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萬曆駕到 作者︰青橘白衫 (已完結)

 
q781009 2019-7-29 23:0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3 85586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3
第四十二章 福至心靈

    兵部武庫司的案子越鬧越大,可以說牽扯了整個京城的目光,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這件事情。比起前幾日的鹽政案,這件案子因為距離近,牽扯多,自然也就更多人關注。

    當傳出兵部武庫司郎中趙宣上吊自殺的消息會後,不少人頓生兔死狐悲之感。

    尤其是在東廠的張鯨親自帶著人抄了趙宣的家之後,不少官員更是擔驚受怕了起來,不少人開始上摺子求情。理由則是說的五花八門的,大體上就一個意思,這樣不對。

    西寧侯府。

    這幾天整個西寧侯府都很忙,西寧侯雖然在家閉門思過,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情還沒到塵埃落定的時候。只要錢家的事情不完,西寧侯府的事情就沒完。

    西寧侯府的會客廳,西寧侯宋義陰沉著臉,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狠狠的喝了一口。

    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中年男子,宋義的臉色更難看了,半晌,宋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對著中年男子說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你們以為京城是什麼地方?”

    中年男子也不在意宋義的態度,只是笑著說道:“京城是什麼地方?還不就是一個地方。”

    宋義看著中年男子,伸手將茶杯在桌子上一放:“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們西寧侯府陪你們錢家玩不起,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沒等中年男子開口,門口轉進來一個女人,正是西寧侯夫人。

    “怎麼了,這是,妾身剛離開多久,怎麼就吵起來了。”西寧侯夫人笑著走到西寧侯宋義的身邊,然後轉身對中年男子呵斥道:“不許這麼和你姐夫說話,像什麼樣子,家裡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這種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錢家的嫡子,西寧侯夫人的胞弟錢镠。

    錢镠聳了聳肩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事實上對於西寧侯宋義,錢家一項不怎麼看得起。如果不是當年老爺子非要和西寧侯府結親,自己的妹妹怎麼會嫁給西寧侯宋義這個草包。

    當年自己的姐姐多優秀,多少青年才俊喜歡姐姐,怎麼輪也輪不到他宋義。

    看到弟弟的樣子,西寧侯夫人臉色也是一沉,坐到了椅子上,淡淡的說道:“既然你不想好好說話,那就別說了,咱們西寧侯府小門小戶的,比不上你們河間錢家,來人,送客!”

    西寧侯宋義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下意識的一縮脖子,自己這一輩子就毀在這個女人不咸不淡的態度上了。

    事實上西寧侯夫人很清楚,這一次這一關覺得沒那麼好過,自己上一次去英國公府,得英國公看重,見了自己一面。西寧侯夫人也知道,估計是因為自己的女兒。

    英國公雖然沒有說的太直白,可是意思卻很明顯,這一次皇上不是針對河間錢家,也不是針對西寧侯府。

    對西寧侯府和錢家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皇上讓做什麼做什麼,別攔在前面,不然即便皇上想做的事情做不到,西寧侯府和河間府錢家,也覺對會成為皇上開刀祭旗的祭品。

    雖然很想幫著錢家,可是西寧侯夫人也知道,這嫁出去女,潑出去的水,有些事情自己說反而不如不說。

    今日看到自己弟弟的態度,西寧侯夫人就下定了決心,無論這一次幫不幫得上錢家,西寧侯府都不會參與。讓所有勳貴都默不作聲,讓英國公府都需要避嫌的事情,絕對不是他們西寧侯府參合的起的。

    雖然不知道皇上為什麼選中西寧侯府,也不知道皇上要做什麼,但是西寧侯府不能做擋路鬼。

    聽了姐姐的話,看著姐姐的模樣,錢镠連忙說道:“姐,這話怎麼說的,咱們怎麼說也都是一家人不是。家裡面只是覺得西寧侯府做事有些不太合適,怎麼就跑去宮裡面請罪了。”

    西寧侯夫人笑了:“你們是覺得西寧侯府把你們給出賣了,是吧?”

    雖然錢镠沒說話,可是西寧侯夫人也知道,他這是默認了,不屑的嗤笑了一聲,西寧侯夫人點指著錢镠說道:“真是自大到了極點!”

    “你們販賣私鹽,京城誰不知道?只不過以前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文官那邊你們打點,勳貴這邊我們西寧侯府撐著,這才沒鬧騰起來。”

    “你們還以為是什麼秘密?大家都從鹽場裡面撈錢,誰家不知道誰家的底。”

    說道這裡,西寧侯夫人直接說道:“我告訴你,你們要是聽我們的,那就乖乖的回到河間府去,找到欽差,把孫家的事情全都坦白出來。”

    “責任你們可以推到長蘆鹽場的姚仁康和長蘆轉運使丁有光的身上。”

    錢镠一愣,臉色也沉了下來:“姐,要是認了罪,那就是抄家殺頭的罪過,這罪怎麼認?你是想用錢家保住西寧侯府?這一次進京的可不止我一個人。”

    “各地方的鹽商來了不少,他們不會看著錢家被收拾的。”

    西寧侯夫人看著錢镠,半晌才開口說道:“你居然以為我是為了保護西寧侯府捨棄了錢家?”說道這裡,西寧侯夫人笑了,指著門外說道:“滾!”

    錢镠黑著臉一拱手,轉身向著外面走了出去。

    西寧侯夫人身子一個搖晃,宋義連忙在一邊扶住,小心翼翼的給麻色著胸口:“夫人,夫人,別生氣,別生氣,犯不上,錢镠也就是口不擇言。”

    苦笑著坐下,西寧侯夫人拉著西寧侯的手,笑著說道:“這麼多年了,相公受委屈了。”

    “妾身知道,錢家的人覺得妾身嫁給你是委屈妾身了,當年還有人說爺爺攀附權貴,可是只有妾身知道,嫁入西寧侯府,是妾身的福分,這麼多妾身很感激爺爺,感激他把妾身嫁入了西寧侯府。”

    “這些年你在錢家的事情上受了不少委屈,妾身都知道,這一次妾身不會讓你再受這種委屈。”

    “在錢镠走得一瞬間,妾身似乎得了一點爺爺的智慧,妾身好像知道皇上要做什麼,可能也是爺爺在天上保佑。”說道這裡,西寧侯夫人拉著宋義的手道:“英國公他老人家說得對,咱們西寧侯府參合不起這件事情啊!”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3
第四十三章 逝去的仁君之夢

    聽了自己夫人的話,西寧侯一愣,有些遲疑的問道:“皇上是為了什麼?”

    “現在錢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皇上會不知道?你去請罪也好幾天了,可是皇上卻沒動。只是讓你回家閉門思過,顯然皇上想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英國公他老人家英明啊!”西寧侯夫人感嘆了一句道。

    自己家的夫人還賣起關子了,西寧侯急切的問道:“夫人,別賣關子了好不好?”

    看著自己相公急切的樣子,西寧侯夫人臉一紅,似乎想到了什麼害羞的事情,嬌嗔著白了一眼西寧侯,這才開口說道:“你還記得剛剛錢镠說的話嗎?”

    “記得他說的話?我都快被他氣死了!”西寧侯沒好氣的說道。

    掐了一把西寧侯,西寧侯夫人這才說道:“他說這次來的不光是錢家,很多鹽商都派人來了,這些人不會看著錢家倒的。這句話讓妾身豁然開朗,皇上可能就是在等這些人。”

    見西寧侯皺著眉頭沉思,西寧侯夫人循循善誘的說道:“英國公他老家不是說了,皇上的目的不是錢家,也不是西寧侯府。”

    西寧侯猝然而驚,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你是說,你是說?”

    點了點頭,西寧侯夫人開口說道:“是的,皇上就是在等這些人,在等這些人進京,等著他們找過來。皇上這一次要的不是單純的誰家,而是大明所有的鹽。”

    西寧侯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喃喃的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如果是這樣,那的確說的通了,皇上如此做法,的確像是在等待什麼。”一事通,百事通,西寧侯瞪著眼睛說道:“那兵部的事情?”

    “難道是指東打西,暗度陳倉?”

    白了一眼自己的相公,西寧侯夫人沒好氣的說道:“你還真是一個棒槌,皇上還用暗度陳倉?不過是分散一下注意力罷了,你看著,兵部的事情肯定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什麼意思?”西寧侯有些遲疑的問道。

    類似的談話也發生在英國公府,英國公的兒子張元功也在問這個類似的問題。

    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張溶沒好氣的說道:“你那個身子骨,沒事操這些心做什麼?好好將養身體,多活一些年,給自己留個後,也對得起你爹我。”

    張元功只能苦笑,他從小傷了胎氣,先天不足,不但身子骨虛弱,生育能力也出了問題,這麼多年也沒留下個後人。到了現在,張元功已經不做這個打算了。

    “爹,不是有維賢呢嗎?”張元功苦笑著說道:“身子骨多好。”

    張溶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自己的兒子這樣,當爹的也沒辦法說什麼。

    “幸好有維賢,看看你們兄弟兩個,一個身體不好,一個整日裡沉迷於風月,寫詩弄詞,流連秦樓楚館,幸虧維賢是我教導著長大的,跟著他爹,哼!”

    張元功頓時無語了,何著我們兄弟兩個不是你教導長大的?我們不也是從小就跟著自己的爹嗎?

    可是他不敢說,估計這話出口,自己肯定挨罵。

    “是,爹,維賢現在多好啊!”張元功也只能順著自己的老爹說,然後轉移話題道:“那爹,兵部的事情真的就到此為止了?趙宣一死,事情就了了?”

    “不了能怎麼樣?”

    張溶嘆了一口氣說道:“兵部的武庫司不是一天這樣了,早就如此了,真要查起來,那以前的查不查?大明這麼多年,當過兵部尚書侍郎的那麼多人。”

    “都查?查不查的過來咱們不說,即便是查的過來,你知道牽扯到誰?徐階?高拱?還是張居正?或者查到嚴嵩身上去?這麼追查下去,那就亂了套了。”

    “兵部現在的吳兌和王篆,他們才來兵部多久,估計還沒弄清楚裡面的道道呢!”

    “再說了,武庫司,牽扯著天下的兵馬,各地的軍戶和邊軍,全都和它有牽連。你要從裡面查出一些各地的總督總兵之類的,怎麼辦?查不查?”

    “再說了,你以為咱們勳貴就乾淨?在武庫司裡面伸手的一樣不少,查到他們什麼怎麼辦?”

    “全殺了?”張溶自嘲著說道:“很多時候,你明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但是你也得認。這件事情到趙宣死,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了。”

    張元功恍然的點了點頭:“那皇上做這些,又意義何在呢?”

    “愚蠢!”罵了一句兒子,張溶沒好氣的說道:“當然是為了武庫司,武選司已經被皇上拿走了,在拿走一個武庫司,不是理所應當的?”

    “武庫司在那群文官裡面,看看他們搞成了什麼樣子,皇上當然要拿回來。”

    張元功再一次點頭,又有些興奮的說道:“那豈不是武庫司要劃到五軍都督府了?”

