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25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1章 殿試(三)

    寇准挺直了腰板,躬身施禮,“陛下,學生才剛剛要步入仕途,有怎麼可能謊報年齡,作出毀自己仕途之事?”

    趙光義略微思索了一下,覺得寇准所言有禮。

    再說了,朝廷科考,對戶籍這個東西審查的很嚴格,應該不會出錯。

    趙光義正在思索如何處置此事,就聽到了吏部尚書開口說道:“陛下,這華州寇准即便是沒有謊報年齡,也才只有十九歲,不如壓一屆,下一科再錄取……”

    “哼!”聽到吏部尚書這話,沈倫冷哼了一聲,“國朝倫才大典,靠的是文章說話,而不是年齡。”

    趙普幽幽說了一句,“甘羅十二歲拜相,蔡文姬六歲能辨弦音,曹沖五歲成詩……”

    趙普一口氣細數了十幾個少年神童的例子,也不說其他的話。

    閉眼假寐的薛居正睜開眼,“智慧天賜,十九歲中進士而已,不稀奇。”

    三位相爺都發話了,吏部尚書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

    事實上,他可不是有心為難寇准。

    受潘仁美所托,他的目標從頭到尾都是楊延嗣。

    只要他能以年齡的問題壓寇准一科,那麼後面就很自然的能用同樣的問題壓楊延嗣一科。

    可惜,在做的都是老江湖,在他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人家已經看穿了他的意圖。

    很明顯,三位相爺都話裡話外都有保楊延嗣的意思。

    “臣還是覺得,寇准年齡太小,壓一科……”吏部尚書掙扎。

    沈倫:“不同意……”

    趙普:“不同意……”

    薛居正:“不同意……”

    宰執和兩位次相明確的表態不同意,趙光義有心想壓,卻必須顧及三位宰相的顏面和想法。

    躊躇了片刻後,說道:“寇准文章達練,不必壓一科,今科便取了。”

    沈倫、趙普、薛居正三人,略微對趙光義拱拱手。

    “陛下聖明!”

    寇准在懸崖邊上走了一圈,額頭上冒起了一層細漢。

    寇准並不知道他只是被連帶了而已。

    楊延嗣卻很清楚,慶幸的是三個老倌都在幫他,讓他逃過了一劫。

    楊延嗣謄抄完了卷子,申請了交卷。

    王繼恩走到楊延嗣面前,雖然兩人相熟,他卻沒表現出親近的意思,拿了楊延嗣的卷子,一句話也不說,就送到了龍案上。

    趙光義拿著楊延嗣的卷子,仔細審閱了一番。

    然後,一句話也不說,面無表情的給沈倫幾人傳閱。

    再次回到龍案上後,楊延嗣的卷子上多了八個圈圈一個叉叉,這個叉叉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吏部尚書所畫。

    可惜,這一個叉叉對上八個圈圈,杯水車薪而已。

    取中楊延嗣,已經無可逆轉了。

    趙光義縱然有心打壓楊延嗣,也只能想想了。

    他若是一力要罷落楊延嗣的話,估計會有八個重臣抱著柱子,勸解他好好說話。

    這無關乎楊延嗣有多大面子讓重臣們為他付出的問題,而是文臣們在朝堂上地位的問題。

    這朝堂,並不是他趙光義的一言堂。

    事已至此,趙光義也不願意做惡人,上次因為鯉魚閣的問題跟楊家鬧的不愉快。這一次賣給楊業一個人情,當作補償也不錯。

    一念至此,趙光義也在楊延嗣的卷子上畫了一個圈圈。

    學子們陸陸續續的交卷,時間一到,沒有交卷的學子們也沒有書寫下去的機會了。

    被殿中的太監們強行收取了卷子。

    有人因為只謄抄了一半被拿走了卷子,傷心之餘嚎啕大哭。

    守衛在門外的侍衛們進門,會把他們駕走,然後扔到一個沒人的偏殿裡讓他們獨自傷心去。

    閱卷的過程時間很長,學子們站在大殿內,等待到了午時的時候,才等到趙光義和沈倫一行人把卷子批閱完。

    三百一十七人參加殿試,只有三百零六人交捲了。有十一人未按時交卷,被駕了出去。

    三百零六份卷子擺在趙光義面前。

    按照上面所畫的圈數排名。

    數量多了自然靠前,數量少的自然靠後。

    十圈者,唯有一人。

    浚儀蘇易簡!

