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直播之工匠大師 作者:九個栗子 (已完結)

 
q781009 2019-8-1 21:54: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1 283803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2
第436章 消失的木料【為空大國王舵主加更!】

    “哎,你你,你們兩個,過去幫人抬過來。”木料店的老闆擦了擦汗,親自迎了過去:“方先生,這可怎麼好意思,竟然還讓您親自送了過來。”

    走了兩個人,呂家搬材料的速度更慢了。

    呂二少頓時就毛了,搖下車窗怒道:“怎麼回事!他們跑那邊去做什麼!”

    “二少,那好像是老闆的客人。”

    “我管他客人不客人!”呂二少被他哥扔了這麼個差事,本來就好氣的,還想著趕緊搞完趕緊回去,竟然還被人拖了進度,頓時就更火了:“去!把那兩人叫回來!”

    開什麼玩笑,竟然敢耽誤他的事!

    這邊宋老闆剛走到方毅他們面前,後頭呂二少的人已經跟了過來,壓低聲音說了兩句,宋老闆眸光就是一暗。

    這個呂二少,真是太不會做人了。

    他笑容滿面地道:“好的好的,方先生是前些天預約好的,送進去就好,稍等啊。”

    對著方毅他們,笑容則更加真誠了些:“方先生,這位是……”

    “這是我師弟,趙崇杉。”方毅與宋老闆握了握手:“這裡面,就是我家的祖傳的金絲楠木木料了。”

    金絲楠木?

    宋老闆早就知道了,所以並不意外,倒是呂二少帶來的人眼睛一亮。

    難怪他們兩個搬起來都這麼費勁,金絲楠木啊,那可是好東西。

    他沒再嚷嚷,眼睜睜看著他們抬店裡去了,才扭頭回到車前。

    “幹啥呢你,讓你去把人叫回來!”呂二少不耐煩地抬起頭來,嫌棄地看著他。

    “二少,我和你說……”如此這般一番,最後總結:“剛好大少爺缺一塊好木料……”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長偃這邊連塊像樣點的木料都找不到。

    瞿家如今又是個女的當家,說是新婚燕爾,暫時不接散單。

    不然他們也不至於跑這街上來搬木料,就是被這陣的供不應求給鬧的。

    金絲楠木……

    呂二少眼珠子一轉,呢喃道:“但是,這玩意兒一聽名字就感覺很貴的樣子。”

    他哥給的錢可不多啊,總不至於讓他添錢吧。

    “我看那兩個挺窮,說不得就是拿來賣的……”這人一本正經地給他出主意:“我剛才看到了,他們把箱子擱邊上,進去喝茶去了,不然就等他們出來,截了宋老闆這單,給他們一個優惠點的價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這個……倒是可行。

    不過再優惠,那也是金絲楠木啊。

    雖然呂二少對木料什麼的不大瞭解,但是這名稱太有名了,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聽說一小塊就貴得很,寸木寸金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也貴……”呂二少往店裡頭瞅了一眼,壓低聲音:“確定嗎,他們真在後邊喝茶?”

    “確定!二少要不要我去盯著,等他們一出來就把人叫過來?”

    呂二少一揮手:“不用!”

    他臉色幾經變幻,目光在店外頭掃了幾眼,確定沒有攝像頭,朝他招招手:“你過來……”

    一盞茶的功夫,呂家的人已經搬完了東西。

    宋老闆特地送出來,照常遞煙:“哎呀,剛才對不住呀,二少可別生氣……”

    “沒生氣。”呂二少一臉不自在,出乎意料的好說話:“行了,坐車呢,不抽菸了,先走了!”

    車子絕塵而去,噴了宋老闆一臉灰。

    哎?這麼包容的嗎?都不像二少了呢!

    宋老闆心裡頭直犯嘀咕,進了店以後,又迅速堆出笑容:“方先生……”

    “嗯?”站在原地的方毅臉色有些難看,皺著眉頭盯著這箱子:“……我怎麼感覺,這箱子好像被人動過?”

    箱子?

    宋老闆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牆角的木箱,笑道:“怎麼會呢?這麼重的木料,誰動得了,再說剛才也沒人進來呀。”

    要是有新客人進店,店員會通知他的。

    “好像是動過。”趙崇杉有點緊張,上前一步直接打開了箱蓋:“啊!”

    心頭一緊,宋老闆疾步上前,看到的瞬間也瞠目結舌:“……這怎麼回事!”

    剛抬到店裡的時候,他可是驗過貨的。

    那麼大一塊金絲楠木,這可是作不了假的。

    “宋老闆!”方毅又急又怒,面色鐵青:“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店裡有安裝攝像頭嗎?”

    “有的有的!”宋老闆也挺怕的,本來收這木料就是承擔了很大的風險,就是因為方毅價格不高才咬著牙收下來的。

    在他店裡頭出了事,他剛才錢都給了!

    早知道就直接抬進去了,都怪呂二少的人,非得火急火燎地把他店員給叫去搬貨。

    結果一查監控,該死的他光顧著店裡的貨了,門口剛好是個死角。

    只能看到箱子好像被人拖了一下,又推了回來。

    中間的時差好像才不到三分鐘。

    這當口,宋老闆也把他的兩個員工都叫了過來,劈頭蓋臉罵一頓,然後直接道:“這木料很貴,你們也跟我幾年了,知道我的脾氣,直說吧,知不知情。”

    這畢竟不是小數目,原本想看了監控直接找人談話的,但現在沒一點線索,宋老闆也有些著急上火了。

    聽了這話,兩個員工臉一下就白了。

    “老闆,我真的不知道啊,當時我正在外頭幫呂二少搬東西呢!”

    “對啊對啊,我也在啊!哎呀,他們東西又多又重,我現在手臂還痠痛呢!”

    兩人各種表忠心,見宋老闆不為所動,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看他們的樣子,倒不像是演的。

    宋老闆皺著眉頭,嚴厲地道:“真的不知道?告訴你們,現在說還來得及!”

    “真的,我對天發誓!要是我拿了,我,我我不得好死!”

    另一人更是各種賭咒,罵那個拿了木料的人出門撞死云云。

    “行了。”宋老闆不想聽這些廢話,心裡頭像把火燒著似的:“你們盯著點。”

    他轉過頭,看向已經面沉如水的兩人,咬了咬牙:“方先生,趙先生,是我的錯,我大意了,這事沒別的法子,趁著還早,我們報警吧。”

    他想的太簡單了,想著人都在,外頭兩員工,自己坐在裡頭,這木料又這麼重……

    而且金絲楠木外頭舊得很,不是內行人看不出來,想著不會有事,誰知道……

    哎,慢著。

    宋老闆猛然扭過臉,盯著兩員工:“你們說,呂家的木料……很重?”

    “對呀!”一個男子比劃了一下:“前邊兒的還好,後面有個箱子真是太重了……我倆都差點沒抬得動。”

    “這不可能。”宋老闆斬釘截鐵地道:“這批木料硬木很少,而且也都不是大材,哪裡會有很重的。”

    話未落音,他心忽然一凜。

    想起呂二少反常的好說話,久經商場的宋老闆幾乎下意識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

    方毅冷眼看著他表情的微妙變化,唇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宋老闆……您是不是有點眉目了?”

    看著他臉上的淺淡笑意,宋老闆有口難言。

    他猶豫了片刻,有些為難地道:“這個……方先生,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

    “呵呵。”趙宏杉譏諷地笑了笑,毫不客氣地揭穿了他的藉口:“宋老闆,我看你也別想著替人遮掩了,是那呂家順手摸羊了吧,我也是佩服你,人家砸了你招牌,這事要傳出去,誰還敢來你家做生意?你不想著趕緊給我師兄把木料找回來,倒想著和稀泥,我是服氣的。”

    這番話當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宋老闆硬生生被他說得面色慘白。

    “這個,趙先生……”

    方毅讓開一步:“宋老闆,我也不為難你,你打個電話問問吧。”

    這,沒頭沒尾的,又沒有證據,僅憑著猜測就去質問,感覺不靠譜啊。

    “……抱歉,這個……”宋老闆猶豫了很久,咬著牙道:“您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您二位一個滿意的答覆,請,請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方毅二人討論了片刻,回來時臉色好看了些:“行,宋老闆我相信你,我們明天再來。”

    ……

    西安,正在博物館裡看《銅車馬》的陸子安收到了信息:【馬到成功。】

    陸爸和陸媽在前頭看,沈曼歌微笑著跟在他身邊。

    陸子安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向一邊目露期待地看著他的姚館長點點頭:“這件文物真是華美。”

    “是的,這是秦始皇帝御用馬車的原貌。”姚館長與有榮焉地看著面前這馬車,讚歎地道:“作為世界馬車史上的里程碑,對研究古代車馬的結構、系駕方法、天子乘輿制度和金屬製造工藝等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頓了頓,他終於問出了一直憋在心裡,最期待的那個問題:“陸大師,請問您對這傘的機關,有感覺嗎?”

    圍著這車馬轉了一圈,陸子安目光在車上的傘上停留了片刻,略作思忖,神情凝重地點點頭:“我……想去看看實物。”

    實物?

    這就是說真正的《銅車馬》了,姚館長心一跳,話都有些說不完整了:“陸大師……您的意思是……”

    陸子安矜傲地微微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卻又充滿自信:“如果這真的是《銅車馬》的原物模型,那我認為,這傘的結構我有了點大概的思路。”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3
第437章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雖然陸子安說的僅僅是有了思路,但姚館長這些天有反覆研究過陸子安的生平。

    他從來不會狂妄,有一說一,一步一個腳印。

    既然他說有了思路,那基本就和有把握沒什麼區別了。

    姚館長手都在微微顫抖,心撲通通的直跳,喉嚨乾澀卻又不敢太輕易去尋求確認。

    這種情緒緊張的感覺,上一次出現的時候好像還是他升上館長的時候。

    姚館長儘量保持著清醒,看著陸子安冷靜地道:“陸大師,今天有些晚了,明天上午九點,我派人來接您可以嗎?”

    “好。”陸子安也對他們目前的工作場景很好奇,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陸子安這麼好說話,姚館長心中一喜。

    心裡的高興還沒過三秒,陸爸直接道:“那這個酬勞怎麼算?”

    嘎?姚館長怔住了,還要錢的嗎?

    他看了看陸子安,見陸子安只是微笑,並不開口,便有些遲疑地道:“這個,自然是……非常優渥的。”

    但是陸爸卻不給他和稀泥的機會,追問道:“有多優渥?每小時多少錢?還是按整個工作包圓?做完後這機關子安可以用嗎?還是不得外傳?手工費自然還是要計算在內的吧?”

    每問一句,姚館長額角就滴落一滴冷汗。

    如果他還看不出來這兩人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話,他就白混了這麼些年頭。

    但是,以陸子安如今的身份,一件作品在黑市的價格就已經飆到了千萬,手工費?在和他開玩笑嗎?

    姚館長也不能直接這麼說,那樣未免太無恥了一點。

    可是這個錢,如果要他出的話,他也不知道說多少才合適。

    將他的為難看在眼裡,陸子安想了想:“技藝有高低,工藝無貴賤,姚館長,將我與其他修復者一視同仁就好。”

    “哎,好。”姚館長心一鬆,臉上的笑容也自然了很多:“那我先代表所有修復師,謝謝陸大師的加入。”

    兩人的手在半空輕輕握了握,鬆手之後,姚館長的心猛地一抽抽。

    哎呀,其他修復師的工資也不低啊……

    尤其陸爸直接和他敲定了細節及合同之後,原本打算給陸子安冠一個名譽稱號把這事糊弄過去就完事的姚館長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寫的心疼!

    將他的糾結看在眼裡,陸爸欲言又止。

    回到賓館後,陸爸送走了姚館長,便瞪向了陸子安:“你看你,又不缺這幾個錢,非得要我扮這個黑臉做什麼。”

    雖然工資不低,但於他們而言,這點子錢夠幹啥?

