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直播之工匠大師 作者:九個栗子 (已完結)

 
q781009 2019-8-1 21:54: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1 283753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46
第455章 一勞永逸

    薛老四眉眼肅然:“我剛回去也問了薛珊,她說是鳳……讓她改的。”

    這事所有人都已經猜到了,倒不算新鮮。

    薛大伯面上連一絲動容也沒有,顯然早就想到了。

    要不是薛珊他們婚事已定,今天晚上這事絕不會這麼草草了事。

    已經是鳳家的未婚妻,他們罰了就是打了鳳家的臉。

    但是不罰,這事卻像一根刺一般,深深地紮在他們的心上。

    這件事,哪怕隨便換一家來做,薛家都不會這麼為難。

    但是偏偏就是鳳家,為什麼偏偏是鳳家?

    “老四,珊丫頭的事,你別怨我。”薛大伯在水池邊停下來,手輕撫在柳樹上:“以往他們滿口忠義,最喜歡說百工門欺師滅祖不敬長輩,但現在,我卻不大相信了。”

    其實這件事情,本無紕漏。

    如果不是薛歐護姐心切,大包大攬,就這麼坦然說自己一時生氣改的,他們可能反而不會察覺。

    鳳家僅僅是低估了他們姐弟的感情而已。

    而他們,則是高估了薛珊。

    想起薛歐回過神來,各種求他的場景,薛老四閉了閉眼睛,語氣低沉卻毫無轉圜的餘地:“不會的,大哥,這是她應得的教訓。”

    他難道不疼薛珊?難道不希望她嫁的好過的幸福?

    寵了她二十來年,她為了未婚夫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薛家。

    薛大伯看了他一眼,低沉地笑了笑:“過去我們還笑瞿家那丫頭吃裡扒外,如今才知道,瞿家那老匹夫還真是厲害。”

    硬生生逼著瞿蓓蓓招婿,貝家之前拿走的又吐了回來。

    兩人相視一笑,眼底都有些苦澀。

    相對於他們這裡的哀風慼慼不同的是,此時的公寓熱鬧無比。

    方毅他們還沒回來,電視屏幕上正重播著白天他們的比試過程。

    “哈哈,干的漂亮!就得這樣子!”

    “哎,感覺方師弟技藝又進益了,作為師兄的我有很大的鴨梨啊!”

    某師兄斜睨他一眼:“鴨梨?給我吃啊!”

    眾人嘻嘻哈哈地笑,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他們都恢復了青年人的朝氣蓬勃。

    “來了來了!”有人拍了下桌子:“快,坐好,大師兄來了!”

    今時不比往日,曾經的青澀少年應軒,如今眉宇之間已經有了些沉穩的影子。

    他披著星光而來,步伐沉緩有力,往台上一站,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坐得筆直。

    跟著他一道來的瞿哚哚和鄒凱對視一眼,唇角微彎。

    嗯,還真挺唬人的。

    “明天我去薛家,計畫需要改動一下。”應軒看了眼鄒凱:“我不在的時候由鄒凱主事,你們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都找他。”

    眾人默默點頭。

    應軒讓鄒凱上台講話,鄒凱倒也不推辭。

    他走上台,揚眉一笑,瞿哚哚心裡咯噔一聲,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的準則很簡單。”鄒凱咧開嘴,笑得一臉邪氣:“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們一個個都皮緊實點兒,不要撞我手裡,左右應軒去薛家就一兩天的事兒,只要你們在這時間裡不鬧亂子,我還是很好相處的。”

    呸。

    眾人眼底寫滿了不信,但倒也沒人當面反駁。

    “因為這事現在已經鬧得很大了。”鄒凱語氣難得的嚴肅:“所以我覺得,這事宜快不宜慢,必須搶佔先機,所以明天應軒去薛家,另外再派四個人去挑兩家。”

    同時進行的話,雖然有些麻煩,注意力分散,但是帶來的好處卻是很大的。

    聽了這話,現場頓時沸騰了。

    “我啊,我!我金銀錯做的可棒!師父都誇過我!”

    “挑人得全面,萬一人家有擅長各種技藝的能人呢?還是派我去吧,我每項技藝都比較均勻,都拿得出手!”

    他們都是空無前例的積極,一心只想著要去衝鋒陷陣。

    看到他們這樣的表現,應軒一直高高懸起的心總算是安定下來。

    不反對就好。

    應軒點了幾個人:“你們四個,把對象也改一下,換成比較有名氣的四家吧。”

    畢竟他已經出手了,再去挑那些籍籍無名的對象的話,顯得有些掉檔次。

    “為什麼?”有人不解了:“他們改成了我原本要去的,那我呢?”

    “嗯……”應軒沉吟片刻,笑了:“可能,他們撐不到我們全部把他們輪一遍了。”

    “……”

    短暫的沉默過後,有人激動了:“那怎麼成!說好的人人有份呢?”

    “就是啊,狼多肉少,這不夠吃啊!”

    “我等了這麼久,就等來了這結果嗎?”

    群情激憤,每個人都非常激動!

    “要不,乾脆一起行動?”鄒凱面帶微笑,徵詢著應軒的意見:“我在家坐鎮,你帶他們出征,你放心,我不會讓後院起火這種事發生的。”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眼巴巴地看著應軒。

    瞿哚哚雖然覺得這是個餿主意,但目前來看,的確這法子比較適合。

    “一勞永逸是最好的,都是上門挑事,這麼講究禮數做什麼。”鄒凱一錘定音:“都是掀桌子,難道你掀的好看一點人家就不生氣了?”

    “那……行吧。”應軒短暫的思考過後,咬牙同意了這個辦法。

    眾人喜形於色,紛紛往自己名下扒拉著。

    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應軒終於明白了師公那聲喟嘆從何而來。

    這就是群狼崽子啊,一個個眼裡都冒著綠光。

    所幸這事兒是師父臨走之前吩咐的,他們把戰線縮短,應該沒什麼影響。

    於是第二天,原本默默觀望著薛家的動靜、準備看好戲的眾世家,被送上門的帖子打了個措手不及。

    說好的挑薛家呢?

    為什麼是他們?

    尤其是鳳家,所有人都懵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來的這個人叫什麼?”

    “不知道,上邊沒寫……”

    “聲東擊西?圍魏救趙?來的是不是應軒?”

    鳳家大堂內站滿了人,卻寂靜無聲。

    有人弱弱地道:“應該……不是應軒……”他指了指屏幕。

    擺在正中的筆記本電腦上,正好顯示出應軒走進薛家的場景。

    薛家嚴陣以待,對應軒也算客氣周到。

    這樣的態度獲得了不少路人的好感,彈幕都是誇薛家比呂家要好的。

    “為什麼不是應軒來?”鳳家家主盯著屏幕,微微皺著眉頭:“論資歷,應軒是大師兄……”

    該挑最厲害的世家才是。

    但是應軒卻去了薛家,派了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小徒弟來,百工門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47
第456章 我們也直播【為明月曄舵主加更!】

    屋子裡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個個面色都很是難看。

    “這不對。”鳳老爺子來回踱了幾步,沉著臉看向自己的大孫子:“你說……那篇文章,真是薛家人發的嗎?”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瞧著不像薛歐的風格。”

    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麼個問題,鳳鈺怔了怔:“我看著也不大像……但是也說不好,興許是他們太生氣了……”

    後面的話他卻沒再說完。

    這件事情,初時不覺得,仔細思索時便能看到不少疑點。

    當初把薛家拉進他們的陣營,還是爺爺帶著他親自上門做的說客。

    薛家當初,其實是想要中立的。

    想到這一點,他輕輕地抽了口冷氣:“爺爺,你的意思是……”

    鳳老爺子沉肅地點了點頭,手指指了下屏幕:“薛珊不在。”

    聽了這話,鳳鈺頓時一驚。

    對自己的未婚妻,鳳鈺最是清楚不過。

    從小被嬌寵著長大,薛珊的性子其實是有些驕縱的。

    但她就是命好,長輩疼她,父母寵她,就連親弟弟薛歐懂事之後也處處讓著她。

    旁的不說,這種熱門的場合,她是絕對會在場的,而且絕對會打扮得最漂亮。

    她向來是喜歡出這類風頭的。

    那麼,眼下這場景就越來越奇怪了。

    鳳老爺子臉色很難看,語氣也愈加凌厲起來:“你……沒給薛珊說什麼有的沒的吧?”

    “真的沒有!”鳳鈺瞪大眼睛,連忙擺手:“我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人,向來是說風就是雨的,什麼事都不過腦子,我哪敢跟她說正事啊……”

    這話說的雖然難聽了點,但也是事實。

    他說過她好多次,讓她改,但她就是倔,還惱恨他,說自己那是天真無邪,他該珍惜她的純真。

    乍一聽了這話,鳳鈺差點沒吐血。

    氣的半死的他幾乎就要說分手了,但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心又軟了。

    心想著,薛家寵了她這麼些年都過來了,他寵個幾年,慢慢調丨教便是。

    未來長著呢,他實在不該這麼心急,於是就這麼放了過去,再沒管過。

    但是如果真如他們所想……

    “我現在過去一趟,看看到底怎麼回事!”鳳鈺當機立斷。

    “不急。”鳳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轉動著手裡的佛珠串,沉吟道:“外頭那人叫什麼?”

    “叔爺爺,外頭那人說他叫丁浥塵,年約二五。”

    丁浥塵?

    真沒聽說過這號人。

    沒想到百工門真的做得出來,不知道他們是託大呢,還是看不上他鳳家。

    鳳老爺子冷笑一聲,隨手指了自己的大弟子:“就你去會會他吧,不必留情面。”

    他們既是做了初一,就別怪他做十五了。

    管他來的是什麼垃圾貨色,他今日定要讓那人灰頭土臉的自己滾回去。

    “爺爺,不如我去吧……”鳳鈺眉頭緊鎖,有些擔憂:“百工門出來的幾個人,都有幾把刷子,榮叔他……”

    淡淡睨了他了眼,鳳老爺子哼了一聲:“陸子安雖是真教東西,但這手藝啊,也是講究天份的。”

    他起了身,慢慢走下來,聲音輕而漫:“老天爺賞飯,也得看吃不吃得下,陸子安算是有點識人的本事,從卓家半道截了個應軒過來做徒弟,又撿了些天資高的孩子,但這丁浥塵年紀可不小了,要真有這本事,何愁拜不到師父?”

    二十五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比陸子安小一歲。

    但是於學徒而言,這年紀當真是挺大的了。

    如果真有才華真有天份,哪輪得到陸子安收他為徒?

    眾人聽了這話,也是恍然大悟。

    “難怪之前沒聽說過這人,怕是根本不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看來百工門這次又是想來一次田忌賽馬啊,同樣的招數使出來,也不怕跌份。”

    “聽說陸子安收了二十四個人呢,怕是喜歡這數字,隨便撿了個人出來湊數也說不定。”

    以為拿個普通的弟子來敷衍他們,就能打擊到他們?

    恰恰相反!

    鳳鈺心頭擔憂薛珊,想著剛才薛家人的臉色,也是一狠心:“去,把電腦拿出來,我們也直播!”

