孫承宗便開始了自己的教書生涯,畢竟京師是天子腳下,來到這裡他就不想走了。通過好友,孫承宗找了一份教書的工作。

    在大理寺右丞姜壁的家裡面做先生,聽說公務員制度之後,孫承宗就坐不住了。

    事實上對時政敏感的孫承宗,早就意識到這是一個變的時代,從張居正推行的新政就知道了。只不過和大多數讀書人一樣,孫承宗對張居正的改革也持懷疑態度。

    不少人對張居正的評價是四個字:攬權過甚!

    不過在張居正死後,預想中的清算並沒有到來,皇上還對張居正異常的優渥,這一次的忠正祠據說也是要給張居正修祠,後來才擴大到給忠臣修祠的。

    在聯想到皇上的政策,皇上的年齡,孫承宗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稚繩賢弟,你想好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黑臉漢子看著孫承宗,開口問道:“這可不是小事情,你還年輕,不必如此急切啊!在考幾屆,未必不能金榜題名啊!”

    孫承宗看了一眼說話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笑著說道:“我今年二十四歲,十六歲中秀才,很多人都說我是天才,天賦異稟,屬神童之列。”

    “可是連考三次,連一個舉人都沒考上,還說什麼金榜題名。”

    比起黑臉男子,孫承宗的長相就好多了,方臉,五官端正,很符合大明朝的審美觀,在黑臉男子看來,長得如此奇偉,這是天生當官的材料啊!

    “稚繩賢弟,切不可做此打算,這世上大器晚成者何其多,何況你不過二十四歲,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科舉本就難求,那就更該孜孜不倦啊!”

    看了一眼黑臉漢子,孫承宗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便笑著說道:“仲元兄,你以為我是因為三考失利而喪失了信心?”

    張仲元看著孫承宗,沒有開口說話,臉上的表情卻表現出了他就是這麼想的。

    “讀書報國,這是小弟一直以來孜孜以求的,這公務員剛出來,難說這不是一條終南捷徑?我是可以繼續考,可是何時中舉人,何時中進士?”

    “即便我下一科中了舉人,那我需要幾科中進士?”

    “真的等到五十歲中進士,小弟還有幾年可做官?”

    孫承宗說的很淡然,可是張中元卻不知道怎麼反駁孫承宗,他也知道孫承宗說的是實話。下一科中舉人,下一科中進士,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如果孫承宗有這個能耐,他早就中舉了,也不會連考三次都不中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知道幾年後會如何,現在既然有機會了,為什麼不去做?我願意去做,而且我相信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孫承宗語氣堅定的說道,他的目光順著窗子飄了出去,飄向了大明的皇宮。

    “中興之主,當有中興之臣,想做中興之臣,沒有大魄力,大決斷,怎麼行?”

    這話孫承宗沒說出口,但是這是他在心裡面告訴自己的。與其賭那看起來不通的科舉之路,自己更願意賭皇宮裡面的那位少年天子,為自己搏一個前程。

    “仲元兄,小弟明日就要去參加公務員考試了,祝願小弟考過吧!”說完這句話,孫承宗拿出一把銅錢放在桌子上,笑著說道:“小二,結賬!”

    看著孫承宗邁著大步而去,張中元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此時也在關注著公務員考試,這一次的考試很重要,也是他非常看重的考試,這是星火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朱翊鈞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培養這點火種。

    朱翊鈞不知道,明末的名臣孫承宗已經準備投身到這場大火之中了,準備成為火種了。

    事實上孫承宗的科舉之路一直不順,前世他四十多歲才中進士,雖然沒到五十,可是也沒差幾年了。只不過孫承宗也不知道的事情是,他活的足夠長。

    崇禎十一年,清軍大舉進攻,十一月,進攻高陽。賦閒在家的孫承宗率全城軍民守城,城破被擒,自縊而死。他的五個兒子,六個孫子,兩個侄子,八個侄孫戰死,孫家百餘人遇難,孫承宗時年七十六歲。

    如果朱翊鈞知道孫承宗去考公務員,必然非常的高興,衝著這個名字,那就需要著重培養。

    “明日的考試準備的差不多了吧?”朱翊鈞看著站在下面的幾個人,笑著問道。

    這一次的公務員考試,組織者一共有三個,一個是海瑞,一個是徐文長。這些公務員以後都會他們的手下工作,他們自然是要參與的。

    第三個組織者是呂慎行。

    作為大明前次輔的呂調陽的兒子,呂慎行一直都在大明皇家學堂。比起朝廷爭鬥,他也更喜歡學堂的氣氛,不過這一次朱翊鈞把他從學堂給調出來了。

    作為學宮培養的文官,朱翊鈞對呂慎行那可是很看重的。

    對於他的地位和培養,朱翊鈞也早就有了規劃,以後公務員會越來越多,呂慎行就是朱翊鈞準備的******。凡是通過公務員考試的公務員,必須到他這裡來進行培訓。

    學堂的名字朱翊鈞都想好了,就叫大明公務員學堂。

    雖然很俗氣,也沒什麼創意,但是勝在簡單明了。

    三個人聽了朱翊鈞的問話,海瑞和徐文長全都看向了呂慎行。

    作為呂調陽的孫子,這個身份海瑞和徐文長當然很詫異,但是更讓兩個人詫異的是呂慎行的能力。整個招募和考試到了他的手裡面,一切都井井有條,並且遊刃有餘。

    “回陛下,已經準備好了,場地早就安排好了。”

    “這一次報名公務員的秀才共有一百六十七人,來考試的估計不會有這麼多。不過臣已經按照一百六十七人準備了,不會出紕漏的。”

    “關於考試的試題,臣也是按照陛下的交代,主考民生。”

    “五道題目,答對三道者為下等,答對四道者為中等,五道皆對者,為上等。按照皇上的吩咐,這一次招募公務員為三十人,擇優錄取。”

    “不過臣覺得,下等還是不要錄取了吧!”

    朱翊鈞一愣,呂慎行這是要寧缺毋濫,想了想,朱翊鈞點頭道:“好,就按照愛卿所奏行事!明日考試,朕也會過去,勉勵他們一番。”

    說是勉勵他們一番,說白了就是撐場子的,外加宣傳。

    表達自己對公務員的看重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宣傳去的。等到下一次招收公務員,必然會樹立新的標竿,到時候就要大規模的招收了。

    三個人一愣,隨後也就明白了朱翊鈞的意思,同聲道:“臣領旨!”

    公務員考試的地點是在順天府的貢院,這裡一早上就聚集了不少人,只不過比起科舉之時,那聲勢不知道差了多少倍。當然了,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

    在人群之中,挎著考籃的才是來考試的,衣著光鮮,手拿紙扇,不斷搖晃的明顯就是看熱鬧的。

    不時還指指點點的,面帶不屑,有的人就被看的受不了了,掩面而走。

    在人群的前面,孫承宗面色坦然的挎著籃子,不時的四下看一看。發現在他的身邊之人,居然也面色坦然,不由的好奇道:“在下孫承宗,字稚繩,高陽人,這位兄台怎麼稱呼?”

    那人看了一眼孫承宗,笑著拱手道:“李奕齊,字介輔,順天府人!”

    兩個人剛想聊一聊,突然人群就騷動了起來,然後就是人群大嘩。只見一對對的禁衛衝了過來,直接將人群隔了老遠,然後錦衣衛也衝過過來,後面跟著東廠的番子。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皇上駕到”,現場頓時就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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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公務員考試

    皇上來了!

    在場的人全都驚的掉了一地下巴,尤其是那些看熱鬧的人,他們臉上的震驚最多。皇上怎麼會來了呢?這個公務員考試,難道真的有那麼重要?

    剛剛羞愧而走的人,沒走出多遠,聽到這個消息,轉身就往回跑。

    孫承宗和李奕齊也聽到了這個聲音,李奕齊臉上閃過一抹不敢置信,隨後就是一陣驚喜。孫承宗則是淡淡的笑了,果然如此,自己果然沒猜錯。

    坐在御輦之中,朱翊鈞向外面看了一眼,什麼人都沒看過,這才想到自己來了,必然要淨街的。放下簾子,朱翊鈞舒了一口氣,希望這一次一切順利吧!

    下了御輦,朱翊鈞遠遠的向著遠處看去,那裡果然聚集了不少人。

    海瑞徐文長還是有呂慎行已經等在那裡了,見到朱翊鈞進來,連忙跪地迎接。擺了擺手,朱翊鈞笑著說道:“起來吧!帶著朕進去看一看。”

    一行人進了貢院,然後跪在遠處的人才從地上站起來。

    李奕齊帶著激動的說道:“皇上來了,皇上真的來了!”

    孫承宗沒說話,他們距離那邊很遠,雖然他的眼神不錯,可是因為跪著,他也只能看到一個身穿黃色龍袍的人走了進去,不過他也知道,那就是皇帝。

    “入場!”