    張溶嘆了一口氣,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自己精明了一輩子,怎麼就生了兩個傻兒子,幸好自己還有孫子。指了指張元功,張溶沒好氣的說道:“早晚得讓你氣死,行了,回你那邊去吧!”

    “好好調養身體,別死在你爹前面,你忍心讓你爹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張元功無奈的苦笑,他也知道沒法在說下去了,不過張溶最後一句話還是觸動了他,看著滿頭白髮的老爹,張元功眼圈有些發紅,自己家的靠山,終究是老了。

    “行了,莫做兒女之態!”張溶擺了擺手,讓張元功離開。

    事情也沒有出乎張溶的預料,東廠和錦衣衛那邊很快就結案了。

    以劉宣為首的武庫司貪腐集團徹底被打掉了,查抄的家產總計白銀二百三十多萬兩,還有大量的田地、古玩字畫。整個武庫司的官員,從上到下一鍋端。

    看著手裡面的單子,朱翊鈞嘆了一口氣,說起來張居正抄家只抄出十幾萬兩,還真是清廉啊!

    看看這些人,一個小小的倉房管事,居然也能抄出十萬兩的身價。

    隨手將單子扔下,朱翊鈞無奈的說道:“查抄的錢款,七成入國庫,三成入內庫。”這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了,如果不分給國庫,估計朱翊鈞又要被大臣們的奏摺給淹沒了。

    “至於這些官吏,凡貪污萬兩以下者,男丁全都送去做苦役,什麼時候還清貪污銀子,什麼時候算完。貪污萬兩以上者,一律斬首示眾。”

    “十五歲以上男丁全部充軍!”朱翊鈞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至於女眷,放他們回去吧!”

    “貪污十萬兩以上者,斬首示眾,全家充軍。”

    這件案子沒能查到底,朱翊鈞有些愧疚,殺了人,男丁充軍,如果在殘害女眷,朱翊鈞覺得有些過了。把她們充入教坊司,她們的下場很慘,直接跟著充軍邊關吧!

    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團團圓圓,雖然心裡面不忍,可是這也是為後來者做一個榜樣。那些放回去的,哪怕不充入教坊司,沒了家產,她們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朱翊鈞覺得自己早晚要收拾教坊司,官妓算怎麼回事,這種福利待遇,應該取消,朕都沒有大搞後宮,你們還官妓,丟人現眼,朕還想將犯婦收入後宮呢!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到底自己還是一個仁君,大搞株連這種事情,不是自己這個仁君的作風。看來要找人好好的鼓吹一下了,盛世仁君就要有一個盛世仁君的樣子。

    “是,皇爺!”張鯨點頭說道:“老奴這就去內閣傳旨。”

    聽張鯨說起內閣,朱翊鈞有些無奈,最近張四維實在是太老實了,老實的有點讓人擔心,這傢伙不是在謀劃什麼大事件吧?朱翊鈞覺得自己還是提防著他一點好。

    要說他被自己嚇到了,不敢出來了,朱翊鈞覺得可能性不大,權力慾望一旦膨脹起來,哪有那麼好收回去。

    武庫司的案子完結,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雖然很多人覺得貪污萬兩就砍頭有些過了,但是朱翊鈞沒搞株連,也讓這些人鬆了一口氣。

    貪污十萬兩以上,全家充軍,這個判罰也不輕了。

    到了邊關,那裡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啊!

    不少人瞬間驚醒,看來以後收錢要注意了,這種判罰可真夠嚇人的。哪怕是最低的,男丁做苦役,對於這些官老爺來說,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靠著做苦役償還貪污的銀子,幹一輩子都未必能還清。

    貪污萬兩以上,直接斬首示眾,十五歲以上男丁充軍,十萬兩以上,斬首示眾,全家充軍。這個判罰真的嚇傻了不少人,這也太殘暴了吧?

    當朱翊鈞看到上書求情的摺子,還委婉的說要以“仁”為本的時候,朱翊鈞嘆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這個仁君是不好當了,自己覺得輕的處罰,人家覺得重。

    事實上大明這些年很少這麼殺官吏,貪污問題基本上就是抄家而已,家眷遣送回老家,歷史上張居正的下場也不過如此。很多大臣都習慣了,貪污被抓,被貶回家。

    回去之後還是鄉紳名流,一樣風流快活,這一次朱翊鈞的屠刀舉起來,顯然嚇到了很多人。

    將求情的摺子扔到一邊,朱翊鈞懶得搭理他們,這是以後的標竿,別以為貪污沒事,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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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拆分武庫司

    武庫司貪腐案的爆發,徹底導致了大明的武庫司廢了,案子是完結了,可是事情還是要解決。軍械是重中之重,沒有了武庫司,那還玩什麼。

    在第二天的一早,朱翊鈞便召集了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廷議。

    無論是內閣大學士還是六部尚書,這一次對皇上召開廷議,全都緊張的不行,顯然皇上這一次又要搞幺蛾子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武庫司貪腐案,查完了,那就從新任命武庫司的人手也就是了,沒必要召開什麼廷議。雖然武庫司是很肥的衙門,可是武庫司的郎中不過五品。

    官職五品,又不是內閣大學士,上什麼廷議,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皇上又要搞事情了。

    基於這個原因,無論是幾位內閣大學士,還是六部尚書,神情都很嚴肅。現在已經沒人把這位少年天子當成不著四六的天子了,畢竟這裡也都是人精。

    或許前面沒發現,但是事情過了這麼久,稍稍的想一想就知道了,這怎麼能是不著四六呢?

    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雖然沒有交談,但是也都各自眼神交流過了。大家的意思也很明顯,絕對不能讓皇上做什麼不靠譜的事情,必須要盡全力阻止。

    當朱翊鈞到達現場的時候,瞬間就感受到了嚴肅而凝重的氣氛。

    目光從在場的人臉上掃過,朱翊鈞笑著說道:“諸位愛卿看起來精神都很不錯,這很好啊!”

    見沒人想說這個話題,甚至連拍馬屁的都沒有,朱翊鈞只能尷尬的收場,看來想活躍氣氛是不行了。沉吟了片刻,朱翊鈞直接開口說道:“今日朕找諸位愛卿來,為的就是武庫司的事情。”

    “朕登基未久,武庫司就出了這樣的案子,朕很心痛。”

    “有人給朕上摺子,說對武庫司的處罰過重,有失仁君之風,可是朕每每想到那些在邊鎮奮戰的將士,他們用的居然是那樣的軍械,朕甚是心痛。”

    “他們為大明保家衛國,為大明守土抗敵,使用的是那樣的軍械,朕對不起他們啊!”

    在場的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心裡面明白,這都是鋪墊,這都是定基調。意思很明顯,等你下你們說話的時候都注意點。

    當然,這只是朱翊鈞的一個想法,另外一個想法是旁邊有記錄的。

    這以後都是史料,自己能不能偉光正,靠的都是這些。

    “那些將士使用這樣的軍械,該有多少軍士枉死在戰場上?朕如何向他們的父母交代,如何向他們的妻兒交代?那些都是朕的子民,朕該如何做?”

    “那些罪魁禍首朕豈能輕饒了他們?當為後來者戒!”

    見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朱翊鈞這才開口說道:“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再一次發生,朕準備拆分武庫司。”

    反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了,朱翊鈞也不準備和他們商量了,直接就說出來。不過朱翊鈞也知道,武庫司不能再從兵部剝離,在剝離,兵部就沒東西了。

    自己要一個空殼子兵部做什麼,即便是剝離了,也不能保證武庫司製造的軍械品質,所以拆分才是王道。

    大臣們聽了朱翊鈞這話,倒是沒有多意外,今天本來就是搞事情的,皇上要是不搞點什麼幺蛾子出來,那才是怪事。

    “不知皇上想如何拆分?”張四維身為內閣首輔,這件事情自然歸他管,便先開口問了出來。

    反對是沒法反對的,畢竟武庫司的事情出了,實在是太丟人了,在為武庫司說話,也實在是說不出口。關鍵是你說什麼,你搞出那一堆爛事,說出來估計就會被皇上給懟回來。

    “朕是這樣的想的,誰最瞭解軍械?當然是使用它們的人,那麼鑄造什麼軍械,鑄造多少,這些它們最清楚了。”

    “以後鑄造的軍械,以邊軍上奏為準,各地總兵按照自己所轄兵員和兵種,上奏摺索要軍械。奏摺到了遞到五軍都督府,五軍都督府核實之後,上奏給朕。”

    朱翊鈞才不會讓奏摺上到內閣,他準備將軍權從內閣剝離,設立一個類似軍機處的機構。或者說,朱翊鈞準備把五軍都督府發展成類似軍機處的機構。

    “經朕核准之後,軍械交由新籌建的武備司負責鑄造。”

    “說道武備司,這個衙門是從武庫司拆分出來的,負責軍械的鑄造和回收。當然了,軍備司也隸屬工部,設郎中一人,與武庫司的郎中一樣。”

    “至於武庫司,則專司軍械的運輸,建立完善的軍械補給運輸體系。”

    “接著說武備司負責鑄造出來的軍械,由五軍都督府派員檢驗之後,再交由武庫司負責押運。”

    “押運的士卒則有京營派兵,以保衛一路上的安全。”

    “這樣一來,總兵奏請,五軍都督府核准,朕批示,武備司製造,武庫司儲藏押運,一條完整的軍械體系就構架好了。”

    總兵奏請,至於批不批,那就是皇上說的算了,武備司專司製造,不管其他,就像後世的兵工廠一樣。武庫司專司押運,輔以京營士卒,可免危險,也可免路上搞鬼。

    武備司製造好的軍械,要由五軍都督府勘驗,合格之後才允許發往各地。

    看起來繁瑣了,事實上從需求到鑄造,從檢驗到運輸,完全做到了分離。將驗收權和鑄造權分開,以避免以次充好的現象。這樣一來,兵部依舊掌握著武備司和武庫司,但是權力被削弱了。

    將驗收權賦予了五軍都督府,製作什麼軍械的權力賦予了地方總兵。

    互相制衡,相互制約,皇上可以總覽全局,哪一部分出問題,追究哪一部分的責任,不會出現權責不明的情況。這樣一來,朱翊鈞就能把軍械這一塊給握在手裡面了。

    如果要多了,批覆到了兵部,那邊就會報上來,沒錢,生產不了,太多了,也可以避免軍械的亂發亂用。五軍都督府想要靠著軍械收買人心,也不容易。

    當然了,這個不是朱翊鈞在乎的,小恩小惠免不了,只要不出現大規模的囤積軍械,那就可以了。

    大臣們聽了,臉上也不知道是什麼表情,皇上這個計畫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同意吧,前面武庫司搞成那個樣子,皇上也沒太削兵部的權力,武庫司雖然被拆分了,可是武備司依舊在兵部,兵部因此還多出了一些官職。

    同意吧,總覺得權力被削弱了,畢竟以前都是自己說的算,這一次搞一個五軍都督府參合進來,還要各地總兵請奏,兵部雖然保留著武庫司和武備司,可是都是說的不算的衙門。

    內閣就更尷尬,摺子不到內閣,去五軍都督府,這算怎麼回事?