    不是應軒在挑薛家嗎?他倒想讓人看看他們是怎麼將百工門的人打敗的!

    世間人總是喜歡吹,才建立的小門小戶,竟然被吹得戰無不勝。

    今天他就讓他們看看,什麼才叫世家,什麼才叫底蘊!

    既是確定要接下帖子了,架勢自然是要擺出來的。

    大門忽地敞開,有人提了銅鑼重重一敲。

    鳳家在大街盡頭,這聲鑼響清脆悠長,順著長街一路晃蕩。

    許多人家都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瞧,不知道出了啥熱鬧。

    “丁先生,請進。”

    裡頭走出來的兩隊人,衣著完全一樣,顯然都是學徒。

    他們個個都面容沉肅,氣氛極為低沉壓抑。

    但是丁浥塵卻是一點都不受影響,提著他的工具箱慢條斯理的往前走。

    帶路的人原本故意加快腳步,卻不料丁浥塵竟一點都不急,他只得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等他。

    和呂家、薛家一樣,鳳家為表明自己也是坦蕩人物,將比試地點定在了院子裡。

    四周所有人圍成一個圈,目光灼灼。

    丁浥塵卻是徑直上前和鳳老爺子見了禮:“百工門丁浥塵,見過鳳大師。”

    若是他個人前來,怕是得自稱一聲晚輩。

    但他現在代表的是百工門,便萬萬沒有自稱晚輩的理。

    “丁先生。”鳳老爺子只是點點頭,微一伸手:“請吧。”

    走到院中,有兩人便抬出一個木箱子。

    只是咯嗒兩聲,那箱子便被用力拉開。

    先是四條腿,然後便是各種榫卯相扣將其底部拼成一張桌面。

    最後再上前幾個人,分別握住各個部位。

    “呼!嘿!”齊聲一吼,木桌在空中轉了個向,轟然落地。

    如此厚重的桌子,卻是完全以榫卯組建而成,平時可以縮成木箱便於安放。

    僅此一項,院牆上頭許多來偷看的鄉鄰便已發出驚嘆。

    “真神奇喲,一張桌子還能搞這麼多花樣。”

    “他們這不是變的魔術叭!能不能把人也塞了塞了,放口袋?”

    眾人雖然面上不顯,但聽著這些讚歎,心裡還是有些得意的。

    但是看到丁浥塵之後,他們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知道他們這是下馬威,但是丁浥塵內心毫無波動。

    不過是他師父玩膩了的小把戲而已,還這麼麻煩,他們到底是怎麼拿得出手的?

    見他沒什麼反應,鳳鈺一擺手。

    前頭搬出一張桌子,攝像頭正正對準丁浥塵。

    “攝像?還是直播?”丁浥塵終於有了點反應。

    “直播。”鳳鈺客客氣氣地道:“想來丁先生是很習慣的吧?”

    這話明明是反諷,但丁浥塵竟沒聽出來。

    他不僅不生氣,反而高興得很:“哎,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們沒有呢!”

    直接打開工具箱,他從裡頭取出一個高清攝像頭:“你們的太普通了,拿我這個吧?”

    見他們呆住,丁浥塵笑眯眯地道:“這個是高清的!專業!”

    論直播,百工門都是專業的!

    萬萬沒想到他會是這反應,鳳鈺都怔了半晌,才面無表情地接了下來。

    偏偏他還不會裝,最後又是丁浥塵自己裝的。

    “哎呀,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賬號,要不就登我的吧!”丁浥塵樂滋滋地笑:“剛好我的粉絲不多,哎呀,這真是極好的。”

    秉持著送佛送到西的理念,他不僅給人開好了直播間,還順便幫著調了下角度。

    最後理了理衣領,一本正經地道:“大家好,我是丁浥塵,今天的直播……”

    【哇,是丁哥哥呢!】

    【丁哥哥你也出徵了嗎!?加油!一定要凱旋而歸呀!】

    【丁哥哥,我們都押你贏!】

    【怎麼有個眼熟的面孔,主播你背後那瞪著眼睛的,像是鳳鈺吧?】

    “……”

    一眾鳳家人看傻了眼,個個面黑如炭。

    百工門的人真是一個賽一個囂張!

    “好了。”丁浥塵慢慢走以桌前,認真地道:“我準備好了。”

    鳳老爺子審視的目光在他身上頓了頓,一指桌子:“剛好這桌子剛做好,還沒配椅子,聽說百工門也有教榫卯,不如今天就做張榫卯組建的椅子吧。”

    “這,不太好吧?”丁浥塵果然皺起眉,有些抗拒的樣子。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48
第457章 水很深

    一看他這模樣,鳳家人頓時來了精神。

    “怎麼呢?”鳳鈺打量著他,語氣甚是悠閒:“莫非丁先生比較擅長玉雕?那可怎麼辦,我們鳳家都是習木藝的。”

    “如果丁先生覺得這太難了,那我們換個簡單點的吧?”

    “哦,原來是這樣。”丁浥塵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卻並沒有正面回應難不難:“那好吧,我們就做椅子好了。”

    【感覺丁哥哥好溫柔啊,都不直接打臉噴回去的。】

    【你懂什麼,這叫風度,只可惜人家沒領情,還沾沾自喜。】

    【忽然想起了天門的那個案子。】

    【朝我的頭開木倉!嘭!】

    【居然有人提這種要求,真是奇怪。】

    【真是的,這種要求這麼好拒絕呢!23333】

    榫卯在業界,算是偏冷門的手藝。

    如今的木雕界,更多的人往手工藝品上邊趕。

    很多人認為做桌子椅子上不得檯面,寧可花許多工夫,尋一塊奇形怪狀的木料做成很奇特的作品,用來提高價格。

    也正因此,鳳家一直以自己堅持做榫卯為豪。

    就更加看不上這麼跳的百工門了。

    只是……鳳家人可能不知道,在百工門,榫卯是基礎課程。

    丁浥塵慢慢取出刻刀,手在桌面敲了敲:“限時嗎?”

    “半個小時。”有人取出鬧鐘,定了半小時。

    “成。”丁浥塵也沒怎麼挑,直接走到了鳳家提供的木料前,慎重下刀。

    鳳老爺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與堅守傳統的鳳家人相比,百工門的人好像更排斥機器。

    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寧可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其他人都在看丁浥塵的操作,鳳老爺子卻在研究他下刀時的順序。

    身為一名手藝人,每個人的習慣都不一樣。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這個丁浥塵和陸子安的習慣很相似。

    下刀前先撫摸木料進行分析,短暫的思考,確定好方向之後再下刀。

    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先切割了,再根據出來後的形狀進行雕琢。

    這是為什麼呢?

    就因為他是陸子安的徒弟嗎?鳳老爺子不能理解。

    丁浥塵做榫卯的時候,當真是下刀如有神。

    刀鋒凌厲,拐角卻柔和圓潤,最難得的是刀身極薄,哪怕未經打磨,以榫卯相扣,中間竟無一點縫隙。

    場中的竊竊私語不知什麼時候已悄然停止,就連鳳鈺都看得很認真。

    這是極難得的近距離觀察和學習的機會,誰都舍不得眨眼睛。

    究竟創新派和守舊派,兩者的區別在哪裡呢?

    正在鳳鈺看得認真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今天可不是普通的日子,鳳鈺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動身朝門口走去。

    “怎麼了?”他微微皺著眉,有些不悅地道。

    “鳳鈺!你這個王八蛋!你害死我了!”薛珊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大概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一下子來了力氣,竟生生甩掉了攔住她的兩個人,一下衝到了鳳鈺面前,卻又被人死死拉住了手。

    “薛小姐……”

    鳳鈺擺擺手,示意那兩人放開她,目光溫柔地看向薛珊:“小珊,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薛珊滿腹委屈,剛重獲自由,毫不猶豫地甩了他一巴掌:“你混蛋!”

    她真的是氣得狠了,這一下毫不留情,鳳鈺被她打得臉都偏了一下,腦袋嗡地一聲,怒火瞬間湧了上來。

    手用力地握了握,鳳鈺咬著牙陰沉地盯著她:“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薛珊本以為他會給她道歉,卻不料他還是這德行,當下就氣哭了:“你讓我把博文改了,害我弟被罵,又害我被關了一晚上,你還要我給你解釋?”

    她一邊哭,一邊捶他:“我大伯讓我爸把婚期提前,就下個月就嫁過來你知道嗎?我,我臉往哪擱!”

    本來定好的日期,突然這樣改一下,豬都知道里面出了大問題。

    更何況還把她壓箱的事也從她弟那兒拿走了,交給了一向和她不對付的表弟,她還有什麼活路?

    這不是告訴所有人,她薛珊已經是薛家的棄子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嫁來鳳家又怎麼立得穩,有何幸福可言?

    她昨晚回房後就被罵得半死,鬧騰不休,她爸回去後什麼也沒說,直接和她攤了牌,她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但是認錯無門,薛家長輩被她傷透了心,她爸更是煩得很,直接把她關起來了。

    她實在是嚥不下這口氣,自己扒開窗戶狠狠心從二樓爬到空調外機上又跳下來的,就是為了來找鳳鈺算賬。

    “你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聽著她一邊哭一邊罵,鳳鈺任她打了好些下,才總算是捋清楚了來龍去脈。

    猛地握住她手腕,鳳鈺一字一頓:“我絕對沒有給你說過讓你改博文的事情,我鳳鈺頂天立地,絕不是這等無恥小人,別人不懂,你難道不懂?”

    薛珊猛然抬起頭看他,懵了:“啊?”

    “就像薛歐不可能使這種手段一樣,如果我是這等投機取巧的小人,我又怎麼可能擔得起鳳家家主的擔子。”鳳鈺雖然壓抑著,但看著薛珊的目光還是有了一絲遺憾。

    眼前人是心上人,卻並不懂他。

    說完,他也不再看她,直接拉著她往裡走。

    前因後果,在他腦海中逐漸理清。

    好一出離間計,以前倒是他看輕百工門了。

    還當他們都是英雄好漢,才敢如此正大光明地上門挑戰,卻沒想到,原來人家是有備而來。

    場中的丁浥塵只隱約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聲,卻並沒在意,只專心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倒是直播間裡的一眾吃瓜群眾得到了最新消息。

    【哇哇,好勁爆,我就在鳳家外頭聽了一耳朵!原來這裡頭水這麼深!】

    【求八求爆!】

    【……吧啦吧啦……】

    這人大致地把薛珊的話說了一通,頓時直播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半晌,有人弱弱地說:【咋感覺這事,沒那麼簡單呢?】

    “這事沒這麼簡單。”鳳老爺子掃了眼薛珊,和顏悅色地道:“小珊你別擔心,這件事情既然是個誤會,我回頭會找老薛好好說說的,不會耽誤你們。”

    薛珊被他們一通分析,搞的更加糊塗了,當下懵懵地道:“不是鳳鈺,那會是誰?”

    以她簡單的腦回路,根本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

    “很簡單啊。”鳳鈺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誰得利,誰就是主謀,這不是很明顯了嗎?”