    皇上進去了,仕子們也該入場了,只不過這一次的搜檢比起科舉的時候都嚴格。

    從搜檢的人手裡面接過考籃,孫承宗舒了一口氣,拿著自己的號牌找到了考房,然後走了進去。四下看了看,孫承宗這裡的考試氣氛還真是不一樣。

    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站的都是禁衛,每一個都標槍一樣站著,一動不動。

    過道里面巡視的是一群穿著黑衣人的,孫承宗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做什麼的,看起來不像是監考官。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就是監考的了。

    “皇上駕到!”

    隨著一聲尖利的喊聲,仕子們急忙從考房裡面出來,恭敬的跪在過道處。

    朱翊鈞從裡面走了出來,大聲的說道:“今日公務員考試,當秉承擇優錄取,杜絕舞弊營私。爾等皆是國家棟樑,當努力參考,爭取考中。”

    簡單的說了幾句話,朱翊鈞轉身就回去了,這個活動本身就是作秀的。

    不管聽到沒聽到,或者聽清沒聽清,將來傳出去肯定是皇上親訓,這個名頭就了不得,估計會讓外面的人掉一地下巴。這就足夠了,自己這一次過來本身就是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開考,放卷!”

    隨著再一次的大喊,封著的試卷被打開了,然後由黑衣人一張一張的發了下去。

    朱翊鈞此時則是在後堂喝著茶,見海瑞三個人都在,直接擺了擺手說道:“行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朕不需要你們在這裡陪著朕。”

    “對了,如果有什麼優秀的考卷,可以拿來給朕看看!”

    三個人躬身道:“臣遵旨!”然後轉身向著外面走了出去。

    孫承宗把考卷拿到手之後,發現是五張紙,每張紙上都有一個考題,下面則是作答的地方。不著急答題,孫承宗準備將五道題都看一看。

    讓孫承宗沒想到的是試題考得根本不是詩詞,也不是策論,而是民生。

    比如第一道題,大興縣土地多為何地,適合種何種糧食?

    問題看起來很簡單,可是孫承宗知道,光是這一道題,足夠讓人撓頭的了。不過孫承宗卻不擔心,他是高陽人,隸屬於北直隸保定府。

    加上這些年一直在京城,對大興種植什麼,還是知道的。

    至於大興縣土地,多為山地和林地,開墾出來也多為旱田。這一點只要稍稍對民生有瞭解的人,絕對能答出來,畢竟這一次參考公務員的,大部分都是順天府的秀才。

    後面的幾道題也都是關於民生的,比如錢糧轉運,地方維穩,還有刑事案件,從題目上就能看出來,這公務員是務實官。孫承宗看完題目,舒了一口氣。

    自己果然賭對了,不是做八股文就好,這些題目自己有信心。

    拿起筆,孫承宗刷刷點點的在草紙上開始寫,然後等一下在謄抄在試卷上。

    坐在遠處考房的李奕齊看著題目,心裡面頓時欣喜了起來。這些題目都難不住他,看了幾遍之後,心中已經打好了腹稿,開始在試卷上謄寫了起來。

    “凡答完者,可提前交卷,交卷之後就可以離開了,明天正午放榜!”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過道上就響起了招呼聲,讓所有的考生明悟,答完就可以交捲了嗎?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孫承宗將謄抄的試卷看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在試卷上,孫承宗不但寫下了現行之法,還將自己的改良意見也一併寫了上去。

    轉頭看了一眼周圍的考房,有的仕子已經交捲了,孫承宗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東西整理完畢,孫承宗就帶著自己的考籃和試卷出來考房,在黑衣監考官的引領下來到了前面。這裡擺著三張桌子,每一張桌子後面都坐著一個人。

    “三位大人皆可收卷,交給誰都行!”黑衣監考官在一邊提醒道。

    孫承宗點了點頭,將一份卷子放在了正中的老者處,老者面目很是威嚴,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目光很犀利。孫承宗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覺得他坐在正中,應該是主考。

    叫了卷子,孫承宗出了大門口,舒了一口氣,笑著邁步離開。

    接過卷子的海瑞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說道:“不說其他,這筆字還是很好的!”說完低頭看起了卷子,看了第一張,滿意的點了點頭。

    又看了第二張,再一次滿意的點了點頭,等到五張都看完,海瑞臉上露出了笑容。

    “野有人才,陛下當真是高瞻遠矚啊!”海瑞把卷子翻了一遍,笑著說道。

    徐文長和呂慎行都是一愣,讓這位開口誇人,那可真是不容易,哪怕是開口誇皇上也是一樣。這就讓兩個人對那份卷子好奇了起來,這是什麼人才讓海瑞如此說了。

    “給我看看!”徐文長可沒那麼客氣,直接把卷子從海瑞的手裡面拿了過來。

    在徐文長看完之後,捋著鬍子大讚道:“好,很好,此人真的是一個人才啊!”

    呂慎行也想看,可是他到底年紀小,輩分低,也不敢伸手去搶,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徐文產。徐文長見到這一幕,笑著將卷子遞給了呂慎行。

    “好,寫的真好!”呂慎行也大聲的讚歎道。

    “這卷子承給陛下吧?”呂慎行看著兩個人,開口說道。

    海瑞和徐文長對視了一眼,然後開口說道:“好,你去吧!年輕人,多和陛下接觸,有好處,這是給你機會,快去吧!”

    徐文長擺手道:“看什麼看,我們這是在提攜你!”

    呂慎行看著徐文長,躬身道:“謝過徐大人!”

    雖然這麼說,可是呂慎行才不信徐文長說的,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呂慎行也差不多摸清了這兩個老頭的套路了。海瑞刻板嚴肅,而徐文長善於謀劃,但是卻也有些玩心大。

    讓自己去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懶得動,另外一個原因就是等著看著新卷子。

    呂慎行不管這些,拿著卷子就去了後面,他覺得這份卷子應該給皇上看看。

    看著呂慎行走進來,手中還拿著一份卷子,朱翊鈞笑著說道:“這麼快就有好卷子了嗎?”

    “回皇上,這份卷子臣和海大人徐大人都看過了,覺得非常好,特承給皇上御覽!”說著呂慎行恭敬的把卷子呈了上去。

    朱翊鈞笑著接過卷子,看了一眼名字,朱翊鈞就是一愣,孫承宗?這個名字在明末實在是太有名了,難道真的是那個孫承宗?不會吧!他怎麼跑到這裡考公務員來了?

    “可有這個孫承宗的資料?”朱翊鈞看了一眼呂慎行,開口問道。

    “臣這就去找!”呂慎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皇上連捲子都沒看就找這個人的資料,但是他知道自己去找是最合適的做法。

    朱翊鈞見呂調陽出去,這才將手中的試卷拿起翻看了起來。

    看完試卷,朱翊鈞嘆了一口氣,無論這個人是不是自己想到的那個孫承宗,這個人都是一個人才啊!沉吟了半晌,朱翊鈞笑了,是不是那個孫承宗有什麼關係,反正是人才重用就可以了。

    呂慎行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本名冊,躬身道:“陛下,臣找到了。”

    朱翊鈞點頭,示意呂慎行繼續說。

    “回陛下,孫承宗,北直隸保定府高陽人人,字稚繩。”呂慎行拿著名字,將孫承宗的基本資料介紹了一遍,然後才抬起頭看著朱翊鈞,等著他吩咐。

    朱翊鈞剛剛就想明白了,笑著擺手道:“卷子不錯,你們拿下去評判吧!”

    呂慎行一愣,皇上剛剛還很感興趣,怎麼現在卻這個態度了,不過他也不敢問,接過孫承宗的卷子,躬身道:“那臣就告退了!”說著躬身退了出去。

    拿起茶葉抿了一口,朱翊鈞笑著感嘆道:“孫大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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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騎鶴下揚州

    公務員考試這邊,朱翊鈞等到考試之後就回宮了,剩下的也就沒他什麼事情了,不過關於公務員考試的事情,還是快速的傳開了,比如皇上親臨的消息。

    有的人發酸,有的人不屑,有的人則是羨慕,各種各樣的態度不一而足。

    倒是參加了這一次公務員考試的秀才們,基本上都是非常非常的高興。作為一個秀才,得到皇上的看中,這是了不得事情,如果真的被選上,說不定就是康莊大道了。

    雖然各種各樣的想法,可是這個消息還是在秀才之中引起了廣泛的討論,大家也都在等著看誰能考中。

    京城紛亂複雜,揚州這邊則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朝廷在河間府砍了一大堆腦袋,尤其是當官的,抄家發配,這樣的處置可是嚇壞了不少人。這一次朝廷派巡演欽差來揚州,揚州的鹽政官員,真的是嚇的要死。

    無論是曹一夔還是張鯨,這兩個人現在在鹽政這一塊那可是大名鼎鼎。

    別說揚州的鹽政官員,整個兩淮的鹽政官員全都是膽顫心驚。雖然大明產鹽的地方很多,可是誰都知道大明的鹽主要產區是兩淮鹽區。

    兩淮鹽區每年出產的鹽,佔了大明的十之七八,這裡面的油水像油庫一樣。

    守著這麼大的油庫,誰都相當碩鼠,可是現在朝廷要抓碩鼠,他們怎麼可能不害怕。

    開往揚州的官船上,張鯨的船艙裡面擺放著桌椅,此時的氣氛也不錯,絲竹彈唱,還有美女伴舞。這些人都是魏國公府的小公爺徐維志安排的,說到了他的地盤,那就要他安排了。

    “張公公,來,這是咱們國公府珍藏的佳釀,多喝幾杯!”徐維志笑著對張鯨說道。

    雖然在京城的皇家講武堂受訓了好幾年,可是徐維志一直不改紈袴本色。即便不在流連聲色犬馬,可是這一套玩的還是很熟的。比如這一次,與張鯨一起下揚州,徐維志覺得就是一個機會。

    自己也入了學宮,可是入的比較晚,算是後學末進。

    比起先入的那些人差的不是一點半點,比起英國公府的張維賢,定國公府的徐希緹,那差的就更多了。不過徐維志覺得這一次是自己彎道超車的機會,揚州的差事辦好了,自己必然會得到重用。

    如果有張鯨給自己美言,那就再好不過了,張鯨誰不知道,那可是當今皇上面前的紅人啊!

