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39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1章 《忠義圖》

    此前,朝廷選官大典,楊延嗣拜訪過趙普。

    為了把寇准調到府州,趙普勒索了楊延嗣一幅畫,一首詩。

    沈倫手裡有一幅《愛蓮圖》,閒暇的時候,總在趙普面前炫耀。

    趙普每次瞧見沈倫得瑟的模樣,心裡就狠的牙癢癢。

    好不容易撞上了楊延嗣求上門,趙普又豈能輕易放過他。

    在趙普要求下,楊延嗣畫了一幅以趙普為藍本的水墨畫,題了一首讚頌忠義之士的詩詞。

    畫卷末尾,蓋上了楊延嗣專屬的‘稻草人’印璽。

    這卷畫作,被趙普稱之為《忠義圖》。

    趙普把畫作裝裱起來,掛在廳堂,逢人拜訪,就先帶著去欣賞這副畫。

    口中還會振振有詞的為客人介紹。

    “嗣仙人讚頌恩師為君子,似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他讚頌老夫為忠義之人,一片丹心照漢青。”

    趙普為人如何,汴京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似他為官多年所作所為,完全跟‘忠義’二字掛不上半點關係。

    這話傳到了汴京城的文人耳中,遭到了文人們強烈的批判。

    而《忠義圖》,也成為了楊延嗣這位嗣仙人身上的一個道德污點。

    汴京城裡,已經有人開始敗壞他的名聲,批判他為趨炎附勢之輩。

    為了挽救自己的名聲,楊延嗣不得不想方設法從趙普手裡套出這幅畫。

    然,趙普人老成精,又怎麼會讓他輕易得手呢?

    於是,就有了今日朝堂上這番對話。

    楊延嗣眼見趙普嚴詞拒絕,嘆了一口氣,道:“除非趙相爺拿《忠義圖》出來,不然下官絕不會把這個秘密和您共享的。”

    趙普清冷一笑,鄙夷的盯著楊延嗣,“你小子心裡那點花花腸子,老夫摸的門清。你不肯說,老夫還不想知道呢。

    總之,想從老夫手裡要走《忠義圖》,門都沒有。”

    話音落地,趙普像是一隻驕傲的公雞,撅著嘴,昂著頭,大步流星的出了拱垂殿。

    朝中百官們三五成群的離開了拱垂殿。

    殿中剩下的人已不多了。

    高處俊還在殿上,他踱步到楊延嗣身前,瞪著眼珠子,咬著牙道:“小子,你給我等著,本官這就去找楊將軍討個公道。”

    高處俊放下了狠話,揚長而去。

    楊延嗣出了拱垂殿,一路到了東華門,在東華門門口撞見了王承衍。

    王承衍樂呵呵湊到楊延嗣身前,“楊賢侄真是厲害,任職左補闕短短十餘日,彈劾了三位朝中重臣,而且各個都一擊命中。”

    楊延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王伯父,您就別說風涼話了。若不是為了您,我有必要去得罪高家嗎?”

    王承衍笑眯眯的撫摸著鬍鬚,說道:“雖說高家的人落馬了。但是和我們王家競爭的,還有一個石家。此事就拜託賢侄了……”

    楊延嗣沒好氣道:“合著您什麼力都不打算出啊?”

    王承衍笑道:“我怎麼會沒出力呢?武勝軍的左右偏將,已經調離。只要承干能坐上左領軍衛將軍的位置,令兄可以立刻走馬上任。”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敷衍的拱手,“那我還得謝謝您呢。”

    “哈哈哈……”王承衍暢快笑道:“以後還有這種事,記得找伯父……”

    笑完了以後,王承衍湊到楊延嗣身前,擠眉弄眼,“賢侄,如果你能幫伯父爭奪到忠武軍節度使,伯父把武勝軍送給你們楊家都成。”

    楊延嗣徹底被王承衍的厚臉皮給打敗了。

    忠武軍節度使?

    現任忠武軍節度使是誰?

    曹彬!

    讓楊延嗣幫忙去挖曹家根底?

    除非他得了失心瘋。

    “小侄還要去石家拜訪,先行告辭。”

    楊延嗣不想再跟王承衍聊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衝動,教訓一下這個老貨。

    “伯父剛才說的話,賢侄可以考慮一下……”

    楊延嗣已經走遠了,依然能聽見王承衍的蠱惑之言。

    坐上轎子,匆匆趕回了楊府。

    一回到楊府東院,就聽到了臥房裡傳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匆忙上樓,推開門。

    就瞧見曹琳怒氣衝衝,舉起一個花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啦~”

    楊延嗣上前安慰,“怎麼了,誰惹你了,我去幫你教訓他。”

    曹琳瞧見楊延嗣回來了,撅著嘴,撲到了他懷裡,憤憤不平道:“石家欺人太甚……”

    楊延嗣皺眉,“你去談生辰糕的事了?”

    曹琳點頭,氣憤道:“妾身今日去石家要賬,石家管事的說,生辰糕鋪子開了一年多了,不僅沒有盈利,還虧損了不少。還說生辰糕鋪子,有咱家兩成份子,讓妾身補兩成虧損。

    狗東西,分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汴京城裡的人,誰不知道生辰糕鋪子日進斗金。”

    楊延嗣眉頭皺的更緊,“你沒見到石家的人?石元孫沒出面解釋此事?”

    曹琳搖頭,“石家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面,只是派了一個管事打發妾身。”

    楊延嗣吧唧著嘴,感嘆了一句。

    “一個小小的蛋糕而已,何至於此。我是該說你們膨脹了呢?還是該說你們愚蠢?”

    感嘆之餘,楊延嗣安慰曹琳,“石家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交給為夫去處理。”

    “可是……妾身不甘心。”曹琳憤恨。

    楊延嗣搖頭一笑,伸手點了點曹琳鼻尖,“生辰糕鋪子而已,用不著這麼在意,那都是小錢。有跟石家慪氣的工夫,你不如去弄咱家的溫室大棚和釀酒作坊。這兩樣,可比生辰糕要賺錢。”

    曹琳嘟著嘴,“釀酒作坊有現成的,工匠們也已經到位了,就差你提供古法釀酒的工藝了。妾身不懂你說的溫室大棚怎麼弄……不過,左右離不開佃戶和田地。這些妾身也已經備好了。”

    楊延嗣微微一笑,鬆開了曹琳。

    “你且等一下。”

    楊延嗣走到了臥房裡的書架前,從書架上翻翻找找,最後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一卷摺疊在一起的紙張。

    拿著紙張走到曹琳身前。

    “瞧瞧……”

    曹琳疑惑的接過了楊延嗣手裡摺疊的皺皺巴巴的紙張,仔細翻看。

    僅僅翻看了一半,曹琳就瞪著眼珠問楊延嗣。

    “郎君,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就隨手扔在書架上,萬一丟了呢?”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2章 六合軍戰槍

    曹琳緊張兮兮的捋平了紙張上的褶皺,寶貝似的抱在懷裡。

    “郎君,這可是傳家的東西,不能亂丟。”

    楊延嗣搖頭苦笑,“琳兒,這些東西是為夫從古本上謄抄下來的,未曾經過實踐,具體的還要靠工匠們去摸索。你不必如此緊張。”

    曹琳眨巴著眼,期盼的盯著楊延嗣,問,“郎君,那本古書還在嗎?上面有沒有記載其他的東西?”