    九圈者,三人。

    華州寇準!開封楊延嗣!洺州李沆!

    ……

    一等取士三人,賜進士及第。

    二等取士一百一十三人,賜進士出身。

    三等取士一百九十人,賜同進士出身。

    ……

    龍案上,趙光義手握著寇准和楊延嗣的卷子,思量了一下,放入到了玉盤中的三四的位置。

    “端下去吧!草擬,發榜!”

    王繼恩湊上前,瞅了一眼楊延嗣卷子的位置,略微愣了一下。

    然後端起了放著試卷的盤子準備離開。

    “回來!”

    王繼恩返回,趙光義攤手拿出了寇准的卷子,又拿出了楊延嗣的卷子,最後思考了一下,又拿出了李沆的卷子。

    趙光義思量了一下,迅速給這三份卷子調換了位置。

    王繼恩見趙光義換完了,端著欲走,卻又被趙光義叫住了。

    只見趙光義又拿起了楊延嗣的卷子,思量了一下,又換了一個位置。

    換完之後,見王繼恩站在他身邊不走。

    “你怎麼還不去草擬,發榜?”

    王繼恩略微躬著身,“陛下不再換了?”

    趙光義沉吟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

    “不換了,去草擬,發榜吧!”

    “諾!”

    王繼恩端著卷子,走到了中書舍人身邊,把盤子遞給了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便開始按照趙光義排列的順序,開始草擬皇榜。

    趙光義端坐在龍坐上說,“眾卿,爾後眾位就是朕的臣子了,朕相信眾位都是國之棟樑,謹記克己值守,不要辜負了朕對眾位的期望。”

    一眾新晉的進士們,抬頭挺胸,鬥志昂揚的向趙光義施禮。

    “臣謝主隆恩!”

    趙光義揮手,“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去吧!去享受你們的榮耀,朕今夜會在金明池設宴,款待諸位。”

    趙光義為何會這麼說呢?

    因為接下來就是每一科科舉最榮耀的時刻。

    東華門唱名!

    御街誇官!

    新科進士們謝恩後,在王繼恩帶領下,抬頭挺胸,滿面春風的向東華門走去。

    ……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2章 東華門唱名

    午時三刻,東華門開。

    新科進士,在王繼恩帶領下,魚貫而出。

    東華門,裡三層外三層,早就圍滿了人。

    今新科進士們一出現,各種尖叫聲,吶喊聲此起彼伏。

    其中,呼喊聲最高的,人氣最旺的,是楊延嗣的名字。

    蘇易簡距離楊延嗣不遠,他聽到了東華門前百姓們呼喊楊延嗣的名字,很吃味。

    繞開了寇准等人,蘇易簡湊到楊延嗣面前,憋著嘴,“瞧瞧這呼聲,就跟你中了狀元似的……”

    楊延嗣笑了笑,“也許狀元就是我……”

    蘇易簡冷哼一聲,一臉傲氣,“陛下可是當著眾人的面讚歎,愚兄和他君臣千年一遇。這狀元若是不點我,豈不是自抽嘴巴?”

    頓了頓,堅定道:“今科狀元非我莫屬。”

    楊延嗣被蘇易簡臭屁的自信逗樂了,“蘇兄,尚未張榜,一切皆有可能。”

    聽到這話,蘇易簡有些心虛。

    俗話說得好,帝心難測,很少有人能摸得準一個皇帝心裡在想什麼……

    也許他明著誇獎你,背地裡卻直接把你的卷子放在最後一名也說不定。

    不過,這種想法剛在蘇易簡心頭升起,就被他給掐死了。

    他是一個自信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自傲的人。

    他相信,今科狀元非他莫屬……

    四處瞅了一眼其他人。

    蘇易簡傲氣的挺起胸膛。

    一群土雞瓦狗而已,也配跟我爭狀元?

    ……

    新科進士們在東華門前站定,王繼恩站在東華門前的張榜架子下。

    手裡拂塵一掃,高聲喝道。

    “制曰:太平興國五年,覆試進士,取三百零六人。一等取三人,賜進士及第;二等取一百一十三人,賜進士出身;三等取一百九十人,賜同進士出身。”

    “吉時已到,唱名,張榜!”