    “多謝少國公的款待!”張鯨笑著舉起酒杯,對著徐維志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然後先乾為敬。

    對於這一次下揚州的差事,張鯨自然也非常的看重。雖然他在皇爺面前是紅人,深得皇爺信任,可是張鯨知道皇爺對這一次差事的看重。

    如果自己搞砸了,估計地位就不在了,這他可受不了。

    徐希緹是江南地頭蛇,南京和揚州距離又近,這一次還得依靠他啊!

    兩個人一拍即合,頗有相見恨晚的趨勢,越聊越投機。

    至於曹一夔,冷臉冷面,兩個人也都知道和他尿不到一個壺裡面,索性也就不招呼他了。倒是內務府大總管李中行,坐在那裡笑眯眯的喝酒,一副我是小弟的模樣。

    雖然李中行如此表現,可是無論是張鯨,還是徐希緹,沒一個人敢小瞧他。

    張鯨深知皇爺對李中行的安排和看重,自然不敢得罪。徐希緹雖然不知道這個內務府是什麼玩意,可是皇上能把他安排到這裡來,那絕對是非常看重的。

    “李大人,這些歌姬全都是咱們魏國公府從小培養的,十分的可人,李大人若有看中,不如贈給李大人如何?”

    徐希緹可知道這一次李中行是來善後的,這就意味著以後鹽政上面,很多事情都是這個李中行說的算。面對鹽政這麼一大塊肥肉,魏國公府怎麼會不想咬一口。

    想要咬一口,必然要打點好這個李中行,徐希緹相信他不會不賣魏國公府這個面子。

    李中行也不傻,他是商人,精明的要命,這次下揚州,皇上也沒交代什麼勳貴不許插手鹽場的事情。顯然這就是皇上給他留下的口子,李中行自然領悟了。

    在江南,勢力最大的就是魏國公府,得罪誰也不能的得罪他。

    不說別的,魏國公府掌握著南京的五軍都督府,好事或許幹不了,給你壞事那是一等一的。不說其他的,單單是設卡和守城門的士卒,這些人要是給你搞點事情,你就受不了啊!

    雖然自己背靠皇上,也不害怕,可是如果得到魏國公府的支持,那自己的事業必然騰飛啊!

    李中行這一路上也和徐希緹相談甚歡,心中也都各自有默契,一個簡單的利益聯盟就這麼誰都沒說就達成了。兩個人也互相贈送了一些禮物,頗有想交知心的感覺。

    不過徐希緹送女人,李中行可不敢要,連忙擺手拒絕。

    “少國公的好意下官領了,可是這去揚州為皇上辦差,萬萬不敢沉溺於女色!”李中行說的義正言辭。

    張鯨可就在這裡,現在看他笑眯眯的,誰知道他會對皇上說什麼?加上李中行可是知道皇上有一個無孔不入的內廠,要說這裡沒內廠的人,李中行是絕對不相信的。

    看了一眼李忠行,張鯨眯著眼睛笑了笑:“那就喝酒吧!”

    事實上張鯨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內廠的人,要知道內廠的那個徐德整天鬼裡鬼氣的,張鯨現在看到他都怵頭。面對神出鬼沒的內廠,他心裡面也沒底啊!

    三個人各自懷著心事,各自懷著想法,但是卻聊得很開心。

    跟在後面的那艘船上,曹一夔站在船頭,這艘船遠沒有前面那一艘燈火通明,這使得曹一夔彷彿置身於陰暗之中。船頭昏黃的燈光,照射在曹一夔的身上,顯得有些恐怖。

    面無表情的曹一夔看著面前的那艘船,目光炯炯。

    揚州城,揚州轉運使閆懷遠的府邸。

    相比起其他人,閆懷遠現在彷如驚弓之鳥,害怕的很。要知道朝廷查鹽政,他這個轉運使首當其衝。這是躲不開,也避不了的事情。

    四十多歲的閆懷遠原本是意氣風發的很,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精明,可是此時卻彷彿一夜蒼了很多。

    臉上和眼角都多了皺紋,眉頭也更深了,整個人彷彿老了好幾歲。桌子上雖然擺著酒菜,也很豐盛,可是閆懷遠卻一筷子都沒動,只是唉聲嘆氣的坐在椅子上。

    “老爺,您還是吃點吧!”

    閆懷遠的小妾芸娘看著閆懷遠,有些擔心的說道。

    抬頭看了一眼芸娘,閆懷遠的臉色更難看了,沒好氣的說道:“吃吃,吃什麼吃,在吃腦袋就沒了!”說著狠狠的一拍桌子:“怎麼就趕上我了!”

    揚州轉運使也是官職,是官職就會換人,閆懷遠也沒想著做多久,畢竟這是一個肥差啊!

    可是怎麼就自己做揚州轉運使的時候,出了這種事情啊!

    抬頭看了一眼楚楚可憐的芸娘,閆懷遠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閆懷遠還記得那是自己剛來揚州的時候,揚州僚屬給自己接風。吃飯的時候,芸娘是來跳舞的,那精緻的面容,那窈窕的身段,無一不吸引著閆懷遠。

    當時自己的腦海之中只有四個字:豔若桃李!

    當天晚上自己多喝了幾杯,晚上芸娘就被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作為一個讀書人,閆懷遠這種事情見多了,也沒當什麼大事情,直接就做了。讓自己沒想到的是芸娘還是處子之身,這讓閆懷遠喜出望外。

    第二天,芸娘就被送進了自己的宅院,成為了自己的小妾。

    從那以後,自己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錢,女人,要什麼有什麼。喜歡古董,那就買,喜歡宅院,那就買,只不過買和買可不一樣,一副唐寅的扇面,十五兩銀子。

    人家說是假的,可是自己和對方都知道,那是真的。

    唐寅的扇面,那是可遇不可求,萬兩銀子也有人要,自己花了十五兩。

    回想起這些,閆懷遠恍如昨日,伸手拉住芸娘的手,閆懷遠嘆了一口氣道:“明天一早,你收拾了一下,金銀細軟多帶一些,帶著淺兒離開吧!”

    閆懷遠說的淺兒是芸娘給閆懷遠省生的女兒,剛剛一歲多一點。

    “我在泰興買了一個宅子,不大,還有百十畝地,你先過去住一段時間。”說到這裡,閆懷遠伸手摸著芸娘,笑著說道:“如果這一次我能過去,我就辭官。”

    “咱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彈琴,我讀書。”

    芸娘聽著閆懷遠的話,不斷的搖著頭,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

    “如果我過不去了,那你就帶著淺兒好好的生活,有合適的,找個人嫁了,別苦著自己。不用替我守著,我不信那一套。”閆懷遠說到這裡,眼圈也紅了。

    “老爺,何至於此!”芸娘哭著說道:“何止於此啊!”

    閆懷遠笑著伸出手擦掉芸娘的眼淚:“聽我的,好好撫養淺兒長大,給她找一個上門女婿,記得姓閆,也算是給我們閆家延續香火了。”

    “老爺!”芸娘泣不成聲,只是不斷的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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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漩渦

    閆懷遠輕拍著芸娘的手,笑著說道:“好了,去休息吧!等一下管家就該過來了,我們談點事,然後我就過去!”說到這裡,閆懷遠扯出了一抹笑容:“快去吧!”

    芸娘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屋子,臉上的表情很可憐。

    目送著芸娘離開,閆懷遠嘆了一口氣,神情卻逐漸堅定了起來。

    沒過多久,外面就響起了腳步聲,隨後一個老者的聲音響了起來:“老爺,我回來了!”