    楊延嗣責怪的橫了她一眼,“貪心……先賢古籍,皆以竹簡記錄,流傳至今,已有千百年,早已殘破不堪。為夫有幸閱覽其中一二,已屬僥倖。至於那本古籍,已經隨風去了。”

    “隨風去了……”

    曹琳一臉遺憾。

    旋即,她把懷裡的紙張抱的更緊了,“郎君,既然古籍已毀,那麼這兩種技藝,除了咱們家,旁人應該也不會有。那就更應該妥善保管了。

    有這兩種技藝,咱們家就等於有祖傳的產業,以後子孫後輩也就不愁沒飯吃……”

    楊延嗣一愣,莞爾一笑。

    也對,楊家除了武功,如果還有其他祖傳的混飯吃的技藝,某天生異象的青面獸,也不至於去插標賣刀了……

    楊延嗣只是瞧不慣曹琳一臉緊張的模樣。

    “琳兒,這些圖紙回頭還是要交給工匠們去摸索,到時候難免會有所洩露,你沒必要這麼緊張。再說了,在沒證實圖紙上的東西可行之前,也沒人會在意它的價值。”

    曹琳哼哼道:“釀酒作坊的工匠,跟府上籤的都是死契。他們若是敢把這東西傳出去,妾身就打死他們。佃戶們都是府上家將們的親眷,和府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不敢出賣府上的利益。”

    “至於這東西到底可不可行,妾身會親自盯著工匠們去做……”

    曹琳明顯管家婆上身了。

    楊延嗣勸解無果,索性就隨她去了。

    反正不管曹琳怎麼折騰,最終獲益的都是自己人。

    ……

    楊延嗣作為左補闕,平日裡除了上書言事,彈劾百官之外,基本上沒有其他的工作。

    閒暇的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下午的時間,曹琳去釀酒作坊了。

    楊延嗣一個人在東院裡習練武藝。

    雙手練習端槍,氣力明顯增長的比單手要快許多。

    他能感覺到,雙手的力氣明顯達到了百斤。

    這副身體本來就是練武的胚子,習武進境遠比一般人要快。

    端槍一個時辰。

    楊延嗣渾身一抖,扔掉了石鎖,雙手持虎頭烏金槍,猛然扎出。

    槍身猶如一道閃電,又似一條線。

    一閃而過。

    在楊延嗣身前,豎立著一根七尺高,兩尺寬的圓木柱。

    虎頭烏金槍從圓木柱上一穿而過,在上面扎出了一個深坑。

    “唰~”

    “啪~”

    拔槍,圓木柱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還算你勤勉,沒荒廢武藝。”

    一道聲音在東院月亮門口響起。

    楊延嗣聞聲望去,瞧見楊業一身黑衣勁裝,如槍而立。

    “孩兒拜見爹。”

    楊延嗣收槍而立,抱拳拜見。

    楊業黑著臉今了東院,沉聲喝斥,“聽說你近幾日,惹了不少禍事?”

    楊延嗣一愣,心頭略微有些愕然。

    他大概猜到了楊業的來意。

    他沒料到,高處俊居然真的會去找楊業。

    朝堂上政治博弈,輸了就是輸了。

    下次找回場子就是了。

    找家長這種事,是小孩子打架打輸了去告狀的方式。

    高處俊這種處事方法,真的很跌份。

    楊業開口問了,楊延嗣不敢不答。

    略微拱手,道:“孩兒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身處左補闕之位,自然要擔當起應有的職責。”

    頓了頓,又道:“孩兒近日確實彈劾了幾位朝中重臣,但都事出有因。孩兒之所以彈劾他們,皆因他們立身不正,作出了有違朝廷法度之事。如果爹您認為,這算是惹禍的話,孩兒無話可說。”

    君子欺之以方。

    似楊業這種忠貞耿直的人,楊延嗣只需要把大道理擺在他面前,他就會屈服。

    果然,楊業聽了楊延嗣這話,態度明顯緩和了幾分。

    “七郎,你雖年幼,卻已經身居要職,而且又分署文官,文武有別。爹一輩子征戰沙場,戰場之事,爹無一不精,可是文臣之事,爹瞭解甚少。

    爹沒辦法教給你文臣的處世之道,自然也不會去指責你做的對不對。

    爹只希望你,在面對將門的時候,留一點情分。畢竟,你也出身將門。”

    楊延嗣聽的出來,楊業所說的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他也沒料到,楊業居然會說出這麼豁達的話來。

    深深的向楊業施了一禮,“孩兒謹記爹的教誨。”

    “哈哈哈……”楊業教育完了楊延嗣,朗聲大笑道:“爹瞧著你的端槍已經練的有模有樣了,也是時候傳授你家傳的武功了。”

    楊業咳嗽了一聲,從月亮門外走進了兩個披甲帶刀的軍卒。

    “守著門口,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兩個軍卒躬身。

    “諾!”

    然後,他們退到了月亮門外,守在了一左一右。

    楊業踱步走到了東院的武器架前,從裡面挑選了一桿銀樣鑞槍。

    “嗖嗖嗖~”

    隨手紮了幾朵槍花,滿意的點了點頭。

    “七郎,瞧好了。”

    話音落地,楊業持槍而立,整個人的氣息和剛才完全不同。

    此時此刻的楊業,像是一桿大槍,橫挑四方。

    “黑虎開山!”

    楊業爆喝一聲,槍出如猛虎下山,勢不可當。

    “青龍獻瓜!”

    槍勢一轉,槍頭一挑,猶如青龍盤旋,隱含殺機。

    這兩式槍法,一剛一柔,剛柔並濟,十分圓滑。

    楊家的六合軍戰槍,十二式,六剛六柔。

    剛時,霸道絕倫;柔時,精巧無比。

    一套十二式槍法演練下來,楊延嗣已經看花了眼。

    楊業一遍演練完了,並沒有停歇下來,而是繼續開始演練。

    再次演練出這套槍法,變得繁瑣了一些,也變得更加霸道,更加精巧。

    楊延嗣能瞧的出,楊業第二次演練,十二式槍法,已經生出了變化。

    十二式槍法,化作了三十六種變化。

    ……

    第三遍,槍法生出了七十二種變化。

    ……

    第四遍,槍法生出了一百零八種變化。

    ……

    第五遍,槍法生出了二百四十種變化。

    ……

    第六遍,三百六十種變化。

    ……

    …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3章 欣喜和心酸

    “六合軍戰槍,共有十二式,每一式有三十種變化。十二式共有三百六十種變化。”

    楊業一邊盯著楊延嗣練槍,一邊從旁指點。

    楊延嗣手握虎頭烏金槍,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在練習。

    “黑虎開山,這一式講究用力剛猛,卻要留有餘地。你一味剛猛,不留一點餘地。不合格,重來……”

    楊業態度很嚴厲,要求很苛刻。

    他要求楊延嗣務必把每一式槍法練習到分毫不差,剛柔力道轉換要一氣呵成。

    楊延嗣在楊業指點和訓斥下,十二式槍法練習的有模有樣的。

    楊業瞧著楊延嗣已經能夠按照他的要求,完成十二式槍法。

    他就開口繼續說道:“六合軍戰槍,大致上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你必須的融會貫通,一氣呵成的練習通透十二式槍法,並能靈活的運用於實戰。第二重境界,是在第一重境界的基礎上,開始衍生槍法的變化,十二化三十六,三十六化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化二百四十,二百四十化三百六十……槍法練習到這一重境界,已經算是大成了。”

    楊延嗣疑惑,“第三重境界呢?”

    楊業聞言,橫了楊延嗣一眼,“好高騖遠,你爹我習槍三十年,勉強才達到了二百四十化三百六十的地步……”

    楊延嗣皺眉,若有所思,“爹,第三重境界,應該是三百六十化二百四十,二百四十化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化三十六,三十六化十二吧?”

    楊業一愣,愕然道:“沒想到你在武理這方面這麼有悟性……既然你已經猜到了,爹也就不瞞你了。確實如你所說,槍法大成以後,化繁為簡,從三百六十種變化中,歸納整合出新的十二式槍法。走到這一步,才算得上槍法真正練習到了巔峰。

    槍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同,適合他的槍法也就不同。唯有以十二式槍法為根基,演練變化,最終整合歸一,推演出屬於自己獨有的槍術,才算得上真正的達到槍法的巔峰。

    這也是先祖創出的十二式槍法的真正的精妙所在。”

    楊延嗣之所以能夠猜出第三重境界的本意,就是因為他發覺,楊家六合軍戰槍的三重境界,和人生的三重境界,略有相似之處。

    楊業剛才的一番話,也證實了楊延嗣心中的猜想。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由簡入繁,化繁為簡。

    世間很多東西,似乎都遵循著這一條道理。

    ……

    楊業盡心傳授,楊延嗣耐心學習。

    轉眼,一個下午時間已經過去了。

    當月亮門前響起曹琳呼喊聲的時候,楊業自然而然的停止了傳授,楊延嗣也停止了練習。

    家傳的武藝,是每一個將門立世的根本之一。

    在傳授武藝的時候,非同宗同族者,不得觀摩,不得偷學。

    曹琳雖說已經是楊家的人了,可惜她仍舊沒有觀摩和學習的資格,因為她不姓楊。

    楊業停止了傳授武藝,對著月亮門口的軍卒吩咐了一聲,軍卒們才放了曹琳進門。

    曹琳今門後,瞧見了楊業和楊延嗣父子持槍而立,略微一愣。

    她也是將門出身,只需要掃一眼,就明白了剛才父子二人到底在做什麼。

    旋即,趕忙躬身施禮,“兒媳拜見爹,請贖兒媳唐突了。這就離開……”

    楊業擺手,“不用了,該傳授的為父已經傳授完了。”

    曹琳恭順點頭,道:“兒媳這就吩咐廚房為爹和郎君準備膳食。”

    “不用了,你娘已經做好了飯食,為父回別院去用飯即可。”

    楊業話音落地,也不給楊延嗣和曹琳挽留的機會,帶著門口守衛的軍卒,匆匆離開了東院。

    東院內,曹琳和楊延嗣大眼瞪小眼。

    半晌,曹琳疑惑道:“郎君,妾身怎麼覺得爹在有意疏遠你……”

    楊延嗣沉默了一會兒,幽幽的開口道:“文武有別……爹這是在迴避。”

    曹琳更疑惑了,鳳眉皺的緊緊的。

    “為什麼?”