    連一塊像樣點的礦都買不到!

    “爸,重要的不是錢。”陸子安一伸手,將合同拿了過去:“這是一個態度。”

    態度?陸爸皺著眉頭:“什麼態度?”

    “你覺得,這工錢很貴?”陸子安搖了搖頭,嘆息道:“說句實話,這點錢,基本算是我給他白做工,我隨便騰點時間做個東西,只要我想賣,拿出去抵我做幾輩子。”

    這個陸建偉自然也清楚,所以他才更加不能理解。

    “你覺得姚館長是最後一個嗎?”陸子安彈了彈合同:“他邀請,我就來,那以後別人請我去不去?如果下次一件東西要做半年呢?做一年呢?我都免費?”

    陸建偉被問的啞口無言,他猶豫道:“但是聽說這西安博物館確實沒什麼錢……”

    “那是他們的事情。”陸子安打斷了他的話,面容清冷:“爸,你要想明白,我不是來玩的。”

    正正經經的做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不能理解他爸的思想。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著這錢沒必要拿……”

    “很有必要,錢多錢少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不能讓人覺得我很閒。”陸子安嘆了口氣:“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爸你該比我明白。”

    有時候,適當地保持一下自己的神秘性還是很有必要的。

    幫是一回事,也得考慮自己的接受能力。

    如果來者不拒,他哪有那麼多時間。

    陸爸想了想,確實這樣才是最省時省力的事情,面上便閃過一絲不自然:“倒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總的來說,一切都進展非常順利,每個人都很高興。

    第二天一大早,陸子安便跟著工作人員直接去了博物館。

    沈曼歌與他同行,他爸媽則自顧自玩去了。

    這一次,他們沒再去前邊的展廳,工作人員領著他們一路七彎八繞。

    越走,溫度就越低,最後停在一間不甚起眼的房間前,姚館長正耐心地等待著。

    看到他們前來,姚館長神情微微放鬆了些,微笑道:“陸大師,沈小姐,請進。”

    一步踏入,陸子安感覺一陣冷氣撲面而來。

    非常寬敞的房間,燈光明亮。

    房間裡的溫度,比外面甚至更低一些。

    全都是桌子,桌上鋪著幹淨的棉布,上面放著一些細碎的零件。

    一張這樣的桌子,看了會覺得很正常。

    畢竟這可是秦始皇陵,就算堆滿了也沒什麼稀奇的。

    但是如果這樣的桌子從門邊一直兩四周蔓延呢?

    如果桌子下方的空處被改造了櫃門,打開後裡面全是零件呢?

    每排桌子相隔一米,而這樣一整排一整排的桌子,幾乎鋪滿了大半房間。

    不時有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員在其中穿梭,仔細對照標號,挑挑選選,拿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便折返。

    整間房子甚至堪比峰會的主會議室,還要更長一些。

    陸子安沒有貿然伸手去查看什麼,只默默地與姚館長並肩而行。

    “老戴!”姚館長大聲吆喝了一句,不少人都循聲望來,有的還跟姚館長打聲招呼,有的只是看一眼就又低下頭去繼續忙碌。

    連著喊了幾聲,一人才在遙遠的角落裡站起身來:“做什麼?忙著呢!”

    “戴專家,這位是我專程去長偃請來的陸大師,他對機關術很有研究,這個《銅車馬》的傘,我上回和你說過的。”姚館長連忙走過去,態度很是恭敬。

    老戴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子,比陸子安矮了不少,又瘦,但是眼睛卻很有神。

    眸光銳利地打量了陸子安一眼,老戴推了推眼鏡,皺起眉頭,心裡嘀咕道:這麼年輕?莫不是姚館長為了省錢,隨便弄了個什麼人過來糊弄他吧。

    雖然心裡有這想法,但他還是取下手套,上前與陸子安握了握手:“你好。”

    “你好。”

    老戴是沒什麼心思和他話家常的,握完手便拿出一張紙:“既然你對機關術很有研究,那你幫我整理一下這件文物的零件吧。”

    薄薄一張紙,畫的正是一號銅車馬的平面圖。

    一號銅車馬是由3500多個零部件組成,總重約1040公斤,當時為了複製贋品,有組裝過一次。

    但是他們確定自己沒有將傘的機關完全復原後,複製完了便把它重新拆開了,全都編了號。

    此時陸子安拿到的這張紙,標出來的零件正是其中一個車輪。

    “把它的零件全部重新編號,前面寫原有的編號,後面寫新編號,按照你的思路,將它整理出來。”老戴見陸子安遲遲沒有動靜,特地解釋道:“不需要搬動,太重了,你也搬不動。”

    原來的編號太簡單,是哪塊先拆下來就先編號。

    但是這種方法太粗陋,他們需要更精準的。

    這件事其實是他在做,也基本快做完了,但是既然姚館長把陸子安弄了過來,他就得看一看陸子安的真本事。

    算不上為難,只能說是一道題目而已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

    陸子安倒也能理解:“好的。”

    他接過水芯筆,卻沒急著寫,而是慢悠悠地在房間裡閒亭信步般觀光。

    不急不緩,有時感興趣了,還會低下頭去仔細查看。

    不愧是結構最複雜、形體最大的古代青銅器,它的金銀配飾都多達一千多件。

    最細膩的纓絡,甚至只有零點幾毫米粗細,極為精緻。

    而且有些帶弧度的零部件,其技藝之精妙,連如今製作起來都略有難度。

    “其實我一直覺得,秦始皇是個穿越的。”沈曼歌跟在他身後,低聲道:“你看,統一貨幣像不像我們現在的人民幣?還有統一文字什麼的,尤其是修路這一條,秦直道簡直就是古代人修的一條高速公路。”

    “你還忘了都江堰。”陸子安一邊仔細查看,一邊微笑道:“它是全世界,迄今為止年代最久遠並任在使用的水力工程。”

    “對啊。”沈曼歌嘀嘀咕咕的:“還有秦軍弓弩,我昨天可看過了,上邊的介紹是說它是秦俑發掘以來所發現最為完整的一個弓弩,根據專家介紹,這件秦軍弓弩射程為800米,是AK47步木倉有效射程的2倍!2倍!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

    這簡直就是黑科技啊,有這樣的武器,難怪秦始皇能夠統一六國。

    “黑科技?”陸子安笑了,伸手指著圖紙上的傘:“你看,這簡單的一把傘,難倒了國內所有專家,這銅車馬出土已經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有人能完全攻克這個難關,你覺得弓弩就是黑科技,那這個呢?還有秦長城呢?曼曼,古人其實並不全都是迂腐無知的,恰恰相反,古代有很多聰明絕頂、驚才絕豔的人物。”

    “你覺得秦始皇不是穿越的?”沈曼歌咬手指頭:“但真的很像啊,還有位面之子劉秀和穿越者王莽什麼的,你知道的吧?你怎麼看?”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3
第438章 知白守黑【為發現男人說謊的一百種辦法舵主加更!】

    關於劉秀和王莽,陸子安自然是有所瞭解的。

    對於王莽的所作所為,其實現代人看到這段歷史的時候,基本都會感覺非常微妙。

    畢竟,王莽即位後,頒布了一系列匪夷所思而又令人莫名熟悉的命令:

    1、土地國有,平均分配。

    2、廢除奴婢制度。

    3、修改官制和地名。

    4、政府參與的計畫經濟和國企專賣。

    5、改革貨幣。

    6、政府建立貸款體系。

    7、強迫勞動,消滅不勞動者。

    8、將一天100刻的古計時法修改為一天120刻的新計時法。

    9、修改與周邊異族的關係,尤其是滅高句麗,將其改名下句麗……

    說起這個,沈曼歌直樂:“總感覺這個王莽,肯定被熱愛韓劇的女朋友甩過百來次,不然哪有這麼深的仇。”

    陸子安無奈地笑了,搖搖頭:“其實王莽的制度也不算太出格,比如朱允炆和方孝孺等一批人,也曾經想過要恢復井田制。畢竟在文人眼裡,周禮才是最完美的,只是王莽的行動,太果斷,不考慮後果,所以才失敗得如此徹底。”

    如果王莽能夠沉下心來,慢慢籌劃,不這麼急於求成,或許……

    “我不信。”沈曼歌揪著發尾,慢慢地捲啊卷,嘟著小嘴直接背課文:“夜有流星墜營中,晝有雲如壞山,當營而隕,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厭伏……會大雷風,屋瓦皆飛,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戰,士卒爭赴,溺死者以萬數,水為不流。”

    這是說的昆陽之戰,劉秀守軍不足萬人,王莽派來的大軍有42萬,實力過於懸殊。

    但是先是流星墜落在王莽大營,接著是白天有奇異天象。

    這也是劉秀一度被稱為位面之子的重要原因。

    正好陸子安彎腰在打開櫃門,沈曼歌探進頭去,嘻嘻一笑:“子安哥,解釋一下這個大隕石召喚術?總不至於說劉秀是魔法師吧?”

    “……”陸子安無言以對,攤手:“大概是他運氣特別好。”

    “我呸!”

    兩人就劉秀王莽的事情進行了一番探討,最終誰也說服不了誰。

    倒是最後,陸子安想起了自己的系統。

    既然系統都能出現,區區一個王莽是穿越者又有什麼稀奇的?

    於是沈曼歌再進行舉證的時候,他便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也覺得他是穿越的。”

    “喂!這麼敷衍的嘛!”沈曼歌一扭臉。

    說笑間,兩人已經在整間房間裡面轉了一圈。

    沈曼歌探頭看了一眼,卻見陸子安的紙上仍然是一片雪白,忍不住咂舌道:“子安哥,你怎麼一個字都沒有寫啊。”

    “不用寫。”陸子安成竹在胸,輕輕點了點太陽穴:“我都存在這裡了。”

    這麼變態的記憶力嗎,真是太氣人了!摔!

    而戴專家也是這麼想的,他聽到他們靠近的聲音,捶了捶腰站了起來。

    結果扭過頭就看到陸子安什麼都沒寫,臉色頓時有些難看:“怎麼了?太難了嗎?”

    “沒有。”陸子安淡淡一笑:“請問有沒有大一點的紙?”

    大一點的?

    戴專家看了眼他手裡的a4紙,感覺是小了點。

    畢竟要寫幾百個零件,也確實有點不夠。

    他打開櫃門,從裡面取出一疊a3的紙出來:“夠嗎?”

    “嗯,差不多吧。”陸子安打開筆筒,略微思忖一番,便開始下筆。

    他拿的是一支非常普通的水芯筆,但是一手行楷寫得如行雲流水。

    明明字體清晰柔滑,偏偏肆意灑脫的性格在筆鋒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好字!”戴專家望著眼前這酣暢淋漓的文字,腳步像粘在地上似的不動彈了。

    他一生為了文物奉獻了自己所有,唯一愛好就是書法。

    曾經偶然得到過一幅草書,他一直奉若珍寶。

    那字跡明明非常新,應該就是當代人的墨寶,但是他偏偏找不到那個人。

    那種浸淫在字裡行間的不羈,筆鋒中蘊含的灑脫,是他內心最為嚮往的境界。

    只可惜他託了不少人問,卻一直找不到那個書法大家的下落。

    此時他看到陸子安這一手簡單隨意的行楷,那種奇妙的感覺又回來了。

    漸漸地,彷彿自己也融進了這奇妙的境界裡。

    筆道流暢,行筆巧妙,陸子安一路甚至都沒有停頓過。

    一行行寫下來,將那些零件分門別類,全部重新編了號。

    沈曼歌開始還以為戴專家之所以不走,是因為不相信陸子安,心裡還有些不忿。

    等到陸子安寫完了一張,戴專家如獲至寶地捧起來,嘖嘖稱讚,她才恍然發現:哎?這位專家你是不是弄錯重點了?

    “好字啊,妙於起倒,要達到如此八面靈動、八面出鋒的境界,這手字練了不少年吧?”戴專家越看越是心喜,舉起來細細欣賞著:“用筆如同風檣陣馬,當真是淋漓痛快!”