    王繼恩話音剛落地,就有人開始搶戲。

    一聲高喝,瞬間傳遍了整個東華門前。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聞聲望去,眾人就瞧見了一位身材瘦弱,一身儒裝打扮的書生,站在遠處的高台上,一手酒杯,一手提著酒壺,高聲吟唱。

    書生自斟自飲,步履踉蹌,嘴裡的吟唱卻沒停下。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聽到書生口中吟的詩,蘇易簡一臉鄙夷,“一個鬱鬱不得志的爛人……跑到這裡瞎叫喚什麼,朝廷不取你,自然是你學問不夠……”

    晁迥撫摸著鬍鬚,湊了過來,感嘆道:“這人在下識得,此番趕考期間,和某家住在同一間客棧……姓陳,名澎年……”

    “陳澎年?”

    楊延嗣聽到這個名字一愣,傳聞中的北宋五鬼,居然落榜了。

    莫非是同名同姓同地域之人?

    正當楊延嗣思考此陳澎年是不是彼陳澎年的時候,王繼恩尖銳的聲音響起。

    “癲狂儒生,擾亂唱名張榜……左右,給咱家駕下去,看押起來。”

    兩個虎背熊腰的宮廷侍衛,聽到了王繼恩的命令,急速的撲了過去,將陳澎年反扣在地。

    陳澎年即便被扣,嘴裡的高聲吟唱依然沒停下。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隨著陳澎年被押下去,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我輩豈是蓬蒿人……”

    “……蓬蒿人……”

    “……”

    一場騷亂就這麼輕易被鎮壓了。

    王繼恩清了清嗓子,喝道:“唱名~”

    從東華門口,一直到大慶殿內。

    每隔幾十步,就站著八位太監。

    王繼恩的一聲‘唱名’,被這些太監們接力似的傳到了大慶殿內。

    大慶殿前,中書舍人手捏一卷皇榜,展開。

    “太平興國五年,帝,御,大慶殿,試進士……”

    “陳留李雲龍,三甲,一百九十名,賜同進士出身……”

    中書舍人唸完,大慶殿門口的太監們,高聲唱名。

    “陳留李雲龍,三甲,一百九十名,賜同進士出身~”

    “陳留……”

    “……”

    一聲聲唱名,一直傳到了東華門,匯聚成了一道聲音洪流。

    在東華門外,站著三十位身強力壯的宮廷侍衛。

    他們齊聲高喝。

    “陳留李雲龍,三甲,一百九十名,賜同進士出身……”

    聲音高亢,響徹在東華門。

    東華門前,裡三層外三層的人,都跟著唱名聲激動了起來。

    一聲接一聲的唱名聲。

    許久許久……

    三甲一百九十名唱完。

    中書舍人把皇榜交給了宮廷侍衛,宮廷侍衛拿著快步疾馳向了東華門。

    爾後,王繼恩一聲張榜。

    巨大的皇榜就被懸掛在東華門前。

    緊接著,唱二甲。

    相比於三甲,二甲唱名的時候,人群中新科進士們的家人就顯得格外的激動。

    原因無他,只因他們家裡的子嗣,名次比別人高一頭。

    在這種地方,這種場合,名次比別人高一頭,就意味著榮耀比別人多一層。

    “郴州季春秋,二甲,九十六名,賜進士出身……”

    人群中,一位身材痴胖,穿著綾羅綢緞,在侍女攙扶下的五十多歲的富貴商人,聽到了這一聲唱名後。一蹦三尺高。

    “我兒中了!我兒中了二甲,九十六名!”

    “光宗耀祖啊!光宗耀祖啊!”

    圍在他週遭的人,並沒有因為他失態的連蹦帶跳鄙夷他,反而以一種羨慕的目光看著他。

    然而,無論他如何高興,唱名依舊在繼續。

    “濮州張詠,二甲,二十四名,賜進士出身……”

    “……”

    “開封向敏中,二甲,一十八名,賜進士出身……”

    “……”

    “澶州晁迥,二甲,八名,賜進士出身……”

    “……”

    人群中,楊家一眾站立在東華門正東方向,聽著一個個唱名聲,佘賽花緊張的碎碎念。

    “這都二甲第八了,怎麼還沒有七郎的名字……”

    “七郎會不會沒中……”

    “陛下會不會因為七郎年齡小,想壓一科……”