    “快進來!”閆懷遠連忙站起身子,急切的說道。

    門從外面被推開,一個老頭從外面走了進來,只見他身子微躬,似乎有些駝背,因為走得急,還有些氣喘。看了一眼閆懷遠,老頭開口說道:“老爺,那幾家都沒答應。”

    閆懷遠一愣,隨後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如果老爺承認勒索錢財,他們願意在老爺身後看顧閆家。”老管家有些遲疑的說道:“山西的那些人不願意參與,王家和張家那邊我們連門都沒進去。”

    “范家本身在這邊就只是買鹽,這一次也是置身事外。”

    “李家雖然讓我進去了,可是李家的人說了,他們老爺這幾天會過來了,讓我有什麼事情等他們老爺到了再說。”

    在揚州,鹽商有七大家,除了晉商的四大家之外,徽商有三大家。

    因為距離的原因,徽商對揚州的滲透更多,閆懷遠與他們的交情更深厚。晉商那邊沒回話,他也不意外。晉商四大家,那可都是有跟腳的。

    無論是張四維還是王崇古,那都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

    “齊陳趙三家怎麼說?”閆懷遠沉聲看著老管家。

    “讓老爺擔下罪名就是齊家傳出來的話,他們還說這些年雖然送了老爺不少東西,不過都是你情我願的買賣,即便是朝廷真的查,他們也會推說是老爺勒索,畢竟沒人會那麼便宜出賣那些東西。”

    “他們說老爺最好還是按照他們說的做,這樣老爺身後,他們會看顧閆家。”

    “如果老爺不按照他們說的做,那閆家怕是沒什麼好下場。”

    閆懷遠心中暗恨,猛地站起身子,一拍桌子,似乎覺得不解氣,拿起酒壺又扔了出去,惡狠狠的說道:“他們就不怕我和他們來個魚死網破?”

    “自己幹的事情,他們自己難道不清楚,真的逼急了,那大家同歸於盡!”

    雖然閆懷遠說的狠,可是閆懷遠自己心裡面明白,真的那麼幹了,魚肯定死了,但是網卻不一定破。自己這麼多年干的事情,自己清楚,真查起來,一顆腦袋肯定是不夠砍的。

    可是真的按照他們說的去做,那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啊!

    在閆懷遠左右為難的時候,芸娘也在左右為難。

    “芸娘,你不為你自己想想,也要為你的孩子想想,為你的父母兄弟想一想。你的兄弟年前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你們老馮家也算是有了後了。”

    芸娘坐在床上抽泣,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坐在椅子上,語氣清冷的說道。

    女人雖然一副老媽子的打扮,可是此時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看了一眼哭著的芸娘,女人繼續說道:“當年你被賣到咱們麗春院,那可是齊老爺保下了你。”

    “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那可都是按照大戶人家的小姐來的。”

    “沒有齊老爺,你能嫁入閆家?這些也就不說了,可是齊老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在揚州城,齊老爺跺跺腳,那揚州城都要抖三抖。”

    “你們閆老爺自身難保了,你不該為自己找一條出路?”

    “齊老爺可是說了,只要你找到那些往來書信,保你和孩子無憂。芸娘,咱們女人想活著可不容易,有些時候不得不做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這就是命啊!”

    芸娘擦了一把眼淚,抬起頭看向對方,開口說道:“張媽媽,齊老爺說話算話?”

    張媽媽一聽芸娘這話,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眼中閃過一抹得色:“當然,只要你按照齊老爺說的做,齊老爺自然說話算話,齊老爺是什麼人,怎麼會騙你呢!”

    事實上張媽媽心裡面很不屑,蠢女人,等拿到那些信件,你估計也就離死不遠了。

    “那你,那你給我幾天的時間,我會把信拿到手的。”芸娘看著張媽媽,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態度決絕的說道。

    “這就對了!”張媽媽見芸娘答應了,連忙說道:“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看著張媽媽離開,芸娘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最後伸手拿出一支木簪,咬了咬牙說道:“倩兒,你進來一下!”

    話音剛落,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丫鬟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明天一早,你拿著這枚簪子去一趟麗春院,去找劉媽媽。”說著芸娘將簪子遞給了倩兒,沉聲說道:“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人發現了。”

    “我知道了,小姐!”倩兒答應了一聲,慎之又慎的把簪子放在了懷裡面。

    閆懷遠的書房裡面,閆懷遠看著擺在面前的賬冊和書信,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猙獰了。在他的手邊,放著另外一個本子,這是他這麼多年蒐集的證據。

    不是什麼小證據,而是官員鹽商賄賂官員的證據。

    在這上面,記載著鹽商收買的官員,從揚州的知府到下面的小吏,從南直隸巡撫到南京六部的官員。這也是閆懷遠保命的東西,他廢了很大力氣才蒐集起來了。

    自從第一次到揚州之後,閆懷遠就發現這是一張巨大的網,一張用錢鋪就的巨大網。

    只要進來就會被網住,想要掙扎是不可能的,可是閆懷遠卻不想永遠被人拿捏著,他相信這些東西能保住自己,至少也能保住自己的家人。

    想到芸娘,想到自己的女兒,想到在老家侍奉雙親的結髮妻,想到在老家讀書的兒子,閆懷遠眼圈頓時就紅了。半晌,閆懷遠喃喃道:“即便魚死網不破,我要要撞一下試一試!”

    拿著簪子回到自己的房間,倩兒從床底下掏出了一個木頭箱子。

    從脖子上拽出一條繩,繩子的另外一頭拴著一把鑰匙,用鑰匙打開箱子,倩兒看著裡面的東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用上了!”

    略微感慨了一句,倩兒就開始從裡面把東西一樣樣的拿出來。

    夜行衣,飛刀,軟弱飛爪,軟甲,長刀,還有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一把鋼製的連環弩,拿出下面的弩匣,將十八支弩箭壓入弩匣裡面,然後把弩匣卡入了鋼弩的上面。

    穿戴整齊之後,倩兒舒了一口氣,將簪子收好,翻著窗子就竄了出去。

    沿著熟悉的道路,倩兒很快就來到了轉運使府邸的牆根下,將手中的飛爪甩出去。飛爪卡在牆上,用力拽了拽,發現很牢靠,倩兒抓著繩子就翻過了牆頭。

    四下看了看,見沒人,倩兒貓著腰就竄了出去。

    踩著對面的牆,三兩步就翻上了屋頂,還沒等他下去,就等到“嘭”的一聲。

    倩兒身子一擰,順著屋簷就滾了下去,落地之後,向前一躥就衝到了牆角處。屋頂上羽箭射碎了瓦片,稀里嘩啦的一陣響動,在倩兒落地的地方,另外一支羽箭也在顫巍巍的發出響聲。

    “還真是危險!”

    倩兒嘀咕了一句,從身上摘下了連弩,舒了一口氣。

    比起芸娘,倩兒明白現在的轉運使府邸已經是一個大漩渦了。無論是鹽商還是江南的官吏,目光全都集中在這裡。想要送東西出去,何其難。

    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可是無論是芸娘還是自己,怕是早就被人盯上了。

    如果自己明天早上離開,估計到不了麗春院就會被人給抓了。

    雖然心裡面有準備,可是倩兒沒想到這些人居然安排了這麼多的人手,自己隨便找了一處牆翻了出來,居然就有人看守。芸娘從懷裡面掏出一個紙筒,然後拿出了火摺子,對著紙筒的捻子就點燃了。

    伴隨著呲呲的響聲,紙筒發出了“嘭”的一聲,隨後就上了天。

    到了天上,紙筒瞬間炸開,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閃過了一道煙花。

    “統領給的這個玩意還挺好看!”倩兒嘀咕了一句,身子一躥上了另外一道牆,然後直接翻了過去。既然大路不通,那走就院子吧!先離開這裡,要是被人包圍就完了。

    在不遠處的一座小樓之中,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收起弓箭,沉聲說道:“追上去,死活不論!”

    當他看到天上的煙花,臉色頓時變的陰沉了起來,直接就從窗口竄了出去。弓箭在身後背著,長劍從背後抽了出來,朝著倩兒跑去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在揚州城的一座酒樓裡面,一個男人正在低著頭喝酒。他的年紀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臉上有些疲憊,不過卻強忍著不去休息。正在男子拿起筷子準備吃一口魚的時候,突然一人從外面推門走了進來。

    “統領,白鴿發出了求救信號!”來人聲音有些急切的說道。

    被稱為統領的男子頓時興奮了起來,放下手中的筷子道:“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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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你也不中用啊!

    “叫上咱們的人去接白鴿!”

    統領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床頭的刀摘了下來,同時也拿起了旁邊的鋼製連弩,壓上弩匣,轉身向著外面而去。

    時間不長,院子裡面竄出幾十個人,清一色的夜行衣,五個人一個小隊,快速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回頭射了一弩箭,倩兒大口的喘著粗氣,心裡面異常的焦急,統領他們怎麼還不來。

    這一路上自己被人追著,殺死了四五個人,可是還是沒能甩掉這些人。這些人不但經驗豐富,而且悍不畏死,倩兒也沒想到這些人這麼執著。

    手持著弓箭,刀疤男面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的院子。

    自己追了這麼久,終於把人給堵住了,看了一眼想要沖上去的手下,刀疤臉直接擺了擺手:“放火!”