    “皇上,如此一來,怕是會增加不少額外的支出,朝廷本就吃緊,如果這樣一來,怕是會造成冗官啊!”申時行沉吟了片刻,有些擔心的說道。

    朱翊鈞看了一眼申時行,笑著說道:“申愛卿,你給朕算一筆賬。”

    “七年的時間,劉宣的武庫司貪走了紋銀兩百多萬兩,你來告訴朕,這二百多萬兩銀子,如果用來給新的官職發俸祿,能發多久?”

    一句話,朱翊鈞直接把申時行給懟的沒話說了,只好說道:“是臣考慮不周!”

    “皇上,這奏摺到五軍都督府是不是不妥啊?”張四維也忍不住開口說道:“奏摺一直是送往內閣的,五軍都督府也沒有批覆過奏摺,不如讓各地總兵將奏摺送到內閣吧?”

    朱翊鈞一擺手:“軍械製造完畢之後,五局都督府還要負責驗收,驗收完畢之後,五局都督府還要協調京營和武庫司進行押運,奏摺遞到他們那裡,方便很多,這個就不要爭了發。反正奏摺最後都要遞到朕這裡,還不是一樣。”

    你是皇帝,你說一樣就一樣,沒人敢說不一樣。

    說不一樣的,你想做什麼?代替皇上批覆奏摺?命不想要了?司禮監的太監可以批紅,大臣不行,你想批覆,自閹入宮吧!

    兵部尚書吳兌其實是這些人裡面最複雜的,他的請罪摺子遞上去,到現在還沒個說法。

    在這樣的場合,他說什麼都不合適,畢竟武庫司那麼大的簍子還沒完,他說什麼都沒底氣。總不能說這樣不行,還是留在兵部吧!

    即便皇上不追究,吳兌也沒臉這麼說,太丟人了。

    加上吳兌是地方督撫出身,在宣府打了好多年的仗,說實話,他沒少受兵部武庫司的氣,現在聽皇上這麼安排,還有些小竊喜。不過腦袋決定屁股,他現在是兵部尚書,不是地方督撫。

    雖然知道這個消息傳到各地方去,各地方督撫估計會痛飲一杯,他們可是早就受夠了武庫司的鳥氣了,還得給他們送錢,求爺爺告奶奶的。

    換成了五軍都督府,那就不一樣,裡面各位大都督,那都是有部舊的人,你們不給我好軍械,還收賄賂,那你這個大都督還想不想幹了?

    哪怕是為了收攏人心,他們也會為自己的手下爭取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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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用五噸炮彈,換下林雲龍!

    幾位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都知道,這一次皇上要拆分武庫司,自己這些人怕是沒辦法阻止了。關鍵是前面的事情做得太足了,整個端掉了武庫司。

    同時也讓所有人看到武庫司已經徹底的爛到了根子上,現在皇上做的事情,那就真的是順理成章了。

    你沒什麼好說的,你也沒法反駁,雖然皇上所做的拆分讓人難受,但是也不是沒辦法接受,這個就讓人難受了。兵部雖然被削了權,但是並沒有徹底廢掉。

    事實上朱翊鈞研究過,隋最早設立兵部,以尚書為主官,侍郎為次官,宋、遼、金、元兵部不轄兵政。兵部的權力非常小,宋代是有樞密院的,樞密使文武皆可。

    雖然武人想要出任很費勁,可是依舊可以,但是大明的兵部尚書是絕對不會讓武人出任的。

    五軍都督府到了現在,早就不復往日的榮光了,不給他們一點權力,想讓他們恢復起來,簡直就是在開玩笑。朱翊鈞現在做的就是逐漸加強五軍都督府的權力,不能讓五軍都督府被壓著動彈不得。

    見幾位大臣們都不說話了,朱翊鈞點著頭說道:“既然諸位愛卿沒有意見,那就按照朕說的辦吧!”

    大臣們互相看了一眼,相顧無言,我們是沒有意見嗎?

    我們當然有意見,只不過我們的意見沒法說,說了您也不會聽。

    朱翊鈞才懶得和他們爭論什麼,自己先打武庫司,一來是為了錢,二來是為了讓他們閉嘴。雖然依舊會有人跳出來搞事情,可是內閣大學士加上六部尚書不搞,那就沒什麼問題。

    關於武庫司拆分的消息傳開之後,似乎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很多人都覺得這事和自己關係不大。

    尤其是一些清流官員,武庫司的好處又沒他們事情,現在武庫司不是還在兵部,而且兵部還多了一個武備司,看起來沒差。至於什麼軍械鑄造之類的,他們根本就不感興趣。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另外兩件事情牽扯了他們的注意力。

    其中一件事情是關於私鹽案的,孫丕揚的奏摺到了內閣,上面詳細的描述了整個事件的過程,並且附上了證詞證言。在後面,孫丕揚請示朝廷,這件事情的後續該如何處理。

    上面寫了河間錢家,這件事情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事實上河間錢家的地位和滄州周家,那是完全不一樣,周家那是世代商人,河間錢家,那是徹徹底底的書香門第,詩禮傳家。要知道,錢家的老爺子那是做過巡撫的。

    雖然錢老爺子十多年前已經死了,可是錢家那也是士紳家室啊!

    子孫後代雖然敗落,沒有在科舉上走出一條路,可是地位擺在那裡。現在的官場上,錢家還是有不少人脈的,這份奏摺頓時就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一個書香門第詩禮傳家的河間府錢家,居然是私鹽販子,這不可能,這絕對是污衊。

    關於錢家的事情也被翻出來了,西寧侯府的親家,有不少鹽引是西寧侯府的嫁妝。這就說的通了,錢家肯定是被冤枉的,是周家胡亂攀附。

    然後奏摺就蜂擁入了宮,基本上都是彈劾孫丕揚以及為錢家說話的。

    至於第二件事情,則是瓦剌使者進京了,只不過來的是兩伙人。看起來這兩伙兒還不和,不時吹鬍子瞪眼的,似乎隨時準備掐一架。

    確實的消息很快也傳來出來,俺答汗死了,這兩撥使者一波是俺答汗的長子黃太吉的,一波是俺答汗的王妃三娘子的。

    這一下刺激了不少人,大多都是自認能夠平復天下之士,覺得自己有諸葛之才,什麼武庫司,什麼私鹽案,小打小鬧的,怎麼能夠勞動我等大才?

    這一次俺答汗的死,邊疆的亂,這才是我一抒平生志的好機會,至此自己將揚名天下,懷才不遇將一去不復返了。

    於是,這樣一波奏摺也被送進了宮,大談特談大明和瓦剌的關係,從俺答汗開始寫起,到俺答封貢以及後面和平,從上到下給了一頓吹捧,然後大書己見。

    朱翊鈞再一次把一本奏摺扔出去,煩悶的站起身子,徑直的走到了大殿的門口。

    深秋的風有些涼,吹在朱翊鈞的身上,這才讓他煩悶的心情稍減。那些奏摺,每一份都是誇誇其談,最後大談倫理綱常,說什麼三娘子應該按照瓦剌的風俗,嫁給黃台吉。

    “一群寡廉鮮恥之輩!”

    朱翊鈞冷哼了一聲,他算是明白了這些人的做法了,套用一句通俗的話,那就是“人嘴兩張皮,咋說都是理”,一件事情,兩樣說法,怎麼說都是他對。

    大罵瓦剌禽獸之輩,舅舅娶外甥女,兒子娶繼母,現在又站出來鼓吹三娘子嫁給黃台吉。

    以瓦剌女子之身家幸福,保大明邊疆之平安,這都是什麼屁話。

    半晌,朱翊鈞苦笑著搖頭,事實上他只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面這個坎。堂堂大明,逼迫瓦剌部的一個女子為自己換取和平,朱翊鈞不但覺得臉紅,甚至覺得臉疼。

    另外朱翊鈞也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拉近大明和瓦剌的機會。

    要知道瓦剌自三娘子之後就徹底沒落了,在崛起的是察哈爾部,是林丹汗,整個遼東陷入麻煩之中。如果能夠在這個階段吞掉瓦剌,那對大明的好處真的非常多。

    三娘子就是朱翊鈞最期待的人選,對大明抱有好感,厭惡戰爭,很合適啊!

    如果現在把三娘子推給黃台吉,雖然不至於和大明為敵,可是再讓他投入大明的陣營,怕是就不容易了。

    “為了三娘子引發一場戰爭?到底值不值的?”朱翊鈞抬頭看著天空,良久無言。

    思維隨風飄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朱翊鈞的腦海中突然就跳了一句話:“用五噸炮彈,換下李雲龍!”

    想到這句話,朱翊鈞突然笑了,自己在怕什麼?怕打仗?怕什麼,大明的邊境哪一天不是在打仗。現在戚繼光也活著,大明良將還很多,自己也有錢,怕什麼?

    舒了一口氣,朱翊鈞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做出了抉擇,反而輕鬆了不少。

    轉身回了大殿,朱翊鈞看到了一臉擔心的張鯨,笑著說道:“行了,不用那樣看著朕,朕沒事!”說完這句話,朱翊鈞就笑著問道:“這一次瓦剌派來的使者都是什麼人啊?”

    “回皇爺,三娘子這邊派來的是瓦剌奇喇古特部落的莫日根,據說這個莫日根是射箭手的意思。他是三娘子的弟弟,也是瓦剌奇喇古特部落,現在的族長。”

    “黃台吉這邊,派來的是他的兒子,名叫扯力克,是黃台吉的長子。”

    朱翊鈞聽完張鯨的匯報,輕輕的點了點頭,他從這件事情裡面已經看出了一些門道了。派來的這兩個人,雖然看起來都三娘子的事情有關係,但是卻是兩個不同的部落。

    三娘子的弟弟莫日根,代表的當然是瓦剌奇喇古特部落,顯然他們不甘於被在俺答汗的後人統治了。

    只不過俺答汗是黃金家族的後裔,加上實力也不如黃台吉,剛正面是不行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扶植三娘子的兒子,畢竟他也是俺答汗的兒子,黃金家族的後裔。

    那個八歲的孩子成為了新的大汗,那整個瓦剌就是三娘子說的算。

    這樣一來,三娘子勢必要依靠瓦剌奇喇古特部落,瓦剌奇喇古特部落的崛起也就近在眼前了。

    俺答汗的兒子黃台吉也不是傻瓜,他要娶三娘子,繼任順義王的位置,這是互為裡表的兩件事情。現在雙方僵持不下,於是就找到了大明,畢竟大明現在西北的實力還是很強的。

    這麼多年,戚繼光、馬芳等等人,與瓦剌打了也不是一次了,有現在這樣的情況,那都是打出來的。

    想通了這一點,朱翊鈞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笑著看著張鯨,朱翊鈞笑著說道:“行了,先別管瓦剌人的事情了,先解決販賣私鹽的事情吧!”