    尤其陸子安的字,向來喜歡知白守黑。

    《老子》有云: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虛實相生,一字一行一處均未平平實實,總是大與小、粗與細、正與側、長與短巧妙地組合在一起。

    在強烈的對比中產生氣勢和力量,又從黑白錯落的分割中,構成氣韻生動的畫面。

    明明寫得這般迅速,卻一點不見凌亂,只見瀟灑,可見陸子安功底之高。

    沈曼歌雖然成績很好,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字真的不如陸子安。

    她練過字帖,字僅僅能說是整齊,乾淨,但卻沒有陸子安這般灑脫自然。

    這已經不是字了,這是風骨,是特性。

    看到字的時候,眼前便會出現陸子安的音容相貌。

    真真正正的,字如其人。

    不知不覺間,周圍圍攏了一群愛好書法的人。

    他們都努力地往後站,只抻長了脖子去瞧。

    等陸子安寫完了一張,他們便迫不及待地拿過來細看。

    不爭不鬧,每個人對待這些紙都如同珍寶。

    而一旁的戴專家滿懷激動,看陸子安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慈愛與讚賞。

    等到陸子安擱下筆,微微退後半步,一回頭看到放大數倍的戴專家的臉都有些被嚇到。

    他冷靜地退後半步,疑惑地道:“戴專家,請問你覺得我這編號怎麼樣?”

    編號?什麼編號?

    戴專家循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這才想起,哎呀,好像他是讓陸子安編號來著。

    “啊,我還沒看完,稍等啊。”敬業心到底還是牽回了一絲理智,戴專家推了推眼鏡,開始認真地查看著。

    令他驚訝的是,陸子安提出的,竟然是一條全新的思路。

    與他們之前將零件由用法區分和以大小區分完全不同的是,陸子安直接將這車馬拆成了幾個部分。

    車輪、馬、馬伕、傘,全都分開。

    其中每個細節又再拆分,分別以順時針方向,將其逐個標記。

    “哎,這裡……”有人也終於將視線從欣賞書法裡拔了出來,皺著眉頭道:“怎麼和我們編的號不一樣……”

    尤其是傘桿這裡,怎麼一下子少了這麼多零件……

    面對他們疑惑的眼神,陸子安氣定神閒:“它就該是這樣的,你們之前弄錯了。”

    聽了他的話,眾人面面相覷。

    值得一提的是,銅車馬他們復原過三次了。

    當初它剛出土的時候,由於原有木槨早年腐朽、上部填土塌陷,致使兩輛銅車馬損壞嚴重。

    一號車出土時全車破碎,斷口2244個,破洞316處,裂縫55處。

    是他們日復一日,細心修補,將它們慢慢分門別類,精心地修復成了如今的模樣。

    上一次組裝,其實已經基本恢復了《銅車馬》原有的風貌。

    之所以把它重新拆開,就是因為這傘桿,他們無法將其復原。

    看似簡單的傘桿,其實是銅車馬是最有技術含量的部分。

    傘桿插在一十字帶豎桿銅座上,銅座與輿底作不固定連接。

    傘柄中空,暗藏利器。

    柄底多機關,通過不同機括的推拉組合,可以靈活控制傘柄在十字底座上滑動,從而使得傘蓋可以根據太陽方向的不同而調整合適的傾斜方位;

    不固定的連接使得銅傘打開機括後能取出,以其尖端插入土中,又可為歇息於野外路邊的主人遮陽避雨;

    在有刺客襲擊的時候,傘蓋作盾,傘柄和內藏的利刃都可自衛反擊。

    如此複雜的功能,盡囊括於一柄細長的傘桿之中。

    戴專家眉頭緊鎖,心中複雜難言。

    他對銅車馬所有零件的瞭解,幾乎可以說是倒背如流。

    試過各種組裝方式,唯獨沒有想過如陸子安這般。

    所有人默默地看著他,讓他拿主意。

    是肯定,還是否定,就在他一念之間。

    戴專家的目光在字跡上停頓了幾秒,神色有些微妙:“陸大師……這,如果組裝的話,工程量是很大的……”

    如果真的成了,自然是最好不過。

    但是如果沒有成,每一次組裝都是對銅車馬的損傷。

    更不用說是這樣更換了組裝方式的辦法,稍有不慎便會留下遺憾。

    他雖然認同字如其人,也非常欣賞陸子安這手書法,但是他也不敢輕易拿銅車馬來賭。

    這不是他個人的私有財產,他做每個決定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陸大師……我覺得……”戴專家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狠狠心:“要不,還是先在我們的模型上試一試吧!”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4
第439章 短刃可袖

    模型?

    戴專家想了想,補充道:“為了可以試傘的功用,陸大師你用我定製的那套新的精鋼模型吧。”

    眾人默默地望向了戴專家,眼裡不止是疑惑,更多的是控訴。

    說好的那是非常精細的模型,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不能輕易動呢?

    他們要做什麼的時候,都是自己玩電腦裡的模型,或者用石膏模子一一比對。

    結果這陸子安一來就變了,嘖嘖嘖。

    “咳。”戴專家自然不可能因為他們而有什麼想法,直接引陸子安往一旁走:“陸大師,雖然說這是模型,但是尺寸也不小,等你組裝完畢後,我們可以先試一下它是否成功。”

    戴專家一邊說,一邊也沒閒著,把陸子安寫的這些編號,直接收在了手裡,一張都不留。

    不知道為什麼,他越看陸子安就越覺得眼熟。

    而他身後跟著的一眾工作人員也開始皺眉:“總感覺,我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個陸子安……”

    一個人是這樣很正常,但是很多人都有這種類似的反應就比較奇怪了。

    “陸大師是明星?”戴專家神色有些微妙地看著陸子安:“或者,長相肖似某明星?”

    陸子安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手藝人。”

    嗯,看著也不像明星,這氣質做明星都埋汰了。

    雖然是模型,但是卻被存放得非常好。

    當櫃子一打開,那一片銀輝瞬間便擷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等比例縮小後的零件,雖然也是拆開的,但是卻還是比《銅車馬》的原物碎片大了很多。

    戴專家彎腰打開櫃子,翻找了一下,取出一疊紙:“這是平面圖。”

    “好,謝謝。”

    接過他遞來的手套,將它擱在桌上,陸子安沒有急著組裝,而是將這疊資料翻閱了一下。

    那柄傘的高度,就有一米高。

    陸子安翻看資料的時候,後頭有人慢慢發現了問題。

    “哎,我說,我好像在電視上看到過他!”

    “對對,怎麼看怎麼眼熟……”

    “哎小姑娘。”有人拉住沈曼歌,悄悄指了指陸子安:“這個,他全名叫什麼來著?”

    沈曼歌笑眯眯,一臉無辜:“叫陸子安呀。”

    “啊!就是這個名字!”這人恍然大悟,見其他還是一臉呆滯不明所以,連忙掏出手機:“你們等著,我翻給你們看……”

    等陸子安放下資料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已經被科普了一遍。

    眾人看向陸子安的眼睛簡直在發光。

    天哪!

    沒想到他們這麼窮這麼摳的館長,竟然能請得到這麼牛的人物!

    “還好館長是男的,不然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用了美人計。”

    偷偷瞟了他一眼,沈曼歌忍笑,內心嘀咕:男的也可以用美人計呀……

    陸子安長腿一跨,伸手取過立在牆邊捲著的地毯。

    這是以前冬天的時候用的,因為夏天太熱了就撤掉了。

    他手上這塊一米寬的,正是預備著拿來組裝模型的時候用的。

    櫃門大開,陸子安沒有去看其他的,直接探向了傘的零件。

    傘座、傘柄、傘蓋。

    一件件零件,在陸子安的指下異常精巧地以各自的順序進行組裝。

    長長的傘柄裡,嵌著各種各樣精細的機關。

    每個機括,都是環環相扣,安裝機關的同時,也要保證傘柄能夠靈活滑動。

    這些要求都限制了人們的想像,最精細的零件,甚至就是薄薄的一張鋼片。

    傘柄中空,陸子安根據自己的構思,在腦海中將其拆開,再組合。

    一件一件地往其中卡入零件,每一步都不能錯漏。

    但是即便是這樣,還得保證它們彼此之間是有空隙的,不能全都擠在一起。

    陸子安安裝一柄鋒利又細長的利刃的時候,終於遇到了阻礙。

    一旁靜靜觀看的一位工作人員露出了然的神色,淡淡道:“這柄短劍我們一直裝不進去,否則就得把其他的拆出來,所以我們一致認為它是多餘的。”

    原來陸子安也裝不起來啊……

    “它不是多餘的。”陸子安晃了晃傘柄,丁叮噹當的響聲分外清脆:“事實上,這甚至都不是短劍,它其實是一柄匕首。”

    單刃刀,雙刃劍,匕首比短刀和短劍更短。

    《通俗文》云:“其頭類匕、故曰匕首。短刃可袖者。”

    它靈活機動,易於隱藏。

    古代刺客一般都是以匕首刺殺,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荊軻刺秦王。

    陸子安用手抵住傘柄的一端,慢慢將匕首放進去,忽然頓住了動作,又重新將匕首拔了出來。

    對準光,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

    見他神色有些奇異,戴專家疑惑地道:“怎麼了?這匕首有問題嗎?”

    “有。”陸子安放下傘柄,皺著眉頭道:“今天可能只能到這裡了,這柄匕首得改。”

    改?怎麼改?

    “可能你們是為了保證安全,所以這把匕首沒有開刃。”陸子安以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匕首的刃:“但是這太厚了,放不進去,用這樣的匕首,是無法正常啟動機關的,這銅車馬本身是為了保護皇帝,用的都是利刃,不會出現這種玩具的。”

    “……”

    眾人面面相覷,看向各自的眼神都帶了一分不可置信。

    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雖然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們還是下意識地接受了這個說法。

    “對啊,古人一直認為,死後依然能夠擁有自己在人間所擁有的一切,所以才會帶大量物品陪葬,嬴政更是這樣想的……”戴專家目露精光,激動得臉上泛著紅光,嘖嘖稱嘆:“不然他也不會帶這麼多兵馬俑陪葬了,所以這銅車馬根本不是觀賞品,這就是要用的!”

    試想一下,有這樣思想的人,怎麼可能會帶一輛僅作觀賞的銅車馬陪葬?

    陸子安點了點頭,神情凝重:“而且,這柄傘的殺傷力不小。”

    “真的?”戴專家神情頗為驚喜,右拳擊左掌,興奮地道:“快,去找塊磨刀石來!”

    開刃?那還不簡單。

    聽說要給匕首開刃,初時有些人聽說了都只覺得可笑。

    但是見整個工作間的人都逐漸往陸子安他們這裡湧來,他們還是不知不覺地跟了上來。

    等送來了磨刀石後,周圍不少人自告奮勇:“我來吧我來吧!我磨刀賊六!”

    “喲,唐博士,你在家裡摸過刀嘛!”眾人哈哈大笑。

    陸子安彎了彎唇,眉眼平靜中帶了三分笑意,但還是拒絕了他:“不用了,我來吧,我能更精準地把握它的薄厚。”

    這話一說,便沒人再開口了。

    磨刀這事吧,也分人。

    在沈曼歌眼裡,哪怕陸子安埋著頭,往磨刀石上澆水,她都覺得這動作真是帥氣的不行。

    陸子安磨刀的動作也沒什麼花樣,就是普普通通的磨幾下,澆一下水。

    磨了一小會兒,陸子安微微側著刀刃看了看。

    “差不多了,應該。”陸子安站起身來,隨手挑了一塊墊桌腳的木塊:“沒用了吧?”