    這句話清晰明白,指向無比明確。

    在場的鳳家人略一思量,目光便都帶了些隱怒,看向了院子裡。

    這時丁浥塵已經做了許多榫卯零件,但是真的就純粹是零件,連椅子的輪廓都沒出來。

    與丁浥塵不同的是,有各種機器相襯,鳳家大師兄的椅子已經做了大半。

    他現在只有椅背尚未完成而已,其他部位甚至都已經打磨光滑。

    半個小時的時間,於他而言綽綽有餘,但是丁浥塵的話,怕是有些不夠了。

    “果然如此。”鳳鈺面色陰冷,眼底蘊藏著滔天怒意:“百工門!他們怎麼敢!”

    “去吧。”鳳老爺子輕描淡寫地朝院裡一抬下巴:“不用比了。”

    “是。”

    鳳鈺行走如飛,周身彷彿帶著風。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走到丁浥塵跟前,冷冷地道:“丁浥塵,不用再做了。”

    “嗯?”丁浥塵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手下動作竟然還沒停:“怎麼呢?”

    “百工門的大禮,我鳳家受了。”鳳鈺負手而立,眉宇間帶了一絲鄙夷:“以你百工門如此品行,不配與我鳳家同台競技,你回去吧,不必再來了。”

    刀,頓住了。

    丁浥塵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神也逐漸冷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鳳鈺冷漠地看著他,語氣愈見凌厲:“我鳳家接帖子,是因你百工門行事光明正大。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你們不過偷雞摸狗之徒,再與你們比下去就是污了我鳳家門楣,離間我鳳家與薛家前,也得掂清自己的斤兩。回去告訴陸子安,想發揚傳統技藝,行事就得放端正點,別污辱了這技藝二字!”

    這話當真是一派正氣凜然,說的人熱血翻湧,激盪澎湃。

    場中不少人都忍不住大聲叫好:“好!說的好!”

    “胡說八道!”丁浥塵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哐噹一聲把木料扔桌面:“就兩個沒落的世家,也需要我們用計謀?你未免太把自己當棵蔥了!”

    “你!”

    不等鳳鈺張嘴,丁浥塵哼了一聲,斜睨了一眼對面眼中冒火的對手,冷笑道:“就這種手藝,拿來給我小師弟練手都不夠看的,我不過是給你們點面子,想讓你們輸得不那麼難看,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看著點!這就讓你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榫卯!”

    他向來與人為善,從不喜歡如此盛氣凌人。

    之前明明可以踩他鳳家一腳,但是他沒有那樣做,是為了給他們的“無意冒犯”讓出一點空間,多一點包容。

    而此時他轉變態度,只因為鳳家的口無遮攔和恬不知恥實在影響了他的心情。

    這鳳家實在太過分了!

    說他可以,說百工門不行!

    說他師父更加不行!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48
第458章 道歉!【為暗夜無念舵主加更!】

    萬萬沒想到,方才還文質彬彬的人翻起臉來竟然會這麼可怖。

    鳳鈺被震到了,雖然很快就反應過來,但還是甚為惱怒:“所以你這是心虛?惱羞成怒?”

    “呵。”丁浥塵冷笑,飛快地開始進行組裝。

    見對面的大師兄臉都氣白了,鳳鈺退後半步,怒喝道:“簡直冥頑不靈!把他給我扔出去!”

    丁浥塵掃了他一眼,絲毫不掩眸中的鄙夷:“嘖,心虛了?都不敢讓我組裝完啊,莫不是看自己要輸了就故意賴賬吧?”

    一邊嘲諷,手下卻是半點沒停頓。

    各種零件在他手中彷彿帶了絲殘影,哪怕站得這麼近,鳳鈺也看不清他到底是如何組裝的。

    只見一條椅子腿被組裝起來,然後便是其他三條,椅面,椅背。

    那些零散的零件,以各種榫卯組合在一起,期間只聽得到不停的“咔嚓咔嚓”之聲。

    “呵,誰心虛誰知道。”鳳鈺完全不虛,因為他的確沒做過,冷眼旁觀看他到底能組裝出個什麼玩意出來。

    【話說,我終於看出點名堂來了。】

    【我也看明白了,薛家是認為他們微博的文章被改是鳳家干的。】

    【但是鳳家沒有這樣做,所以鳳鈺認為是丁哥哥干的!】

    【但這好沒道理啊!為什麼啊?有沒有大佬出來解釋解釋啊!?】

    【一頭霧水ing……】

    彈幕迅速分為了三派系。

    一派支持百工門,認為這是薛家鳳家的苦肉計。

    一派支持薛家,認為百工門無恥,鳳家賣了隊友還賣慘簡直不要臉。

    一派支持鳳家,認為薛家臨陣倒戈,是被百工門收買了。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各種彈幕爆炸,後面更有土豪直接拿打賞罵仗,整個直播間頓時烏煙瘴氣。

    偏偏丁浥塵在忙,而鳳家又沒人管他們,於是直播間越吵越凶。

    這邊太過熱鬧,幾個火箭飛過,吸引了不少人進來。

    最後終於引起了卓鵬的注意:“哎?這個直播間怎麼回事。”

    他點了連線,但那邊播主沒理他。

    拖了台筆記本過來,他登了個小號過去,只看了幾秒就頭大了。

    這死孩子!出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回個信兒!

    正準備打電話給丁浥塵,就聽得丁浥塵冷清清地開口了:“好了。”

    他的聲音裡,彷彿帶了冰碴子,涼得人牙疼。

    之前還有各種議論聲的院子裡,此時已經落針可聞。

    直播間裡所有彈幕都慢慢消失了。

    彷彿空氣定格在這一刻,又好像一眨眼就過了很久。

    這是一張明式風格的木椅,造型簡潔大氣。

    每個拐角都非常圓潤,簡潔的線條,勾勒出它輕便的椅身。

    背板處由三根筆桿式圓棍替代,左右兩根上部內傾,產生空間上的變化,具有獨特的審美趣味。

    這種款此椅是早期明式家具式樣,現已很少能見到實物,非常珍貴。

    因為製作時需要考慮到其空間的合理性與舒適性,所以如今的木匠也很少會做這樣的款式。

    但是這丁浥塵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其做了出來……

    並且,更重要的是,這張椅子,眾人看著它被堆疊起來,完完全全是以各種木塊組裝而成。

    但是偏偏看不到一絲裂隙。

    明明沒有精細打磨,更沒有加任何膠水。

    鳳鈺面色陰沉如水,到底是按捺不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不仔細體會的話,真的感覺不出接洽處的些微差別。

    他心頭微驚,卻是連先前的憎怒都忘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話一出口,鳳鈺立刻懊惱地閉上了嘴。

    淡淡看了他一眼,丁浥塵勾了勾唇,不無涼意地道:“就這麼做的。”

    那意思很明顯:你不都看著呢嘛。

    先前與他比試的鳳家大師兄也走了過來,細細觀賞後,忍不住道:“那你這多出來的幾塊木料是干啥的?”

    “哦,隨手做著玩的。”丁浥塵意味深長地看了鳳鈺一眼,才拿起一條帶著弧度的木方。

    他抬起木椅的兩條腿,將這條木方卡了上去。

    然後便是另外一邊。

    卡好之後,所有人都看出來這是什麼了。

    “嘿!”丁浥塵深吸一口氣,用力將這椅子搬到了地上,輕輕拍了拍,坐了上去。

    悠哉悠哉地道:“我喜歡沒事的時候做點小零件,用來提高舒適度,所以加兩條木方,可以把椅子變成搖椅。”

    不等旁人反應過來,丁浥塵又起了身,拍拍椅背:“哎,你看,這太硬了,也太直了,躺不下去不舒服。”

    鳳鈺額角青筋都冒出來了,抿緊唇什麼都沒說。

    慢條斯理地看了他一眼,丁浥塵抓起另一塊木料,慢慢卡進椅背下方空出來的一處凹槽。

    這塊木料微微傾斜,帶出一抹弧度,伸出來一截,向上微微翹起。

    連續插了三塊木料後,眾人大概已經明白他是想做什麼了。

    鳳家大師兄站得很近,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怎麼還有這種方法。

    榫卯……不該是嚴謹的嗎?

    它該是嚴密結合,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最好是四四方方,最為穩固才是。

    為什麼,竟然還能帶有弧度……

    丁浥塵伸手在椅背處敲了兩下,推出一根榫條,然後慢慢把椅背放了下去。

    放下去四十五度,之前加上的木塊剛好卡進椅背上的榫眼。

    “看,這樣是不是就剛剛好啦!”丁浥塵故作歡喜地站起身來,伸出右手作邀請式:“鳳先生要不要試試?”

    此時此刻,再無一人說什麼陰謀陽謀。

    鳳鈺更是所有話都被堵在嗓子眼,明明理智告訴自己不該坐,但對於這種新技術的好奇與嚮往,讓他無法拒絕這份誘惑。

    在所有人的注視裡,鳳鈺慢慢坐了下去。

    手輕輕撫在椅身,光滑毫無阻滯的手感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丁浥塵輕輕鬆開手,椅子便慢慢搖了起來。

    輕鬆,悠閒,自在。

    每個角度都恰到好處,椅子長度也剛剛好。

    甚至還有擱腳的地方!

    雖然不願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是鳳鈺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椅子,當真不錯。

    他站起身來,丁浥塵噙著笑意看著他:“不多坐坐?興許再坐一下就散架了呢?”

    鳳鈺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不願承認自己剛才是有這想法。

    “怎麼樣,現在你可以道歉了吧?”丁浥塵卻是寸步不讓,語氣慢慢變得冷厲:“鳳先生,請代表鳳家,向百工門道歉,向我師父道歉!”

    被他氣勢所迫,鳳鈺張了張嘴,竟是說不出反駁的話。

    的確,丁浥塵露的這一手,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難道鳳家還懷疑我們?”丁浥塵逼近一步,目光陰惻惻地看著他:“難道鳳先生認為,我百工門需要耍心機?需要耍手段?我說過了,薛家和鳳家,於我們百工門眼中並無二致。”

    他面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都剮人心:“敢做就要敢當,我百工門向來光明磊落,可擔不起這等‘好名聲’!”

    什麼陷害?什麼離間?

    丁浥塵眉宇間清清楚楚地寫著三個字:不需要!

    就憑他露的這一手,整個鳳家無一人能敵!

    他就是直接遞了帖子,正大光明踏進的鳳家,根本不需要什麼旁門左道!

    “丁先生。”卻是鳳老爺子慢慢走了過來,目光平靜地在他的明式木椅上掃過,語氣淡然:“既然你說你百工門不曾做下這等事情,那麼還請為我們解惑,為什麼應先生會去薛家?”

    丁浥塵冷冷地道:“因為薛家主動挑釁啊,本來我們是準備一家一家慢慢挑過來的,誰知道他們太心急,打亂了我們所有計畫。”

    那意思可清楚明白的很:我們還沒怪他們瞎折騰礙事呢!

    “你胡說!”薛珊咬了咬牙,到了這當口,她也顧不上自己的臉面了:“我家那博文……是,是我改的!”

    她閉了閉眼睛,慢慢地道:“我收到鳳鈺發給我的信息,他懇求我幫他這個忙,我以為沒關係,所以才……”

    是她?