    朱翊鈞在宮裡面琢磨著解決私鹽的時候,京城之中一個偏僻的院子裡面,一個老頭正坐在樹下喝茶。

    院子雖然不到,可是佈置的很雅緻,秋天的落葉沒沒掃,雖然看著有些破敗,但是卻也別有一番滋味。老頭坐在搖椅上,一邊搖動著一邊喝茶。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鬢角有些斑白,眼角眉梢雖然有些皺紋,但是不多。

    整個人有些清瘦,但是看起來卻很精神,半眯著眼睛,顯得安然若素。

    正在這個時候,院子門的被打開了,隨後一個年輕人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面目和躺著的中年男子有些相像。年輕人來到中年人的身邊,用一口山西話說道:“爹,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怎麼還這麼閒啊!”

    男子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年輕人,沉聲說道:“穩重一點,都是當爹的人了,整日這麼毛毛躁躁的,像什麼話?”

    年輕人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然後開口說道:“現在大家都在忙,您老可倒好,整日裡躲在這個破院子裡面,連人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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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朕之過也

    中年人笑著看著年輕人,指著自己說道:“我是誰?我是李中行,晉商四家的李家家主,我為什麼要和他們摻和,一群不要命的東西。”

    “你說,現在天下鹽商,屬誰啊?”李中行搖晃著自己的椅子,對身邊的兒子李希說道。

    李希雖然年輕,可是卻不傻,從小跟著父親做生意,又長在晉商這樣的家庭,他對這些自然瞭如指掌。沉吟了片刻,李希這是在穩定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剛剛有些操切了,也沒著急回答自己父親的問題。

    李中行看著兒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還是有些毛躁,不過還年輕,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這個樣子。能夠思考,這就很好。

    “爹,你是不是覺得這一次的事情有不妥啊?”李希看著李中行,遲疑著問道。

    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李中行笑著說道:“大明鹽場雖然不少,但是出鹽最多的還是兩淮,所以朝廷才會在揚州設立兩淮鹽運使。”

    “揚州今日之繁華,全都因為這個衙門在揚州,揚州也因此成為天下巨富之地。”

    “在揚州的鹽商之中,兩個地方的人成為了其中的佼佼者,一個是咱們晉商,一個他們徽商。”李中行說道這裡,臉上的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兩淮產鹽,鹽運往邊鎮,這個時候徽商佔了便宜,他們就在兩淮,可以組織人運糧食換鹽引,然後回去換鹽。咱們晉商,靠近邊鎮,可以再邊鎮種糧食去換鹽引。”

    “所以雖然都說揚州鹽商,可是實際上揚州鹽商卻不是揚州人,而是徽商和晉商。”

    李希聽的很認真,雖然他以前也跟著父親做生意,可是這些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聽父親講。顯然這些都是一些不為人知,並且深層次的東西。

    “大家起家的時候都是辛辛苦苦過來的,後來漸漸日子好過了,不用在運糧了,直接花錢買賣就是了。”

    “可是你會買,別人也會買,只是把鹽從鹽場拉出去來,然後販賣到各地去,中間還有私鹽漁利,鹽的利潤太大了。誰都會想著參一腳,那些勳貴不就是如此。”

    “他們佔窩,咱們出錢,可是這錢大概該賺還是賺,只不過虧錢的是百姓,是朝廷。”

    “不過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大家都做,怕什麼?”李中行自嘲的笑了笑:“可是也有人怕啊!不是每一個鹽商都是傻子,你有再多錢又如何?人家想殺你的時候,你也只能乖乖的伸出頭去。”

    “沈萬三如何?還不是落得一個家破人亡,家產充公的下場。”

    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李中行笑著說道:“所以咱們李家會有一個家訓,那是咱們李家先祖在入行做鹽的時候,留下的一句家訓,七個字“商人富貴不出頭”。”

    “這麼多年了,你爹我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這也是為什麼咱們李家經常被人質疑是湊上晉商四大家的,可是那有如何?虛名罷了。是晉商四大家,咱們還是李家,不是晉商四大家,咱們還是李家。”

    李希靜靜的聽著,身子都下意識的坐直了。

    “大家有了錢了,誰都不想有一日落得沈萬三的下場,那就的想辦法唄!”李中行自嘲的說道:“只不過晉商和徽商想的辦法不一樣。”

    “徽商覺得咱們有錢,那就用錢開路,去賄賂官員,交好勳貴,許以錢財。錢財不行,再許以美色,買不到好的,那就自己養,於是揚州瘦馬風行天下。”

    “後來他們又覺得這樣還是不保險,勳貴和官員那是會翻臉的。”

    “於是開始資助士子,與有前途的年輕人聯姻,給德高望重的士人揚名,幫他們建造書院。總之一句話,鞏固自己的地位,讓朝中有自己的人。”

    這還是李希第一次聽到父親說這些事情,他以前還是因為這些看不起那些徽商。

    總覺得那些徽商除了會享受,玩女人,附庸風雅,其他的什麼都不會。現在聽了老爹的說法,李希終於明白了,原來事情沒有看著這麼簡單啊!

    “咱們晉商呢?當然不能坐以待斃啊!”李中行笑著說道:“不過咱們晉商是不學他們那一套。”

    “人家都說咱們晉商扣,還叫咱們扣老西,只不過咱們和他們信奉東西不一樣罷了。那個時候還沒有什麼晉商四大家,大家都一樣做買賣。”

    “可是大家也怕啊!錢越來越多,這心就越來越沒底氣。”

    “大家就想著要朝中有人,人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咱們這也是朝中有人好行商。加上做商人的,一輩子被人瞧不起,要做人上人,還是的讀書。”

    “於是大家就請先生,給家族裡面的子弟讀書。”

    “現在的晉商四大家,是為什麼成為晉商四大家的?不是因為生意做得好,而是因為家裡面的人官做得好。原本還不好排誰第一,可是自從張四維入內閣之後,這張家可就是第一了。”

    “現在又做了內閣首輔,這張家就更不可一世了。”

    “排在第二的王家,三邊總督王崇古,別說縣官不如現管,人家是三邊總督,正管著這一畝三分地,王家的生意會小了?只不過王崇古致仕了,這兩年才稍稍遜色於張家。”

    “排在第三的就是范家,在咱們這四家裡面,范家人雖然朝中無大員,可是在山西陝西之地,地方官員之中,范家的子弟最多,實力雄厚。”

    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李中行笑著說道:“這麼一說,是不是覺得咱們李家這個晉商四大家的名字,來的有些虛?真的像人家說的是湊進晉商四大家裡面的?”

    看著兒子的樣子,李中行笑了:“咱們李家家訓,商人富貴不出頭,最後一位有什麼不好?”

    “這一次的河間府私鹽案,看起來只是一次私鹽案,可是聰明人還是有很多的,你看那些徽商嚇的,屁顛顛的跑到京城來,還把咱們也給叫來。”

    “有什麼用?現在想起急來了,早幹嘛去了。”

    李希沉吟了片刻,轉頭看著自己的老爹問道:“爹,那這一次朝廷到底要如何做呢?”

    “你問我,我問誰?”李中行沒好氣的說道:“連張家都不知道,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你看看張家,一點都不鬧騰,那群徽商願意鬧騰,那就讓他們鬧騰唄。”

    “與其亂撞,還不如靜觀其變!”李中行對李希說道:“這些天讓你找的門路,找了嗎?”

    “爹,找了,孩兒已經認識了張勳,這幾天和他也熟悉了,錢給的也差不多了,他已經答應了給孩兒引薦張鯨了。”李希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李中行笑著說道:“這就好,別跟著那些徽商瞎鬧,咱們按照咱們自己的方法做。”

    “孩兒明白!”李希點了點頭,態度恭敬的說道:“孩兒一定不讓爹失望。”

    雖然瓦剌人的事情掀起了不少的風波,可是朝廷內外最期待的還是關於河間錢家的事情,這件事情牽扯的人太多了。關鍵是這件事情的走向,會牽扯到很多的人。

    內閣這邊也一樣,大家都在等著皇上對這件事情的批覆,可是讓人沒想到的是,朱翊鈞叫了勳貴入宮。

    從國公到侯爺,再到伯,朱翊鈞把這些人都叫到了宮裡面,還有其他的皇親國戚,武清伯李偉,以及王皇后的父親永年伯王偉。這位現在也是熾手可熱,大明誰不知道皇上對王皇后那是寵愛有加。

    勳貴們原本還不以為意,可是入宮之後,大家就發現不同了,因為皇上叫他們來的是乾清宮的大殿。

    原本以為不是那麼正式的,可是現在看來,這很正式。

    英國公張溶站在最前面,但是卻抱著肩膀閉目養神,似乎睡著了一樣。在他的身邊,定國公徐文壁,此時也是一臉的拒人於千里之外,意思就很明顯,你們都別來找我了。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是要有事情發生了。

    這個時候,眾人看到西寧侯從後面走了進來,不少人就是眼睛一咪,西寧侯的事情大家自然都知道,現在他出現在這裡,肯定不是什麼好兆頭。

    “皇上駕到!”隨著張鯨的喊上,朱翊鈞從巨大的屏風後面轉了出來。

    勳貴們連忙跪倒在地上,大聲的說道:“參加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吧!”朱翊鈞笑著說道:“朕自親政以來一直都沒和諸位愛卿聊一聊,今日趁著大家閒暇,找大家說說話。大家也不用拘束,在場的不是大明的勳貴就是大明的勳戚,沒什麼不能說的。”

    “原本朕也沒想到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直到這一次的私鹽案。”

    聽到朱翊鈞提起私鹽案,所有人都是猝然一驚,顯然皇上下面的估計不是什麼好話了。

    “大家都是大明的功臣之後,都是對大明有功之人,朕原本以為大家都能過的挺好,畢竟皇家給了大家世襲的爵位,世代公侯,怎麼也能過好日子了,沒想到大家的日子過得這麼慘,朕之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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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馬上覓封侯

    有的勳貴一臉蒙圈,有的則是有些擔憂,有的則是面無表情,有的則是略顯尷尬了。

    朱翊鈞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大明的勳貴和勳戚,居然落魄到要去販鹽了,朕這心理不是滋味。西寧侯過得更慘,西寧侯夫人的娘家人,居然去販賣私鹽。”

    “朕就想,大明的勳貴和勳戚居然已經困苦到這個地步了,朕對你們的關心太少了。”

    這一下聽不明白的也聽明白了,皇上這哪裡是可憐他們,這是嘲諷啊!

    是皇家給你們的少了?還是你們對現在的生活不滿意?居然要去販賣食鹽,甚至還要販賣私鹽,皇上這是不滿了。沒有參合進來的,一臉的無所謂,參與進來的,那就戰戰兢兢了。

    “哪位愛卿和朕說說,家裡到底有多困難,如果到了吃不起的地步,沒關係,朕肯定讓他吃得起飯。”

    “咱們大明雖然困難,但是朕的內庫還是有些積蓄的,最起碼讓你們吃上飯,問題應該不大。來,哪位愛卿站出來說說,朕坐在這裡聽著。”

    後面這段話說出來,朱翊鈞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神情異常的嚴肅。

    勳貴們這個時候也明白了,這是皇上對他麼參與鹽政的事情不滿意了,誰也不會傻到相信皇上說的是真的,這個時候站出去,估計下場真的就是罷官奪爵了。

    “臣有罪!”

    這個時候英國公張溶向前走了一步,撩起衣袍,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了下來,口中大聲的說道:“臣有罪!”