    “沒用了沒用了。”戴專家連連擺手:“是要塞磨刀石嗎?我看著挺穩的啊。”

    “不是。”陸子安把那塊木塊擱在桌上,握緊手裡的匕首,慢慢切了下去。

    精鋼鍛造,真正的切木如泥。

    “嗯,可以了。”陸子安點了點頭,表情還是比較滿意的。

    他將傘柄立起來,慢慢將匕首插進去。

    在一眾或橫或斜的零件之中,他必須用刀身將它們牢牢卡住。

    不能緊,也不能松。

    即將沒柄時,刀把觸到了傘柄。

    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裡,陸子安以一根手指,輕輕撥動下面的機關。

    像是彈奏什麼曲調一般,左進右出,前上後下。

    一陣叮噹聲響,當裡面再無動靜時,陸子安鬆開了手。

    時間彷彿伴隨著他的動作凝固在這一刻,眾人眼睜睜看著他將那傘柄倒過來,匕首卻紋絲不動。

    “嘶……”

    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驚訝地道:“不可能,這不符合自然規律啊。”

    地球引力呢?

    那刀身被打磨得有多光滑他們可都是知道的,怎麼撥幾下就卡住了?

    陸子安再次晃動傘柄,明明所有機關都是活動的,但是這般搖晃,裡面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好的,接下來我再把其他的機關都組裝起來……”他不急不慢地伸手去取其他的零件。

    “哎,等一下!”戴專家兩眼放光,如獲至寶地看著他手上的傘柄:“陸大師,能不能,先給我們研究一下?”

    做學問的就是這個不好,看到什麼感興趣的都想親自試一試。

    陸子安倒是無可無不可,挑了挑眉,將傘柄遞過去:“要多久?”

    “很快,很快!”戴專家雙手接了過來,生怕把它給摔壞了。

    倒是有個專家腦子轉得快,本來眼睛粘在傘柄上,生生扭過頭來看著陸子安,一臉期待:“陸大師,那個……如果我們把它拆開了,您能還原吧?”

    雖然不想這麼沒志氣,但真的不敢打包票啊……咬牙握拳!

    陸子安雖然覺得有些想笑,但還是嗯了一聲:“可以的,你們放心看。”

    看著他們迅速圍攏上去,眼睛充滿對未知的渴求,他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敬佩。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5
第440章 禮不可廢【為給力小腿舵主加更!】

    就是這些人,把那幾乎碎成渣的殘片,拿刷子刷去泥土,再小心組合,每一塊連編號都編了無數遍。

    雖然沒能全部組裝成成品,但這種精神也很值得尊敬。

    嗯,就是有點太固執了,不知變通。

    “陸大師,您這邊請。”有擠不進去的小學徒索性請陸子安他們去休息室:“戴專家他們一時半會不會有結果的,先過來休息一下吧。”

    休息室就是字面意思,進去後的左側就是一套皮沙發,都磨得爆皮了,用東西修修補補也能用。

    除了這套沙發外,連電視機都沒有,更不用提電腦了,外邊的電腦那是用來工作的。

    其餘的空地,全部用來放鐵架高低床了,有些被子亂七八糟地堆成一坨。

    小學徒臉一紅,連忙快步上前,把最近的這張床上的被子拉一拉扯一扯,總算是蓋住了顏色略詭異的床單。

    他有些窘迫地轉過身,引他們到沙發上:“請,請坐,我去倒茶。”

    “不用麻煩了。”陸子安朝他抬了抬手上的一次性紙杯:“剛才泡的我還沒喝完呢。”

    沈曼歌也端著杯子笑著坐了下來,這坦然隨性的舉動,倒是讓一直偷看她,生怕她嫌棄的小學徒輕輕地吁了口氣。

    雖然看上去有點舊,但其實他有很認真地抹乾淨的。

    等小學徒走出去了以後,沈曼歌往陸子安身邊靠了靠:“子安哥。”

    “幹什麼。”陸子安瞥了她一眼,喝水。

    “我想和你談談。”沈曼歌拖長了語調,慢條斯理地笑。

    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要使壞,陸子安故作冷漠:“談什麼?先說好,這在外頭呢,不能談情說愛。”

    嘿喲!

    沈曼歌心裡頗為訝異,有點意思昂!

    竟然還會搶答了!厲害了我的哥!

    她眉毛一豎,虛張聲勢地低吼:“什麼嘛什麼嘛!你把我當什麼人啦,我有這麼隨便嘛!”

    是嗎?陸子安很懷疑,不過看她氣呼呼的樣子,倒好像真是他誤會了一樣,猶豫了兩秒,便咳了一聲:“好,我的錯,那你說,你要談什麼?”

    “嘻嘻!”沈曼歌慢慢地湊過來,壓低嗓子,聲音又輕又撩:“想和你……談婚論嫁!”

    下一刻門被推開,小學徒走了進來。

    陸子安所有話被堵了回去,朝沈曼歌抬抬下巴:行,你等著。

    內心悶笑,沈曼歌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道:“也不知道小軒他們的進展怎麼樣了,你發條信息問問。”

    這事陸子安也在想,倒沒拒絕,發了條信息過去問。

    不一會,應軒回覆了:【進展順利。】

    是的,非常順利。

    因為木料的事情都是由呂二少負責,所以宋老闆電話打過去,直接就被呂二少的人接了。

    開始當然是死活不認,後面確定監控沒拍到就更囂張了。

    不僅死不承認,而且還冷嘲熱諷宋老闆見財起意。

    這樣的人,宋老闆除了憤怒,更多的是不恥。

    於是第二天,等方毅他們再次來店裡的時候,宋老闆的態度變了。

    他一改之前息事寧人的態度,語氣堅決:“我們報警吧!”

    他濃眉緊皺,整張臉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對待這種無恥之徒,我們不能用常規的辦法!”

    趙崇杉和方毅對視一眼,笑了。

    “宋老闆,既然確定是他呂家拿了,這就好辦了。”趙崇杉笑得分外陰險:“業內的事兒,還是按規矩辦的好。”

    什麼規矩?

    宋老闆一頭霧水,卻還是很爽快地答應了帶他們去呂家。

    這天溫度很高,熱辣辣的太陽曬得地面泛著一片慘白。

    他們把車子停在呂家門口,就下車走到呂家門前的這一小段路,都走得汗流浹背。

    “就,就這裡了。”宋老闆有些難以理解,不禁再次詢問:“真的不報警嗎?你們到底是什麼規矩?”

    “嘿嘿。”趙崇杉笑容滿面,挺胸抬頭走到門前:“規矩嘛……自然是先禮後兵咯!”

    他敲了敲門,裡面本來有動靜的,瞬間就安靜了。

    “有人嗎?”趙崇杉大聲道:“你好,我們來是想問一下關於木料的事情……”

    裡頭有人笑了一聲,聽不大清晰,然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過來了,打開門,懶洋洋地道:“我們這沒木料!都做完了!”

    “哦,原來有人。”趙崇杉退後半步,抬腿,一腳踹了過去。

    本來只是打開了一個人寬度的門被一腳踹開,趙崇杉在那人發火之前,遞上一張帖子:“請轉交呂大師,百工門趙崇杉,前來請教!”

    暗金的帖子,就這麼大喇喇地遞到了面前。

    不止是屋裡的聲音為之一靜,就連宋老闆都嚇懵逼了。

    啥?請教?有這麼請教的嗎?

    這特麼是來砸場子的吧?

    呂二少從沙發邊匆匆走了過來,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一把抽過去:“神經病,什麼年代了,還什麼請教還什麼帖子……”

    他用力地撕了一下,嘴裡還念叨著:“我讓你請教,我讓你帖……哎,帖……”

    撕不開。

    明明就是一張薄薄的帖子,偏偏他怎麼用力都撕不開。

    “二少……”身側的小徒弟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道:“這玩意……怎麼覺著像銀的?”

    暗金色帖子,邊緣有一圈細細的銀線,在陽光下泛著清冶的光。

    銀的?

    呂二少嗤笑一聲:“燙銀吧,嘖。”

    “怎麼回事。”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呂大師穿著一身中山裝,挺直背板,平日裡不苟言笑,很是嚴厲。

    偏偏吊兒眼薄嘴唇,深刻的法令紋使得他整張臉顯得很是刻薄,與他想表現出來的那種仙風道骨的大師模樣完全背道而馳:“吵吵嚷嚷的做什麼?開著空調,為什麼不關門?”

    “哦,就關!”呂二少在這聲音出現的那一剎渾身都僵硬了,聽了這話當機立斷,直接關門。

    趙崇杉伸腳抵著,面上帶著淺淡的笑意:“既然呂家接了帖子,我就先行謝過了。”

    “帖子?”呂大師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趙崇杉和他身後的方毅,銳利的眼神看向呂二少:“怎麼回事?”

    “爸……他們是神經病啊……”呂二少指了指他們,低聲道:“別管他們了,直接把人趕出去得了。”

    他說話的當口,呂大師一直在用眼角餘光留意著趙崇杉二人。

    卻見這兩人年紀雖幼,但氣勢十足。

    全身上下雖然不顯華貴,但那衣料和踩線,他只肖看一眼就大概能確定,他們隨便哪一件行頭,都抵得上他最好的一套禮服了。

    而且二人哪怕沒有坐下來,就這麼站在屋子中央,也一點不虛,分外有底氣。

    “……把你手上帖子給我。”呂大師沉下臉,伸手。

    呂二少猶豫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趙崇杉,把帖子遞了過去。

    其他人不知道,呂大師只看了一眼,就整個人都呆住了。

    百工門!

    他迅速把帖子一闔,目光凌厲地盯著趙方二人:“你們是陸子安的徒弟?”

    “對。”趙崇杉一臉認真地點點頭,一副天真的模樣:“我聽說呂先生的木雕非常厲害,想來見識一下。”

    木雕?

    呂大師心頭一跳。

    他擅長的是玉雕,他大兒子才擅長木雕。

    也就是說,這個趙崇杉,是來找他兒子的?

    低頭看了看這帖子,再看看那上邊龍飛鳳舞的百工門三字。

    短暫的震驚過後,呂大師心裡湧起一鼓喜悅。

    百工門!這可是陸子安的徒弟!

    如果能將他們打敗,稍微操作一下,何愁他兒子不出名?

    再三確認,不是應軒,也不是那個叫陸阿惠的,完全陌生的名字,一點都不出名。

    聽說陸子安根本沒時間教他們,到處亂跑,他們還跑到杭州去過,才勉強教了一個月玉雕。

    就這種半調子,也敢來挑他呂家?

    “行。”呂大師再三琢磨,確定這沒什麼陷阱,自家兒子再不成材,那好歹也是收了幾個徒弟的,只是現在還在熬資歷而已,技藝是達標了的。

    他底氣十足地請趙崇杉二人坐下,瞥了眼驚呆了的小學徒:“去,把你師父叫下來。”

    一旁默默看戲的宋老闆也跟著坐了下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心裡頭只覺得非常奇怪:這兩人不是來要金絲楠木的嗎,怎麼還比上了呢?木頭呢,不要了?

    好在呂大師的心思都放在了趙方二人身上,倒真沒留意到他。

    簡單的交流了一下,方毅也認真地解釋了一下:“帖子是按照業界的規矩來的,我師兄弟二人上門,只要呂家有一人能將我們打敗一次,就算我們輸。”

    “原來是這樣。”呂大師板著臉點點頭,帶著一分試探地道:“這些老規矩,其實如今大多都已經廢棄了,倒是陸大師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始終堅持著這些繁文縟節。”

    “師父一直教導我們的是,禮不可廢。”方毅不卑不亢,一句把呂大師噎得死死的。

    他要再說這破規矩沒必要遵守,那就是他不懂禮儀了。

    樓上走下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倒與呂大師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一副刻薄樣:“就是你想和我比試?還遞了名帖?”

    不等趙崇杉回答,他皺了皺眉,毫不遮掩地道:“你年紀太小了,說出去倒好像我欺負你一樣,這樣,乾脆讓我徒弟陪你玩玩吧,剛好你們年紀相仿。”

    呂大師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到趙崇杉爽快地應了聲:“好的呀!謝謝呂先生!”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5
第441章 這不公平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怎麼看趙崇杉一臉喜氣的樣子?