    楊延嗣嘆了口氣,撒了個謊道:“爹是不想讓我受他影響太多,在朝堂中處事失去了公允。”

    曹琳嘟著嘴,眨巴著眼,感嘆道:“爹想的有點多了……”

    楊延嗣搖頭一笑,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高處俊的事情,已經讓楊業感覺到了楊延嗣地位的不同了。

    平日裡,在楊業眼裡需要禮讓三分的勳貴們,在楊延嗣眼裡卻成了可以肆意彈劾的對象。

    由此可見,楊延嗣如今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已經隱隱超過了楊業。

    楊業心中有些欣喜,也有些心酸。

    欣喜的是,他的決定是對的,他極力的支持楊延嗣考科舉,做文官。如今楊延嗣不僅成為了文官,還擔任著左補闕這種清貴的官兒,在朝堂上也有話語權。

    楊業戍邊多年,吃夠了文官們的苦頭。

    眼下家中也出了一位文官,他覺得自己以後戍邊在外,也算有了一個照應,不用再吃那麼的悶虧和苦頭。

    心酸的是,他征戰多年,到頭來,在朝堂上的話語權,還不如自己這個剛出仕途的兒子有威懾力。

    心中情緒的矛盾,導致了楊業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楊延嗣。

    索性,他除了指點楊延嗣武功外,儘量避免太多獨處。

    免得天長日久之下,在楊延嗣面前喪失了做爹的威嚴。

    楊業的心情楊延嗣大致能猜出一些。

    不過,他也沒辦法去竭力照顧楊業的情緒。

    他必須要讓別人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從而取代楊業,成為楊府真正的決策人。

    唯有成為楊府真正的決策人。

    他才能把楊家的人,從死亡邊緣牽引回來,把楊家打造成鐵桶一般。

    收起了虎頭烏金槍,楊延嗣簡單的洗漱了一番。

    曹琳已經吩咐廚房的廚娘做了一桌美味的膳食。

    習練武藝,對身體消耗極大,同時隨著武藝的增長,身體所需要攝入的能量也就越多。

    楊延嗣的飯量也隨之逐漸增長。

    滿滿噹噹四大碗飯菜下肚,楊延嗣還只覺得吃到了八成飽。

    一夜無話。

    次日,一大早,天朦朦亮的時候,楊延嗣已經起床了。

    今日他要去拜訪石家,所以昨日已經請過假了,不用上朝。

    左補闕這個職位,在沒有奏本要奏對的情況下,基本上在朝堂上沒有多少事情,偶爾請假曠工,沒有人會因此為難他。

    吃過早飯,楊延嗣身穿一件青色長衫,踏著朝陽的金光,在落葉陪伴下,前往了石府。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4章 石府

    汴京城有四大豪宅。

    前魏王趙光美府邸、八賢王趙德芳府邸、符府、石府。

    石家巨富,那是汴京城眾所周知的事。

    自從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以來,石家老太爺石守信,已經不再出戰沙場,斂財成為了他新的終身奮鬥的目標。

    汴京城有一半的行業,都有石家的影子。

    石家斂財的手段很霸道,巧取豪奪,貪污受賄,剋扣軍餉等等,那都是光明正大的進行。

    對此,趙匡胤和趙光義兩兄弟,不僅沒有降罪,背地裡反而有推波助瀾的意思。

    石府佔地面積巨大,連帶著正門前的石門樓也顯得巨大。

    三丈高的大理石門樓,雕虎畫貅,纏繞著雲紋,顯得異常恢弘霸氣。

    石府門口的地基也很高,想要進門,先得上三十六道青石台階。

    踏著石階,到了石府正門口。

    楊延嗣示意落葉敲門。

    落葉手勁大,瞧得石府大門咚咚作響。

    “嗞吖~”

    在正門側,有一個低矮得偏門,偏門開了一道縫,從裡面伸出了一個蒼老得腦袋。

    “誰啊?”

    楊延嗣略微拱手,“你進去通稟一聲,楊延嗣求見。”

    蒼老的面孔臉上隨意的表情一僵,疑問道:“可是楊府的楊七公子?”

    楊延嗣點頭,“正是。”

    門房老者點頭,躬身施禮,“楊七公子稍等,待小人前去通稟一聲。”

    門房老者關上了側門,進去通稟。

    楊延嗣和落葉二人,就在正門口等待。

    少頃,側門打開,從內裡走出一個身穿長衫,態度倨傲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到楊延嗣面前,略微拱了拱,“楊七郎,老爺請你進去。”

    中年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只不過他所指的地方是石府側門。

    楊延嗣淡然一笑,問,“進去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中年人倨傲,皺眉道:“你有什麼要問的?”

    楊延嗣笑道:“昨日,拙荊前來拜訪,可是你接待的?”

    中年人微愣,淡然道:“是我接待的,關於生辰糕的事,也是我和她談的。你今日如果也是因為生辰糕的事而來,那就不必見我們家老爺了,跟我談就可以了。”

    “是嗎?”

    楊延嗣臉上表情燦爛。

    旋即,冷若冰霜,抬起腳,一腳踹在了中年人肚子上。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有資格和我談?”

    楊延嗣動腳了,也就不客氣,對著中年人一頓猛踹。

    轉頭瞧見落葉冷冰冰的站在一邊,楊延嗣沒好氣道:“愣著幹什麼,動手啊!”

    落葉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淡淡道:“屬下出手,他會死的。”

    楊延嗣無奈的搖頭,“那還是算了。”

    楊延嗣踹人,力道十足。

    中年人疼的在地上打滾。

    門房的老頭瞪大眼睛看著,半晌才愕然道:“你在石府門前打人?!”

    楊延嗣冷哼一聲,“叫石元孫出來見我,不然我打死這個狗東西。”

    門房的老頭聞言,匆忙向府內跑去。

    片刻後,中年人被楊延嗣踹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石府中門大開。

    一聲洪亮的聲音從門內響起。

    “哈哈哈……楊賢侄今日怎麼有空到石府來了?”

    一位三十五歲左右,錦衣玉帶的中年人,在一群家丁僕人們陪伴下出來了。

    瞧見被楊延嗣踩的不成人形的外房管事,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楊賢侄,這狗東西怎麼得罪你了,告訴伯父,伯父幫你出氣。”

    楊延嗣燦燦一笑,狠狠的在外房管事身上踹了一腳。

    “啊~”

    外房管事慘烈的哀嚎了一聲。

    楊延嗣拍了拍衣袖,抱拳道:“小侄見過石伯父,你們家這狗東西不會說人話,我教教他怎麼說人話。”

    石保興哈哈一笑,並沒有搭理被踩的不成人形的外府管事。

    “楊賢侄,裡邊請。”

    楊延嗣抖了抖長衫,跟著石保興進入到了石府。

    一進門,迎面一面巨大的影壁,影壁上雕刻著一個龐大的猛虎,猛虎雕刻的栩栩如生,頗有威風。

    石保興帶著楊延嗣進門,邊走邊打哈哈,“楊賢侄,你剛出下手是不是有些太重了,石忠好歹是我石府的人,就算要教訓,也輪不到你吧?”

    石保興開始興師問罪了。

    這在楊延嗣預料之中。

    打狗還得看主人,更何況在石府門口打了石府的人。

    對此,楊延嗣並不打算有任何回應。

    他不相信,以石楊兩家的交情,石家會真的為了一個下人為難他。

    楊延嗣似乎沒聽到石保興興師問罪的話,他盯著石府的影壁,咋舌道:“石伯父,這一塊影壁,小侄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一整塊的泰山石吧?這麼大一塊東西從泰山運過來,得花多少錢……”

    “滋滋滋~”

    楊延嗣吧唧嘴,“這得喝多少兵血才能弄到這麼多錢……”

    “額!”