    場內大嘩,眾人看向她的目光頓時複雜無比。

    有意外,有震驚,更多的是鄙視。

    竟然真的有這種愚蠢的女人,還沒嫁過來,就幫著夫家坑自家……

    眾人看向鳳鈺的眼神,多多少少添了絲同情。

    鳳鈺面色不變,平靜地道:“我沒有發過,這幾天我一直很忙,手機一直關機。”

    “現在情況就是這樣子。”鳳老爺子進行了一下總結:“薛珊收到鳳鈺的信息,才會改博文,但是鳳鈺並沒有發過,而且兩件事情結合起來,我們認為最終得益者是百工門……”

    “所以你們就以為是百工門覺得我必輸無疑,特地搞了這麼多事,繞這麼大個圈子,就是為了坑你們一把?”丁浥塵譏誚地道:“按你們的說法,我故意過來就該能贏才是,但既然我能贏,我們搞這麼多事又是圖什麼呢?”

    鳳鈺深吸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不,我們認為,你會輸。”

    而且是認為百工門內部覺得,應軒對上他鳳家,也無必贏的把握。

    所以為了讓他們此次行動影響力更大,便棄車保帥。

    運用田忌賽馬的招數,以丁浥塵敗給鳳家為代價,應軒出面挑贏薛家。

    他們正是這麼想的,才會認為這背後謀劃的人是百工門。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49
第459章 一切盡在掌握

    他們正是這麼想的,才會認為這背後謀劃的人是百工門。

    但是沒想到,這丁浥塵技藝竟然這般精湛。

    就連鳳老爺子都有些搞不明白了:“所以現在最奇怪的是,這件事的起因和動機是什麼?”

    既然丁浥塵有這能力,他們確實不需要搞這些名堂。

    有真正的實力,何須這些歪門邪道?

    直接堂堂正正打上門就是,反正打得贏。

    如此說來,這根本不是所謂的謀劃,反而是畫蛇添足。

    “或許,我們需要三方坐下來,好好融合一下彼此的信息。”丁浥塵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果斷地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既然我們三方都各有損失,那麼就得揪出這個獲利的人。”

    既然丁浥塵有這能力,那麼薛家、鳳家自然是無法摘出來的。

    鳳老爺子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倒也很是爽快地道:“抱歉,等查證確實後,我鳳家會給百工門一個滿意的交代。”

    “好。”

    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離開了直播的範圍。

    因此,直播間裡更亂了。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怎麼還不打起來?】

    【就是!光膀子上啊!是男人就得干男人!娘炮才睡妹子!】

    【……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鄒凱皺眉看了半晌,打丁浥塵的電話還是沒人接。

    他惱火地捶了下桌子,轉頭打給了卓鵬。

    正在開會的卓鵬原本沒打算接,看了一眼,見是鄒凱的便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抱歉,稍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這裡沒有陸子安的時候,他職位便是最高的,誰敢有意見。

    走到一邊後,卓鵬才接起來:“喂。”

    “鵬哥,出事了。”鄒凱迅速地把鳳家發生的事情大概地描述了一遍:“我看不到具體的情況,丁浥塵展現了自己的作品之後,走到一邊和鳳家人說話去了,現在已經退出了直播間,連一句交代也沒有,我擔心……”

    “你說,他的作品?”卓鵬敏銳地捕捉到關鍵的內容:“他的作品怎麼樣?鳳家的作品呢?”

    鄒凱抓了把頭髮,有些煩躁:“他的作品很好啊,還能弄成搖搖椅和躺椅,鳳家那人都沒做完我是說我擔心鳳家人惱羞成怒會對他不利,要不我……”

    “不用。”卓鵬短暫的思索後,當機立斷:“你什麼都別做。”

    “嘎?”

    “丁浥塵不是趙崇杉。”因為他們這些徒弟住的是公寓,卓鵬算是從頭到尾都有跟到,對他們每個人的習性瞭如指掌:“丁浥塵經歷的事情多,行事穩重,絕不會故意去打臉什麼的。”

    鄒凱一個頭兩個大:“但現在他已經打臉了。”

    “那就說明他確實是生氣了,按你說的,他讓鳳家道歉,但是為什麼關直播的時候鳳家沒有,他也沒有意見?”卓鵬愉快地笑了起來:“百工門這些小狼崽子,沒一個肯吃虧的,既然他這樣做,那就說明,這場談判,他佔據了主導位置。”

    就這麼點子信息,鵬哥就分析出了這麼多東西?

    鄒凱不得不服氣了,深吸一口氣:“鵬哥,你越來越可怕了,請你千萬不要分析我……”

    “聽你的語氣和心虛程度,我分析得出一個結論。”卓鵬不緊不慢地道:“你,追哚哚失敗了。”

    “……草。”鄒凱被人戳中最疼的地方,啪地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鄒凱到底是坐不住了。

    不管丁浥塵這邊情況怎麼樣,他也該去現場看看。

    鼓起勇氣,他打了個電話給瞿哚哚。

    “喂?”瞿哚哚接的很快。

    乍一聽到她的聲音,鄒凱手都抖了一下,好歹還是穩住了,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公事公辦一點:“是這樣,我得去一趟鳳家,你有空嗎,過來幫我頂一下直播。”

    瞿哚哚沉默了幾秒,才嗯了一聲。

    確定她答應以後,鄒凱總算是放下心來。

    他有心想說點什麼,但可惜張了張嘴,卻還是不知道說啥好。

    最後只得愣愣地、乾巴巴地道:“那個,謝謝了。”

    “不客氣。”瞿哚哚的聲音愈加冷淡:“這也是我的工作。”

    掛了電話後,鄒凱呆了幾秒,一巴掌糊自己臉上了。

    丟人!

    不過懊惱歸懊惱,該做的事情他還是不會耽擱。

    收到鄒凱發來的信息後,原本半躺在沙發裡的陸子安皺著眉頭坐了起來。

    “怎麼了?”沈曼歌剝了顆葡萄,輕輕拈著塞進他嘴裡。

    酸酸甜甜的感覺在嘴裡蹦開,陸子安吃完後,才慢慢地道:“長偃出了點事。”

    “要緊嗎?”頓住手裡的事情,沈曼歌擔憂地看向他:“要不,我回趟長偃?”

    “沒事。”陸子安安撫地拍拍她的頭:“還在掌握之中。”

    他自己的徒弟,他自己知道。

    那些小狼崽子一個個把百工門看得比什麼都重,鳳家這般在直播間進行了名譽詆毀,他們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他們反正年紀輕,輩份低,說出什麼話也不得罪人。

    但他出面的話,反而會因為身份的特殊而束手束腳。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已經把前因後果都思考清楚,語氣輕鬆地道:“就當,這是他們出道前的小考驗好了。”

    “那好吧!”沈曼歌洗了手,把手擦了擦,神秘兮兮地拉住陸子安的手:“子安,你過來。”

    見她往臥室走,陸子安當時就笑了:“光天白日的……”

    後面未盡之意,雖不明顯,但沈曼歌還是聽明白了。

    瞪了他一眼,沈曼歌扭臉:“閉嘴!”

    只到了房間以後,陸子安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沈曼歌打開櫃子門,慎重地取出一件長衫,目露期待地道:“你看,這是我幫你做的衣服,你試試吧!如果不合尺寸我再改。”

    墨青色的長衫,針腳細密,難得的是其花紋,全是同色的墨竹。

    真正的以針為筆,繡出的竹子婆娑有致,無不精妙。

    看上去好像顏色是一模一樣沒有變化的,但是陸子安攬起袖口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它其實極富層次感的。

    本身是暗色,但暗處更暗。

    對著光源觀看的時候,會有些微微反光。

    這絲線,怕是不一般。

    陸子安也沒扭捏,直接換上了。

    衣服一上身,便感覺無比舒適。

    雖是刺繡,但有絲綢內襯,整個人一下就涼快了。

    他走了兩步,發現在光線下,隨著他的動作,整件衣服的墨竹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剛勁、清新、高聳挺拔,難得的是它不是單一的面向,當他走動的時候,光線變化,刺繡亦有變化。

    這般秀逸有神韻的刺繡技法,當真難得。

    陸子安捏著袖子看了半晌,忽然冷靜地道:“你師父之前是說讓你考完直接去杭州吧?”

    原本還在等著他誇獎的沈曼歌怔住了,愣愣地道:“啊是啊,不過……”

    “定明天的機票。”陸子安當機立斷:“曼曼,對不起,我該早點發現的。”

    原諒他也有男人自大的一面,他遇到的事情總是太多。

    曼曼本就是一個極有才華的女子,她的繡品曾經獲得過一等獎,甚至各種大師都讚不絕口。

    但他卻總把她的付出當作理所當然。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難得,偏偏他目光只盯著自己的責任,竟忽略了她。

    “抱歉。”陸子安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語氣低沉:“我的錯。”

    只可惜明天就是組裝真正銅車馬的時間,他竟無法抽身。

    “沒關係的啦。”沈曼歌仰起頭,語氣輕鬆:“我……願意的。”

    愛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或許在陸子安的角度看來她很吃虧,但是,她甘之如飴。

    “要不再晚一天吧?我也很想看到你真正將銅車馬組裝成功的樣子!”沈曼歌眸中彷彿有漫天星光:“那場面一定很轟動!”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50
第460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看著沈曼歌眼裡滿滿的期待,陸子安如何捨得拒絕?

    他嗯了一聲,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好,到時你還是最好的位置。”

    不過,鑑於這件事情不能太張揚,恐怕不會有太過轟動的場景。

    溫香軟玉在懷,陸子安情不自禁有些心懷蕩漾。

    熟練自如地攬緊她的腰肢,輕吻淺啄。

    沈曼歌柔順地倚在他懷裡,無比的配合。

    “哐當!”

    巨大的響聲傳來,兩人猛地回過頭。

    陸爸與陸媽像兩根木頭一樣,杵在了門口。

    如果說陸爸還只是有點震驚的話,陸媽的臉色就真的是相當的難看了。

    “爸,媽。”陸子安神色自如地鬆開沈曼歌,順便握住她的手:“你們什麼時候回的?怎麼也不讓我去接。”

    本來準備第二天就回來的,但是因為陸爸看上了那邊的一些小店舖裡的東西,連著逛了兩天,把所有喜歡的全買了才罷休。

    一路上陸媽就一直在擔心這個事兒,就怕自己兒子禽獸不如。

    陸爸還安慰她說子安向來知事,又疼惜曼曼得很,一定不會的。

    結果看了他倆這較往日更加蜜裡調油的姿態,都是過來人的,陸爸陸媽又如何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陸媽面目晦暗,瞪了陸子安一眼,一把上前拉起沈曼歌就走:“來,曼曼,跟阿姨走!”

    被自己老媽搶走了媳婦兒,陸子安倒也不急,抱胸而立,朝他爸一挑眉:“爸,不管管?”

    “管不了。”陸爸理直氣壯,甚至還有點興災樂禍:“讓你連銅車馬組裝好了這麼重要的事兒都不告訴我,哼哼,活該!”

    “哦。”陸子安微微一笑:“忘了告訴你了,之前只是模型組裝,明天才是真正的銅車馬文物的組裝。”

    啥?