    這一下其他的勳貴和勳戚也反應了過來,跟著跪倒在了地上,大聲的說道:“臣等有罪!”

    朱翊鈞看著跪在地上的這群勳貴和勳戚,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事實上他對這群勳貴沒什麼好感,可是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他需要勳貴的支持。

    現在朱翊鈞要做的就是把勳貴和勳戚從鹽政的事情裡面剝離出來,在處理起來,那就簡單的多了。

    朱翊鈞相信敢和自己對著干的勳貴和勳戚絕對沒有,即便是有,那也是少數。如果是那樣的話,朱翊鈞也不在乎發幾份聖旨,抄家奪爵,正好能空出幾個爵位來。

    “有罪?”朱翊鈞扯著嘴笑了笑:“知道有罪就好。”

    畢竟這一次的目的是敲打,朱翊鈞也不好說的太過分,前面的話已經很不客氣了。

    “你們都是大明的勳貴,大明的勳戚,你們是朝廷的柱石,國家的基石,要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能做。鹽政,那是大明的主要收入來源。”

    “把這些錢全都拿回自己的家,那是在挖大明的根基。”

    “朕把話說明白了,誰挖大明的根,朕就要了他的命。”目光從跪了一地的勳貴臉上掃過,朱翊鈞直接說道:“朕也想你們有好日過,可是要記住,只有大明過得好,你們才能過得好。”

    “不然真的等到大廈將傾,大明不在了,你們會在哪裡?”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些道理你們都不懂?”

    “西寧侯,縱容親眷販賣私鹽,私存鹽引,朕念在其祖上功勛,降爵西寧伯,罰俸三年,所有販鹽所得,全部抄沒,希望爾等引以為戒。”

    勳貴和勳戚心中慼慼然,皇上這是來真的啊!

    繳納一些錢和罰俸,這些都是小事情,可是降爵,這個處罰就不輕了。

    同時大家心裡也都清楚,這一次是降爵,如果這一次之後誰還執迷不悟,那就真的是除爵了。勳貴和文官不一樣,他們被貶回家沒什麼影響,可是勳貴被除爵,下場肯定很淒慘。

    “臣領旨,謝恩!”西寧侯這個時候連忙扣頭,大聲的說道。

    其他的人也大聲的說道:“臣等恭聆聖訓!”

    朱翊鈞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行了,都起來吧!”等到眾人都站起來,朱翊鈞再一次開口說道:“話朕都說了,你們都回去好好靜思己過吧!”

    看著勳貴和勳戚走出去,朱翊鈞舒了一口氣。

    雖然很想用勳貴和勳戚,可是必要的敲打是一定要有的,不然以後也沒法用。這還只是開始,以後還是要收拾,而且還要給勳貴補充新鮮血液,總是這些老人是不行的。

    “讓人盯著點,如果有不軌之人,及時回報!”回寢宮的路上,朱翊鈞對身邊的張鯨吩咐道。

    出了宮門,英國公張溶點手將西寧伯叫到身邊,見他雖然有些喪氣,但是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便笑著說道:“還不錯,我還以為你小子會不服氣呢!”

    西寧伯宋義苦笑著說道:“老公爺,晚輩這慶幸著躲過一劫。”

    “如此想就最好了!”張溶笑著拍了怕宋義的肩膀說道:“明天一早就把你的鹽引都拿出來,乖乖的給陛下還回去,那些東西可是燙手的很。”

    西寧侯連連點頭:“老公爺放心,晚輩知道該怎麼做。”

    “這就好!”張溶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捋著鬍子笑道:“既然事情過去了,那咱們兩家的事情是不是也該定下了?兩個孩子都不小了。”

    “我還等著抱重孫子,你要給我這個機會啊!”

    西寧伯宋義一愣,隨後面帶驚喜的說道:“一切全憑老國公做主。”

    “那行,明天我會讓人上門提親!”說完這句話,張溶就轉身走了。

    看著張溶的背影,西寧伯宋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裡面熱乎乎的,老國公果真是會做人。不但在宮門口叫住了自己,還和自己說了兩家的親事。

    原本自己家被降爵,肯定會有落井下石的,估計現在沒人敢這麼做了。

    回到自己的家裡面,宋義看著侯府的牌匾,有些悵然若失,祖上掙下來的侯爵牌匾,居然在自己的手裡面降為了伯爵,心裡面頓時感覺非常的不是滋味。

    半晌,宋義對身邊的門子說道:“找人把這個牌匾摘下來!”

    門子都愣了,這好好的摘什麼牌匾啊!

    這牌匾可是侯府的臉面,輕易不敢動,可是現在居然要摘下來,門子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宋義心裡面頓時升起一股邪火,大聲的呵斥道:“摘了,我說話不好使了是吧?”

    “摘,摘了!”門子連忙點頭答應,然後轉身跑去找梯子了。

    回到後宅的時候,宋義發現不但自己的夫人在,自己的兒子和女兒也在,強迫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道:“怎麼都在這裡?不吃飯嗎?我都餓了。”

    西寧侯府看著自己的相公,有些心疼的說道:“是不是處罰下來了?”

    “嗯,罰俸三年,罰沒所有販鹽所得,降爵西寧伯。”宋義看了一眼妻子,知道這種事情也沒法隱瞞,只能如是說道,不過還是安慰了妻子一句:“沒關係,侯爵和伯爵也沒什麼區別,反正都是世襲的。”

    西寧伯夫人的眼圈瞬間就紅了,走過去抱住了宋義,也不顧及兒子和女兒在場。

    “相公,妾身對不起你!”

    “沒事,沒事,過去了,都過去了,這已經是很好了,皇上這是念舊情,不然西寧伯的爵位都沒有了。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今天出宮門的時候。”

    “英國公他老人家和我說了倩兒的婚事,兩個孩子也不小了,他還急著抱重孫子。”說道這裡,宋義看了一眼宋倩兒:“明天英國公府就會過來提親的。”

    宋倩兒一臉的驚愕,不知道是喜,還是該悲,神情十分的複雜。

    旁邊西寧伯的兒子宋梁則是看著自己的姐姐說道:“恭喜姐姐了,這一下能如願以償了。”

    見姐姐瞪自己,宋梁也不以為意,轉頭對西寧伯夫人說道:“娘,你不用難過,我們在學宮的時候就說過了,這一輩子不靠父輩餘蔭。”

    “祖上的爵位是怎麼來的?還不是掙下來的。”

    “功名但需馬上取,現在咱們家降為伯爵正好,正是兒子大顯身手的時候。”

    “別說一個侯爵,兒子一定那回來,在學宮的時候,皇上就說過,馬上封侯,男兒本色。”說道這裡,宋梁的聲音都提高了不少。

    “等兒子立下大功,一定把西寧侯的爵位給父親要回來。”

    “到時候兒子自己在掙一個侯爵,咱們宋家一門雙侯爵!”

    “娘,您知道學宮裡面最搶手的爵位是什麼嗎?是冠軍侯!皇上和我們說過,早晚要打到封狼居胥山去,到時候誰能夠第一個打到那裡,就給誰封冠軍侯。”

    “您都不知道,學宮裡面的這些學子,現在都憋著勁要這個爵位。”

    “英國公府的小公爺,定國公府的小公爺,全都想要,他們都說了,拿到冠軍侯的爵位,國公的爵位讓兄弟去繼承。孩兒也要拿到這個爵位,到時候西寧侯,讓給我弟弟!”

    看著自己虎頭虎腦的兒子,宋義突然笑了,被降爵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伸手拍著兒子的肩膀說道:“我兒長大了,對,就這麼幹,給為父掙一個冠軍侯回來。”

    “西寧侯的爵位不用你去掙,為父還沒老,為父自己去掙,臭小子,看不起你爹是不是?”

    看到他們父子意氣風發豪氣干雲的樣子,西寧伯夫人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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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張鯨出京

    深秋清晨的街道很安靜,但是馬蹄聲卻打破了京城街道的寧靜,看著一隊隊的人馬,路人全都閃到了一邊,因為這趟過路的人,實在是惹不起。

    開路的是一隊隊的軍卒,從裝備上就能看得出,這是京營的軍人。

    長長的前隊過去之後,中間則是一隊隊的東廠番子,全都壓著腰刀,每個人都是面帶煞氣。在隊伍的正中央,一輛很大的馬車被護在了中央。

    各種傘蓋被舉得高高的,其中最惹人注目的那面王命旗牌。

    那是欽差的旗幟。

    上面寫著:奉旨提督東廠辦事太監張。

    凡是在京城,基本上沒人不認識這面旗幟,這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奉旨提督東廠辦事太監張鯨的旗子。這也就是說坐在馬車裡面的是東廠的廠公張鯨,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人物。

    凡是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張鯨怎麼出京了?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把手上的棋子扔掉,苦笑著說道:“朕學了十幾年了,可是這下棋就是一個臭氣簍子,你也別裝腔作勢了,朕知道你是在琢磨怎麼讓著朕,然後還不被看出來。”

    陪著朱翊鈞下棋的是一個老頭,不是別人,正是徐渭徐文長。

    “皇上的棋藝還是很好的,至少比海瑞好。”徐文長也笑著把棋子放下,然後開口說道。

    “哦?”朱翊鈞頓時就好奇了起來,抬頭看著徐文長問道:“你和海瑞下棋?這可真是稀奇的事情了,朕還怕你們打氣來,朕記得你當年和海瑞好像不太愉快嗎?”

    “海瑞綁了胡宗憲的兒子,你去營救的吧?”

    徐文長笑著說道:“皇上,這件事情可就說來話長了!”四下看了看,徐文長舔了舔嘴唇說道:“不如咱們邊吃邊聊如何?自從上一次回去,臣可是吃什麼都沒胃口。”

    “好啊!”朱翊鈞笑著對徐文長說道:“朕讓人給你做一桌,不過三十年的女兒紅是沒有了。”

    徐文長也不以為意:“有紹興黃就成了,臣不挑。”

    酒菜上來之後,徐文長端著酒杯喝了一口,這才開口說道:“真是舒坦,還是皇上這裡的廚子做的好。”

    “要不朕送你一個?”朱翊鈞笑著說道。

    “臣可養不起!”徐文長連連擺手:“臣和海瑞的確是那一次認識的,臣雖然不喜歡官場的繁文縟節,覺得那些當官的都虛偽,也懶得聽他們說什麼禮教禮法之類的。”

    “可是臣對有本事,而且有恆心的人,還是很敬佩的。”

    “臣這一輩子敬佩的人不多,海瑞絕對算是一個。那是一個真正為民的,一個真正沒有私心雜念的人。雖然為人刻板又無趣,但是臣還是願意和他交往。”

    “有什麼說什麼,他看不順眼的,他就會說,不管你愛聽不愛聽。”

    “臣昨天還和他吵了一架,回去之後藉著吵架的興致,痛飲三百杯。比較起來,吳兌和張元忭他們就無趣多了。臣覺得陛下不應該把海瑞放在通政使司,他不像臣,他是想做事情的。”

    朱翊鈞笑著抿了一口氣說道:“先讓他養養身子,身子骨不結實,可是什麼都幹不了。”

    “其實朕一直想有一個和朕說說話,人家不都是說,世間帝王最孤獨嗎?”朱翊鈞指著外面說道:“每天在這紫禁城裡面,來來去去這些人,來來去去這些事,朕也很苦悶。”

    徐文長笑了笑:“陛下是在為錢家的事情苦悶吧?”