    呂大師表示一臉茫然:哎?他不應該生氣的嗎?這是在鄙視他好吧?

    而趙崇杉簡直樂開了花:正中下懷!他就是想從基層挑起,一路挑到天花板!

    手裡把玩著那張帖子,呂大師其實沒怎麼把這兩人放在眼裡。

    雖然拜在陸子安名下,但充其量也就是學了幾個月時間,能有多大出息。

    他揮揮手的工夫,小徒弟們就已經把地方清出來了。

    同時方毅也直接說了,希望能將現場進行直播。

    呂家父子對視一眼,都痛快地答應下來。

    嘖,丟人的反正不是他們,有什麼好擔心的。

    “啊,我差點忘了。”趙崇杉握拳,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宋老闆:“我們這可是挑戰呢,需要一名公正的裁判……宋老闆,就麻煩您啦!”

    關我什麼事!一心想做裝飾的宋老闆臉都綠了。

    賣隊友啊!

    不帶這麼玩的,說好的是彼此的天使呢?

    “我,我不合適啊,趙先生,我只會看料,不懂雕刻啊……”心裡苦得很。

    呂大師抬起眼皮,要笑不笑地看著他哼了一聲:“嗯,宋老闆也算業內人士,就你做裁判吧。”

    卻是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他,宋老闆心裡咯噔一聲,大概清楚了自己和趙方二人一道上門,已經得罪了呂大師。

    滿臉的笑被這麼輕飄飄的語氣堵回來,宋老闆憋得慌。

    但萬萬沒想到,為他解圍的會是那個小年輕。

    趙崇杉眼角帶著笑,自然又隨意地搭上沙發坐椅上:“哎呀,那現在和宋老闆攀交情還來得及嗎?宋裁判,等會您可一定要多多關照我呀!”

    “……”呂大師的眼角幾不可察地抽了幾下。

    是哦,他的身份現在是裁判啊……

    宋老闆心裡暗爽,表面上憨憨一笑:“你們放心吧,我是非常公正的,我其實是看不大懂什麼木雕玉雕的,不過我會根據我心裡比較喜歡的來做判斷。”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更不放心啊!

    總的來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擺開了架勢,就只能繼續下去了。

    方毅將手裡的工具箱遞給趙崇杉後,掏出手機,默默的登錄直播間,和鄒凱連線。

    “喲,讓我來看看,這是哪位小可愛要和英俊帥氣的主播我連線啊。”鄒凱故作驚訝,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哎呀,原來是我家小方方呢!”

    【哇哇,小方方好帥呢!】

    【根據內部消息,你們是在挑呂家?】

    【哈哈,坐等呂家被打擊得毫無還手之力。】

    小方方是什麼鬼!方毅臉頓時黑了。

    他不大習慣在鏡頭前說話,便直接掉轉了攝像頭。

    這種比較小的挑戰,也沒什麼排場可言。

    兩人往桌邊一坐,便算是做好了所有準備。

    呂大師眉眼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勢,端坐如鐘,聲音宏亮:“就……分別做條魚吧。”

    想起陸子安做的那一扇門上的鯉魚,他心微微一跳,補了一句:“鯉魚。”

    被派出來的弟子一臉的憋屈,眼底寫滿了不忍直視:這特麼什麼鬼題目!

    但還是忍著拿過木料,埋頭開始畫線。

    分到趙崇杉手裡的,是一塊長寬高都不足十釐米的櫻桃木小塊。

    這種櫻桃木,雖然紋理細密,光澤度好,但硬度一般,平時他們連練習都沒有用過這種木料。

    看來他們還真是輕敵啊。

    【這是櫻桃木啊……哇哦,有好戲看咯[開心]。】

    【其實妹子,我暗戀你很久了,我一直想和你做,華盛頓和櫻桃樹所做的事。】

    【……啥?你在說啥?】

    【沒什麼!妹子別生氣!我們已經在揍他了!】

    趙崇杉內心冷冷一笑,倒一點也不因為被輕視而動怒。

    他將木料仔細研究一番,最後慢慢地下刀。

    鯉魚這種素材,被做過太多遍。

    像許多人所做的這種活靈活現,恍如活物的他也做得出來。

    但是有不瘋魔不成活,追求獨特和卓越的陸子安在前,趙崇杉怎肯如此淪入俗流?

    他咬緊牙關,刻刀慢慢切入櫻桃木。

    用力到指節發白的程度,櫻桃木的軟也為他提供了一大助力。

    “哐當!”

    一聲巨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卻見趙崇杉竟然直接將那方形木塊,切出了一塊扁扁的木塊兒。

    呂家學徒動作很慢,但是因為有機器加工,所以他的木料已經切除了表面。

    整塊木料被切割成了精準的長方形,甚至都直接把節疤給切掉了,省事了不少。

    他拿到木塊以後,沒急著關機器,飛快地梭了呂大師一眼,壓低聲音看向趙崇杉:“那個,你要不要,用切割機?”

    趙崇杉百忙之中抬頭看了一眼,毫不猶豫:“不用了,謝謝。”

    這態度當真是坦然得可以。

    呂家學徒以為他是不好意思,還在暗暗嘲笑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是他卻不知道,在陸子安的手下,從來就沒有機器一說!

    機器,再怎麼精細,再怎麼鋒銳,那也是機器。

    是死物,沿著人類規定的路線前行,沒有自己的靈魂。

    木雕一行,向來注重的是意境,機器如何能夠擁有意境?

    它只有技,卻沒有藝,更不用提意境。

    大批量做出來的工藝品,哪怕極為精美,價格依然提不上去。

    所以陸子安從來不用機器,他的弟子們也從來不用機器!

    用機器切割,的確是最省時省力的,因為刀很快!

    但是他趙崇杉的速度卻比機器還要更快!

    一柄刻刀,極小極薄,在他指間飛速盤旋。

    鋒利的刀刃用來刻硬木都非常輕鬆,更不用提櫻桃木這種硬度不足的木料。

    紅褐色的木屑,纖薄如紙。

    每一片飄落的時候,都帶著一種柔韌的美感。

    光是這一手刀工,就已足夠驚豔。

    要做到每一片都均勻細緻,不僅對刻刀的鋒利有嚴格的要求,更是考究雕刻師的腕力以及敏銳的觀察力。

    端坐在位置上的呂大師神色微斂,慢慢地坐了起來。

    而呂大更是瞪圓了眼睛,直接站到了趙崇杉的工作台旁邊。

    雖然感受到了眾人灼灼的目光,但趙崇杉卻一點也沒受到干擾。

    他左手托著木塊,右手持刀。

    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相抵,用力地捏住木塊的中心,右手拇指按在木料表面,其他手指緩緩推動木料。

    不知不覺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四下一片寂靜,連直播間的觀眾們也都死死地盯在他的指間。

    有識貨的人已經眼綻精光:他這是想做圓柱體!

    這是一次大膽的嘗試。

    亦是一種囂張到近乎狂妄的姿態。

    但是直到此時此刻,呂大師也不過是眼角微微抽搐了幾下。

    除了陸子安,沒有人能達到如此奇妙的境界!

    陸子安那是誰?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報出尺寸規格。

    這種天才人物萬年難得出一個,這趙崇杉雖然是他徒弟,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畢竟是少數!

    而趙崇杉指間的刀,已經慢慢推出了兩釐米。

    這兩釐米,露在他手掌外的那一點,竟然無比圓潤,一點毛燥的感覺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

    毛刺呢?

    這樣用刀子分切,又是逆著紋理而行,按理說,木料肯定會被刮得全是毛刺才對啊!

    呂大師緊緊地皺著眉頭,臉色微沉:這太不合常理了。

    但是現場卻沒有人能給他解答。

    當趙崇杉的刀,已經轉了半個圈以後,呂大師終於坐不住了。

    他緩緩走了過來,目光在趙崇杉微微濕潤的額角頓了頓,看向他的指間。

    看清楚那柄刻刀的瞬間,他瞳孔微微一縮。

    安。

    這刻刀切木如泥,鋒利無比,原來竟是這個淺顯的原因。

    那般驚才絕豔的人物,擁有的自然是最好的刻刀。

    聽說陸子安的那柄刻刀,與昆吾刀的效果都不相上下。

    他早該想到,他的徒弟自然也會擁有最好的工具。

    他的目光死死地膠著在這柄刻刀上,滿腦子都是四個字:這不公平!

    可是……

    一旁剛剛才停下的切割機安靜地提醒著它的存在。

    他們可是用了機器的啊,如果此時提出用刻刀就不公平,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呂大師臉上再不見一絲愜意,周身的低氣壓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連宋老闆都瑟縮了一下,默默看向了另一側。

    但是只有趙方二人絲毫不受影響,一個照樣做著自己的東西,另一個還在不知死活地拍攝。

    慢慢地,呂家學徒的鯉魚已經從畫線進行到了細琢。

    一尾活靈活現的鯉魚開始慢慢顯出身形,他利用木料的紋理,雕琢出鯉魚的鱗片,每一片都非常細膩。

    但是……

    呂大師皺了皺眉,一臉嫌棄。

    他是一名玉雕大師,向來最注重意境,自然看不上這麼直白淺陋的作品。

    連呂大都沉下了臉色,這個……蠢貨!

    眾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趙崇杉所吸引,他手中的刻刀終於脫離了木塊。

    切下來的殘料啪嗒一聲墜於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

    呂大師打起精神,認真望去。

    他倒是想知道,這樣切出來的圓,到底有沒有棱角。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6
第442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為寸心秋月白舵主加更!】

    要知道,想切成完整的圓,對匠人的腕力要求極為嚴苛。

    整個過程小的幾分鐘,大的甚至有持續半個多小時的。

    期間不能斷,不能退,不能停。

    從始至終,都必須保持勻速,力道相同。

    呂大師微微眯起眼睛,神色變得謹慎,看向趙崇杉的目光裡多了一分審視。

    而趙崇杉甚至連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大喇喇直接把左手展開,輕輕吹了口氣。

    浮屑被吹了起來,整個圓柱體光滑完整,紋理清晰,光澤甚是溫潤。

    棱角?

    別說棱角,甚至連一點點多餘的毛刺都沒有。

    這一手,立刻震住了在場的幾位木雕師。

    這……這是真正的清刀無痕。

    木料本身細膩的紋理,襯著盈潤光澤,像是天鵝輕輕浮過水面蕩出的漣漪。

    靜靜的,輕輕的,那偶爾多出的節結,則是飄落的一片片鵝絨。

    呂大心中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詩: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真的令人無法想像,這種優美與含蓄兼容的感覺,竟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匠人手中展現。

    旁邊跟趙崇杉比試的小學徒情不自禁停下了動作,目光死死地盯著趙崇杉的手,一瞬不瞬

    呂二少皺著眉頭嗤笑一聲:“裝模作樣,搞了半天做了塊磨盤。”

    “你給我閉嘴!”呂大恨聲罵了一句,第一次開始產生自我懷疑。

    如果說一個驚才絕豔的陸子安是個意外,那麼他帶出來的這個徒弟也是意外?

    而且還有一個應軒,聽說技藝極為精湛還曾經獲得過某位大師的讚賞。

    他第一次,對自己曾經所堅持的理念產生了動搖。

    世界上哪會有這麼多的意外,如果……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那麼問題最可能出現在哪裡?

    他狐疑的目光慢慢地轉向了他的父親,他爸一直告訴他,要堅守本心,所謂捷徑都是歪門斜道。

    但是如果這歪門邪道是比他早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地掌握更精湛的技藝……

    看清楚大兒子眼裡的質疑,呂大師感覺心裡像是扎入了一針尖。

    那種痛,是梗在心口,想說,說不出來,想解釋卻又無言的感覺。

    俗話說望子成龍,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呂大能夠出人頭地。

    他只是……

    呂大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只是,不願意相信……陸子安啊。

    他一直堅持是陸子安特立獨行,妄想天開,但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難道,是他錯了嗎?