    因為博物館的消息捂得很緊,這些內部消息陸爸沒有渠道知道。

    他之前又沉迷各類特產無法自拔,回來後知道已經組裝完成都好氣的。

    結果猛然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樂傻了。

    “嘿嘿,真的昂?”陸爸樂滋滋地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行啊,你小子,成,我去看看。”

    隔壁的房間裡,陸媽語重心長地道:“曼曼,我把你當親閨女看待,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年紀還小,子安又沒什麼概念,這件事情,你必須得如實告訴我,你們……有做安全措施嗎?”

    沈曼歌被她問得滿臉通紅,手指揪著衣角,不吭聲。

    “哎,曼曼,我沒別的意思。”陸媽站起身來,糾結地走了兩圈:“如果,你要是懷孕了,我現在就得趕緊準備起來,你們要訂婚,再結婚,再快再快,中間最少也得隔兩個月,滿打滿算,你們就算是下個月訂婚,正式辦婚禮的時候也顯懷了……”

    “阿姨……”沈曼歌連脖子都紅了,整個人像只煮熟的大龍蝦:“做,做了的。”

    “……籲,那就好。”陸媽拍拍心口,鬆了口氣:“你放心,子安這邊我會好好說他的,你現在年紀還小,我回長偃後,給你們先準備著訂個婚,你是個好孩子,陸家不會虧待你的,子安這邊不會有問題,你什麼時候點頭了,阿姨立刻著手給你們準備婚禮,一定給你們打點得妥妥噹噹的!”

    這番話,當真是掏心窩子了。

    如果換成任何一個女孩子,陸媽絕對不會這麼上心。

    首先是曼曼與他們本身的緣分,再者就是沈家夫妻的關係,陸媽對曼曼一直都是疼愛有加。

    尤其是對於他們的關係,其實陸媽一直不大贊成他們太快同床的。

    畢竟曼曼年紀還小,但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當然不會去怪曼曼。

    她只會……把兒子揍一頓就是了。

    於是,已經活了二十來年的陸子安,從來都是父母心中的好兒子,熟人眼中的別家的孩子的陸子安,第一次吃了一頓肉炒肉。

    他被打也一聲不吭,倒是沈曼歌捨不得了:“阿姨……”

    陸媽抬到半空的手一頓,惱火地瞪了陸子安一眼,扭頭吼陸爸:“你教出來的好兒子!跟你一個臭德行!”

    “……”莫名躺木倉的陸爸表示很委屈。

    不過既然人家媳婦都說話了,陸媽也就沒再揍他。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警告地道:“你要是敢對曼曼不好,看我不把你趕出陸家!”

    “媽。”陸子安無奈地看著她,嘆了口氣:“當初其實是你生的曼曼,我是撿回來的吧?”

    陸媽被他這話逗笑了,又好氣又好笑地道:“是啊!女兒是貼心小棉襖,曼曼才是我的寶貝!”

    理直氣壯.jpg!

    看著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沈曼歌不知不覺紅了眼。

    爸媽去世那天,她的心空了一大塊。

    段家人的醜惡嘴臉,更是讓她心裡的這塊空洞越來越大。

    當時的她,其實已經一隻腳踏在了深淵上空。

    她覺得自己的忍耐度已經到了極致,只需要一根稻草,便能將她所有的理智壓垮。

    萬幸的是,陸子安拯救了她。

    他將她從地獄帶回人間,給她關愛,告訴她什麼才是真正的疼惜。

    她從小最期待,也最羨慕的,就是一句寶貝。

    聽著那些小姑娘的爸爸媽媽,親親她們的小臉蛋,說一句:你是我的寶貝!

    雖然知道不是說自己,但心情也會變得好起來。

    可是,現在,有人終於對她說了這句話。

    她也是別人的寶貝呢!

    寶貝,珍而重之。

    她曾經胸口空掉的那一大塊,寒風呼嘯,呼啦啦地吹得她身心透涼。

    卻在這一刻,得到了圓滿。

    第二天,陸家人全員出席。

    銅車馬的修復工作,放在了最大的展廳裡。

    這裡的溫度和濕度永遠控制在最適宜銅車馬保存的刻度,每個小時都會有專人查驗。

    為的就是不讓銅車馬再遭遇任何損傷,做到萬無一失。

    在文物保存裡,從來不存在什麼勉強、湊和、差不多就行之類的詞語。

    官方對文物銅車馬終於能夠全面修復非常重視,不僅市長來了,甚至還來了幾名級別更高的官員。

    雖然沒有正面給他們介紹,但是從市長對他們的敬重態度,外人便能明了他們的身份不一般。

    但是當看到陸子安的時候,他們卻沒一個擺官架子的。

    現在的陸子安,代表的已經不是長偃文化。

    一旦他今日,將這銅車馬完美地修復成功,他代表著的,將是華夏所有的傳統文化。

    誰敢稱自己在文物修復中不曾遇到難題?誰捨得苛待一個真正有本事的文物修復者?

    在這兩個前提之下,西安官方的姿態也就不那麼奇怪了。

    陸子安微笑著與他們互相握了握手,神態自如。

    因為留給他們的時間很短,所以他在市長的引領下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但是留下來的眾人卻沒一個有意見的:“果然風姿雅緻,還這麼隨和,真難得。”

    藝術家很多都是真性情,像陸子安這般親和的真是很少見了。

    市長微微一笑:“因為他們肩上擔的責任不一樣。”

    其他藝術家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陸子安扛著的,卻是天下萬千文化的生死。

    孰輕孰重?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他言笑晏晏,話語卻意味深長:“聽說這位陸大師,在創立百工門以前,也是頗有棱角的。”

    許多人是被外界磨平的棱角,但是陸子安卻是自斷棱角,只在其作品中,偶然能窺得一處崢嶸。

    現場眾人都垂眸沉思,對陸子安這人的看法提升了一層新的境界。

    陸子安換好了衣服之後,身後的眾文物修復者也都準備妥當。

    沒有鞭炮,沒有掌聲。

    他們在一片寂靜中安然出場,像是一列向死而生的士兵。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在文物修復的世界裡,他們便是常年出征的士兵。

    時刻都在準備著,每當確認要上戰場的時候,都必須保證最好的狀態。

    心情不好的,不能修;

    身體不適者,不能修;

    此外還有種種條件限制,以致於這一行業,最終能夠獨當一面的,極少。

    他們更多的時候,需要彼此配合。

    就如同此時此刻的銅車馬重組,他們需要彼此默契的配合,才能達到陸子安的要求。

    為了這一刻,他們前兩天已經練習了很多遍。

    但凡有打破石膏模型者,直接退出,根本不需要別人來說。

    陸子安站在最中間,周邊共十五人。

    每個方向各三個,最初和他搭配的五人,成為了最重要的那名取物者。

    他們熟記編號,對各個部位了熟於心。

    甚至連當日陸子安叫出的編號順序,也特意找市長秘書要了視頻,仔仔細細背誦下來。

    對他們的慎重與重視,陸子安都看在了眼裡。

    他舒展了身體,感覺渾身到達了最好的狀態,沉聲道:“開始吧。”

    轡、韁、脅驅、頸、勒等,都是用一節節銅質或金銀質的構件,採用子母扣加銷釘的連接組成的鏈條。

    這種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把小節裝飾件都加工成一端呈凸榫、一端呈凹口的標準形狀。

    連接時每節的凸榫套入另一節凹口,再貫以銷釘式的活軸使二者連接起來。

    這樣一節節連繫起來,便成為一條曲展自如的活動鏈索。

    看似簡單,這個過程在之前的模型組裝時甚至都不足以被外人所看清。

    但是此時真正到了文物的修復,這個過程被放大到大屏幕上,伴隨著陸子安的手指翻飛,各個部位都無比清晰。

    眾人也終於驚訝地發現,同屬子母扣連接,古代匠師卻能通過改變節的大小、子母扣的形狀,從而改變結節的活動方向,製造出許多滿足特定要求的鏈條。

    有的鏈條只能上下活動,有的鏈條只能左右活動,而有的鏈條則可以上下左右自由活動。

    古人之妙思,當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50
第461章 一器而工聚焉者車最多

    文物與模型的區別,就在於它真實的情形,遠比模型來得更加震撼人心。

    組裝完成的銅馬共有四匹,四肢粗大,比例勻稱,膘肥體壯,筋骨強健。

    中間兩馬舉頸昂首,兩側馬頭微向外轉,靜中寓動,造型風格和秦陵陶馬相似。

    車馬工藝精湛,如裝飾用的纓絡,用細銅絲絞結而成,頗似麻毛。

    尤其突出的是錯磨和彩繪相結合,大大增強了藝術效果。

    錯磨,指的是馬體的不同部位的毛向錯磨,再涂彩色,塑造出了真實的皮毛感。

    細部的真實、鮮明的質感,是這乘銅車馬造型藝術的一大成就。

    車馬通體彩繪,圖案花紋風格樸素明快大方,以白色為基調的彩繪肅穆典雅。

    再配以大量的金銀構件,更顯得華貴富麗。

    姚館長與有榮焉地道:“這套銅車馬的現世,正式展現了秦代青銅鑄造工藝的突出成就!”

    每當陸子安拿起一個零件,他便會親自低聲為大家解析。

    為什麼難?

    為什麼複雜?

    隔行如隔山,如果不是有他的講解,其他人恐怕一點都感受不到其中的艱難。

    “銅車馬的零部件很多,有長有短、有大有小、有厚有薄、有空有實、有圓有方,因此對製作工藝的要求很高。”姚館長神色慎重,沉聲吟道:“《後漢書·輿服志》中記載:“一器而群工致巧者,車最多。”《周禮·考工記》也雲:“一器而工聚焉者車最多。””

    這時,陸子安拿起了銅車馬的脖圈。

    姚館長激動起來,神色頗有些雀躍地道:“這個,別看它就是一脖圈,這可是真正的金鑲銀!價值不菲不說,最重要的是,金和銀的熔點不一樣,標準大氣壓下,黃金的為1337.43,白銀為960.8!”

    這又有什麼稀奇的?金銀熔點不一樣不是常識嗎?

    有人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

    “兩種熔點不一樣的物質,但是兩千多年前的工匠卻把它們拼接在了一起,並且其間接縫極小極細!”姚館長目露讚歎,語氣無比感慨:“很多人試圖仿製,但是哪怕他們是用先進設備進行各種實驗,卻也沒有一件能達到原物的接縫之小。”

    開什麼玩笑!

    這怎麼可能呢?

    就連西安市市長都有些驚疑不定,這種如此詳細的數據,他以前是沒有仔細看過的:“那時候古人怎麼可能有這麼精細的儀器?”

    儀器?