    “大哥,放火怕是會惹來巡夜的軍卒吧!”身邊的一個小弟有些遲疑的說道。

    “咱們就是把揚州城鬧一個天翻地覆,也不會有人來!”說著刀疤男伸手拿過小弟手裡面的火把,點燃了手裡面的火箭,對著院子裡面就射了過去。

    在他身後的小弟也有樣學樣,一時間箭如雨下。

    院子裡面倩兒躲在牆邊,看著火箭飛射,院子裡面頓時著起了大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引燃了柴房,整個院子瞬間就燒了起來,而且火勢非常的大。

    面對著熾熱的火焰,倩兒目光陰冷,這麼下去自己就被烤死在這個院子裡面。

    房間裡面的人也意識到了著火了,衝出院子大聲的喊叫著。

    “人出來就殺,別管是誰!”刀疤男聽著院子裡面的喊聲,聲音冰冷的說道。上面下了死命令,不許轉運使府飛出去一隻鳥,現在跑出去一個人,要是不弄死,自己沒法和上面交代。

    正在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陣陣的弓弦。

    刀疤男直接將一個手下拉到了自己的面前,這聲音他太熟悉了,這是弩箭的響聲。

    隨著聲音,一支支弩箭快速飛射而出,在街角出現了五個人,這五個人每個人手的裡面一把鋼製連弩。五個人交替掩護著,快速的突進。

    拉一下,弩箭就飛射而出,速度非常的快。

    關鍵是這些人的弩箭非常的准,有一個人剛想摘弓,一直弩箭瞬間就射穿了這個人的額頭。

    現場頓時就亂了起來,刀疤臉將手下的屍體扔到一邊,轉身就準備去躲避,還沒等他躲開,後面也響起了弓弦聲,慘叫聲瞬間就響了起來。

    屋頂上也出現了黑衣人,他們端著弩箭就是一頓攢射。

    在遠處,統領身邊站著五個人,這是行動隊的一個戰術小組,剛剛通報的清瘦年輕人感嘆道:“咱們內廠的弩箭真的沒的說,射的遠,輕便,尤其是這個連射,真的是讓人愛不釋手。”

    統領看了一眼他,笑著說道:“那是當然,這一把鋼弩造價一百五十兩,弩箭也是特製的。如果不是這一次的任務,咱們也用不上。”

    “黒鴿,你去看看,別咱們來了,白鴿已經掛了。”

    “大人,你也想我點好!”清麗的聲音響起,白鴿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手裡面拎著弩箭道:“幸虧你們來得快,在晚點,我就要和這些人拚命了。”

    統領看了一眼白鴿,笑著說道:“咱們鳥字部的人可沒這麼容易死。”

    白鴿翻了一個白眼,將收起來的簪子拿了出來,伸手遞給統領道:“大人,這是芸娘和喜鵲的聯繫信號,看來她是動心了,不過這也在預料之中了。”

    “那邊也在逼著她,讓她去閆懷遠那裡拿信件。”

    統領接過木簪,笑著說道:“幸虧這個女人還不笨!”

    把木簪遞給白鴿,統領開口說道:“把木簪給喜鵲,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她了,告訴喜鵲,閆懷遠別讓他死了,欽差馬上就要到了,這揚州城這兩天可不太平。”

    “這些人都弄死在這裡,他們想不消停也不行了!”黒鴿不屑的說道。

    “四下搜索,不要有漏網之魚,這些屍體就扔在這裡,咱們撤!”統領直接說道。

    只不過統領的話音剛落,不遠處就衝出了一個刀疤臉,只見他手中握著刀,身形矯健的翻上了屋頂。惡狠狠的向這邊看了一眼,直接就跳下了屋頂。

    “呦,還有一個高手!”

    統領冷哼了一聲,轉頭對黒鴿說道:“帶著他的人頭回來!”

    “明白!”黒鴿點了點頭,身子一翻就上了房。

    黒鴿的身影非常的靈活,在屋頂之間竄來跳去的,速度非常的快。

    白鴿羨慕的看著黒鴿:“我要是有黒鴿的本事,也不至於被困在這裡。”

    統領笑著說道:“咱們整個鳥字部也就黒鴿有這個本事,這玩意一般人可玩不了。”

    白鴿無奈的點頭,當年練習這種輕身術,自己這些人可是吃了大苦頭。只有黒鴿,似乎天生的一樣,跑得快跳得高,三米多的高牆,不借助任何工具直接就能跑上去翻過去。

    刀疤男拎著刀往前跑,眼神陰冷,表情猙獰。

    原本很簡單的任務,沒想到自己居然全軍覆沒了,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不過他已經有了猜想,如此精良的裝備,如此快速的行動,除了朝廷他想不到別的了。

    可是朝廷什麼時候有這麼精銳的人手了,自己兄弟這麼多年了,從來沒這麼狼狽過。

    無論是東廠還是錦衣衛,自己全都碰過,可是沒有一次碰的這麼慘的。

    “你還是站住吧!”

    在刀疤男想著回去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在他的頭頂響了起來,只見一個黑衣人正在屋頂狂奔。在他抬頭的瞬間,黑衣人一個翻身就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手中的弩箭飛射而出,而且是連射,刀疤臉連忙揮著刀去擋。

    噹噹!

    擋飛了兩支弩箭,刀疤臉連忙一個翻身躲開,雖然他自持刀法不錯,可是面對這樣的弩箭,他也沒把握全都擋下來。如果擋不下來一支,那自己的命就交代在這裡了。

    “還是個高手!”

    黒鴿笑著走向了刀疤臉,此時他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手中握著刀,將弩箭收了起來。

    剛走過去,一把飛刀就從牆角處飛射而出,刀疤臉隨後欺身而上,手中的刀橫著就切向了黒鴿的腰腹。這一刀要是切上去,那黒鴿絕對肚破腸流。

    讓刀疤臉沒想到的是黒鴿不但沒躲,反而欺身而上。

    手中的刀直接刺向了刀疤臉的胸口,擺出了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

    刀疤臉心中駭然,這一下他有把握切開對方的肚子,可是對方這一刀必然把自己捅一個透心涼。在這一瞬間,刀疤臉一個翻身閃到了一邊,自己的刀也錯了過去。

    “還以為你是個亡命徒,現在看來你也不中用啊!”

    黒鴿語帶嘲諷的說道。

    此時的黒鴿心情大好,以前經常被師父訓斥“還以為你是個天才,原來也不中用啊!”,黒鴿現在終於能體會師父的感覺了,說這話的感覺真好。

    嘴裡面說著,黒鴿的動作可不停,直接朝著刀疤臉就衝了過去。

    刀疤臉的臉色很難看,他雖然是亡命徒,可是對面這個明顯是一個瘋子,哪有上來就玩命的。可是自己被對方纏著,想要走也不可能,關鍵是自己跑不過對方啊!

    陰沉著臉,刀疤臉拎著刀就衝了上去。

    讓刀疤臉沒想到的是對方突然抬手在袖口拍了一下,三支袖箭從對方的袖口飛射而出。刀疤臉頓時心下駭然,身子一閃,快速的躲過了袖箭。

    還沒等刀疤臉緩一口氣,對方的一彎腰,在自己的後腰處一拍,一支毛筆粗細的羽箭就從後背射了出去。速度非常的快,顯然對方的羽箭威力不小。

    抬起刀磕飛了羽箭,刀疤臉卻再也沒有餘力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刀疤臉也不是吃素的,在這個時候也發了狠,一刀橫著切向了對方的胸腹。

    噗呲!

    對方的刀直接刺穿了刀疤臉的胸口,刀柄狠狠的撞在了刀疤臉的身上,刀疤臉只覺得一股大力灌胸而來,身子直接就被撞得飛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面。

    “唉,又要換衣服了!”

    黒鴿看著被切開的夜行衣,嘀咕了一句,身子卻沒停,直接欺身而上,一刀將刀疤臉釘在了地上。

    刀疤臉抬頭看著對方,他發現對方的胸腹之間居然有一抹亮色。

    “仔細看看!”

    黒鴿笑著將衣服撩起來:“鋼絲甲,以頂級鋼拉絲編制的鋼絲甲,別說你這種的刀了,即便是弩箭也射不穿。小子,下輩子選好對手在動刀。”

    說完這句話,黒鴿直接抽出刀擱下了刀疤臉的腦袋。

    將刀疤臉的發髻挑起來,黒鴿直接竄上了屋頂。

    看著黒鴿拎著人頭回來,統領笑著說道:“不錯,黒鴿不愧是咱們鳥字部伸手最好的,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仗著鋼絲甲罷了!”白鴿不屑的撇撇嘴,但是語氣之中卻帶著濃濃的嫉妒。

    “這一次的差事辦得不錯,等事情完了,我向上邊給你要一件!”統領笑著對白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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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白鴿頓時就笑了,連連點頭:“好好,統領要說話算話。”

    “行了,咱們該走了!”統領沒好氣的說道:“這裡鬧著的大,揚州府衙那邊該來人了。”說著統領將刀疤臉的人頭扔在了地上,帶著人就離開了。

    事實上這裡的喊殺聲早就傳出去了,有兩隊人正在趕過來。

    一隊是揚州府衙的衙役,帶頭的是府衙捕頭趙三。只不過他們趕路的速度就非常的慢了,本身就是走著去的,一路上還走走停停的。

    “捕頭,那邊著火了!”一個捕快指著遠處,對身邊的趙三說道。

    “他娘的,這些廢物!”趙三啐了一口,破口大罵,他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對於轉運使府邸那邊,出事了不要那麼早過去。趙三也不傻,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現在揚州城的氣氛都不對了,欽差大人要來,身為揚州地頭蛇的趙三怎麼能不知道。

    各個衙門的大人們人心惶惶,趙三這樣的小人物也是有自保之道的,那就是不說,不看,老實做人,上面讓做的事情,無傷大雅的就做,要命的就不做。

    比如現在的事情,趙三做起來就沒什麼心理壓力,去的晚一點有什麼。

    不過看到著火了,趙三就忍不住開口罵了,一群廢物,這點事情就搞出這麼大的動靜。這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想到這裡,趙三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另外一隊趕過去的是巡城的軍卒,他們的速度也不快,晃晃悠悠的往過走。

    當他們到了地方的時候,火已經被撲滅了,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著火的那家都沒人了。

    “好濃的血腥味!”