    石保興臉上得笑容一僵,當即就有把楊延嗣趕出去得衝動。

    “呵呵……楊賢侄說笑了,裡邊請。”石保興尷尬的一笑,不再提打人之事。

    一路上,從石府的正門口,一直到石府待客的正廳。

    楊延嗣的嘴都沒停過。

    路過一處,就搖頭感嘆。

    什麼貪污受賄、巧取豪奪、剋扣軍餉的詞,在他嘴裡沒斷過。

    石保興臉上早已沒有了笑容,臉色鐵青,雙手顫抖。

    他隨時都有掐死楊延嗣的衝動。

    進入到石府正堂,瞧見正堂裡掛著一幅龐大的畫作。

    楊延嗣當即愕然驚叫,“禹州吳家的《神仙圖》,這東西應該是汴京人盛傳的,我那位保吉二叔,扣押了人家十幾口,奪回來的吧?”

    畫聖吳道子,祖籍禹州。

    楊延嗣口中的禹州吳家,指的就是畫聖吳道子的後輩們的宗族。

    這一幅《神仙圖》,正是禹州吳家的祖傳之物。

    “夠了!”

    石保興忍無可忍,大聲咆哮了一聲。

    “楊七郎,你進門的時候毆打我府上管事,進門後有屢屢口出狂言,當我石家無人嗎?”

    楊延嗣燦燦一笑,“石伯父且勿動怒,小侄也是一片肺腑之言。你也知道小侄如今位居左補闕之職,對於左補闕們監察百官,聞風奏事的職權多少瞭解一二。小侄今日所言,也只是指出貴府忠的一些不妥之處。石伯父若是加以整改,能避免許多彈劾和麻煩。”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5章 獅子大開口(求推薦!求收藏!求打賞!)

    “我石家行事,向來如此。彈劾我們石家的奏摺,堆起來能堆滿這間屋子。到如今,我石家還不是穩如泰山。”

    石保興冷哼一聲,不屑道:“楊賢侄若要彈劾我石家,儘管彈劾。”

    楊延嗣莞爾一笑,自覺的坐在了石府正廳待客的座椅上。

    “石伯父誤會了,小侄怎麼會彈劾石家呢?”

    左右瞧了一眼,疑惑,“石伯父,小侄前來拜訪,連一杯茶水都沒有嗎?”

    石保興冷眼掃了楊延嗣一眼,大步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坐下,不情不願的吩咐了一聲。

    “上茶。”

    聽到石保興吩咐,丫鬟們趕忙奉上了兩杯香茶。

    楊延嗣聳鼻聞了一下,石保興杯中茶香四溢,他杯中的茶水一點味道都沒有。

    楊延嗣暗自搖頭,端起茶杯沾濕嘴唇,放下茶杯。

    石保興淺嘗香茶,吧唧了一下嘴,淡然道:“楊賢侄,茶也喝了,該說明你的來意了吧?”

    楊延嗣略微拱手,“小侄今日前來,是有兩件事要和伯父商量。”

    石保興擺手,漫無條理道:“生辰糕的事,你就不用說了。石忠的態度,就是我們石家的態度。”

    楊延嗣眉頭微皺,然後又緩緩舒展開了。

    笑道:“生辰糕的份子,小侄可以送給石家。只是小侄這個還有兩件事,需要石伯父幫忙。”

    “哦?”

    聽到楊延嗣主動放棄了生辰糕的份子,這讓石保興有些意外。

    生辰糕鋪子,如今在汴京城已經鋪開了十幾家,在周邊的縣府,也先後設立的鋪子。

    去年一年,生辰糕鋪子為石府貢獻了近十五萬兩白銀的獲利,

    這也是為何石府會不顧跟楊延嗣撕破臉皮,也要吞下生辰糕生意的原由。

    生辰糕鋪子的獲利,和石府的家產比起來,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但,以石家貪婪的秉性,吃到嘴裡的東西,他們是不會吐出去的。

    “楊賢侄所言當真?”石保興疑惑。

    楊延嗣笑著點頭。

    石保興臉上表情緩和了幾分,微微一笑,“來人吶,給楊賢侄換一杯香茶。”

    前倨後恭。

    一副商人的做派。

    “楊賢侄剛出說有事相求,說出來伯父參詳參詳,若是能幫,伯父必定施以援手。”

    剛吞了生辰糕鋪子的生意,石保興自然不可能不理會楊延嗣的請求。

    楊延嗣能捨棄這麼大一塊肉,必有所求。

    這在官場上,算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則。

    石保興心中的計較很簡單。

    若是楊延嗣所求的事情簡單,他不妨做個順水人情。若是楊延嗣所求的事太難,他可以拒絕,也可以獅子大張口,敲詐一番。

    楊延嗣拱手,道:“伯父,小侄有兩件事求伯父。這第一件事,小侄欲以置換貴府在永寧軍中的份額,不知道伯父意下如何?”

    石保興一聽,眉頭一挑。

    丫鬟剛端上來香茶,被他擋了下去。

    楊延嗣見狀一愣,瞧著石保興這態度,八成要拒絕。

    果然,石保興讓丫鬟把香茶端下去之後,陰沉著臉,“楊賢侄,你是陛下派來的說客,想絕我們石家後路嗎?”

    楊延嗣略微一愣,疑惑道:“石伯父何出此言?”

    “哼!”石保興冷哼一聲,聲音冰冷道:“自從太祖杯酒釋兵權以後,我們石家交出了歸德軍和天平軍兵權,眼下只餘下永寧軍和鎮安軍份額。如今要我們石家讓出永寧軍份額,下一步是不是要讓我們石家讓出鎮安軍的份額?”

    石保興雙眼噴火,“失去了軍中的份額,我們石家還算是什麼將門?趙光義要趕盡殺絕嗎?”

    楊延嗣失聲笑道:“石伯父誤會了,此事和陛下無關,而是小侄自己的意思。小侄欲以以大同軍份額,置換貴府在永寧軍中的份額。”

    石保興一愣,搖頭,沉聲道:“不行。”

    楊延嗣覺得有些意外,大同軍和永寧軍同屬廂軍,但是大同軍的重要性,遠比永寧軍要重要。石保興情願拋棄大同軍的份額,也不願意置換永寧軍中的份額。

    永寧軍,什麼時候對石家這麼重要了?

    “說第二件事。”

    石保興沉聲道。

    楊延嗣沉吟了一下,“第二件事,小侄想讓貴府退出左領軍衛將軍一職的爭奪。”

    石保興皺眉,“左領軍衛將軍?這個倒是可以商量。”

    石保興端起茶杯,淺吸了一口,問道:“你能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楊延嗣思慮了一下,沉吟道:“貴府需要什麼樣的代價,才能放棄左領軍衛將軍一職的爭奪?”

    石保興伸出一根手指頭,幽幽說了一句。

    “黃金,十萬兩。”

    “噌~”

    楊延嗣站起身,皺著眉頭盯著石保興,低聲喝道:“石伯父,你這完全是獅子大張口。黃金十萬兩,我能買一個十二衛大將軍的頭銜。”

    石保興冷笑道:“你有本事,只管去買。反正,想要讓我們石家退出左領軍衛將軍一職的爭奪,非十萬兩黃金不可。”

    楊延嗣陰沉著臉,“石伯父,你真的要把事情做這麼絕嗎?”

    石保興端起茶杯,悠哉游哉道:“我們石家,不做事,只做買賣。”

    “告辭!”

    楊延嗣拱手,大步流星的離開了石府正廳。

    楊延嗣一走,石元孫從石府正廳後堂匆匆出來,怒氣衝衝的質問石保興。

    “爹,為何您要這麼對待七郎哥。咱們佔了七郎哥在生辰糕鋪子的份子,已經算是理虧了。左領軍衛將軍一職,咱們家根本就沒有爭奪的意思。為何您還要獅子大張口,問七郎哥要黃金十萬兩?”

    石保興冷眼掃了石元孫一眼,淡然道:“此事,為父自有計較,不需要給你交代。你也沒有資格質問為父,給我滾下去。”

    石元孫氣結,一跺腳,憤憤不平,“我找爺爺去……”

    扔下了這句話,石元孫怒氣衝衝的趕到石府後院的一座優雅的小院,去找石守信告狀。

    石元孫一走,正廳裡只剩下了石保興一人。

    石保興眺望正廳門外的虎頭石,喃喃自語,“這件事,遠沒有眼前看到的這麼簡單。”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6章 呼延府難進

    出了石家,楊延嗣心裡像是燃燒著一團火焰。

    石家的貪婪,完全超乎了楊延嗣的想像。

    一個左領軍衛將軍,從四品的官銜的競爭名額,石家居然敢開價黃金十萬兩。

    這哪裡像是談事情的樣子,分明就是在變相拒絕。

    楊延嗣煩躁的上了軟轎。

    領頭的轎伕問道:“老爺,咱們回府?”