    姚館長唇角泛出苦笑,搖了搖頭嘆道:“他們沒有儀器,他們用的,是肉眼,是雙手。”

    正因為沒有任何外界借助的先進儀器及工具,才讓他們的這種成就為世人所驚嘆。

    眾人彷彿看到,一盞盞油燈下,有人眯著眼睛,仔細地將金銀塑造成自己需要的形狀。

    纖細如絲,薄如紙片。

    達不到要求便熔掉,再重新塑造。

    一遍一遍的嘗試,直到最終達到自己的要求為止。

    而那個身影,也慢慢在腦海中,與眼前、與場中的那名青年重疊。

    一舉手,一投足,陸子安每個動作都乾淨利落,只用最短的時間、最省力的操作進行組裝。

    明明沒有任何美感,卻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在這一刻,陸子安彷彿在發光。

    他彷彿是一位傀儡師,完美地操縱著這十五個人。

    動作如行雲流水,他們十六個人的搭配無比精妙,所有人一舉一動都沒有一絲累贅。

    “那陸大師現在在裝的這個,是纓絡吧?”有人嘖嘖稱讚:“感覺很細,像真的線一樣。”

    姚館長捋了捋鬍須,點點頭:“是,這是銅絲,銅車馬上很多地方用了銅絲,直徑一般在0.250.8毫米之間,但車上的纓絡和右驂馬上的銅絲,其直徑僅0.250.3毫米。”

    在缺少放大鏡的年代,他們是如何把銅絲製作得如此之細的?

    通過金相組織觀察,發現其製作工藝是:先鑄成銅板,經錘打成零點幾毫米的薄板,然後裁切再經加工而成。

    “49。”

    左側的人伸手拿起兩個零件,遞了過去。

    “這就是錐度配合連接!”姚館長適時提高聲音:“這是車上的銅傘的22根弓和銀質蓋弓帽的連接!”

    弓和弓幅的連接配合緊密牢固,出土的時候基本上原位不動,可見其構造有多嚴謹。

    而它們被拆開後,此時重新組合。

    在陸子安的手中緩緩接洽,咔嚓一聲,弓末和帽的內側均帶有一定的錐度,套在一起。

    這類的金屬連接方法,正是銅車馬的靈魂所在。

    隨著陸子安將其逐漸組裝完成,一輛銅車馬終於出現在世人面前。

    高104.2釐米,全長328.4釐米,馬高92釐米,總重約1200公斤!

    這樣的巨物,哪怕它根本沒有動,只這般靜靜矗立在那裡,就已經是一種極致的視覺享受。

    車為傘蓋,馭手呈站立姿勢,其傘蓋為圓型,車廂為方型,取天圓地方之意。

    銅車結構十分精密,鏤雕成菱形花紋格的車窗啟閉自如。

    金屬鞍轡上雕有精美的花紋裝飾,轡繩婉轉靈活。

    整個車通體彩繪,工藝精湛,氣魄恢宏。

    尤其難得的是,馭手戴冠佩劍,衣紋稠疊,十分富有質感。

    遠遠望去,竟彷彿感覺其眉宇生動,恍若生人。

    跨越了千年的歲月,其氣勢竟絲毫不減。

    車子對男人的吸引力,究其原因,都是因為他們渴望擁有自己可控制的強大力量。

    面對同一部銅車馬,美術家看到了美術發展史,將軍看到了兵法和戰陣,冶金學家看到了冶金術。

    雖然好奇的角度各有不同,但他們對銅車馬的敬慕之心是無比一致的。

    如果有機會,誰會不想擁有一輛如銅車馬這般的座駕呢?

    很多人都躍躍欲試,但終因為心中的珍惜而不得不壓抑著激動之情,目露期待地看向場中。

    就連眾高官也不能免俗。

    市長秘書是個人精,這種場合自然不需要領導發話了。

    他徑直找了姚館長到一邊說了幾句話,指了指場中。

    擦乾淨手中的痕跡,陸子安確定萬無一失後,回到了後面的休息室。

    沈曼歌立刻迎了上來,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子安,你好厲害!”

    接過她手裡的茶,陸子安慢慢地喝完了,回頭看著場中氣勢磅礴的銅車馬,心中的萬丈豪情油然而生。

    “你看,右驂馬上座。”陸子安抬了抬下巴。

    “嗯?”沈曼歌循著他的目光望去,有些疑惑地道:“那個半球形的?”

    “對。”陸子安點了點頭:“上面除繪有菱格式的圖案花紋外,還鑲嵌了16顆明亮的金珠。還有車的傘桿上,也有錯金銀的圖案,非常精美。”

    其他人只會覺得它很美,但沈曼歌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未盡之語:“錯金銀……也是金銀鑲嵌嗎?”

    “沒錯。”陸子安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放下杯子:“秦代的青銅冶鑄工藝是對商周青銅鑄造藝術的繼承,但有了長足的發展。其冶鑄技術已達到非常高的水平,是華夏古代冶金史上的一個集大成期。無論在青銅冶鑄技術上,還是在銲接、金屬冷加工和裝配技術上都已達到令人無比驚嘆的程度,表明秦始皇統一全國後科學技術有了很大的進步……”

    他頓了頓,指腹輕輕相互摩挲著,彷彿在回味剛才經手的那些零件的手感:“我在想,或許我有了一些淺顯的思路。”

    比如說出書什麼的,他雖然不能將銅車馬的構造細節都寫出來,但是,有關於一些製作方面的精細步驟,他寫出來,或許可以對當代的工匠們有所幫助。

    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的戴專家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您會寫出來是嗎?”

    “……對。”陸子安笑了笑:“雖然不足為奇……”

    “怎麼會!”戴專家握了握拳,朝他揮了揮:“您可能永遠不會明白,當您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對未來的華夏將造成多麼可怕的影響!”

    無論什麼時候,這樣的信任,都會讓人感到很開心的。

    陸子安微微一笑,與戴專家詳細地討論起出書的細節起來。

    正在此時,姚館長走了進來,見戴專家也在,他略遲疑了一秒,還是走了過來:“陸大師。”

    “嗯?”百忙之中的陸子安抽了一秒看了他一眼,與戴專家的聊天也暫時停止了。

    “是這樣……”姚館長搓了搓手,憨厚地笑道:“嗯,您的組裝非常成功,但是外形上和以前的結果還是沒有太大的區別……就,市長他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成功了……”

    話說得甚為委婉,但是陸子安還是敏銳地聽明白了。

    “哦,他們想看看?”陸子安挑了挑眉。

    “……是。”姚館長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您很忙的話,或許可以……”

    讓別人試試也行。

    “當然可以的。”陸子安本來就想試一試,只是擔心銅車馬零件年代久遠,萬一弄壞了要他賠就完蛋了。

    既然人家主動提出,他哪會拒絕?

    眾目睽睽之下,陸子安身著一襲墨青長衫緩緩走了出來。

    他走向銅車馬的時候,銅車馬原本懾人的氣勢為之一頓。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51
第462章 神乎其技【為櫻見雪舵主加更!】

    陸子安走向銅車馬,銅車馬原本懾人的氣勢為之一頓。

    彷彿真正的主人靠近以後,它主動收斂了自身的凌厲一般。

    陸子安手指輕輕搭在馬車邊沿,微一用力,身形翻轉,轉眼便立於車馬之上。

    身長玉立,真正的玉樹臨風。

    他的氣質無比適合這般打扮,在銅車馬的襯托下,又多了一分肅殺的氣勢。

    他緩緩拔出御者所佩長劍,長劍在手,陸子安渾身氣質為之一變。

    你有沒有見過,一駕車馬完美地運轉的情形?

    傘即盾,桿為劍。

    氣勢如虹,甚至隨手按在傘桿上的動作,也能在不明顯的地方彈出一柄匕首。

    隨著陸子安的動作越來越快,眾人甚至都已經眼花繚亂。

    這般看著或許只覺得神奇,但是如果此時此刻,自己是這駕車馬所針對的敵人呢?

    想到這一點,所有人的心彷彿都被凍住了。

    各種機關,精妙絕倫,將整駕車馬護得密不透風。

    看似不經意的佈置,卻是暗藏殺機。

    只要運用得當,別說刺客,恐怕連一隻蚊子都無法穿透這般防衛。

    陸子安這般的靈動,御者定然也能做到,甚至會比他更強更熟練。

    不難想像,千年前,這樣的戰車是如何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噌!”

    巨大的響聲響起,陸子安右手握緊長劍,左腳腳尖挑起一暗處隱藏得極為巧妙的長長鎖鏈。

    一個小巧的彎釘連接,將長劍與鎖鏈兩個構件之間設置環形紐用以套連。

    這般採用金絲製成的紐環相套,扣接成鏈條的方法,結構簡單,製作方便,活動自如。

    在所有人驚訝驚恐不敢置信的眼神裡,陸子安深吸一口氣,沉喝一聲:“去!”

    長劍破空而來,帶著無人敢攝其鋒芒的凜然氣勢。

    所有人感覺它來勢洶洶,一動不敢動。

    心想著要是這劍雖然年代久遠,但是看這動靜,要是真被扎中,就算是運氣好沒扎進去,砸也能砸死一兩個人啊!

    剛好在這長劍範圍內的人無不感覺後背冷汗涔涔,有膽子小的更是默默往下滑了滑。

    但是長劍原本迅猛的勢頭,突然頓住了。

    這時眾人才看到,原來扣在長劍尾端的鎖鏈,已經繃成了一根直線。

    下一秒,長劍便要落下。

    所有人驚呼出聲,不少人更是直接站了起來:“哎呀!”

    這可是文物啊!

    要是摔地上,摔掉一點點鏽都得心疼死!

    陸子安微微揚眉,彷彿無意間瞥了前方一眼,不急不忙地拉動鎖鏈。

    輕而巧的力道,往後一甩,長劍驟然飛起,剛剛好落入他手中。

    有人喃喃道:“難道,這陸大師,有內力嗎?”

    腦洞真大。

    “什麼內力。”戴專家哼了一聲,沉聲道:“那鎖鏈,知道什麼做的嗎?金銀相扣!重量與長劍一致,陸大師露的這一手,就好比拿著長劍紮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要什麼內力?”

    就連之前陸子安的展示,訣竅都在一個巧字上。

    之所以靈動之餘又有力量的感覺,是因為整輛銅車馬在陸子安腦海裡已經無數次拆分重組。

    每個機關在他心中都瞭如指掌,操作起來自然極為輕鬆。

    就好像你會因為開了車子出去轉了一圈,停了一個漂亮的倒車入庫就沾沾自喜嗎?

    不會。

    因為習慣成自然,只是熟練而已。

    但是要做到陸子安這般熟諳於心,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戴專家正思考著,陸子安卻已經握住長劍,輕巧地卸下鎖鏈。

    “噌”的一聲,長劍歸鞘。

    掌聲雷動,所有人都站起身來。

    戴專家向來鎮定而冷靜,但是在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一種激盪的情緒,像電流一般通過全身,他就覺得從來沒有這樣興奮過,也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

    過去的日日夜夜,或勤勉,或疲憊,或惱怒自身能力不足,不能完全將銅車馬的細節研究透徹。

    但在這一刻,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肯定。

    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未有過的滿足,像是熱浪一般襲捲了所有人。

    曾經並肩作戰過的專家們,彼此對視間,都看到了一絲滿足。

    如果說曾經有人鼓掌,是因為敷衍,是為了迎合。

    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是發自內心地被陸子安的風采折服。

    陸子安已經不僅僅是一名工匠,他是所有人心目中傳統技藝的代表。

    在此刻,在此地,恍若神之降臨。

    如此才華橫溢,光彩奪目,根本無人能與之匹敵。

    他真的讓銅車馬活了過來!