    一片寂靜中,只有趙崇杉依然在用刻刀細細地勾勒。

    室內只響著窸窸窣窣的雕木的聲音,除此之外,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而這樣的環境,反而給了趙崇杉更輕鬆的狀態。

    他仔細地體會著這種物我兩忘的境界,第一次感受到了師父曾經說過的,什麼叫將木料本身的形狀雕琢出來。

    那種感覺,倒不像是他在雕刻,反而像是……

    木料在自主地剝落,露出它真實的面容。

    這是一個精緻的小茶杯,杯壁打磨得極為光滑平整。

    每個地方都是有弧度的,連杯子裡面都非常圓潤。

    杯子中央,有四處小小的凸起。

    那是……

    呂大師微微傾身,幅度太大,他不得不伸手抵在桌沿。

    於是終於得以將杯中情景盡收眼底。

    看到的瞬間,呂大師的眼神都凝固了。

    那是兩尾,小小的鯉魚。

    都掩在清澈的水下,蕩出一圈細細的漣漪。

    魚是活的,兩尾魚相互嬉戲,水非常淺,僅僅遮蓋住它們一半的身體。

    這就是那一眼,給呂大師的最直觀的感覺。

    但是他比誰都清楚,這魚絕對是假的。

    為什麼能做到這種效果?真正的以假亂真。

    他只是在心裡想想,但是一旁的小學徒卻要單純得多,直接問道:“為什麼能做到這麼逼真?真的感覺像活的一樣。”

    “啊?為什麼?”趙崇杉憨厚地笑笑,一臉天真地道:“我也不知道呀,師父教我的時候就是這樣說的,你想知道,就來百工門問我師父吧!”

    【說的好!給你82分,剩下的以的形式給你,不怕你驕傲!】

    【這話真是懟的漂亮!】

    【大師內心S:我活的好悲傷,我在雨中拉肖邦。】

    應軒都看的直樂,發了條信息給陸子安,把這事兒和陸子安說了一遍。

    “……”陸子安表示,你們這樣拉仇恨真的好嗎?

    真的是……干的漂亮!

    正在他準備回信息的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戴專家神情萎靡的走了進來:“陸大師,麻煩您來一下。”

    這一次,陸子安出來以後,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更加恭敬了。

    陸子安還有些莫名,待看到原封不動的傘桿以後,他明白了。

    果然,戴專家扯著頭髮,一臉痛苦地道:“怎麼我們拆不開呢?用蠻力感覺它要壞了一樣。”

    用盡了各種辦法,明明陸子安推進去的時候就是這麼直接插進去的。

    怎麼他後邊就那麼撥動了幾下,這匕首還真的就這麼卡住了?

    這太匪夷所思了,真的。

    陸子安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傘桿:“我知道對於我的方法是否正確,大家心裡都有疑問……”

    有不少人默默地點頭點頭,期待地看著他。

    但是陸子安向來堅持的理念是:能動手的事兒,就不用動嘴了。

    他乾脆利落地舉起傘桿,指著空處,慢慢地劃了一個圓。

    被傘桿頂端碰觸到的,都默默退後,最終在陸子安周邊空出了一個圓形空地。

    就是這樣。

    陸子安滿意地點點頭:“看好了。”

    蹭!

    他按下傘柄上的機關,匕首猛然彈出,速度不快不慢,卻帶著驚心動魄的流光。

    陸子安的右手早就已經準備好,握住匕首的同時,以刀尖在傘桿上輕輕地刺。

    彷彿穿越了時代的古老鐘聲,層層機關遞進解鎖。

    戴專家甚至好像聽到了類似齒輪發出的嘎吱聲,它擷住了他的心臟,用力地扭動。

    所有人都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原來,這真的不是玩具,不是觀賞品。

    它是一件真正的武器,是皇帝的先行軍,當有刺客到來的時候,它是第一道防衛。

    眾人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幅令人震撼的畫面:寬敞的車道上,旌旗獵獵,長長的車馬威嚴肅穆。

    眾人步伐整齊,神態從容,簇擁著一列車隊,立車、單轅雙輪,車上有圓形的銅傘,傘下站著御官,雙手馭車,前駕四匹馬。

    又有安車,也是單轅雙輪。

    車廂為前後兩室,二者之間有窗,上車的門在後面,上有橢圓形車蓋。

    車體上繪有彩色紋樣。

    而如此龐大的巨物,竟然只是先行軍的車隊。

    當有不知死活的敵人來襲,御官被襲擊的時候,他明明手無寸鐵,卻不閃不避。

    右腿跨半步,吸一口氣,迅速地提起那原本作為裝飾的銅傘。

    噌噌!

    刀劍相擊,刺客凌厲的一劍被傘面擋住,想直接破壞掉傘面,御官卻又在眨眼之間將其收攏。

    原以為僅此一招便再無他法,刺客在半空之中轉了半圈,凌空一劍刺向御官脖頸。

    但是御官卻不慌不忙,以手指輕輕敲擊傘桿,按下機關。

    匕首堪堪擋住已經刺至眼前的長劍,傘柄輕輕一轉,銅傘瞬間彈開,裡面的毒液沿著傘骨流淌。

    暗色的液體,銅本身的色澤完美地為它打了掩護。

    沒有人能想到,這樣的傘,旋轉起來,速度最快的時候,甚至可以將人攔腰斬斷!

    而速度不快的時候,御官將其轉動,傘骨亦會深深地刺入刺客的身體!

    見血封喉的毒液,瞬間便將其麻痺。

    或生擒,或死伏。

    幾乎能夠想像得到,刺客在生命的最後一瞬,會如何驚訝甚至驚恐。

    那樣美麗的物品,立於馬車之上,只能為人遮蓋著烈烈驕陽,但是當它被取下來以後,卻可以變為殺人的利器!

    現場所有人都已經痴了。

    雖然清楚這是戰車,也知道它有機關,但是真的從來沒有人想過,它可以這樣用。

    這件文物,它代表著的,從來都不是至高無上的權利,更不是華美的裝飾。

    它是一輛戰車,它走至巔峰,一路踏來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樣一件能被帝王所重視,並慎重放入陵墓的,必然不會是僅僅因為它美麗的外觀。

    噌……

    陸子安吸氣,一一將所有機關輪番展示一遍後,匕首歸桿。

    他展示完畢後,提著傘桿走向工作台。

    與他直面相對的工作人員甚至下意識退了半步。

    那種氣勢,彷彿真的是剛經歷過戰場的御官緩步而來,根本沒有人敢攝其鋒芒。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7
第443章 以不變應萬變

    那是一種肅殺的氣勢,無人可掠其鋒芒。

    壓力如山,殺氣如風,所有人心頭彷彿都壓著一塊重石,情不自禁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他們眼裡看到的,是陸子安無與倫比的才華。

    眾人望著他的眼神,或豔羨,或崇敬,或……嫉妒。

    但是唯有沈曼歌,看著這樣的陸子安,簡直整顆心都軟成了一灘水。

    認真的男人總是最帥的,此時陸子安微微抿著唇,手指輕輕撥動著機關,明明只是簡單的幾下推移,當他挪開手以後,傘桿微微傾斜,裡面的零件噼裡啪啦地掉在了桌上。

    那一瞬間,所有人看著他的目光裡都帶了一絲熾熱。

    而戴專家的眼睛裡簡直在燃燒著火焰,興奮又激動地道:“陸大師,您能不能再演示一下,怎麼組裝的?”

    “可以。”陸子安慢條斯理地晃了晃傘桿,確定裡面空無一物了,才撥開零亂的零件,取出一塊放進去。

    然後便是一遍,兩遍。

    已經有人拿了石膏做的模型過來跟著學,但是總是在最後插進匕首時失敗。

    “它對尺寸和匕首的薄厚有嚴格要求,石膏只能學大概,無法做到這麼精細。”

    眾人不禁有些遺憾,紛紛擱下了手裡的石膏模型,更認真地觀看著。

    看著陸子安修長的手指隨心所欲地擺弄著零件,無比流暢地將其拼合再拆卸。

    動作非常瀟灑,令人目炫神迷。

    戴專家豁出去一張老臉,從陸子安手裡拿過精鋼模型,嘗試著安置。

    好不容易匕首卡進去了,但是到後面的撥動卻又卡了殼。

    明明看著陸子安做的好像挺簡單,但為什麼到他手裡就這麼複雜呢?

    他還真就不信這個邪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又拼到了將匕首慢慢遞入,戴專家咬了咬牙,伸給陸子安:“陸大師,下一步怎麼做?”

    陸子安饒有興致地笑了笑,伸手輕而易舉地將其撥動,動作放得很慢。

    一旁的戴專家飛快地記錄著:先上後下,先左後右,上上下下,左右右左……

    放下筆,他眼神發亮地道:“好了,這一次肯定能行了!”

    按著這規則來,折騰了一腦門的汗水,才總算是成功了一次。

    “啊!成了!”戴專家甚至都顧不上汗水,興奮地舉起傘桿:“成功了!”

    但是這時候,都已經日頭西斜,天色漸暗。

    喘了口氣,戴專家充滿歉意地看著陸子安:“陸大師,這個,我們可能還得好好研究一下……剩下的咱們明天再繼續吧?”

    “行。”陸子安甩了甩手指,重複了幾遍以後,手指會很酸。

    反正他會在西安逗留幾天,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的。

    “走吧。”陸子安看向沈曼歌,伸手拉住她往外走去。

    沿路的工作人員都朝他們點頭致意,這麼短的時間裡,陸子安已經憑著自己的卓越能力徹底地收服了所有人的心。

    站在他的身邊,沈曼歌微微仰起頭偷看著他。

    永遠挺直的嵴背,肩膀平直,手臂修長,神情從容而淡然,彷彿永遠不會有任何事物能讓他動容。

    察覺到她的視線,陸子安的目光平平地從她的臉上一掠而過,看清她嫣紅面頰的瞬間,眼神微微一黯。

    那一剎,他的眼睛裡彷彿有萬千星光凝聚其中,沈曼歌感覺心跳都停頓了一瞬。

    下意識握緊他的手指,沈曼歌感覺嗓子有點發乾:“子安……”

    “嗯?”

    “我……”沈曼歌微紅著臉垂下頭,咬了咬唇:“沒事……”

    陸子安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他的手機響了,他便沒再追問下去:“喂?”

    “子安吶,我和你媽現在在下河村。”陸爸宏亮的聲音透過電話傳過來,不放外音也很大:“今晚我們不回來啦,明兒早上再過來,你要照顧好曼歌知道伐?”