    楊延嗣嘆氣,“去呼延家。”

    自從出了他迎親的時候,呼延赤金出現,以死相逼,最終被他勸走這件事。

    楊延嗣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呼延家。

    眼下,沒能拿下石家,他只能硬著頭皮去呼延家拜訪。

    希望能夠聯合呼延家和曹家在永寧軍中的人手,一起打壓排擠石家的人。

    迫使石家的人主動撤出永寧軍。

    呼延府在距離石府不遠的地方,佔地面積比楊府略大一些。

    府邸乃是趙光義所賜。

    到了呼延府門口,派遣了落葉前去敲門。

    片刻後,呼延達的身影出現在了府門口。

    呼延達臉色陰沉,似乎不願意搭理楊延嗣。

    “楊七郎,你來做什麼。”

    呼延達全然沒有往日的客氣,也沒有稱呼他為‘七郎哥’。語氣冷冰冰的,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講話。

    楊延嗣略顯尷尬,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抱拳道:“今日過府,前來拜訪呼延伯父。”

    呼延達皺眉,瞪著一雙牛眼,“有何要事?”

    “咳咳……”楊延嗣被呼延達耿直的話,弄的有些無所適從,乾咳了一聲,“兄弟,我能不能進去說話?”

    呼延達瞪眼,甕聲道:“進去做什麼,有事不能在這說?難道你還想禍害我小妹?”

    楊延嗣無奈道:“我所要談的事情,唯有伯父才能做主,跟你說了也沒用。”

    沉吟了一下,他問了一句。

    “赤金妹妹……如今,怎麼樣?”

    提到呼延赤金,呼延達像是被點燃了的炮仗一樣,撲到楊延嗣身前,緊握雙拳,咆哮了一聲。

    “你還有臉提小妹!”

    楊延嗣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呼延達口中噴出的口水。

    嘆了一口氣,“感情這種事,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讓赤金妹妹傷心,是我的錯。”

    “哼!”

    呼延達冷哼了一聲,雙眼盯著楊延嗣瞧了許久,才開口道:“隨我進府……”

    楊延嗣拱手,“有勞了。”

    在呼延達帶領下,楊延嗣和落葉進入到了呼延府。

    呼延府內的擺設和裝飾很粗獷,一眼就能瞧出主家行伍出身。

    “轟隆~”

    楊延嗣剛進門,呼延府兩位虎背熊腰的大漢,關上了呼延府大門。

    “嗖~”

    呼延達抄起了兩柄早已準備好的鋼鞭,劈向楊延嗣。

    “打死你這個負心人。”

    呼延達來勢兇猛,嚇了楊延嗣一跳。

    楊延嗣後退,躲閃。

    落葉一步踏出,手裡已經持有一柄短劍,準備迎上去。

    “你退下,這事沒你參與的份。”

    楊延嗣喝退了落葉,左側身軀,避開了呼延達手中的鋼鞭。

    鋼鞭砸在楊延嗣站立之處的花壇上,在青石砌起的花壇上,砸出了一個窟窿。

    呼延家的人都有一膀子驚人的力氣,鋼鞭鞭法也大開大合,勇猛向前。

    楊延嗣幾經退讓,被迫退到了一架武器架旁邊。

    “看鞭!”

    呼延達咆哮一聲,鋼鞭舉過頭頂,蓄力一擊。

    “嘭~”

    鋼鞭砸在了武器架上,武器架被砸的四分五裂。

    一根銀樣鑞槍飛過楊延嗣眼前。

    楊延嗣探手一抓,銀樣鑞槍入手。

    大槍揮舞,槍身然若蛟龍,迎上了呼延達手裡的鋼鞭。

    鋼鞭砸在大槍上,巨力壓下,槍身彎成了一個弓形。

    楊延嗣低頭,放開了槍身一端。

    槍身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圓弧。

    藉著彈力,砸在了呼延達手裡的鋼鞭上。

    “蹬蹬蹬~”

    呼延達被彈力擊中,後退了三步。

    “啪!”

    一跺腳,卸掉餘力。

    腳下的青石板碎裂成八瓣。

    “再來!”

    呼延達大吼一聲,雙手輪著鋼鞭,像是兩個風車在旋轉。

    鋼鞭舞動,連帶出嗡嗡的風聲。

    楊延嗣肅然,雙手持槍,一槍扎出。

    中平槍,敵難擋。

    一槍扎出,快若閃電,一道銀線閃過。

    槍頭已經扎到了呼延達的胸膛上。

    銀樣鑞槍頭,對呼延達並沒用造成多少威脅。

    “吼~”

    呼延達猛嘯一聲,用他皮糙肉厚的身軀,頂斷了銀樣鑞槍。

    雙鞭狠砸向楊延嗣。

    “夠了。”

    眼看呼延達手裡的鋼鞭要落到楊延嗣身上了,呼延贊從正廳趕過來,老遠瞧見,大聲喝止。

    呼延達手裡的鋼鞭,硬生生停留在楊延嗣身前寸許的地方。

    呼延贊瞪著眼,氣的鬍鬚都在顫抖。

    “臭小子,七郎手中若有真槍,早捅你一個對眼穿了。明明已經落敗,卻不依不饒。這是我們呼延家處事之道嗎?”

    呼延達收起鋼鞭,冷哼一聲,“孩兒管不了那麼多,孩兒就是想打他一頓,為小妹出氣。”

    呼延贊喝罵道:“有理不打上門客,為父平日裡怎麼教你的?一點規矩都沒用,給我滾回去。”

    “哼!”

    呼延達歪著鼻子,冷哼了一聲,冷眼掃了一眼楊延嗣,扛著雙鞭離開。

    楊延嗣長嘆了一口氣,抱拳施禮,“小侄見過呼延伯父。今日冒昧登門拜訪,叨擾之處,還望伯父海涵。”

    呼延贊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我們兩家,相交莫逆,談不上什麼叨擾不叨擾的。到了呼延伯伯府上,就當在自己家一樣。不必那麼拘泥俗禮。”

    呼延贊帶著楊延嗣向呼延府正廳走去,路上,呼延贊忍不住開口稱讚。

    “七郎,伯伯剛才瞧你那一招中平槍,已經頗有幾分火候了。想不到你年紀輕輕,武功竟然有如此修為。著實讓伯伯震驚啊!”

    呼延贊撫摸著鬍鬚,吧唧著嘴,“想不到你不僅文采盎然,還有這麼一身高超的武藝,實在是難得。”

    “文武雙全……文武雙全……可惜了,可惜了,可惜被曹彬那老貨,搶先了一步。”

    楊延嗣尷尬的一笑,略顯謙遜道:“伯父謬讚了。小侄也只有閒暇的時候,練習武藝強身健體。真要論起高低來,在您面前還不值一提。”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7章 反常的呼延贊

    呼延讚的武藝可是經過戰場檢驗的,有勇有謀,論本事,和楊業不相上下。

    楊延嗣可不敢在他面前託大。

    “年輕一輩裡面,武藝好的,伯父多少知道一些。在你這個年齡,能有這麼俊的槍術的,唯你一人爾。”

    呼延贊一邊讚歎,一邊帶著楊延嗣入了呼延府正廳。

    呼延府正廳內的擺設很簡樸,除了象徵著武人家族的盔甲兵器外,就只剩下了一些桌椅板凳,連裝飾的畫作都沒多少。

    瞧著楊延嗣異樣的目光,呼延贊解釋道:“伯父一生戎馬,又是個粗人,不善文墨,也不喜歡那些東西。所以這正廳裡的佈置,難免寒酸了一些。”

    楊延嗣皺眉,“可是這未免太寒酸了吧?以您的俸祿,不至於吧?”

    呼延贊哈哈一笑,“你伯父我的俸祿確實也不少。只不過,一些戰場上下來的老兄弟,缺胳膊缺腿的,行動不便,又沒辦法去耕種,也無兒無女的。所以你伯父我有一半的俸祿都接濟他們了。”

    楊延嗣隨呼延贊一起坐下,聽到了呼延讚的話,眉頭深鎖,“伯父,朝廷對死傷的軍卒沒有撫卹嗎?”