    朱翊鈞笑著反問:“看出來了?”

    “臣在知道陛下派張鯨出京的時候,臣就知道張鯨肯定是去了河間府,現在看到皇上,自然能猜測到七八分。讓臣猜猜,皇上這一次給張鯨的旨意是抄家加上發配邊疆,臣說的對不對?”

    徐文長說完這句話,臉上全都是得意的神色。

    “是啊!”朱翊鈞點了點頭:“錢家抄家,舉家發配邊疆。涉案官吏,抄家,全部斬首,家眷全都發配邊疆。這些天沒少收到摺子,全都是說為君者,當踐行“仁”,朕自然苦悶。”

    “那些屁話聽聽就算了。”徐文長擺了擺手,一臉不屑的說道。

    “販賣私鹽,臣都不用去查就知道,錢家手上的人命官司肯定不少,橫行鄉里的事情也不會少幹。雖然看起來詩禮傳家,可是下面的齷齪事多了去了。”

    “皇上做得好,臣覺得恰到好處,皇上苦悶,也是覺得如此做,有失仁君之風吧?”

    “臣就不說前朝了,咱們大明的太祖皇帝,殺的人少了?八十貫剝皮充草,胡惟庸案,藍玉案,哪一次不是殺的人頭滾滾?可有損太祖威名?”

    “太祖皇帝自稱“淮西布衣”,臣認為太祖皇帝遠超唐宗宋祖,乃千古一帝!”

    “殺了私鹽販子,有什麼壞處嗎?完全沒有,對百姓有好處,對朝廷有好處,為什麼不殺?皇上做得好。范相公曾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

    朱翊鈞哭笑不得看著徐文長,這傢伙還真是敢說啊!

    “皇上不用那樣看著臣,臣知道魏徵,臣也知道楊修,可是臣現在孤身一人,陛下願意用臣,那臣就沒什麼可隱瞞的。臣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天下無臣不敢言。”

    徐文長絲毫不在乎的說道。

    看了一眼被喝下去一半的酒,朱翊鈞無奈的搖頭,這徐文長還真有幾分狂生的意思,尤其是在喝了酒之後。

    不過徐文長的話,朱翊鈞聽了之後心裡面好受了不少,便笑著說道:“那你覺得三娘子之事當如何?”

    “三娘子?”徐文長笑著說道:“三娘子乃女中豪傑也,既然她不想嫁給黃台吉,那就不嫁。大明為什麼要支持黃台吉,支持他有什麼好處?”

    “狼心狗肺的東西,臣反而覺得皇上應該支持三娘子。”

    “三娘子心向朝廷,仁慈,不忍心交戰死傷,多好。黃台吉鬧騰,那就讓他鬧騰,不說他打不得過三娘子,打得過,那更好,趁機收了三娘子。”

    “瓦剌一分為二,如當年的東西突厥,東突厥降唐了之後,西突厥也鬧騰不起來了。”

    “皇上當效仿之,三娘子戰敗,可收其部族於大明。”

    “如果黃台吉打不過三娘子,那不也挺好,三娘子掌權對大明也是好處多多。不管怎麼樣,這一戰之後,瓦剌都會被削弱,哪怕是不打,分成兩部,那也會被削弱。”

    “在草原上,不打是不可能的,臣覺得肯定會打,只是什麼時候打,誰先開打,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那些鼓吹三娘子嫁給黃台吉以求邊境安穩的,全都是蠢貨之間,是懶政,這麼做除了幫助黃台吉之外,對大明有什麼好處?邊境安穩?一群蠢貨。”

    “大明的邊境安穩不是靠三娘子,也不是靠黃台吉,而是靠大明邊關的將士。”

    “從戚繼光開始,從馬芳開始,那是一點點打出來的,鼠目寸光之輩,不足與謀。”

    看著指天畫地的徐文長,朱翊鈞知道他這是真的喝多了。不過他說的話朱翊鈞是認同的,大明的邊關安穩,不是因為什麼人,而是因為打出來的。

    自己現在有根基,為什麼要妥協,讓三娘子和黃台吉去鬧不好嗎?

    對著不遠處的幾個小太監招了招手,朱翊鈞指著徐文長說道:“去,找人把他送去吳兌的家裡。”

    送走了徐文長,朱翊鈞活動了一下身子,心情大好之後,他準備去後宮找皇后聊聊天。晚上就睡在那邊了,今天自己什麼的都不想幹,只想休息。

    京城,城北小院。

    李中行正在澆花,看著腳步急切走進來的兒子,下意識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水瓢。雖然兒子有些毛躁,但是現在這樣子,明顯不是毛躁,這是出事了。

    “爹,出事了!”李希看著李中行,開口說道。

    “出什麼事情了?”李中行看著兒子:“慢慢說。”

    “孩兒剛剛去見了張勳,張鯨的確是出京了,去的就是這一次的河間府,河間府錢家完了。”張勳語氣有些顫抖的說道:“全家充軍遼東。”

    “所以這一次的官員斬首,家眷也是充軍遼東。”

    李中行一皺眉頭,無奈的嘆氣搖頭:“不要人心不足啊!這就是貪錢的下場,販賣私鹽都敢做,還是這樣在鹽場盜取,這是早晚要出事情的。”

    “這些和咱們沒關係,咱們李家用不著販賣私鹽,不過張鯨這一走,想要搭上他的線就不容易了。”李中行無奈的搖頭:“我讓你打聽的勳貴入宮的事情,你打聽清楚了嗎?”

    李希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有,不過西寧侯的牌子換了,換成了西寧伯。”

    “這就是了,皇上已經給了西寧侯懲罰了。”想到這裡,李中行再一次開口問道:“還有嗎?”

    “有,勳貴們回去之後,把鹽引全都收了回去,據說是送到了宮裡面,現在鹽商們人心惶惶。到處找人打探消息,可是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李希說完盯著李中行看過去。

    李中行苦笑著搖頭:“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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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理想國

    李希看著自己的老爹,雖然心裡面也有預感,不然他也不會如此焦急了,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李希還是沒看明白。不過看到自己父親的表情,李希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出事情了。

    “爹,沒事吧?”

    看了一眼兒子,李中行無奈的說道:“皇上在這個時候派張鯨離京,這是有意為之啊!”

    “不行,必須找機會面見皇上。”李中行罷了擺手,臉上的表情不斷的變幻了起來。

    “爹,咱們又沒有販賣私鹽,這些年做生意也還算是安分守己,沒什麼好怕的吧?”李希有些遲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開口問道。

    李中行則是滿臉的苦笑:“哪有那麼簡單,這一次是真的麻煩了。”

    “爹,孩兒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麻煩,可是您要是想見陛下,張鯨這條路走不通,孩兒倒是覺得可以走另外一條路。”說著李希小心翼翼的說道:“父親可以去找徐渭徐文長!”

    “找他?”李希一愣,遲疑著問道。

    對於徐渭徐文長,李中行自然不陌生,無論是東南抗倭,還是在西北的時候,李中行都聽說過徐渭徐文長的名字。可是這個徐渭徐文長能幫著自己見到皇上?

    “爹,孩兒剛打聽到的消息!”李希連忙說道:“徐渭徐文長現在是通政使司的左參議,雖然有官名,但實際上他什麼事情也不做。”

    “徐渭徐文長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伴駕,整日裡陪著皇上。”

    “據說昨天徐文長進宮陪皇上下棋,然後在皇宮裡面喝多了。”

    李中行聽了這話,眼睛頓時一亮,略帶感慨的說道:“誰能想到當年落魄非常的徐渭徐文長,今日居然發達了起來,不過咱們和他的關係還是有的。”

    “你爹和徐文長雖然不熟悉,可是和兵部尚書吳兌還是很熟悉的。”

    “你去給爹送拜帖,咱們去拜訪一下這位兵部尚書。”說道這裡,李中行笑著說道:“準備幾樣禮物,不要太貴重,咱們山西的土產就好。”

    李希看著自己的老爹,一副無語的表情,您這也太摳門了吧?

    “你懂個屁!”李中行瞪了一眼兒子,沒好氣的說道:“快去準備!”

    看著兒子的背影,李中行無奈的搖頭,自己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這腦子不靈光,看來還是得好好的培養些年頭。現在這樣,估計很快就把李家給敗光了。

    外面雖然紛紛擾擾的,可是皇宮裡面卻很平靜。

    朱翊鈞找來了兩個人,把大殿裡面的人全都趕出去了,三個人在屋子裡面密謀。

    這三個人是兩個老頭,左邊的這個是通政使司左參議徐渭徐文長,右邊這個是通政使司左通政海瑞海剛峰。兩個人雖然一見面就吹鬍子瞪眼的,可是朱翊鈞看得出來,這兩個老頭相處的還算不錯。

    兩個沒家人,沒後人,還一起在東南待過的老頭,到了現在,倒是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朕今日找兩位愛卿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和兩位愛卿說。”朱翊鈞看著兩個人,笑著說道:“朕常聞華胥之國,亦熟讀桃花源記,朕也就想‘這華胥之國和桃花源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呢?’,朕不知道。”

    “朕當時就想,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治理好這個天下,使得天下如華胥之國或如桃花源一般呢?”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雖然並不知道朱翊鈞想說什麼,但是兩個人知道皇上想說的這件事情肯定小不了。

    “朕終日思量,但是仍舊百思不得其解。”朱翊鈞看著兩個人,開口說道:“華胥之國終究是傳說,桃花源也沒人見過,所以朕也就不想了。”

    “朕今日找兩位愛卿來,是想給兩位愛卿看看朕勾勒的理想國。”

    兩個人一愣,隨後徐文長笑著說:“那臣洗耳恭聽。”

    朱翊鈞點了點頭:“這是朕畫的圖!”說著朱翊鈞拉過了一個木製黑板,下面帶輪子的那種,然後把一張鉛筆畫貼了上去,手中的拿起一根小木棍,開始給指給他們看。

    “朕不知道什麼樣的生活對百姓來說是好的生活,所以哪裡不妥,兩位愛卿要及時告訴朕。”

    “皇上放心,皇上不讓臣說,臣也一定會說的!”海剛峰開口說道。

    朱翊鈞看了一眼海瑞,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在朕看來,百姓的生活好不好,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衣食問題,正所謂倉廩足而知榮辱。”

    “吃不飽肚子,其他的都是空話,那麼朕把填飽肚子列為百姓生活的第一要素。”

    海瑞和徐文長一起點頭,正所謂“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把吃飽肚子列為第一位,那就是最合適的了。

    “在百姓裡面,有兩種人,一種是自己有地的,這種人朕稱之為自耕農,就是耕種自己的地的。一種是租種別人的土地的,也就是佃戶,稱之為佃農。”

    “對於自耕農來說,決定他能不能吃飽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情,是不是風調雨順,第二件事情,土地夠不夠,第三件事情,苛捐雜稅是不是重。”

    “第一件事情就不用說了,第二件事情,如果他的田地不夠養活他一家人,那麼他就需要租住別人的土地,或者想其他的辦法來養活這一家人。”

    “而苛政猛於虎,這個對百姓的傷害也是很大的。”

    “所以朕覺得,要解決自耕農吃不飽飯的問題,風調雨順是老天爺的事情,但是可以盡最大可能的去幫助他們,比如開渠飲水,鑿井灌溉。”

    “至於土地夠不夠問題,朕覺得一方面可以通過提高糧食的產量,推廣高產作物,例如土豆地瓜等等。另外一方面則是可以通過墾荒,以土豆地瓜的特性,很多以前的荒地,現在也能開墾出來。”

    “可是即便如此,土地依舊沒辦法養活全家,怎麼辦?”