    這是真正的神乎其技!

    雷鳴般的掌聲,如潮水,如海嘯。

    湧向正中央的陸子安,而他依然如故,眉眼淡然中帶著淺淺的笑意。

    直到他落到地面,重新走進休息室,掌聲經久不息。

    市長身邊的一名官員更是直言:“有如此才華卓絕的大師,是我華夏之大幸!”

    “那,之前約的陸大師的採訪……”市長遲疑了兩秒,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感受:“我覺得陸大師可能不會接受……”

    “不用了。”那名官員擺了擺手,目送陸子安離開,神情舒緩:“像你說的,他為了肩上的擔子,已經捨棄太多,我們不該逼他。”

    陸子安曾經接受過新聞聯播的採訪,如今開口要他接受他們市的採訪,或許他會接受,但是於他而言,卻是一點益處也無。

    因此,也難怪市長會說這是逼陸子安了。

    或許談不上逼,但也算是道行綁架吧。

    以前這種事他們也沒少做過,但是第一次,他們下不了手,也開不了口。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陸子安。

    雖然現場的消息都被嚴格封鎖,但是前些天洩露出去的消息,已經足夠讓業內人士警醒。

    尤其此時眾人雖然三緘其口,但眉宇間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不少人便開始驚疑不定:難道,陸子安這個怪才,真的做到了?

    他們這邊的消息傳不過去,長偃的消息卻一直有送過來。

    鄒凱到鳳家的時候,悲催地發現自己撲了個空。

    “人呢?”

    有人路過,聽到他崩潰的疑問,好心地回答道:“都去薛家啦!你不知道?聽說要對質呢,哎呀,好多人都去瞧咧!”

    說完騎著摩托車,轟轟地就走了。

    去了薛家?鄒凱瞪大眼睛,哎?那豈不是跑小軒軒地盤上兒去了?

    找死咩?

    他樂滋滋地給卓鵬打了個電話,告訴了他最新進展,然後才哼哧哼哧地問道:“鵬哥,你上回說的什麼分析……你咋分析出來的?要不,你給分析分析,哚哚這小妮子到底咋回事?”

    卓鵬很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上回你和哚哚表白的時候,我在你們後邊的一桌。”

    當時氣氛很嚴肅,他本想上前打招呼的,卻不想見到了有史以來最驚悚也最搞笑的一幕。

    他反正是沒見過有人像鄒凱這樣表白的:“我覺得你好像挺喜歡我的,我也挺喜歡你,要不咱就在一起唄?”

    問的吊兒郎當,回答的人也心不在焉:“那你先說說,你有過多少個前女友?”

    要知道陸子安才一個,都鬧的風風雨雨的。

    鄒凱這個傻缺,想了想,默默伸出了左手。

    然後瞿哚哚臉就是一紅,瞪了他一眼:“流氓!噁心!”

    說完就跑了,都不帶回下頭的。

    卓鵬目瞪口呆的同時,看著鄒凱深深地懷疑自我:“五個,也算多嗎?我還虛報了呢!”

    “……另外。”卓鵬從回憶裡抽回思緒,沉聲道:“我覺得,哚哚可能誤會了你的意思,她……可能並沒在數數,而是……你懂的。”

    鄒凱腦袋當機了幾秒,才想到某個可能性,齜了齜牙:“臥槽!?”

    有時候,女孩子還是要純潔一點啊!

    車開得太快,真的很影響男孩子告白的好嗎?

    “恕我直言。”鄒凱第一次如此誠懇而悲傷:“我他娘的好歹也是一列車長,但真沒開過這麼新穎獨特的車。”

    “別貧了。”卓鵬強抑住笑意:“趕緊滾去薛家,看看情況,有什麼問題及時反饋回來。”

    “行嘞!”鄒凱解決了心頭一大難題,走路都輕了幾斤:“這就去!”

    帶著輕快的腳步,他衝進薛家時,正堂裡的所有人才將將落座。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52
第463章 對峙VS對質(上)

    出乎鄒凱意料的是,現場竟然一片詳和。

    沒有吵架,沒有罵仗,甚至看到他進來,不少人還微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

    TF?

    莫非,小軒軒這不是來搞事的,是來請客吃飯喝酒的?

    如果是按計畫行事的,那這些人怕不是都有貓餅。

    不過當應軒一開口,他就知道了,哦,原來事情還沒開始。

    應軒等鄒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才氣度從容地道:“好了,人到齊了,那我們現在開始吧。”

    他穿著一身休閒裝,眉宇軒昂,於眾多人前坐於首位,卻口齒清晰,不露一絲怯意,挺直的脊背昭顯著他內心的堅定。

    這樣的應軒,是人們從未見過的。

    他們平時看到的應軒,都是直接間裡安靜的小徒弟,抑或百工門裡溫和善良的大師兄。

    但也恰恰是應軒的改變,讓鳳家和薛家都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如果應軒擔不起事,那麼這次談話也就沒有了繼續的必要。

    鳳老爺子點點頭,伸手一指:“就先由鳳鈺說吧,這件事情一開始也是他發現疑點的。”

    所有人都沒有意見。

    於是鳳鈺便起身,走到正堂中間,侃侃而談:“這件事情其實有很多細節都自相矛盾,比如說薛珊收到的那條信息,並不是我發出的,比如為什麼對方能夠肯定,薛家不會來質問我們。”

    整個事件裡,構思最精妙的一點,就在於,這人對薛鳳兩家的關係瞭如指掌。

    不僅知道鳳鈺和薛珊的關係,也知道薛珊是個繡花枕頭。

    甚至還清楚薛鳳兩家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關係,更是把出事後,薛鳳兩家會有的反應都算得極準。

    如果不是出了丁浥塵這個意外,恐怕還真讓他得逞了。

    “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雖然不是我做的,但也因為我讓薛家蒙受了損失,我深感抱歉。”鳳鈺的態度非常誠懇,甚至直接說了不少補救措施,薛家人臉色頓時都和緩了許多。

    自家女兒不成器不要緊,只要夫家會做人,事情就不會鬧得太難看。

    而很顯然,鳳家的態度還是很好的。

    有了鳳鈺的表態,薛歐站起來的時候神色也放鬆了很多:“我拿了我姐姐的手機看了,這條信息的確來自鳳鈺……並且有意思的是,這個號碼改的名稱,是我姐對鳳鈺的備註。”

    這是一個不那麼新奇的招數,但是運用得這麼有意思還真是頭回見。

    得益於薛珊一貫大大咧咧,從不刪信息的習慣,這個號碼還能查出來。

    打過去後,顯示是北亰的號碼。

    “好,現在綜合所有的信息。”應軒言簡意捷地道:“這個人,首先對我百工門持敵對立場,然後他還和薛鳳兩家熟識,不僅非常瞭解兩家的關係,甚至連鳳鈺薛珊私下的小稱呼都知道請問,你們有沒有大概的思路?”

    所有人都在腦海裡飛快地搜索,尤其是鳳鈺,更是連數年前認識的人都回憶了一遍。

    薛歐則嚴肅地盯著薛珊:“姐,你好好想一下,你對鳳鈺的備註是什麼時候改的?又都有誰知道?這個號碼有沒有印象?”

    “這,我怎麼記得……”薛珊咬著手指甲,一下一下地啃著,眉頭緊皺,一臉糾結。

    “你必須得記起來,姐,這很重要。”薛歐不允許她退縮,拉著她各種核對:“你前同事?以前的朋友?牌友?”

    但是這些人也碰不到她手機啊,手機有密碼的……

    而且這人還得和玉雕行業有點兒聯繫……

    為了自己的婚姻和未來,薛珊從未像現在這麼努力過。

    她恨不能把腦袋剖開,仔細翻撿一遍,生怕漏了點什麼。

    薛珊想著想著,靈光一閃,眼睛瞪得溜圓:“哎?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在眾人聚精會神的凝視之中,她又萎了,弱弱地道:“不過我不確定,她那次是跟我借手機打電話來著,都有兩個來月了……我就覺得這號碼有點印象……”

    “誰!?”薛歐和鳳鈺異口同聲。

    “……就,那個什麼靜……啊,龔靜!”薛珊迅速打開手機的微信,翻了一下,一臉糾結:“她好像,把我刪了。”

    那就是說,線索又斷了。

    空口白牙的,沒點證據,他們如果輕易信了,或許又是一樁冤假錯案。

    應軒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龔靜我認識,她是紀大師的徒弟,只是她後來另投了名師。”

    叛出師門!?

    只此一項,就足以讓龔靜在業內永世不得翻身。

    原本有些懷疑的人,都開始動搖。

    一個本性就不好的人,叛師都做得出來,耍些詭計坑害和自己關係不怎麼樣的薛珊,也就不足為奇了。

    而應軒和鄒凱,則想的更多。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心裡對這個龔靜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應軒不會忘記,那次龔靜還和她師兄來找過師父。

    當時她怎麼說的來著?說想拜他師父為師,但是被趕走了,師父根本沒見她。

    在這樣的前提下,她恨上百工門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這個答案基本成定局的時候,丁浥塵搖了搖頭:“我覺得這件事情,沒這麼簡單。”

    他隨手列舉了幾點:“龔靜既然能做得出叛師的舉動,就說明她本身不是什麼有長遠眼光的人,那麼,她是如何做到如果精準地挑到最恰當的時間進行離間?要知道,這中間但凡一個步驟出了差錯,她就不可能成功。”

    這麼說,倒也有道理!

    但也有堅持認為龔靜剛好是北亰的,這號碼很有可能是她的,就算不是她的,她也逃脫不了干係。

    眾人各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稍等一下。”應軒皺著眉頭,打斷了所有人的爭吵,他掏出手機,直接打了個電話給錢天:“有件事和你說一下。”

    他旁若無人地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客觀地說了一遍:“我想聽一下你的意見,你覺得這件事情,是龔靜手筆嗎?”

    這簡直是天降橫禍!

    錢天都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抱,抱歉,這件事情,我得思考一下,給我幾分鐘的時間好嗎?”

    “好,我等你回覆。”應軒利索地掛了電話。

    目光環視場內,他平靜地道:“龔靜畢竟曾經師從紀大師,這件事情的真實與否,相信熟悉她的人更加清楚,還請大家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他的聲音冷靜而從容,讓原本激動憤怒的眾人不由自主地慢慢鎮定下來。

    而錢天也沒有耽擱,本來準備出門的,掉頭回了屋內。

    自從上次古茂親自去長偃找了陸子安以後,他和馬征的關係已經緩和很多。

    從前說不了幾句話便會吵起來的兩人,如今也經常能像現在這般,安靜地坐下來,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看到錢天進來,古茂笑著道:“怎麼了?忘拿東西了?”

    “不是……”錢天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聲音艱澀地將這事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

    雖然有些磕磕絆絆,但好歹要緊的地方還是說清楚了。

    “師父,馬師叔,你們怎麼看?”