    呼延贊搖頭一笑,“朝廷只在乎活著的軍卒有多少,死去的沒人在乎。在那些掌控著錢袋子的文官們手裡,死去的軍卒們只是一個數字而已。”

    呼延讚歎氣,“即便是有所撫卹賞賜,層層剋扣下來,到了將士們遺孀手裡,也沒有幾個錢了。根本不足以養活一家老小。”

    楊延嗣長出了一口氣,“他們都是朝廷的功臣,為朝廷出過力,流過血。”

    呼延贊搖頭,“能活著的,才有資格被稱為功臣。”

    楊延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呼延贊說的是實情。

    以大宋目前的制度,一場戰鬥下來,活著的人會被大力獎賞,而死了的只會被人遺忘。

    唯有呼延讚這種至情至性的人,才會拋卻自己的富貴,去接濟那些戰場上殘存下來,苟活的人。

    這些人,都是撐起大宋江山的一根根脊樑。

    而大宋,正在齊心協力的扳倒這一根根脊樑。

    直至,鐵蹄南下,人們才會發現,能支撐大宋的脊樑,已經被他們自己一根根折斷。

    瞧著呼延贊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疲倦,楊延嗣開口問了一句。

    “伯父有心事?”

    提到這個,呼延贊神色有些複雜的瞧了楊延嗣一眼,嘆氣道:“沒什麼,一些家事而已。賢侄今日登門拜訪,所為何事?”

    呼延贊疲倦的神色讓楊延嗣有些躊躇,略微沉吟了一下,他道:“小侄過府,就是想瞭解一下府上在永寧軍中的情況。”

    “永寧軍?”呼延贊眉頭一鎖,“莫非永寧軍中出了什麼狀況?伯父一點風聲也沒收到啊。”

    楊延嗣搖頭道:“伯父誤會了,小侄只是想借用一下府上在永寧軍中的勢力。”

    呼延贊眉頭一挑,“小子,沒有旨意,私自調動大軍,可是殺頭大罪。”

    楊延嗣淺笑道:“並不調動大軍,只是想讓曹家和呼延家的人手配合,擠走石家的人。”

    呼延贊沉吟著,沉默了良久,開口道:“你和石家有怨?”

    楊延嗣點頭,“算是有一些。”

    呼延贊搖頭嘆氣,“軍隊乃是國之公器,你豈能因為一些私怨擾亂軍務。你若是對石家怨氣難消,大可以在朝堂上彈劾石家。背地裡搞小動作,非君子所為。”

    聽到呼延讚這話,楊延嗣把剛到嘴邊的千年大計吞了回去。

    呼延贊以前明明是一個很豁達的人,為何突然之間變得比楊業還耿直了?

    楊延嗣打哈哈笑道:“伯父教訓的是,是小侄唐突了。”

    呼延贊撫摸著鬍鬚,淡然笑道:“你終歸是個孩子,做一些錯事再所難免,以後注意就行了。”

    楊延嗣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呼延贊教育完了楊延嗣,開始長吁短嘆。

    “哎”

    楊延嗣微微愣神,剛才他還沒覺得什麼,突然間,他發現,呼延讚的長吁短嘆和愁眉苦臉,貌似都是表現給他看的。

    遲疑了一下,楊延嗣開口,“伯父,從剛才進門起,我就覺得您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說出來,小侄幫你參詳一下。”

    呼延贊長嘆了一口氣,“伯父本來不願意提及此事,既然你執意要問,伯父就跟你說道兩句。”

    楊延嗣拱手,“願聞其詳。”

    呼延贊揪著鬍鬚,感嘆道:“事情還得從你成婚說起。”

    一聽呼延讚這話,楊延嗣有點想跑路的衝動。

    很明顯,呼延贊下面八成要提到呼延赤金。

    呼延讚道:“你那日成婚,一大早,你妹子就換上了一身大紅嫁衣,不顧家裡人阻攔,一心要去找你。

    伯父極力勸阻,最後甚至將她看押。誰知她打暈了守在她房門外的府兵,從馬圏裡搶了一匹快馬,衝出了府邸。

    在你迎親的路上,具體發生的事,伯父也略有耳聞。

    只是伯父沒想到,這件事對赤金孩兒的打擊會那麼大。

    那日她從御街回來以後,她就躲在房裡,誰也不見,直到今日,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

    伯父想進去看看,可是她以死相逼,不允許伯父進去。

    伯父是真的擔心她,伯父就這麼一個女兒。”

    呼延贊說到最後,眼淚嘩嘩往下流。

    楊延嗣心情也很複雜,他也沒料到,呼延赤金回府以後,居然變成了這樣。

    難怪在呼延府門口的時候,呼延達對自己喊打喊殺的。

    楊延嗣心中對呼延赤金有愧,他希望呼延赤金能夠過的開心,快樂。

    楊延嗣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伯父有什麼需要小侄做的,儘管吩咐。”

    呼延贊感激的瞧了楊延嗣一眼,“伯父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大事,只需要你把赤金孩兒勸出來,讓她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楊延嗣略微點頭,拳頭微微握起,“我試試……”

    呼延贊一臉感激,他帶著楊延嗣出了正廳,一路繞過了花園、演武場、涼亭,到了一座種滿了花草的小院邊上。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8章 哄

    小院內有一座繡樓,算得上是呼延府上最精緻典雅的建築。

    繡樓前,伺候著兩個丫鬟,手裡端著飯菜。

    “小姐,您就開開門,讓奴婢進去。”

    丫鬟們在門口呼喚,裡面卻沒用一絲聲音傳出來。

    楊延嗣對呼延贊點了點頭,踱步走到了兩個丫鬟身邊。

    丫鬟們想要喚出他的名字,卻被他所阻。

    從丫鬟們手裡接過了飯菜,擺手示意她們先離開。

    楊延嗣端著飯菜,輕輕推繡樓的房門。

    房門似乎從裡邊關上了。

    他伸手從腰間拔出了一柄匕首,順著門縫插進去,別開了裡面的橫閘。

    “嗞吖~”

    推門而入,就聽見了呼延赤金的咆哮聲。

    “滾,都給我滾。”

    虛弱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瘋狂,似乎把床榻上的橫枕推下地了,發出了幾聲悶響。

    繞過了擋在門口的屏風。

    楊延嗣就瞧見了呼延赤金閨房的全貌。

    呼延赤金閨房裡粉色紗帳,已經被撕扯的殘破不堪。

    梳妝台上的東西全部散落在地上。

    房間裡的瓷器被砸的稀碎,散落一地。

    床榻上,呼延赤金一身大紅嫁衣,撲在床上,頭髮散落,掩蓋了容貌。

    “我說過了,不許任何人進來。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楊延嗣入房內,踢到了腳下的碎瓷片,發出聲響,引起了呼延赤金的大聲咆哮。

    瞧著呼延赤金的模樣,楊延嗣心疼的厲害。

    “赤金妹妹……”

    一聲輕聲的呼喚,讓癱坐在床榻上的呼延赤金身體一僵。

    旋即,呼延赤金開始四處躲藏,似乎害怕楊延嗣看到她此時此刻的容貌。

    “你先出去,你先出去……”

    房間內能躲藏的地方,已經被她搗毀的差不多了,眼見無處藏身,她只能背過身去,不斷的催促讓楊延嗣離開。

    楊延嗣嘆氣,移步上前,走到呼延赤金床榻邊上坐下。

    兩人之間的距離,僅有一步之遙。

    楊延嗣能夠感覺到呼延赤金渾身都在顫抖。

    “赤金妹妹……”

    楊延嗣放下手中的飯菜,拽過了呼延赤金一條臂膀,讓呼延赤金正面對著他。

    呼延赤金頭壓的很低,不敢抬起頭。

    楊延嗣單手捧起了呼延赤金的臉龐。

    瞧著那一張已經哭花了的臉,嘆息道:“你又何必怎麼糟踐自己呢?”

    楊延嗣梳理著呼延赤金的頭髮,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淚水。

    “我楊七郎何德何能,讓你對我這般青睞。”

    打理好了呼延赤金的髮型,擦乾了她面頰上的淚痕。

    楊延嗣笑道:“瞧瞧,跟個花臉貓似的。汴京城裡,比我楊延嗣好的男子,不知凡幾,你又何必這麼執著。以你的模樣,打扮一番出去,不知道多少男子會被你傾倒。”

    呼延赤金聲音很小的回應,“可是我就是喜歡你……”

    楊延嗣搖頭,刮了一下呼延赤金的鼻子,“不提這些,先吃飯。吃過以後,我們再坐下慢慢商量這件事。”

    呼延赤金搖頭。

    楊延嗣瞪眼,吩咐了一聲,“打水來,伺候你們家小姐洗漱。”

    門外伺候的丫鬟們應了一聲,趕忙去準備洗漱的東西。

    片刻後,丫鬟們準備好了洗漱的水、銅鏡、木梳等等端了進來。

    她們想上前幫呼延赤金洗漱,卻遭到了呼延赤金無聲的拒絕。

    “放在這裡吧!”