    趙三做了七八年的捕頭了,也經了不少案子,人血的味道還是聞得出來的,心裡面暗自叫苦。放火,殺人,這膽子也太大了,弄不好這一次真的麻煩了。

    “捕頭,好多屍體!”

    一個捕快指著面前的屍體,臉色大變的說道:“這是出大事了!”

    趙三也知道這是出大事了,轉頭對那名捕快吩咐道:“快回去稟報大人!”

    巡城的士卒也來了,看到現場的屍體,他們也是臉色大變。這可不是打仗的時候,城裡面突然出現這麼多的屍體,這是要出事啊!揚州城不太平了。

    揚州知府姓秦,名秦和文,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

    當他被人從床上喊起來的時候,心情那叫一個不好,八字鬍撅撅著,眯縫眼也瞪得老大,看著面前的管家,秦和文沒好氣的說道:“大晚上的,何事?”

    “大人,出事了!”管家連忙說道:“剛剛捕快來報,轉運使府附近發生了兇案。”

    “整條街上都是屍體,血流了一地,還有人縱火啊!”

    秦和文一聽這話,心裡面就是咯噔一下,這欽差要來了,怎麼會鬧出這樣的事情。欽差本身就是來找麻煩的,現在這不是把把柄送到人家的手上了嗎?

    “帶著人,去現場!”秦和文的氣也不見了,剩下的全都是驚恐了。

    坐在轎子上,秦和文一陣陣叫苦,作為揚州知府,行賄受賄的事情自然是逃不掉的,鹽商第一個要賄賂的就是他。這些日子一直想著怎麼過這一關,哪怕是罷官也好啊!

    可是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要了人命了。

    秦和文來到現場的時候,現場已經清點了出來,刑名師爺錢德亮來到秦和文的身邊,面容嚴肅的說道:“大人,這一次怕是要不好,死的是齊大爺府上的人。”

    “什麼?”秦和文滿臉的不敢置信:“是他府上的人?”

    “大人,雖然這些人我不是都認識,但是我認出了其中幾個,他們都是齊大爺府上的人。”錢德亮小心翼翼的說道:“關鍵還不在死的是齊大爺府上的人。”

    秦和文差點沒癱軟到地上,齊大爺府上的人死了,還不是關鍵?

    “關鍵是殺他們的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死於弩箭,不過弩箭全都被人帶走了,一點線索都沒留下。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補刀,全都是一刀穿心。”

    “這些人下手狠辣,動作迅捷,全都是高手啊!”

    秦和文心裡面更苦了,這叫什麼事情啊!

    “讓人去通知齊大爺!”秦和文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情自己扛不住,還是讓齊大爺去扛著吧!

    秦和文是官,他當然知道轉運使閆懷遠和齊大爺的關係。

    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是怎麼幹的,可是秦和文卻知道閆懷遠拿的肯定比自己多多了。現在這個時候,閆懷遠轉運使衙門附近死了這麼多人,這事肯定不簡單啊!

    “大人,一共發現十七具屍體,在隔壁街還有一具無頭男屍。”

    “人頭在那邊找到了!”捕頭趙三來到秦和文身邊,躬身道:“被砍下人頭的人叫楊奇,身上背著七八條人命,是咱們衙門的通緝要犯。”

    聽了趙三的話,秦和文眼睛一亮,沉吟了片刻就打定了注意。

    看了一眼趙三,秦和文直接開口說道:“讓人傳出消息,府衙得知通緝要犯楊奇藏身於此,便派出衙役和士卒前來捉拿。奈何楊奇及其黨羽凶悍成性,拒捕反抗。”

    “經過鏖戰,最終將其擊斃,其同夥也都被繩之以法。”

    “府衙差役配合得宜,以七人重傷,十五人輕傷的代價,成功擊殺悍匪楊奇。”說完這句話,秦和文又轉頭對刑名師爺錢德亮說道:“天亮之後,發出安民告示。”

    誰殺的,為什麼殺的,這些秦和文都不管,也不想管。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平息這件事情,這樣大的血案,如果沒有一個交代,那麻煩就大了。既然楊奇是悍匪,那就好辦了,直接說是自己讓人圍剿擊殺的,還能報功。

    “趙捕頭,今天晚上你和你的人都辛苦了,受傷的衙役本官會給些錢糧,讓他們都回去養傷。”秦和文說道這裡,臉一沉:“記住,是養傷,好好的在家養傷。”

    趙三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拿錢封嘴,他可不敢不答應,連忙說道:“卑職多謝大人體恤!”

    “這一次大人指揮得宜,運籌帷幄,剿滅悍匪楊奇,為揚州除此大害,實乃有功於揚州。當向有司稟報,大人愛民如子,當為揚州官員榜樣啊!”

    這個時候趕過來的揚州府其他官員,瞬間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一時間馬屁如潮。

    揚州府齊家,在整個揚州都非常的有名,畢竟是揚州數一數二的大戶。作為徽商的代表人物,徽商三大鹽商之首,齊家的地位很高,這也是為什麼齊家的家主齊恆被稱為齊大爺的原因。

    今年已經五十多歲的齊恆保養的還不錯,除了身子有些虛胖之外,看起來倒顯得很年輕。

    不過大半夜被人從床上叫起來,齊恆的臉色就很難看了,看了一眼老管家齊財,齊恆沉聲說道:“怎麼了?”

    “大爺,出事了!”齊財從小就是在齊家長大的,算是齊恆非常信任和貼心的人,別人也不敢大半夜的過來叫醒齊恆:“知府衙門派人來送信。”

    “楊奇死了,就剛剛的事情,楊奇帶去的人,全都被人殺了。”

    齊恆一愣,隨後臉色就陰沉了下來:“誰幹的?”

    “暫時還不知道,楊奇死在了轉運使府西邊幾條街以外,大部分人都是死於弩箭,只不過這些人把弩箭都帶走了,根本沒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

    齊恆眉毛一挑,揚州城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夥兒。

    楊奇的那些人,齊恆可是知道的很清楚,那些人可都是悍匪,楊奇更是伸手好的要命。可是居然就那麼被人殺了,一個人都沒跑出來,這是誰幹的。

    “讓張媽媽查查,看看是不是閆懷遠的干的!”齊恆想了想,直接說道。

    “另外,你親自盯著,一旦轉運使府邸那邊有異動,直接送閆懷遠上路。”說道這裡,齊恆的眼中閃過一抹凶光:“在欽差到揚州之前,一定要讓閆懷遠把罪責扛下來。”

    揚州鹽商這些年送給閆懷遠的東西可不少,不過基本上都是以賣為名。

    一座宅子二百兩,一件古董十幾兩,這都是能查到的。一旦閆懷遠承認自己勒索鹽商,那自己這邊操縱的空間就多了。閆懷遠去死,自己這些人活著。

    現在為問題是閆懷遠不想束手待斃,欽差馬上就要來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實在不行就只能送他上路了。

    “我這就安排人!”齊財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向著外面而去。

    在去往揚州的水路上,張鯨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忍不住感嘆道:“這是要下雨了,柔風細雨,江南的春雨倒是有幾分詩情畫意!”

    徐希緹站在張鯨的身邊,笑著說道:“想不到公公還有如此心情,那不如讓人把桌子搬過來,咱們站在這裡品酒賞雨,也算是一大快事!”

    看了一眼徐希緹,張鯨剛想說話,一陣大風卻突然刮了過來。

    張鯨一個不穩,差點沒摔倒,被徐希緹扶住這才站穩,隨即笑著說道:“明天咱們就到揚州了,這怕不是什麼柔風細雨,而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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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跑,活著!

    京城,夜。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身上披著大氅,看著面前落下的雨滴,臉上沒什麼表情。春天的京城還是有些微涼的,尤其是在下雨的時候,稱得上春寒料峭。

    “皇爺,這是公務員考試的排名。”張和將一份奏摺遞給了朱翊鈞,躬身道。

    伸手接過奏摺看了一眼,第一名是孫承宗,朱翊鈞頓時就笑了。向後面翻看了一下,朱翊鈞發現錄取人數居然不到三十人,只有二十七個。

    無奈的搖了搖頭,朱翊鈞忍不住嘆氣,這就是大明的讀書人啊!