    哎呀,怎麼能這麼說。

    陸媽直接奪過手機,噼裡啪啦說了一通:“子安吶,這在外面呢,不比家裡,曼歌長得好看,這外地又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千萬得看緊了,晚上就別出門了,把門窗關緊,誰來都不要開……”

    “好,好好,行。”陸子安掛了電話,長長地吁了口氣。

    真的好囉嗦啊。

    一旁裝害羞的沈曼歌迅速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了些啥,耳根都紅透了。

    夕陽的光線將他們溫柔籠罩,沈曼歌的側臉帶著一輪淺淺的光暈。

    看著她滿臉嬌羞的模樣,陸子安心微微一跳,情不自禁微微低下頭,輕輕吮住了她的耳尖。

    沈曼歌渾身微微顫抖了一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藉著這力道,陸子安的嘴唇慢慢劃過她的臉頰,輕柔地吻住她的嘴唇。

    柔軟,帶著曼曼獨有的清香。

    想要擊中女人最柔軟的內心,其實只需要一個熱烈又柔情蜜意的吻。

    沈曼歌剛開始還與他十指交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慢慢滑了上去,攀在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努力地配合。

    伸手攬在她細嫩的腰間,手指慢慢摩挲。

    喉結滾動,陸子安感覺嗓子發乾,渾身冒火。

    壓抑了太久,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濃烈的衝動,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

    但是這是在外面啊……

    強迫自己將視線挪開,陸子安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今天晚上,你一定不要這樣看我。”陸子安用力地揉捏著她的手指,軟軟的,肉肉的,滑膩香甜。

    好像他引以為豪的自制力,每一次在她面前都是瞬間就土崩瓦解。

    沈曼歌扭過臉,有些羞澀,卻又忍不住偷偷彎了彎唇角。

    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對這個美妙的夜晚的期待。

    他們相攜進了飯店,點了一桌子好菜,決定好好犒勞一下彼此。

    而此時的長偃市,許多人連飯都吃不下。

    鄒凱的直播間裡的人數越來越多,雖然比不上陸子安親自到場的人氣,但是也已經很不錯了。

    關於趙崇杉和小徒弟的第一場比試,結果顯然是毋庸置疑的。

    不說意境,單說刀法,趙崇杉就已經遠遠勝出一大截。

    最後的成品,是一個小小的木碗。

    周身光滑圓潤,碗底停留著的兩條小鯉魚靈動活潑。

    就他露的這一手,連呂大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出來。

    而那名和趙崇杉比試的小徒弟,甚至作品都沒有做完。

    等趙崇杉宣佈做完了,他直接就認了輸。

    呂大師面色如常,伸手一指另一名小徒弟:“你,來。”

    說好的一對一,他也不會說這麼沒品去欺負一個小孩子。

    這一次,他出的題目是鳳凰山。

    讓人感覺非常奇怪的是,這個趙崇杉,好像腦子有坑。

    做鯉魚做成茶杯還能理解,畢竟可以說是杯中盛著水,魚在水中游。

    但是做鳳凰山,他竟然也做杯子!

    可是……

    偏偏他做出來的作品,呂大師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己方輸定了。

    一座層巒疊嶂的山峰竟然隱在杯中,彷彿是俯視的畫面,周邊的細膩紋理化成了一大片的雲彩。

    尤其是做得這般精妙,趙崇杉的速度竟然絲毫不見變慢。

    他打磨完成的時候,與他比試的小徒弟連底畫都還沒畫完!

    “好,你輸了,下一個。”呂大師一揮手,指著第三名小徒弟。

    宋老闆一臉尷尬:媽噠,感覺根本不需要評委啊!

    要什麼裁判啊?人家自己就直接認輸了!

    第三名照舊失敗。

    呂大師這次出的題目是人,這題目自帶陷阱,他就不信趙崇杉還能耍什麼花招!

    這個徒弟就比較聰明了,做了一幅畫中美人。

    真正的身姿窈窕,溫柔如玉。

    而趙崇杉這一次,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又是杯子,還是杯子!

    真正做到了以不變應萬變!

    所有人都恨不能把他的杯子給砸了!除了這個你能不能換點別的花樣!

    但是當趙崇杉舉起杯子,珍而重之地念出這件作品的名字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杯中窺人。

    浮動的茶葉彷彿是不受控制的人生,在紅塵中浮浮沉沉,每個人都有無法訴說的故事。

    僅此意境,就已經勝出所謂畫中人太多。

    呂大師眼眸微暗,淡淡地擺了擺手:“退下吧,這一局,依然是趙先生贏了。”

    這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一宣佈,整個直播間都炸了。

    【三比零!哈哈哈哈!小杉杉你簡直帥爆了!】

    【下一個是誰?來來來,下注了啊,押誰贏啊?】

    【那還用說,當然是小杉杉呀!】

    【但是下一個可是大師父呢!人家還有點名氣,小杉杉可連比賽都沒參加過!】

    看著在場所有人的臉色,宋老闆默默地縮了縮脖子。

    嗯,感覺好低的氣壓啊,他恨不能縮成一小團,所有人都不能注意到他才好。

    一片寂靜中,呂大深吸一口氣,慢慢走了出來:“好,趙先生果然有兩把刷子,就由我來會會你吧!”

    趙崇杉端坐如松,神色很是平靜,不驕不躁地點點頭:“按規矩,是這樣子的。”

    定定看了他好幾眼,呂大在他對面坐下,不等他父親出題目,自己直接道:“這一次的題目,就是這個!”

    他抬起手,將一個手錶擱在桌上。

    趙崇杉抬起眼眸看向他,眼底有一絲疑惑。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8
第444章 各有所長【為給力小腿舵主加更!】

    表?

    手錶?

    難道這呂大少爺是實在氣不過,拐著彎兒的罵他?

    嘿呀,他這爆脾氣!

    趙崇杉正醞釀著一通不帶髒字兒的對罵,卻聽得呂大沉著冷靜地道:“時間,這次比試,題目就是時間。”

    時間?

    所有人都怔住了。

    依稀記得,陸子安倒是曾經做過類似的摸不著邊際的作品。

    這種……什麼愛情呀時間啊歲月啊什麼的題目,實在是太虛無飄渺了。

    看不見摸不著的,怎麼描繪都感覺缺了點兒什麼。

    這也是呂大篤定自己能佔到上風的題目,雖然如此行徑到底算是無恥了,但是不這樣做的話,他要是今日真的輸給這毛頭小子,顏面何存?

    感受到趙崇杉銳利的目光,呂大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打開工具箱。

    “也行。”出乎意料的是,趙崇杉竟然沒有拒絕,爽快地點了頭,但是卻提出了另一個要求:“按規矩,我們的帖子一旦遞出,挑戰成功是必須退還的。”

    “……當然。”呂大面色陰沉如水,手還放在工具箱上,臉卻慢慢轉過來,盯著他一字一頓:“如果輸了,帖子就留在我呂家。”

    哎,這個好!

    趙崇杉一點都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類似害怕緊張之類的情緒,還樂滋滋地朝方毅招了招手:“師兄!準備好喲!”

    這個動作當真是囂張得無可救藥。

    這小子莫非還有什麼後招?竟然這麼有底氣。

    呂大一口氣憋在心口,舌頭恨恨地在後槽牙上舔了一下。

    原打算點到為止不讓趙崇杉輸的太難看,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如果這傢伙輸了,他一定會把這帖子貼到門上!

    再有哪個不長眼的小狼崽子敢上門咬人,這就是下場!

    “好了,開始吧。”呂大師適時開口:“做完好吃飯。”

    三個小弟子輸了,他並不在意。

    但是他非常清楚的是,他兒子不可能輸。

    尤其是在趙崇杉答應了這個題目的情況下,呂大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帶著這樣輕鬆的心情,呂大師愜意地端起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

    嗯,好茶。

    不得不說,呂大到底還是有些功底的。

    收的三個徒弟其實平時也不錯,可惜碰上了趙崇杉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會被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他們無一例外的是,基礎功都非常紮實。

    而作為他們的師父,呂大的基礎功之精湛,是趙崇杉望塵莫及的。

    一塊木料柔順地粘在他掌心,溫順地任他捏圓搓扁。

    刻刀每一次落下,都會削下薄厚均勻的木屑。

    每削下五塊,刻刀便會微微停頓。

    落下的木屑微微旋轉著,疊落成一朵五瓣梅花。

    端的是晶瑩剔透、小巧可愛得很。

    這一招是呂大的成名絕技,他曾經以這一手讓不少大師都極為推崇。

    雖然還沒有熬到資歷,沒能取得大師稱號,但是業界裡他也是小有名氣的。

    “梅東君”便是他在業界的別稱,正是因這一手絕技,被人稱“一朵忽先發,百花皆後春”而得名。

    趙崇杉雖然故意表現得衝動無腦,但來之前還是紮紮實實做過準備的。

    所謂梅東君,其實出自《梅花》一詩。

    疏技橫玉瘦,小萼點珠光。一朵忽先發,百花皆後春。

    欲傳春信息,不怕雪埋藏。玉笛休三弄,東君正主張。

    趙崇杉唇角噙著清淡的笑意,手裡刻刀翻飛,不見絲毫停頓。

    哼哼,過了今日,這什麼梅東君,還是改名吧!

    嗯,叫落紅君倒是挺不錯的!

    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當木料表層被剝離之後,他徹底斂了笑,認真對待起來。

    沿著木料紋理,緩緩將刻刀沉入半毫米。

    一圈一圈的年輪,緩緩地描畫。

    很少有人會這樣拿樹心做東西,一般都是把樹心與其他地方的材料切割到一起。

    但是趙崇杉卻挑了這塊擁有完整的年輪的木料。

    先是橢圓的壺體,然後是把手,再然後,是細緻的以刀尖慢慢旋轉而挑離的壺蓋。

    是的,這是一個茶壺。

    通體沒有任何花樣,純粹的展示著木料本身的花紋。

    紋理上下起伏,彷彿是木料在呼吸。

    刀刃輕佻,再用小銼子一下一下地將壺嘴掏空。

    壺身打磨得極薄,偏偏清刀如飛,沒有一點毛刺。

    小小的一個木茶壺,做得甚是精妙。

    【我的天,好小巧啊,好喜歡!】

    【感覺陸大師的徒弟各有所長啊,真的太厲害了。】

    【姑娘你骨骼精奇啊,每個都試過嗎?到底哪個長?】

    【……我要!這字典!有何用!】

    一片嘻嘻嚷嚷中,倒也有人比較懂行。

    【看似簡單,但這一手分明是玉雕的技巧啊……】

    【沒想到一個小弟子都能將玉雕與木雕完美融合,我華夏傳承有望啊!】

    剎那間,直播間所有彈幕突然都停了下來。

    人們忽然發現,他們光顧著比試的本身了,竟忘了參與者的年齡。

    所有人默默地看著桌上三個小巧的茶杯,再看向趙崇杉明顯稚嫩的側臉。

    劍眉雖濃,卻依然帶著三分稚氣。

    他大概,十七歲?有十八歲嗎?

    這麼年輕,卻有這般膽氣,敢一人單挑三個前輩,此時更是直接對上了閱歷年齡都數倍於他的梅東君。

    才氣、勇氣、獨屬青年人的朝氣,他都有!

    這一瞬間,許多人都默默地坐直了脊背。

    一股萬丈豪情,油然而生!

    有如此青年,何愁我華夏傳統文化斷層!

    有人忍不住回想,喃喃道:“而這位趙崇杉,好像以前根本沒聽說過……”

    “好像是……陸大師二十四個徒弟裡,毫不起眼的一個……”

    得出這個結論,所有人悚然一驚。

    他們平時的比試,都是矮子裡邊挑高個。

    雖然勉強過得去,但是做出來的作品,真要說好的,還真沒幾個。

    但是眼前這個小小的少年,不止技藝精湛,連意境都掌握得很是巧妙……

    如果此次挑戰呂家能夠得勝,業界恐怕又要多一名驚才絕豔的天才了。

    【但是他想贏梅東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他這茶壺,有什麼特別的說法了。】

    呂大毫無所覺,低頭認真地做著自己的東西。

    他做的是一個扁扁的圓木塊,上面刻了許多細緻的線條與文字。

    中間非常精妙地留了一根細細長長的木棍,打磨得極為光滑。

    尤其有意思的是,他的這個圓木塊還是傾斜的,底座也打造得非常古樸。

    看似簡單,卻又帶著一種厚重的歷史氣息,讓人不禁為之側目。

    細細地打磨一遍以後,呂大氣定神閒地一攤手:“我做好了。”

    在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秒,趙崇杉也放下了刻刀:“我的也好了。”

    聽到呂大的聲音,趙崇杉望向他的桌面。

    只是掃了一眼,他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日晷儀啊……

    漢書·律歷志·制漢歷中曾有一節記錄:太史令司馬遷建議共議,乃定東西,主晷儀,下刻漏。

    其中的日晷儀,正是古人用來計時的工具。

    日晷儀,倒真是與時間這個主題無比的契合。

    趙崇杉忍不住站起身來,仔細地觀察著。

    卻見這日晷儀很是精緻小巧,可托於掌中,粗糙與精細並存,復古又簡約。

    與之相比,他那個看似普通的茶壺,倒是被比到塵埃裡面去了。

    呂二少眼角帶著一抹志得意滿的笑意,憋了這麼久,終於逮著機會嘲諷一句:“嘖嘖嘖,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敢來挑大樑,趕緊認輸滾蛋吧,別等著爺來趕!”