    屏退了丫鬟們,楊延嗣侵濕了汗巾,親自為呼延赤金洗漱。

    出奇的是,對於楊延嗣的細心照料,呼延赤金並沒有拒絕,而是默默的任由他施為。

    良久,幫呼延赤金洗漱了一遍,她那一張稚嫩中,帶著些許靚麗的容貌出現在了楊延嗣面前。

    “吃東西……”

    事到如今,楊延嗣也索性放開了,親手喂呼延赤金吃東西。

    呼延赤金沉默著,心裡卻甜絲絲的。

    一口一口的飯吞進肚子。

    突然,她眼角開始泛起了淚花。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隨後順著臉頰留下。

    “怎麼突然就哭起來了?”楊延嗣不解。

    呼延赤金嘴裡喊著飯,哽嚥著,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

    “我……不想……你離開……我……”

    雖然話語很含糊,但楊延嗣離得近,勉強也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楊延嗣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如何開解呼延赤金。

    他只能默默的喂飯,呼延赤金流著淚默默的吃飯。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動。

    良久良久,楊延嗣感覺他看不下去了。

    呼延赤金眼中的淚水,似乎一滴滴流進了他心裡。

    咬了咬牙,楊延嗣欲開口。

    話到嘴邊卻又不敢說出來。

    “你……有話,對我說?”

    呼延赤金一直暗中瞧著楊延嗣表情,見楊延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楊延嗣嘆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我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你是對是錯。”

    沉吟了一下,楊延嗣說道:“我有個想法,告訴你,但你不能說出去。而且我不會逼著你去做選擇,一切都按照你的意願行事。”

    呼延赤金眼含淚花,疑惑,“什麼想法?”

    楊延嗣擺手,“附耳過來。”

    呼延赤金緩緩側身過去。

    楊延嗣趴在她耳邊,輕聲的嘀咕了幾句。

    楊延嗣口中的暖氣,吹在呼延赤金耳朵裡,暖暖的,癢癢的。

    半晌,呼延赤金尷尬的抬起頭,直視著楊延嗣,緩緩吐出了一句話。

    “七郎哥,你能再說一遍嗎?剛才你說的話,我沒有聽清。”

    楊延嗣莞爾一笑,搖頭,指責的瞪了呼延赤金一眼。

    而後,趴在呼延赤金耳邊,把他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呼延赤金仔細聽著楊延嗣的每一字,每一句話。

    隨著時間推移,呼延赤金臉上的表情開始好轉,慢慢的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臨了,她眨巴著大眼睛,問道:“你到時候也會去嗎?”

    楊延嗣淡然一笑,“我若是不去的話,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辦法順利的進行下去。”

    說完這話,楊延嗣略顯遲疑,“只是這麼做的話,明顯對你不太公平。”

    呼延赤金破涕為笑,一雙杏眼,笑的眯起一條縫隙,瞧著像個傻乎乎的傻丫頭。

    “七郎哥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楊延嗣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呼延赤金甜甜一笑,“七郎哥哥你不會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69章 攔路

    楊延嗣寵溺的拍了拍呼延赤金的小腦袋,嗔道:“以後不許再哭了。”

    呼延赤金傻樂,“再也不會了。”

    片刻後,呼延赤金吃飽喝足。

    楊延嗣說道:“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到時候具體怎麼做,我會派人通知你的。”

    呼延赤金點著小腦袋。

    “我都聽七郎哥的。”

    楊延嗣出了呼延赤金閨房,呼延赤金穿著大紅嫁衣蹦蹦跳跳跟了出來。

    呼延赤金臉上的笑意難以掩飾。

    門口伺候呼延赤金的兩個丫鬟,瞧著平日裡在府上張牙舞爪的小姐,乖巧的如同鵪鶉一樣陪在楊延嗣身旁,差點驚掉了下巴。

    呼延贊在廊閣裡,一臉愕然。

    他和夫人勸解了半個多月,一點用處都沒有。楊延嗣一露面,自家閨女裡面就恢復如初了?

    這……

    呼延贊心情很複雜,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養了十幾年的閨女,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雖然不明白楊延嗣對自家閨女說了什麼,但瞧著自己閨女跟著楊延嗣寸步不離的模樣。

    呼延贊就已經明白了。

    老夫好歹也是一位侯爵,老夫的嫡女難道要去給人做妾?

    這一點讓老夫如何接受?

    呼延贊很想咆哮一聲,上去把兩人分開。

    但瞧著閨女臉上久違的笑容,他還是選擇了沉默。然後悄悄的退出了小院。

    呼延赤金戀戀不捨的把楊延嗣送到呼延府大門口。

    玉手緊握著楊延嗣的大手,不願意鬆開。

    楊延嗣燦燦一笑,“傻丫頭,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多了,你不用這麼在意。”

    呼延赤金皺了皺小鼻子,嘟著嘴道:“我怕這是做夢,夢醒了,你就不見了。”

    楊延嗣莞爾一笑,伸出手,捏了捏呼延赤金的鼻子。

    “疼嗎?”

    呼延赤金哼哼了一聲,低聲道:“疼~”

    楊延嗣拍了拍她小腦袋,“疼就不是做夢。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我們會很快再見面的。”

    呼延赤金艱難的放開了楊延嗣的手,一雙眼睛一直盯在楊延嗣身上。

    瞧著他上轎,瞧著他的轎子消失在街道盡頭。

    ……

    轎伕們抬著轎子在前行,楊延嗣坐在轎子裡,卻沒有剛才面對呼延赤金的時候的一臉笑容。

    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有些欣喜、有些痛苦、也有些惋惜。

    他努力在自己身上尋找優點,他想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麼優點,值得一個女子,賭上性命去愛他。

    這麼一份愛,壓在他心頭沉甸甸的。

    他沒辦法給呼延赤金一個合適的名分。

    按照《宋律》,他的妻子,只能有一位。

    平妻,這兩個字,在大宋,是一種奢望。

    即便是他從趙光義手裡拿到冊封平妻的詔書,文官們也不會認同的。

    大宋朝,不是秦、漢、唐。

    皇帝在朝堂上沒辦法做到一言堂。

    讓呼延赤金做自己的妾室,楊延嗣不忍心。

    更何況,呼延贊也不會讓自己的嫡女,去給楊延嗣做妾室。

    為今之計,只能先委屈呼延赤金了……

    轎子一路前行,路過一間腳店的時候,轎子停下了。

    轎伕們和人爭吵的聲音,打斷了正在悶悶不樂的楊延嗣的思緒。

    “幾位,這御街寬敞,兩邊都能行走,你們為何要擋在我家老爺的轎子前?”

    “這御街又不是你家的,老子想走什麼地方,你管得著。”

    轎伕也不是軟茬,瞧著眼前的四位豹頭環眼的大漢,冷哼了一聲。

    “幾位是想找茬?”

    轎伕仔細打量了一番四位大漢的穿著,“瞧幾位的打扮,應該也是行伍出身。耍橫耍到楊府頭上,不太合適吧?”

    四位大漢瞪著眼,圍上了轎伕。

    “你說耶耶們耍橫,你哪隻眼睛瞧見耶耶們耍橫了?”

    四位大漢圍著轎伕轉圈,“耶耶們剛下差,想找個酒肆喝兩口,你這廝抬著轎子堵在耶耶們面前。明明是你們檔了耶耶們的路,居然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

    轎伕絲毫不懼怕四位大漢圍困自己,大拇指豎起,傲氣的指了指身後的轎子。

    “裡面坐的可是楊府的七爺,你們當真要擋七爺的路,跟七爺過不去?”

    四位大漢對視了一眼,撓頭裝傻。

    “楊府七爺,楊府七爺是誰?耶耶們不認識。”

    聽到這裡,楊延嗣掀開了轎簾,制止了準備開口反駁的轎伕。

    楊延嗣仔細打量擋在轎子前的四位大漢,四位大漢也在暗中打量楊延嗣。

    “石府的人?”