    五穀不分,四體不勤,這個時代還不像後世,後世你不種地你還能幹別的,可是這個時代,以農為本。這些讀書人連這些知識都沒有,怎麼靠他們治理國家。

    “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朱翊鈞想起了一句話,忍不住吟誦了出來。

    伸手將奏摺遞給張和,朱翊鈞開口問道:“張鯨已經快到揚州了吧?”

    “回皇爺,算算日子,張公公這兩天應該到揚州了。”張和點了點頭,躬身道。

    公務員的事情告一段落,牽扯朱翊鈞心神的就剩下兩個地方,一個是揚州,另外一個就是西北。戚繼光帶著人趕奔草原,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

    事實上此時的草原可以用劍拔弩張來形容,三娘子在板升城,黃台吉在歸化城,兩城勢同水火。

    板升城內。

    三娘子看著熟睡中的兒子,嘆了一口氣,轉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莫日根,開口問道:“部族的首領們什麼態度?他們都同意卜他失禮繼承順義王的位子?”

    在接受了大明的冊封之後,順義王位就代表了汗位,接受順義王位,那就代表著接受卜他失禮繼承瓦剌的汗位。

    莫日根沉吟了片刻,有些無奈的嘆氣,事情的難度顯然超出了他的想像。很多部族首領表面上支持卜他失禮,支持三娘子,可是莫日根能感覺到他們的敷衍。

    卜他失禮畢竟年紀太小了,只有九歲,如果他在大一些就好了。

    很多部族首領倒不是不支持卜他失禮,而是不支持三娘子。

    如果卜他失禮繼承了汗位,那就代表著他們要接受三娘子的管理。很多部族首領對俺答汗寵愛三娘子已經很不滿了,現在如果讓他們接受三娘子管理,他們就更不願意了。

    雖然也有人支持三娘子,可是莫日根發現這樣的部族首領居然只是佔了一小部分。

    “他們還是站在黃台吉一邊嗎?”三娘子見自己的弟弟不說話,心中已經明白了。三娘子現在也有些糾結,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是和黃台吉徹底翻臉,還是順了黃台吉的意思。

    “姐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如果沒有大明冊封卜他失禮為順義王,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可是現在咱們的退路被大明人給堵死了。即便你現在交出汗印,黃台吉也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卜他失禮。”

    三娘子聽了莫日根的話,心裡面就是一震,他想起了漢人常說的一句話“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有了這一次的事情,以黃台吉的性子,不殺自己母子,他是不會心安的。

    “看來只能向大明求助了!”三娘子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咱們上了明人的當了!”

    莫日根默然,這個時候他也琢磨出點東西來了。

    自己去大明報喪,目的很簡單,自己的姐姐不願意嫁給黃台吉。沒想到大明順勢就冊封了卜他失禮為順義王,這就擺明了要拆散瓦剌啊!

    “大明人可惡!”莫日根怒喝道。

    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三娘子笑著說道:“事到如今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再說了,我本來也不想嫁給黃台吉,只不過跟隨咱們的,全都是不想開戰的部族。”

    “如果真的要和黃台吉開打,咱們打不過啊!”

    這些年三娘子的政策很鮮明,那就是與大明修好,互通有無。

    可是這種政策在瓦剌內部並不是所有人都贊同的,不少人更喜歡到大明去搶,大明的錢財糧食,大明的女人奴隸,只要去搶,什麼沒有。

    如果不是前些年被大明打了幾次勝仗,這些人絕對不會接受封貢的。

    安穩了這些年,很多人又坐不住了,又想去大明打秋風了,這些人大部分都聚集在黃台吉的手下。加上對自己不滿的部族,黃台吉的實力很強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是女人,三娘子心裡面很清楚。

    “那就去找大明人!”莫日根咬著牙說道:“他們總不能不管咱們。”

    聽著自己弟弟的話,三娘子心裡面苦笑,雖然這些年和大明修好,可是三娘子心裡面對大明也沒那麼信任。當會為了自己出兵?會為了自己和黃台吉開打?會為了自己鬧得邊疆烽火四起?

    大明巴不得自己被打,巴不得瓦剌自己內亂,他們只會坐山觀虎鬥。

    不過這話三娘子不能對莫日根說,想了想,三娘子直接說道:“那個大明的使節不是還在,告訴他,一個月後舉行順義王的加封典禮,同時邀請各個部族的首領,共舉卜他失禮為大汗!”

    莫日根一愣,遲疑著問道:“咱們是不是先和大明聯繫一下?”

    “不用!”三娘子態度堅決的說道:“黃台吉如果有所動作,他只有和大明決裂這一條路可以走。如果他默認了卜他失禮為汗,他就更沒翻身的能力了。”

    “我就是在逼他,讓他不認大明,讓他和大明決裂。”

    “你明天送走那個大明的使者,讓他回大明去通報!”

    莫日根一愣,一個月後舉行大典,明日送走大明使者,妹妹這是要做什麼?

    “黃台吉如果要和大明決裂,截殺大明的使節是最好的辦法。”三娘子沉著臉說道:“一旦大明的使節被殺,很多事情就由不得大明了。”

    莫日根一愣,他沒想到自己妹妹居然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

    “可是這也太冒險了吧?如果大明不插手怎麼辦?到時候咱們就會被黃台吉給吞了。”莫日根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遲疑著說道。

    “不會的!”

    三娘子直接否認道:“大明不會看著黃台吉吞掉咱們,黃台吉截殺了大明的使節,那就是和大明翻臉了。如果咱們被黃台吉吞掉了,那麼大明邊疆就永無寧日了。”

    “為了他們自己,大明也不會看著咱們被黃台吉吞掉。”

    “一個月的時間,我們能堅持一個月的時間,這就是我給大明準備的。”三娘子聲音清冷的說道:“如果一個月內大明沒有動作,咱們就把汗印交給黃台吉。”

    莫日根遲疑了半晌,開口說道:“這,這,黃台吉會不會攻打咱們?”

    “不會!”三娘子直接搖頭說道:“他殺了大明的使節,大明隨時都會找他算賬,他不在這個時候和咱們翻臉。那些部族首領也不會願意,一旦開打,黃台吉也會損失慘重。”

    “到時候如果大明趁虛而入,黃台吉也沒法應付。”

    “只要咱們把汗印交出去,黃台吉就是再不願意,這口氣他也得忍下來。”

    看著自己的妹妹,莫日根半晌無語,剛剛自己這邊還進退維谷,這麼一會兒就變成了穩坐釣會魚台了。無論事情如何,自己的妹妹都能保全自己,還有一拼之力。

    一個大明使節,被自己的妹妹從裡到外利用了一個遍。

    “好,就這麼幹了!”莫日根點頭說道:“明天我就讓大明的使節離開!”

    對於齊闔來說,板升城的日子是難熬的,整天吃肉喝奶,他覺得自己現在喘氣都是羊羶味。來到板升城之後,一次澡都沒洗過,齊闔覺得自己都要臭了。

    看了一眼拿著刀子戳肉吃的李棟,齊闔無奈的說道:“李將軍,想想辦法,咱們得回大明去啊!”

    李棟看了一眼齊闔,笑著說道:“這塞外風光這麼好,齊大人何必急著回去。”

    齊闔沒好氣的說道:“李將軍,你這整天吃肉,也吃不膩嗎?”

    “齊大人,我勸你還是多吃一點,到時候後跑的時候也有力氣。”李棟自從知道了齊闔聖旨的內容,這心就一直提著,現在他明白出來之時大人那一番囑託是什麼意思了。

    跑,活著!

    雖然只有三個字,可是李棟卻知道這裡面蘊含的深意,現在自己的處境就是如此。能逃出去,能活著,那就是最大的幸運了。李棟可不覺得雙方開戰,自己能佔到便宜。

    齊闔剛想還嘴,外面有士卒進來通報,說莫日根來了。

    時間不長,莫日根就從外面走了進來,笑著對兩個人抱了抱拳,然後開口說道:“兩位,順義夫人已經準備有一個月之後為王子舉行繼承王位的大典。”

    “順義夫人希望大明能派遣使臣主持,還請兩位回大明代為上奏順義夫人的想法。”

    李棟看了一眼莫日根,見他滿臉的笑容,心裡面卻是冷哼了一聲。

    齊闔雖然身子嬌貴,可是心卻不傻,他知道關鍵時候到了。自己離開板升城之後,那才是真的到了危險的時候了,忍不住轉頭看向了李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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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戰

    “那我們明天就回去吧!”

    李棟沉默了一會兒,笑著對莫日根說道:“不知道你們準備派多少人護送我們?或者你親自去?”