    “那就要通過租種別人的土地,或者做工來補貼家用。”

    “第三件事情就是苛政的問題,一旦官員橫徵暴斂,那再好的日子,百姓也沒法過,想吃飽肚子,那就很困難了。”

    朱翊鈞說完之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後轉頭看向徐文長和海瑞,開口說道:“不知道兩位愛卿覺得朕說的可有不妥?”

    “臣驚嘆莫名!”徐文長感慨的說道。

    海瑞則是一臉嚴肅的說道:“皇上說的很透徹,不但深入淺出,且高瞻遠矚,臣無話可說。”

    “好,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繼續說!”朱翊鈞笑著說道:“知道了這幾件事情,那朕就要問了,如果想讓百姓吃飽飯,朕該怎麼做,或者說朝廷該怎麼做?”

    “第一件事情,興修水利,可以做,第二件事情,組織屯墾,推廣作物,也可以做。朕還想到一點,可不可以在縣內開辦作坊,不是小作坊,而是大作坊。”

    “僱傭百姓來做工,然後給予工錢,用於補貼家用。”

    “第三個,苛政,那就需要朝廷來嚴格要求官吏,需要完善的監察體制。”

    “如果做到了這三點,那麼自耕農就能填飽肚子了,咱們在說佃農。”朱翊鈞指著佃農兩個字:“他們沒有土地,需要交繁重的低阻,使得他們的生活遠不如自耕農。”

    “想要解決他們的問題,那就要從土地上下手。”

    “首先就是佃租,朕覺的應該由朝廷出面釐定地租,按照田地等級來收取地租,豐年可上浮,災年則減免,但是上浮和減免的限度也可以做出規定。”

    “如果超出這個地步,朝廷可以定其為非法租賃,沒收其土地。”

    “如果任由土地荒廢,那麼荒廢一年之後,此地便為無主荒地,可由朝廷收回,從新進行屯墾。”

    朱翊鈞說道這裡,海瑞開口道:“皇上,此策不妥,如果有人想要強佔土地,便可誣告對方荒廢土地,一旦有官員包庇,那麼很多人的土地會被侵吞的。”

    微微一愣,朱翊鈞想了想,點頭說道:“海愛卿說的對,這條不妥,那就先劃掉。”

    “朕覺得佃農之所以租種土地,是因為沒有了其他的辦法賺錢,那麼這個可以為他們提供一條全新的思路。”朱翊鈞指著作坊開口說道:“這個就是作坊的好處。”

    “如果佃農能夠在作坊裡面做工養家,他們也就不用租種別人的田地了。”

    “在佃農有了另外一條活路了,地主也不敢過於壓迫他們。”

    徐文長看著朱翊鈞說的作坊,沉吟了片刻開口道:“皇上是想讓商人開辦作坊?”

    朱翊鈞搖頭道:“那樣只會肥了那些商人,朕是說由朝廷開辦作坊,官員管理,類似於朝廷的武備司,只不過給與在作坊做工的人以酬勞。”

    “作坊生產的東西可以賣給朝廷,也省的朝廷從商人那裡採買了。”

    大明的生產力很低下,很多東西都是很貴的,比如書和紙張,雖然相較於隋唐已經很便宜了,但是窮人想讀書,還是很困難。比如海瑞海剛峰,他讀書的日子又啟是困難能形容的了的。

    當大明生產的東西過剩,賣不掉,積壓,那就到了拉動需求的時候了,朱翊鈞是真的盼著那一天,拉動需求最好的方法是什麼?當然是殖民,當然是對外戰爭,當然是對外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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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稅

    “臣覺得可行!”

    海瑞點了點頭:“錢被百姓賺了,總比被那些奸商賺去了好。”

    朱翊鈞看了一眼海瑞,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他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否決了發展資本主義,國有才是王道。雖然後世很多罵的,但是朱翊鈞卻覺得開國的計畫經濟體製為後來的改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因為計畫經濟體制,讓國家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將國家從一個什麼都沒有國家,變成了有一些工業底子的國家。

    那個時候的國民素質,對比現在的國民素質,朱翊鈞覺得咱們還是先國有吧!

    如果自己是李自成,那肯定打土豪分田地,可是自己是大明的皇帝,統治基礎不一樣。真的和士紳離心離德,那天下就距離分崩離析不遠了。

    封建社會,統治基礎就是地主和士紳,社會百分之九十的資源都掌握在這些人的手裡面。

    不是朱翊鈞不想依靠農民,是因為你真的依靠不起來,造反肯定能依靠的起,但是作為皇上,那樣做,真的會死的很慘。事情需要一步一不做,朱翊鈞現在要做的就是邁出第一步了。

    徐文長看了一眼海瑞,也贊同的點了點頭:“這樣做很好。”

    兩個人雖然性格不同,很多觀點也不同,但是兩個人對商人的態度相通,說白了,商人在他們的眼裡真的沒什麼地位。士人看不起商人,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那麼問題又回來了,見作坊要本錢,這本錢從何而來呢?”

    朱翊鈞看著兩個人,伸手將一張畫拿了起來掛上,上面一個大大的“稅”字真的是特別的大。朱翊鈞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朝廷為什麼要收稅?”

    “關於稅這一點,朕總結了八個字,那就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朝廷收稅,無論是修橋補路,還是治水修河,或者是練兵安民,錢都來自於稅。”朱翊鈞敲打著板子上的稅字說道:“所以,納稅是每一個大明子民應盡的義務和責任。”

    “這些人包括所有人,也包括朕,皇室的產業也應該納稅,沒人可以例外。”

    朱翊鈞這句話說完,海瑞猛地站了起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大聲的說道:“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憑藉著八個字,陛下當的盛世明君。”

    “對,對,就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稅款就是民脂民膏,對,對,民脂民膏就應該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朱翊鈞看著海瑞,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又轉頭看了一眼徐文長,見他沒有發瘋的意思,這才開口對徐文長說道:“朕問你,你覺得朕的想法怎麼樣?”

    “皇上的想法是好的,可是這天下免稅的人何其多啊!”

    “從宗室姻親到藩王勳戚,從勳貴大臣到士紳文人,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徐文長有些擔心的說道:“張閣老只是清賬田地,已經是怨聲載道了,陛下如果要全收稅,臣,有些害怕。”

    海瑞則是瞪了一眼徐文長,大聲的說道:“害怕什麼?”

    “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大明,有什麼可怕的?皇上,海瑞願為陛下做這件事情。”說完這句話,海瑞直接跪在了地上,以頭杵地,也不起來,也不說話。

    朱翊鈞走到海瑞的身邊,伸手將海瑞給攙扶起來:“愛卿,坐下說,坐下說!”

    轉頭看向徐文長,朱翊鈞笑著說道:“這幾件事情朕想過了,太祖皇帝的免稅是為了照顧窮苦的讀書人,朕覺得不如直接發錢吧!按照勳貴和士人的免稅等級,直接發現。”

    “秀才舉人的減免直接給補助,全都給,這也應該夠他們花銷了,適當的還可以漲點,這也不算是違反祖制吧?”

    徐文長一愣,他沒想到朱翊鈞居然搞出了這個辦法,不過沉吟了片刻,徐文長就點了點頭:“好,這個辦法好,這樣一來,很多人就鬧不起來了。”

    “那些隱匿土地的人,想要鬧騰,也不會全都跟著鬧。”

    朱翊鈞笑著說道:“朝廷該給的待遇,自然不應該少,朕還是體恤天下讀書人的。”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三個人都知道,真的這麼幹的話,底層的讀書人可能感覺還不明顯,可是上層的士紳,那些地多的人,肯定會哭爹喊娘。

    比如當年的徐階,他徐家八十萬畝良田,你覺得他交稅了?

    可是按照徐階的品級,按照內閣首輔的待遇補貼,那能補助多少銀子?估計也就百分之一,甚至千萬分之一。這樣做,皇上在大義上站得住腳。

    關鍵是收稅也簡單了,不用考慮是誰,直接就交稅。

    不交稅的,那就是偷稅漏稅,那就是違法,直接懲處就可以了,反正天下誰都要交稅。

    朱翊鈞已經想清楚了,趁著張居正清賬天目的底子還在,正好趁這個機會把全民納稅給貫徹下去。不然在等幾年,那就真的不好推了。

    如果有人鬧騰,那就是收拾一批,士紳也好,皇親國戚也好,哪怕是各地的藩王,全都可以收拾。

    見兩個人都平復了情緒,朱翊鈞開口說道:“這件事情很大,貿然推是不行的,不如找一個縣試一試吧!”說完這句話,朱翊鈞開口說道:“這是朕準備的全新的縣衙官吏架構。”

    “縣令一人,縣丞不定員,縣尉一人,負責統領衙役,維持拘捕巡盜,稅官一人,專司收取賦稅。設提刑一人,專司縣內各種案件。”

    徐文長看著朱翊鈞的圖紙,有些遲疑的說道:“陛下,這是不是有些人多啊?”

    “人多?”朱翊鈞看著徐文長:“真的做起來,你就會覺得人少了。另外衙門以後不用胥吏,所有官職皆有讀書人擔任,秀才可為九品,也可陞遷。”

    這個口子一定要打開,放著一大堆讀書人不用,而是用一堆胥吏。

    當然,現在讀書人不行,需要培養,但是這個口子要先打開。

    “衙役人等,皆有朝廷開支,不在由各縣自行負擔。”朱翊鈞又補充道,能收的上來稅,他就不差這個錢:“以後,每府要設立一名監察御史,專司地方貪污之事。”

    見兩個人沉思,朱翊鈞知道自己說的有點多,便準備往回轉。

    “朕準備選一個縣試一試。”說著朱翊鈞轉頭看向了海瑞:“縣朕都選好了,就選順天府的大興縣。大興縣是順天府的附郭,位置正好合適。”

    “那裡的田地也大多數勳戚和勳貴的,朕倒要看看,上一次之後他們聽不聽話。”

    如果選的太遠了,不利於掌控,也不利於彰顯自己的決心,大興縣正好,順天府下面,也有很多達官顯貴的地,正適合來做這個實驗。

    “海瑞,朕知道你年歲大了,心中有些不忍,可是這個縣令,朕也不知道該用何人啊!”