    楊延嗣疑問。

    四位大漢撓頭,“你在說什麼,耶耶們聽不懂。”

    楊延嗣皺眉,“給你們一刻鐘,說出你們攔轎子的目的,說不出來,別怪爺動粗。”

    四位大漢對視了一眼,一改剛才囂張跋扈的面孔,躬身向楊延嗣施禮。

    “楊公子,我們家主人有請。”

    楊延嗣皺眉,下了轎子,四處瞧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腳店裡。

    踱步走進腳店,一位活計迎面湊了上來。

    “客官,您是歇腳還是喝茶?”

    活計不動聲色的為楊延嗣指了指後堂。

    楊延嗣沉吟了一下,“喝茶……給爺找一個僻靜一點的地方。”

    活計喜笑顏開,“得嘞,客官您後邊請。”

    楊延嗣隨著活計進入到了腳店後院。

    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間廂房前。

    推開廂房們,廂房裡空無一人。

    活計四處瞧了一眼,上前在牆壁一側敲了三下。

    “咚咚咚~”

    牆壁後面似乎是空的。

    片刻後,牆壁內回應出了四下敲擊。

    活計又敲了兩下。

    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門戶,門戶後面有一件密室。

    從密室裡走出了一個冷著臉的壯漢。

    壯漢腰間陪著一柄長刀。

    壯漢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上,隨時都有把刀的意思。

    “楊公子,請。”

    楊延嗣點頭,移步踏進了密室。

    落葉跟在楊延嗣身後想進去,卻被壯漢攔下了。

    “唰~”

    落葉直接抽出了長劍,準備動手。

    楊延嗣擺手制止,“沒事,你就在外面守著。”

    落葉冰冷的眼神掃了一眼壯漢,收起了兵器。

    楊延嗣進入到密室以後,腳店的活計很自然的去守在了門口。

    落葉和壯漢,一左一右守在了密室門口兩側。

    楊延嗣沿著密室的通道,一路前行。

    在密室盡頭,瞧見了一個正在自斟自飲的身影。

    楊延嗣瞪著眼,愕然道:“這?”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6
第0170章 真假難辨

    密室盡頭的身影瞧見了楊延嗣,招了招手,“小子,過來坐。”

    楊延嗣面色陰晴不定的走到了密室盡頭,在酒桌旁坐下。

    “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老夫知道這裡是你回府的必經之路,所以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暗中約見楊延嗣的是一個老者,老者頭髮花白,雙手略微有些顫抖。

    說話的時候偶爾咳嗽兩聲,顯然是患有重病。

    若是大庭廣眾之下,汴京城裡的人一定會識得此人得身份。

    衛國公,石守信。

    石守信暗中約見,這讓楊延嗣心裡捉摸不定。

    今日雖說在石府受辱,但面對石守信,楊延嗣不敢不敬。

    以石守信在汴京城裡的地位,楊業都得退讓三分,更別提楊延嗣這個勳貴子嗣了。

    楊延嗣拱手施禮,“小子拜見衛國公。”

    石守信老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笑著搖頭感嘆,“以前見了老夫,喊老夫石頭爺爺,現在居然喊老夫衛國公。老夫算是瞧出來了,你還在為今日在石府的遭遇生氣對不對?”

    石守信斟酒,遞到楊延嗣面前,“這一杯酒老夫敬你,也當是替保興孩兒,向你賠罪。如何?”

    楊延嗣一愣,搖頭苦笑道:“您這可是要折煞小子了,小子擔待不起您敬酒。您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石守信樂呵呵一笑,並沒有收回酒。

    “小子,喝了吧!”

    楊延嗣眼見推辭不掉,苦笑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小子,老夫還是喜歡聽你叫我一聲石頭爺爺。”

    在石守信期盼的眼神中,楊延嗣遲疑的喊了一句。

    “石頭爺爺。”

    “哎!”石守信痛快的答應了一聲,拉著楊延嗣坐下。

    石守信感嘆道:“小子,別怪你保興伯父,他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做給別人看的。自從當年,先帝杯酒釋兵權以後,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就一直被皇城司的探子們盯著。

    而在我們這幾個老傢伙裡面,先帝覺得最有威脅的,就是符彥卿、李處耘、高懷德和老夫。

    朝廷的探子時時刻刻都在盯著我們,看著我們。

    你沒辦法想像那種感覺,就像是有無數隻惡狼潛伏在暗處,準備隨時出來咬你一口。

    為了保命,老符主動上書辭官,辭去了一切職務,帶著一個老奴,駕著一輛破車,四處去遊玩。看似逍遙自在,實則是為了避禍。

    老李很悲慘,在趙光義脅迫下,主動把閨女送到他的府邸,給他當側妃。自己得了重病,也不願意去治。只求一死,好給子孫們留下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富貴。

    高懷德那個老小子聰明,不僅主動獻上了女兒給趙光義當側妃。還在趙光義登基的時候,選擇了支持他。憑藉著這一點從龍之功,表了忠心。不僅保全了自己,也讓高家活的逍遙了一些。

    然而,這些東西,老夫都不屑為之,但是老夫也要保命。老夫思來想去,想到了前唐時期的大將程咬金。

    老夫學他,開始貪財,做糊塗事。甚至做的比程咬金還瘋狂。

    老夫四處斂財,巧取豪奪,貪污受賄,剋扣軍餉。凡是能夠賺錢的東西,老夫就放開了手腳去做。凡是能夠毀掉名聲的,老夫也搶著去做。

    前兩日,老夫還娶了第十八房小妾……

    不僅如此,老夫還放開了手裡所有的權力,任由趙匡胤和趙光義擺佈……”

    石守信說這話的時候在笑,只不過笑容裡充滿了苦澀。

    石守信臉上在笑,眼眶裡卻充滿了淚花,“老夫征戰幾十年,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這身體,早就熬壞了。六年前,老夫就已經不能人事了。即便如此,老夫還在娶妾自污。

    老夫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還是被人盯著,被人看著。”

    楊延嗣沉默。

    六年前就已經不能人事了,卻還要繼續娶妾自污名聲。

    能做到這一步,石守信不知道下了多大的決心,舍下了多少顏面。

    石守信擦拭了眼角的淚花,燦燦一笑,“老夫跟你說這麼多,不是為了讓你同情老夫。只是告訴你,保興孩兒今日這麼對你,並非出自本意。”

    石守信繼續笑道:“石府這些年,瞧著繁花似錦,其實已經被皇城司的探子們,刺探的千瘡百孔。老夫每日咳嗽幾聲,都會被記錄清楚,送到趙光義面前。所以,你和保興孩兒所談的事,他不僅不能答應你,還得讓你生氣,讓你憤怒離府,才不會讓人看出端倪。”

    石守信長出了一口氣,道:“老夫認識趙光義多年,深知他的稟性。此人性情涼薄,自私自利,志大才疏。我們這些人,都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旦他利用完了,必定卸磨殺驢。”

    楊延嗣面色陰晴不定,疑惑道:“石頭……爺爺,我不明白你話裡的意思。妄議陛下是非,可是砍頭的大罪。”

    石守信搖頭一笑,“謹慎的小子,你不相信老夫也正常。”

    楊延嗣燦燦一笑,“小子並沒有什麼相信不相信的。只不過石頭爺爺您口中的這些話傳出去,那可都會惹來殺頭大禍。”

    石守信似乎知道楊延嗣擔憂什麼,他開口說道:“外面今日你見到的人,一會兒你離開後,他們也會離開汴京。汴京城裡關於他們的信息,也會全部被消除。”

    楊延嗣面帶笑容,卻不說話。

    石守信吧唧著嘴,“你真是一個小狐狸。老實說,通過你的所作所為,老夫能猜到你應該有一盤大棋要下。雖然不知道你這盤大棋最終的目的。但是你能把曹彬拉下水,證明你的計畫,對將門來說,肯定有好處。”

    楊延嗣一愣,眉頭微微皺起。

    石守信瞧見了楊延嗣皺眉,淡然笑道:“關於曹彬的事,都是曹彬自己告訴了老夫的,不然老夫也不會冒然前來見你。所以你不必想那麼多。你的具體計畫,具體做什麼,曹彬都沒有告訴老夫。所以你不用擔心老夫會把什麼洩露出去。”

    石守信頓了一下,沉聲道:“老夫約你前來,是想告訴你兩件事。第一件事,石家在永寧軍中的心腹,並不是郭慶,而是李子楓。以後石家在永寧軍中的人手,全部都會聽從你的調遣和指揮。”

    “最後一件事……”

    石守信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嘆了一口氣,“老夫希望你,看在同是將門的份上,必要的時候拉石家一把。別讓你石頭爺爺的子孫,活的跟老夫一樣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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