    雖然知道這一次回去的路不一定順暢,可是李棟知道,自己這些人也不能賴在板升城不走啊!自己畢竟是大明人,總在這裡賴著也不是個事。

    “我會派出五百騎兵沿途護送!”莫日根笑著說道:“至於我就不能跟著去了,要為王子準備即位大典。”

    李棟和齊闔心裡面都是一沉,莫日根不去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等到莫日根走了,齊闔怒氣衝衝說道:“他們這是要做什麼?咱們大明如此幫他們,他們居然過河拆橋。明知道黃台吉在一邊虎視眈眈,居然不派人護送咱們。”

    李棟沒有說話,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反而想想怎麼離開比較重要。

    見李棟不說話,齊闔也只能無奈的嘆一口氣。

    齊闔在官場多年,這一次能出使瓦剌,自然不是草包,或許三娘子就等著自己這些人被黃台吉弄死。到時候大明和黃台吉就徹底鬧翻了,必然會出兵保下她。

    雖然知道事情如此,可是齊闔的心裡面還是覺得憋屈。

    “收拾東西,明天天一亮咱們就離開!”李棟看了一眼齊闔,直接說道:“出了板升城,咱們快馬加鞭直接離開,直奔大同城。”

    第二天天剛剛濛濛亮,大明這邊就已經準備好了。

    明軍各個都整理好了馬鞍,弓上弦,刀出鞘,隨時準備離開板升城。

    看了一眼送別自己的莫日根,李棟對著他抱了抱拳,這一次憋屈的夠嗆,李棟心裡面暗自發狠,如果能夠活下去,這個場子自己早晚得找回來。

    “走!”

    一揮手,李棟當先打馬飛馳而去,身後的騎兵飛速的跟上。

    齊闔騎在馬背上,跟著大隊出發了,雖然他不擅長騎馬,但是這一次也努力的跟上,至於坐車他就不想了。現在是逃命的時候,不是擺譜和矯情的時候。

    一行人轟隆隆的離開,莫日根也轉身上了板升城的城頭。

    “送信的人安排好了?”三娘子看了一眼莫日根,開口問道。

    “還用安排送信的人?”莫日根語氣之中帶著嘲諷的說道:“這個消息肯定瞞不住,現在消息估計就傳到歸化城去了,不過黃台吉真的會去截殺大明的使節?”

    三娘子看了一眼莫日根,面無表情的說道:“他沒有別的退路。”

    歸化城,王宮。

    扯力克大步的走進王宮,對著自己的父親黃台吉說道:“父汗,大明的使節已經離開了,我已經準備好了一萬騎兵,保證將大明的使節攔下來。”

    黃台吉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去把大明使節的人頭帶回來!”

    用力的點了點頭,扯力克握著腰間的刀,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事實上扯力克和黃台吉都知道,截殺大明使節勢在必行。這樣做表示自己可大明決裂了,那個順義王的冊封也就狗屁不是了,能夠爭取到很多對大明沒有好感的部族首領。

    同樣,這樣做也可以表明自己的態度,進一步威逼三娘子。

    扯力克看著面前的騎兵,頗有些意氣風發,自己是黃金汗的子孫,是翱翔在天際的雄鷹。權勢和奴隸需要從馬上獲取,需要從敵人的哀嚎和鮮血中獲取。

    看了一眼板升城的方向,扯力克冷笑,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想到三娘子,扯力克不由的想到自己的爺爺,一代大汗,居然被一個女人迷惑了心智,真是枉為大汗。等到自己坐上了汗位,一定統一蒙古草原。

    “出發!”

    大喊了一聲,扯力克大聲的說道:“截殺大明人,搶了他們的戰馬!”

    一萬騎兵嗷嗷叫著出發,沿著李棟等人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坐在戰馬上,齊闔覺得自己的心啊肝啊肺啊全都要被顛簸出來了。自己的屁股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整個身子似乎都要散架了,可是齊闔還是咬牙堅持著。

    李棟的臉色陰沉著,雖然這一次自己出來,挑選的都是騎術好的,馬也是最好的馬,可是比起瓦剌人,還是差這一塊。說實在的,李棟根本沒信心跑過瓦剌的追兵。

    “將軍,前面有騎兵攔路!”正在向前奔馳的時候,斥候打馬來到李棟的身邊,大聲的說道。

    三娘子的騎兵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居然吆喝著一哄而散了,看他們打馬飛奔的方向是向東,顯然他們也知道身後有追兵。心裡面雖然早有預料,可是李棟還是氣的夠嗆。

    齊闔這個時候也騎馬過來了,臉上全都是汗,大口的喘著粗氣。

    知道的是齊闔騎馬,不知道還以為是他自己在跑。

    “李將軍,怎麼了?”齊闔見李棟帶著人停了下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前面有韃子攔路!”李棟說了這樣一句,然後開口說道:“所有人,弓上弦,刀出鞘,咱們殺過去。記住,不要戀戰,衝過去繼續趕路。”

    在這裡被纏住,那就徹底的完蛋了,只有衝過去才能行。

    齊闔聽了李棟的話,下意識的嚥了嚥唾沫,壓了壓身上的盔甲,這玩意還是早上李棟給他套上的。穿上可盔甲,他連上馬都要被人攙扶著。

    沒有多說話,齊闔將自己的腰刀抽了出來,臉上也浮現出了決絕的表情。

    此時此刻,齊闔的腦海中浮現了無數的前輩人物,從文天祥到陸秀夫,一一閃現。緊緊的握著手中的刀,齊闔身子都顫抖了,希望自己能殺兩個韃子,別讓自己賠本。

    李棟看了一眼齊闔,見他手中握著刀,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對著他點了點頭。

    “陳三,帶著你的人保護齊大人,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齊大人平安回到大明。”李棟對著身邊親衛吩咐了一句,然後轉頭大聲的說道:“兄弟們,今天是我們為大明盡忠的時候,跟著我殺韃子!”

    “殺韃子,殺韃子!”

    在一千騎兵的喊聲之中,氣勢也被提了起來,當看到對面出現瓦剌騎兵之後,李棟想都沒想,直接揮刀道:“衝!”

    大明的騎兵在李棟的帶領下成錐子形就朝著對面的瓦剌騎兵衝了過去。

    對面的瓦剌騎兵大概有三千人,他們其實是周圍的部族集結起來的人馬。比起黃台吉和三娘子的親衛是遠遠不如,但是戰鬥力也不容小覷。

    早在幾天前他們就接到了黃台吉的命令,攔截大明的使節。

    在發現大明使節的蹤跡之後,他們就快速的集結了人馬朝著這邊衝了過來。

    “烏力罕!”在瓦剌騎兵的前面,一個五十多歲的蒙古漢子對身邊的壯漢說道:“明軍的士氣看起來不錯,讓兒郎都小心點,咱們只是攔截他們就好了。”

    烏力罕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身材高大,聽了老者的話,點頭道:“是,首領!”

    看到明軍衝過來了,烏力罕舉起手中的刀:“衝過去!”

    兩軍根本就不廢話,見面就開打,雙方全都是心知肚明,這一戰根本就免不了。

    弓箭攢射,隨後刀劍相搏,根本就沒其他花裡胡哨的東西。

    李棟把弓箭甩到伸手,手中的大刀揮舞著衝向了對面的瓦剌兵。身子一矮,大刀沿著對方的腰身就切了過去,帶起了一陣陣的鮮血,瞬間濺了李棟一身。

    明軍非常的悍勇,基本上就是玩命的打法,一個衝鋒就衝進了瓦剌騎兵之中。

    齊闔手中握著刀,心都快跳出來了,這個時候他也感覺不到身上疼了,腎上腺素飆升,周圍人喊馬嘶,戰鬥異常的激烈。鮮血噴湧,他也沒覺得不適,或者也感覺不到不適了。

    看著有韃子兵衝過來,齊闔見順手,直接雙手握著刀,準備給他來一下。

    只不過那名韃子兵還沒衝過來,已經被陳三一槍給戳到了馬下。瞬間就被後面的馬給踩了下去,在這種交戰之中,落馬就等於喪命,絕無生還的可能。

    明軍對自己的情況知道的很清楚,這是玩命之戰,所以都格外的悍勇。

    抱定了必死之心,戰鬥力自然急速飆升,李棟帶著人很快就衝過了三千韃子的封鎖。殺過去之後,李棟帶著人也不停,直接向著前方繼續跑。

    “首領,我們沒能攔住他們!”

    烏力罕來到老頭的身邊,臉上帶著血,喘著粗氣的說道。

    看了一眼烏力罕,見他掛了彩,身上被砍了一刀,老者眉頭一皺,遲疑著說道:“這些明軍還真是精銳,清點一下,看看咱們損失了多少人。”

    很快人數就輕點完了,烏力罕陰沉著臉說道:“首領,咱們損失了三百多人!”

    跑出去的李棟也在輕點人數,當聽到一戰損失了二百多人,李棟臉都快滴出水來了。回頭看了一眼,他知道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大聲的說道:“兄弟們,這個仇咱們一定要報,現在咱們回大明!”

    戰場上的屍體還沒收拾,扯力克就帶著人來了。

    “阿古達木,你的三千人居然沒攔住一千明軍?”看了一眼老者,扯力克大聲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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