    朱翊鈞的話還沒說完,海瑞就跪在了地上:“皇上,臣願意去做,這麼多年,臣一直都在尋找富強大明的方法,認為恢復太祖制可行,甚至一度認為行井田可行。”

    “今日聽了陛下的話,臣覺得陛下的想法也可行,而且可以一試。”

    “臣願意一試,如果事不可為,臣願為晁錯!”

    朱翊鈞看著海瑞,半晌默然無語,最後嘆了一口氣,伸手將海瑞攙扶起來,朱翊鈞笑著說道:“即便愛卿是晁錯,朕也不是漢景帝,朕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一邊的徐文長也笑了起來,躬身對朱翊鈞說道:“臣以為此生再也不想仕途了,可是沒想到,今時今日,臣居然想做官了。陛下,臣願意做縣丞。”

    朱翊鈞看著兩個人,笑著點了點頭:“好啊!海瑞做縣令,你來做縣丞。”

    送走了兩個人,朱翊鈞知道自己的第一步邁出去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怎麼拿下內閣和六部了。在內閣裡面,最難搞的是張四維,申時行比較軟弱,好搞定。

    朱翊鈞甚至覺得申時行肯定適合做自己的內閣首輔,當年不是有“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的說法,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果有幾個聽話的官員,那會簡單很多。

    至於張四維,朱翊鈞也不擔心,一來張四維這個內閣首輔做不久了,二來張四維現在估計也沒心思管這些。

    在朱翊鈞思索著自己改革大計的時候,一輛馬車悄悄的進入了京城的一個小院。

    車上的一個人被從車上拉下來,此人的手被綁著,眼睛被蒙著,嘴也被堵著,被拽下車之後,整個人似乎有些發暈,一個沒站住就坐在了地上。

    “你們這是做什麼?”

    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快點把人鬆開,有你們這麼辦事的嗎?誰讓你們把人給綁了的?你們這群飯桶!”

    陳璘聽了這話便感覺有人給自己鬆綁,先是拿掉了嘴上堵著的布,然後又解開了蒙眼布。

    晃了晃腦袋,適應了一下光線,陳璘這才抬頭來了一眼,這一看他就愣住了,自己面前站著的居然是一位公公。看樣子地位應該不低,陳璘更不明白了,怎麼綁自己的還是一個公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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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還回來

    在陳璘猜想各種可能的時候,那個公公上前攙扶起了陳璘,臉上帶著笑容的說道:“陳大人,快快請起,手下的人不會辦事,讓陳大人受苦了。”

    被攙扶起來之後,陳璘看著太監問道:“不知公公怎麼稱呼?”

    “咱家東廠柳林!”年輕的太監笑著說道:“這些手下真是太不會辦事了,來,陳大人跟著咱家走吧!”說著對陳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出了小院,陳璘被柳林請上了一輛馬車,穿過幾條街之後,陳璘放下手中的車簾:“這裡是京城?”

    柳林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是啊!手下的人不會辦事,讓陳大人受驚了。”

    “不過陳大人可以放心,咱家已經問過了,他們通知了你的好友,也通知你的家人,他們只是知道你是進京公幹的。”

    陳璘點了點頭,心裡面的情緒還是沒平復。

    被綁的這一路上,陳璘都在琢磨自己到底是被誰綁架了,難道是以前的仇家?可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被東廠的人給綁了,這也太扯了。

    “公公,你這是帶我去哪裡?是誰要把我請到京城來?”

    說起這個問題,陳璘著重咬了一下這個請字,明顯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柳林笑著說道:“陳大人,能讓東廠請陳大人來的,當然是皇上,咱家這是帶著大人去東廠給你安排的地方,先洗漱休息一下,不然這樣一身風塵,也不好去見皇爺。”

    雖然心裡面早就有了猜想,可是得到這個消息,陳璘還是沒想明白。

    皇上要見自己,那一道聖旨,自己還不得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何苦把自己綁過來?即便是要下獄,那也用不著這麼費事啊!抬頭看著柳林,他準備從這個太監這個套點話。

    不過讓陳璘失望了,無論他怎麼問,對方也不開口回答他。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得到陳璘來的消息之後,舒了一口氣,吩咐道:“安排他先休息幾天吧!”

    “是,皇爺!”陳矩答應了一聲,恭敬的道。

    轉頭看了一眼陳矩,朱翊鈞笑著說道:“朕準備把兵仗局併入武備司,過幾天會有人來接手的,你也別再兵仗局了,回司禮監吧!”

    “先在司禮監掛一個秉筆,到朕的身邊伺候吧!”

    “張鯨有東廠,朕身邊需要一個人伺候著。”

    陳矩一愣,他沒想到皇爺今天叫自己進宮是為了這件事情,連忙回答道:“奴婢知道了。”

    自從去了兵仗局到今日,九年了,在別人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反而陳矩一直在兵仗局苦熬苦業,這次也算是熬出頭了,同一輩的太監之中,他第一個入司禮監。

    雖然心裡面對兵仗局那邊也有不捨,畢竟是一點一點建起來的,可是陳矩還是知道該怎麼做。

    朱翊鈞點了點頭:“傳旨到內閣,明日廷議!”

    內閣對於廷議這個詞有點過敏,這一段時間的廷議,沒一次是好事情,每一次都被皇上叱責。不過既然皇上叫了,那也不能不去,只不過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很複雜。

    第二上午,內閣大學士及六部尚書全都到了,不過大家的表情都不怎麼好看。

    朱翊鈞進來之後也沒有太多的廢話,直接開口說道:“今天有幾個事情找諸位愛卿商量一下,首先就是武備司和武庫司的主管官員。”

    “朕想以一人掌管這兩個衙門,加侍郎銜,但是這個人只掌這兩個衙門事。”

    聽了朱翊鈞的話,在場的人都是一愣,不過也明白了朱翊鈞的意思。

    這是在提拔掌管著兩個衙門的官員的級別,同時也是在控制。原本的武備司和武庫司不過是一個五品的衙門,主官也是五品,現在直接加侍郎銜,雖然比真正的侍郎職權小,但是下一步跨入侍郎肯定沒問題。

    原本大家對兩個郎中的職位並不是很感興趣,這可是剛殺了一批啊!

    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那可是侍郎,大明有多少侍郎?

    朱翊鈞見沒人反對,便點頭說道:“諸位愛卿既然覺得沒問題,那就推舉一下人選吧!朕把醜話說在前面,這兩個衙門朕是非常看中的,庸才就不用推薦了。”

    “臣舉薦都察院御使李植!”

    張四維最先開口說道:“李植為人耿直不阿,嫉惡如仇,武備司初立,武庫司貪污案剛過,需要一個正直剛正的人為官,臣覺得李植很合適。”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李植是張四維的門生,還是他的鄉黨,他們都是山西人。

    雖然都知道他會舉薦自己人,可是誰也沒想到他會舉薦李植,這個李植的資質根本不夠,以一個御使轉而為侍郎,實在是升的太快了。

    雖然這個侍郎只能算半個,可是那也是侍郎啊!

    張四維也實在是沒辦法,他也很想提拔自己的人,可是現在朝堂內外全都是江陵黨,一時間想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哪有那麼容易。這要放幾天消息,肯定會有合適的人選的。

    “臣覺得戶部郎中陳啟禮合適!”申時行開口說道:“陳啟禮在戶部多年,為人穩妥,他所掌管的事情從來沒出過問題。武備司新立,還是有一個老人坐鎮合適一些。”

    申時行也看不慣張四維舉薦李植,你這個太過分了。

    其他人也提出了幾個人選,等到他們說完了,朱翊鈞直接搖頭道:“不合適,這些人都不合適,朕準備選一德高望重之人,朕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眾人嘆氣,瞬間明白了朱翊鈞的想法,果然皇上早就想好了。

    “朕覺得南京工部尚書潘季馴很合適。”朱翊鈞直接提出了自己想要提拔的人。

    對於潘季馴,朱翊鈞覺得他是有大功的,不說其他的,單單是治理黃河和運河的功勞,他就是一個大功臣。只不過現在不用治河了,他被弄到南京去當兵部尚書了。

    這顯然就是用到的時候拿過來,不用的時候放出去。

    朱翊鈞怎麼可能讓朝廷把他放在南京,這樣的人才要用起來了。

    大臣們都是一愣,隨後余有丁就說道:“陛下,潘季馴曾擔任過刑部尚書,現在又為南京兵部尚書,怎麼能做工部侍郎呢?這不和規矩啊!”

    朱翊鈞一愣,隨後點頭說道:“愛卿說的有道理啊!”

    “那就加個尚書銜吧!”

    隨後朱翊鈞的一句話讓他們差點跌掉了下巴。

    朱翊鈞沒管他們,繼續說道:“反正只是掌武備司和武庫司,既然侍郎銜不合適,那就加一個尚書銜,反正他現在是南京兵部尚書,也是有尚書銜的。”

    見他們還要說什麼,朱翊鈞直接說道:“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咱們說下一件事情。”

    眾人無奈的嘆氣,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心裡面忽然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

    自從張居正去世之後,內閣基本上快成皇上的應聲蟲了。這種情況是怎麼發生的,他們不清楚,可是現實是,他們真的快成應聲蟲了。

    曾省吾就是其中感觸最深的一個,雖然每一次都是廷議,可是每一次都是按照皇上的意思辦了。

    他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朱翊鈞卻明白,其實這也是張居正的原因。張居正選的這些人,其實都是能夠很好辦事的人,但是卻不是刺頭。

    那些刺頭全都被張居正給趕出去了,他們在張居正手下多年了,早就習慣了聽張居正的話。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基本上都是“按閣老所言”,尤其是最後這幾年,這種情況就更嚴重了。張居正死了,在這些人當中又沒人能夠做到張居正的地步,他們自然又把這種聽話的屬性轉向了萬曆皇帝。

    加上張居正培養的接班人就是萬曆皇帝,這讓他們有一種理所當然的錯覺。

    這也是朱翊鈞想要的,也是他一直以來都在慢慢讓這種轉變發生的,等到轉變完成,朱翊鈞就會提拔申時行,而在朱翊鈞的時間線裡面,這個時間就是張四維他爹死的時候。

    “朕在看奏摺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情,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那就是各地的減免錢糧,一個學子,考上秀才之後家裡面就會有土地免稅,然後舉人也有,進士也有。每次科舉之後,朝廷收稅都要核實這些土地,很麻煩。”

    “其中還有貪污的問題,隱匿土地的問題,朕覺得這樣不好,太麻煩了,白白耗損了人力物力。”

    “朕就想,不如把這種免稅轉為補貼,按照免稅的錢糧,每年發給士子,包括勳貴在內,免稅的錢糧直接折算成錢糧加在俸祿裡面。”

    “朕覺得這樣很合適,朕還給這筆錢糧起了一個名字,就叫養士銀。”

    “當年楊慎不是大喊‘大明養士五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朕的這個養士銀就是取自這裡,你們覺得怎麼樣?”

    這是名字的事情嗎?

    在朱翊鈞說出口的瞬間,大家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雖然看起來這和太祖的免稅政策一樣,只是由免稅便為發錢糧,似乎還更好一些,畢竟種地也不一定每年都豐收。可事實上,這條政策早就不是太祖時候的樣子,大家用了這麼多年才弄成現在這樣,皇上你這是想全拿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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