    其他人或許不明白,但是古茂和馬征卻是清楚的知道,龔靜當初叛師的實情是怎樣的。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端著杯子陷入了沉默。

    雖然很不想懷疑,但是,這件事情,光憑龔靜一個,還真做不到。

    “師兄!”一道宏亮的聲音傳來,音未落人已至,正是紀延面帶笑容大步走了進來:“顧傑這小子,嘿,他昨晚又有了新的突破!看!0.88毫米的玉壁!”

    他獻寶一般,將一個金銀錯的玉胚放到桌面,身後跟著一臉喜意的顧傑。

    但是古茂和馬征的臉色卻更加陰沉了些。

    馬征看了一眼玉胚,不動聲色地道:“龔靜呢?”

    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許,紀延的臉色有些晦暗,但還是勉強笑著道:“她身體不舒服,回家去了!別管她了,過些時候她就會回來了,來,師兄我們看……”

    “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馬征並沒有瞞著他的意思,一抬手:“錢天,你再說一遍。”

    “什麼事啊?這麼神秘兮兮的。”紀延被掃了興致,有些不高興的在旁邊坐了下來。

    錢天看了眼顧傑,口齒更清晰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不僅紀延面色難看,就連顧傑都是一臉菜色。

    “現在我再問你。”馬征盯著紀延,一字一頓:“龔靜在哪?”

    紀延瞅了他一眼,眼神竟然有些委屈。

    他忿忿地道:“她在哪,我怎麼知道!這臭丫頭,上回明明我說的是假裝,假裝不懂嗎?就是說她還得回來的!”

    就好像顧傑一樣,當時雖然說是叛師了,但是並沒張揚。

    陸子安又不是什麼愛八卦的人,這事只要紀延不大張旗鼓地發申明,他們就不會有事。

    看看顧傑,現在不還是好好兒的。

    結果沒想到的是,龔靜竟然弄假成真了……

    “也就是說,龔靜真的叛師了,而且你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馬征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是這樣吧?”

    “……嗯。”紀延臉色鐵青。

    古茂可沒這麼好糊弄,他若有所思地道:“那你為什麼一直替她掩護?剛才都還在給她開脫,這事你真沒參與?”
q781009 發表於 2019-8-3 15:53
第464章 對峙VS對質(中)【為女王一夢熙舵主加更!】

    如果不是關係好,古茂絕對會委婉一點。

    但是紀延在他面前,並沒有過多少秘密一類的東西。

    被慧眼如炬的古茂盯著,紀延感覺自己已經無所遁形。

    他惱火地站起身來:“我說了她會回來的!她現在只是一時想不開!走錯了路沒關係,等她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但是這事確實是我挑起來的,教不嚴,師之惰,她犯了錯,我去給陸大師道歉!”

    “你道歉?有用嗎你覺得。”古茂毫不客氣地點點桌面,冷冷地道:“現在這件事情,已經捲進來不少人,你以為你道歉就單單是給陸大師道歉?”

    “那,那不然呢?”紀延皺著眉頭,總不至於讓他給應軒他們道歉吧?

    馬征眼睛裡帶著一絲淡淡的憐憫,平靜地道:“鳳家和薛家,雖然都不起眼,但蟻多咬死象,你確定要冒著得罪百工門的危險,去頂這無妄之災嗎?”

    “換句話說。”古茂冷冰冰地看著他:“你頂得起嗎?要不是有師父的名頭,你比之鳳家薛家,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話當真是毫不留情面,簡直將紀延的外皮都給扒下來了。

    紀延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鉛。

    師出同門,他的能力在同門間並不是什麼隱秘,哪怕是向來體弱的馬征,技藝其實也遠比他精妙。

    但是他硬生生熬出來了,靠著資歷,靠著年紀。

    拿了個大師的名號,也收了徒弟,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

    但是紀延非常清楚自己的本事,離真正的大師還差得太遠。

    所以他非常矛盾。

    看重弟子,又有些憎恨弟子。

    說出來都感覺會被笑掉大牙,他竟然會嫉妒自己的徒弟。

    他們有出息,他比誰都高興又比誰都難過。

    在外面他總是需要竭盡全力,才能維持自己的風度,努力做出各種符合他身份的舉動。

    平時也努力不表露出一絲一毫,甚至要比獲得榮耀的弟子們本身更期待、更高興。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曾經有一次他出於嫉妒,差點就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

    是古師兄找了他談心,才讓他放下了嫉妒,變成了羨慕。

    人心都是肉長的,時日久了,弟子的儒慕之情,別的沒培養出來,只養出了紀延的護短。

    尤其是如龔靜這樣,明明是聽他吩咐去辦事,卻又辦砸了的,紀延哪裡捨得責怪。

    他進退兩難,一時頗為躊躇。

    “師父。”卻是顧傑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師妹不會回來了。”

    “你閉嘴!”紀延面色鐵青地瞪了他一眼。

    “慢著,顧傑,你過來。”古茂朝他招招手,認真地詢問道:“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見紀延又想打斷,古茂冷冷地遞來一瞥,成功讓紀延後面的話都堵了回去。

    顧傑無意中碰著馬師叔的目光,他的心就一陣緊張,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道:“師妹……她說她不會回來了,說她找到了一個好師父,對她很好……讓,讓我也過去……”

    挖牆角挖到他家來了,可以的。

    古茂與馬征對視了幾秒,不動聲色地道:“她找了誰做師父?”

    這一次,顧傑倒是不敢吭聲了。

    被他倆的目光輪流逼視,紀延到底沒能扛住,悶了半天,哼哧哼哧地道:“聽說,是個姓鄒的。”

    姓鄒?

    馬征猛地握緊手中的茶杯,微微傾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鄒……洪林?”

    “那我不曉得……”他的動靜太大,紀延有些被嚇到,不知所措地看向古茂。

    “師弟,你別激動。”古茂安撫地拍拍馬征的手臂:“姓鄒的人那麼多,不一定是他,而且他如今不都改名了。”

    也是。

    勉強平息著怒氣,馬征緩緩放鬆下來。

    但是一旁的顧傑卻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憋出一句:“有一次,我和師妹打電話的時候,她無意中說漏過,她說……重大師。”

    這一次,室內徹底陷入了沉默。

    當應軒的手機鈴聲響起,所有人默默地投來關注的目光。

    果然如他所料,打來電話的,是馬大師。

    馬征聲音沉緩而凝肅,說出了他們目前得到的結論。

    這怎麼可能呢?

    除了百工門的眾人覺得在意料之中以外,其他人紛紛都不敢相信。

    那可是重雲重大師!

    在業內聲譽極好,素來以親和出名的重大師!

    看出他們並不十分相信,鄒凱很淡定地掏出手機:“猜來猜去有屁用,還是直接點吧,打個電話不就清楚了。”

    拿著顧傑給的號碼,他們直接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傳來龔靜低沉的聲音:“喂?”

    “龔靜。”應軒拿過手機,連續問了三個問題:“發給薛珊的信息是你發的嗎?你拜重雲為師了?你現在在哪?”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只有龔靜微微急促的呼吸聲格外清晰。

    然後,她什麼也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應軒這邊的馬大師一直沒有掛斷,聽到最新進展,他思考了片刻,沉聲道:“很抱歉,這件事情給大家帶來了很不好的觀感,我會坐最近的航班過去。”

    這件事情如果他選擇袖手旁觀,別人也怪不到他頭上,但是他心裡會過不去。

    掛了電話後,面對兩位師兄緊張的目光,馬征微微笑了。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放鬆,唇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安撫地道:“逃避不是辦法,有些事情,總該解決的,對嗎?”

    “但是……師弟你……”古茂目光落在他膝蓋上蓋著的毯子上,眼神沉痛。

    這段日子以來,雖然馬征一直保持心情寧靜,但是誰都知道,他身體健康程度每況愈下,甚至有越來越差的趨勢。

    “要不我去吧!”古茂皺著眉頭:“重雲這人陰險狡詐,但是當年的事情我都知道,兩廂對質之下,他……”

    “不行!”紀延面色陰沉如水:“我去!龔靜是我徒弟,該我去才是!”

    “都別爭了。”馬征擺擺手,笑道:“這是我畢生的心結,終於能夠得到解決,你們該為我高興才是。”

    “……好,我陪你去。”古茂一錘定音,以目光阻止了紀延:“家裡必須有人坐鎮。”

    家。

    在場所有人心頭都輕輕一震。

    家啊……

    馬征握緊杯子,面上在笑,眼前卻有些微朦朧:“是啊,我會回家的,你們不必擔心。”

    父親去世後,已經很久沒有人和他說回家了。

    他們言出必踐,馬征直接乘坐了最近的航班,第二天一大早便到了長偃。

    應軒親自來接機,談及重雲的時候,他也有些無奈:“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會來的。”馬征面色有些蒼白,卻還是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我臨行前,給他發了條信息。”

    只要他能看到,他就一定會來。

    今日的薛家大堂,比昨日更熱鬧。

    不僅百工門和薛鳳兩家都到了場,甚至許多聽到風聲的業內人士也都趕了過來。

    應軒推著馬征的輪椅走進去的時候,許多人目光都微微一變。

    上次見到馬大師的時候,他好像身體還算康健。

    怎麼現在,都離不開輪椅了?

    馬大師有多在意形象,所有人都非常清楚,但凡能夠撐得住,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以這般姿態出現在人前的。

    倒是馬征自己彷彿不甚在意,神情自若地與友人打了招呼。

    “馬大師,辛苦了。”薛大伯親自在門檻上墊了木板,熱切地迎他進去。

    不過盞茶的工夫,眾人便都已經大概瞭解了目前的情形。

    一個淡淡的疑慮在眾人心底升起:這樣明顯的鴻門宴,重雲真的會來嗎?

    鳳老爺子心裡也沒底,但是看著馬征篤定的眼神,他只得把擔憂隱藏起來。

    當馬征杯中的茶快喝完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有人一馬當先,穿著對襟唐裝,踏著晨光而來。

    馬征逆著光抬頭望去,唇角的笑容慢慢擴散。

    那個人一如少年時的模樣,滿眼的桀驁和張狂,散去了平時的偽裝,此時此刻的這個人,終於與重雲記憶裡那個模糊的影子重疊起來。

    “洪林。”馬征聽到自己噙著笑意地道:“好久不見。”

    眾人皆作不解狀,不明白明明是重大師,為什麼馬征會叫他洪林。

    莫非重雲是化名不成?但是怎麼沒聽人說起過。

    出乎意料的是,重雲竟然也沒有否認,目光在輪椅上轉了轉,他不無惡意地道:“上次看著不都好好的?這一次怎麼站不起來了?”

    “鄒洪林!”古茂怒喝道:“為什麼你心裡有數!你別太過分!”

    “過分?”重雲一攤手,笑了:“我倒是奇了怪了,你們這鬧哄哄的,又是勾心鬥角又是彼此傾札的,非得把我叫過來看戲,行,舊友相邀,我也就來了,一來就指責我過分,我哪過分了?這不都是事實嘛,上回見不是好好的,現在怎麼瘸啦?”

    古茂涵養再好,也忍不住了,暴怒:“鄒洪林你這個!”

    但是旁邊猛然伸出來一隻手攔住了他,馬征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盯著重雲慢慢地道:“我怎麼瘸的,洪林你不該最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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