    淡淡瞥了他一眼,趙崇杉看著他某處,齜牙一笑:“喲,二少的長齊了?要不要我給你剪掉一點啊?”

    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柄刻刀,飛快地旋轉著。

    看著他掌間的刀光幾成殘影,呂二少感覺胯下生寒,撲通一聲坐了下來,臉色很是難看。

    “好了。”呂大師擺擺手,淡然道:“看在你們是陸大師弟子份上,我不與你們為難,你們回去罷。”

    “呂大師的意思是。”趙崇杉手中的刻刀猛然頓住,輕輕抵在桌面:“不戰而降?”

    啥意思?

    呂大師怔住,待看清趙崇杉眼底的鄙夷後,頓時氣了個倒仰。

    “放肆!”他騰地起身,指著那個茶壺:“就你做出的這個茶壺,難道你覺得你該贏?”

    “該不該贏不由我說了算。”趙崇杉理了理衣襟,拍拍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梅東君,你覺得我的作品如何?”

    呂大微微皺著眉,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還是走了過來。

    小巧的茶壺,看似輕巧細緻,入手卻微沉。

    明明這壺嘴木壁極薄,難道這裡頭還別有文章?

    帶著這樣的疑惑,呂大輕輕揭開了蓋子往裡頭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整個人都頓住了。

    臉上的血色,在短短幾秒鐘內褪得乾乾淨淨。

    他感覺好像過了很久,卻又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良久的沉默過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蓋上茶蓋。

    他的目光頓在趙崇杉年輕的臉上,整整十秒,他一動不動。

    待到呂大師狐疑地問他到底如何,呂大才露出一抹釋然、悲涼的笑意。

    “是我輸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38
第445章 邀得二三知己在,談古論今說華年

    “是我輸了。”

    此話一出,語驚四座。

    “這,怎麼回事啊?”宋老闆表示這戲他演不下去了,完全一臉懵逼啊!

    快走到桌前的呂大師冷不丁聽了這麼一句,腳下一個趔趄,還好及時扶住了桌沿才站穩。

    旁邊站著的小徒弟連忙上來扶他,呂大師一拂手,推開了他的攙扶。

    剛才呂大的那句話,在他耳膜裡轟轟亂響。

    他彷彿已經失去了知覺,直瞪瞪地看著自己兒子的臉,露出怎麼也抓不住要領的神情。

    對於這個結果,他完全沒有思想準備。

    感覺像是走到台上領獎的時候突然被告知自己落榜的茫然和不知所措,那種落差簡直讓人抓狂。

    “怎麼會?”他喃喃道:“你這個分明……”

    “爸。”呂大有些煩躁地打斷了他,用最後殘留的一絲理智慢慢將茶壺放在桌面:“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時間,何為時間?

    如呂大這般,直接做出計量時間的工具,在表面上是沒毛病的。

    但是真要計較到文字上面,這日晷儀只能說勉強切題。

    而趙崇杉的作品,卻是直接將時間都壓縮了進來。

    論技藝,論功底,呂大師都是堅信自己兒子絕對不可能弱於其他人的。

    但是為什麼呂大看一眼就自己認輸呢?

    這麼年輕的男孩子,難道還真能體會到何謂時間何為歲月?

    帶著這樣的疑問,呂大師定了定神,伸手拿起茶壺。

    輕而小巧的茶壺蓋,拿在手裡恍若無物。

    呂大師看向過中,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是什麼啊……

    深褐色的壺體,裡面竟然有一條一條淺而細的紋路,盤旋著,於中心會合。

    那些紋路上,又著有大量細而碎的閃光點,瑩瑩閃爍。

    尤其當他輕輕搖晃茶壺的時候,那些光點竟然也會隨著移動,卻始終都在那細細的紋理上,彷彿正在慢慢運轉。

    他情不自禁地被它所吸引,彷彿置身於空茫的太空,飄飄然已忘了此時身處何時何地。

    呂大師本身也好茶,不管是為了風雅還是真心喜愛,他也是收藏了不少茶壺的。

    茶壺屬於四大藝術的總和,融詩、書、畫、印為一體。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個茶壺,會是這樣製作的。

    這是真正的靜若處子,燦若銀河。

    捧著這一個茶壺在手裡,彷彿托起了一整個星空。

    但是當蓋上蓋子以後,那一片星空卻又成為了心裡最深處的秘密,沒有任何人能窺探。

    通體雅緻細膩,打磨得極為光滑,手感頗為舒適。

    呂大師忍不住多摩挲了幾下,心裡頗為感嘆。

    這個茶壺,它竟將華夏文化的精髓統一在了一起,完美地體現出了“淡泊和平,超世脫俗”的氣質。

    雖然不想說得太過殘忍,但是……

    那個日晷儀與這茶壺放在一起的話,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它太美,太有靈氣。

    不同於日晷儀的表面文章,這茶壺是真正將日月放入了壺中。

    呂大師甚至有了一種將其據為己有的衝動,如果能邀上二三好友,用這茶壺來泡茶,那該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情!

    那可是真正的“邀得二三知己在,談古論今說華年”了……

    真的還會有人拿它來喝茶嗎?

    如果真的拿來裝茶,卻又感覺沒有任何茶葉配得上它。

    放什麼茶葉都是對它的褻瀆。

    “爸,你怎麼看?”呂大的聲音打斷了呂大師的思路。

    恍然回過神來,竟好像已經渡過了漫長的歲月一般,呆了十來秒才總算找回了自己的神思。

    “這個……”呂大師為難了。

    如此精妙絕倫的作品就在眼前,要他昧著良心說是自己兒子贏的話,那真的不可能。

    不說還有裁判還有直播間裡的觀眾,就說呂大自己這一關就過不去。

    真要這樣做的話,就是從根本上,對他的羞辱。

    一個手藝人,可以敗,但不可以耍賴。

    敗了就去學,這不恥辱。

    但是耍陰謀詭計,去強行奪取不屬於自己的榮耀。

    那不是聰明,而是自己在拿前程開玩笑。

    就算能獲一時之利,等到了天下揚名之日,這過往便會變成一根恥辱柱。

    死死地將其釘在上面,永遠不能脫身。

    呂大師打了個寒顫,忽然有所領悟。

    看向趙崇杉依然平靜的眉眼,他很認真地探詢著,想看出點什麼。

    但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

    沒有鄙夷,沒有憤恨,更沒有惱怒。

    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境,他不成功誰成功?

    呂大師眼底的疑惑轉為欣賞,輕輕地放下茶壺,拍了拍趙崇杉的肩膀:“趙先生是吧?真是不錯啊,我宣佈,這一局,依然是你贏了。”

    “謝謝。”雖然在道謝,但趙崇杉臉上一點感激的神色也沒有。

    本來嘛,這是他該得的!

    他謝他做什麼。

    沒等呂大師高興完,趙崇杉幽幽地看著他:“那,請問呂家有誰是玉雕師嗎?我師兄已經準備好了。”

    呂大師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這死孩子!

    偏偏呂二少不知死活,大大咧咧地道:“沒啦!只有我爸會玉雕,我哥只會做木雕!”

    “原來是呂大師,失敬失敬。”方毅一臉誠懇地看著他:“您先請。”

    我呸。

    呂大師心裡忿忿不平,憑什麼他要和這毛頭小子比試?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一個級別的!

    看出他的想法,趙崇杉嘻嘻一笑,一邊收拾著工具,一邊狀似無意地道:“咳,挑戰帖一旦發出,就必須走完流程哦!”

    是啊,他們接了帖子,萬沒有比到一半又不比了的。

    那說出去感覺更丟人!

    真是惱火!

    怎麼就搞到了這個地步了?

    呂大師忽然想起,是自家那個不成材的二愣子把這人給招來的,頓時恨恨剮了二兒子一眼。

    滿腦門官司的呂二少表示很茫然,他爹又怎麼了?明明他一直站這看著哪都沒去啥都沒幹啊!

    寶寶心裡苦,但寶寶不說。

    權衡了多方的因素,將所有問題都想了一遍。

    呂大師最後走回座位,拿過帖子,微笑著道:“不必比了。”

    “嗯?”趙崇杉和方毅都怔住了。

    “我明白陸大師的意思了。”呂大師挺直脊背,目光悠遠,眉宇間竟沒有什麼怨恨之情:“他是想通過你們告訴我,匠人為匠,應忠於技藝,行有所止,練技先煉心……我懂了。”

    “……啊?”

    大師你想多了,師父沒有這個意思!

    看著他倆震驚的神色,呂大師自認為是猜中了,爽朗一笑:“好!承蒙陸大師看得起,第一家來挑呂家,我呂某人先行謝過,改日再登門道謝!”

    “……”

    話說到這份上,方毅也沒再堅持要和他比試。

    醞釀了一下,方毅還是笑著道:“呂大師果然博學多才,師父曾說,匠人就是手和心合二為一的勞動,當時我沒大明白,今日聽了呂大師這番話,倒是瞬間就明白了。”

    若是換成旁人,這樣的吹捧之言絕對會一馬屁拍到馬蹄子上。

    但是由方毅說出來,卻無比的順耳。

    呂大師難得的笑得滿臉慈祥,雖然因為向來板著臉,臉上的紋路極深,笑比哭還嚇人,但是還是很難得了。

    至少他的心情是真的挺愉悅的。

    旁邊的趙崇杉很沒眼色地補上一句:“另外,呂二先生昨天得的一塊金絲楠木料,是在宋老闆店裡拿錯了的……”

    那一瞬間,風起雲湧。

    不止呂大師變了臉色,就連呂大也瞬間明白了今天這災是怎麼來的,眼刀子梭梭飛,嚇得呂二少臉都白了。

    “啊,您放心,我明天就讓犬子親自給您送過去,哎呀真是抱歉,還讓你們親自來一趟。”呂大師努力維持著笑容,堅持得很是艱難。

    寒暄一番,呂大師親自送他們出門,並約好了等陸子安回來就上門拜訪。

    從呂家出來的時候,方毅還帶著和煦的微笑。

    等坐到了車上,他臉上的笑容就瞬間冷了下來,涼涼地盯著趙崇杉。

    “師兄……”趙崇杉脖頸上的汗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渾身發炸:“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呵。”方毅打量他一眼,玩味地笑:“不錯啊,這麼囂張的是吧,很有自信是嗎?出門前大師兄怎麼說的?必須十拿九穩!你就是這麼穩的?”

    一聽這話音,趙崇杉就知道壞事了。

    他剛才比試的時候託大了,師兄要來清算總賬了。

    “不是,師兄你聽我解釋啊!”趙崇杉嚷嚷著,理直氣壯地道:“高手過招,點到為止嘛!你看,別人都以為我會贏得很艱難,但我就不,我贏得很輕鬆!所以那呂大師才那麼狡詐,比都不敢比了,你看這是不是省了好多力氣!”

    “胡說八道!”方毅一巴掌糊他腦門兒上了:“你這叫什麼點到為止?沒看到呂大臉都陰沉得要滴水了嗎?”

    趙崇杉的行為,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比試了。

    這是打擊,從根本打壓了呂大的自信。

    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轟轟烈烈地將他對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通通碾成了渣渣。

    “我錯了我錯了。”趙崇杉抱著腦袋沒地躲,哎呀哎呀叫得歡:“我就是想另闢蹊徑嘛!你看,在所有人都以為我會選擇大家耳熟能詳的作品的時候,卻漫不經心拋出了小玩意兒,以不變應萬變,下次去挑別人的時候他們保準嚇得屁滾尿流!”

    見方毅露出深思的神情,他又得瑟起來了:“要是多來幾個像呂大師這樣不戰而降的,我們能省多少時間!到時師父就很快就能回來了!”

    聽了這句,方毅眉頭一肅,咳了一聲,瞥了眼前頭開車的宋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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