    “……”

    楊業瞪眼,“你就消停會兒吧!為夫剛才瞧見了七郎就在那堆新科進士裡面……能站在哪裡,說明朝廷已經取了他了……”

    事實上,別看楊業臉上的表情平靜,實際上他緊握的雙拳完全出賣了他的心情。

    或許對於別人而言,子嗣的名字沒出現,那麼就證明比較靠後,名字比較高,他們會因此而興奮。

    但楊業不會,楊業心裡覺得,兒子才讀書不過一年多而已。

    論學問,怎麼可能跟那些讀了十幾年書的人相比。

    所以,隨著一個個名次的攀升,楊業心底裡越沉。

    佘賽花剛才碎碎念所說的話,一直在楊業腦海裡迴蕩……

    難道陛下真的因為七郎年紀小,罷落了他?

    那七郎為何會站在新科進士隊伍裡呢?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3章 一甲……

    “華州寇准,二甲,四名,賜進士出身……”

    “……”

    “孟州馮拯,二甲,一名,賜進士出身……”

    “……”

    “這……完了?!”

    楊業目瞪口呆,他覺得希望渺茫了。

    他不認為楊延嗣有爭奪一甲頭三名的學問。

    佘賽花雙手略微有些顫抖,“陛下……真的因為七郎年幼,罷落了他。”

    聽到這話,楊業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良久,他神色有些恍惚的呢喃了幾句話。

    “陛下,楊業對您忠心耿耿,鎮北數年,大小仗打了上百場,身上添了幾十道傷口……”

    “……家中五子更是隨我衝鋒陷陣,受傷無數……”

    “我們父子身上的傷,全都在前胸,沒有一處在後背……”

    “陛下,您連一個進士都不給我兒嗎?”

    “陛下!您是……不想讓我楊家出文人嗎?!!”

    ……

    楊業呼吸很沉重,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佛也有金剛之怒,更何況楊業只是個凡人。

    佘賽花看已經開始說胡話了,趕忙握住楊業的手。

    “重貴,即使陛下壓一科也無妨……還有下一科……”

    楊業搖頭,“去年恩科,今年制科,連考兩年……下一科,恐怕要等到三年以後了。”

    佘賽花緊握著楊業的手。

    “沒關係,七郎今年十五,三年後也才十八,等得起……”

    楊業在佘賽花勸說下,長處了一口氣,神色恢復正常。

    “賽花,我只是怕,陛下不願意看到我們楊家出文人,即便等到三年後,也會橫加阻攔。”

    “上一次鯉魚閣的事,又得罪了潘家。潘貴妃在宮裡很受寵,我怕這三年,會橫生許多變數……”

    “此前在皇宮內,陛下就有意賜七郎武官職位。”

    佘賽花愣神,“七郎如今已經考過了省試,陛下應該不會再賜他武官職位了吧?”

    楊業搖頭。

    “一切未成定局,都會產生變數……”

    ……

    人群中,清裕公主坐在車架上,愣愣的盯著東華門看了許久。

    “回去吧……”

    伺候在他身邊的女官眨巴著眼,“公主,您不是等著看楊七登榜唱名嗎?怎麼還沒唱楊七的名字,您就要回去了?”

    清裕公主搖了搖頭,“我瞭解父皇的性子,父皇一直都不喜歡神童……楊延嗣僅有十五之齡,若是父皇恩典的話,或許能混個二甲,眼下二甲上無名。”

    清裕公主嘆了一口氣,“恐怕,父皇還是跟以前一樣,碰上年幼的學子,都會壓一科……”

    女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腦袋,然後指揮著馬伕駕著馬車開始往人群外走。

    在清裕公主馬車不遠處,呼延赤金掐著呼延達的胳膊。

    “為什麼還沒有他的名字……為什麼還沒有他的名字……”

    呼延達呲牙咧嘴,“妹妹,二甲無名,恐怕……今科進士與他無緣了。”

    呼延赤金瞪眼,咬牙切齒喝斥。

    “你胡說,七郎哥哥一定會考中,一定會考中的……”

    遠處,一座茶棚裡,曹琳微坐,慢慢喝著眼前劣質的茶水。

    曹瑋皺著眉頭問她,“姐,我聽爹說,如果三甲和二甲沒有七郎哥的名字,那麼這一科他就無望中進士了。”

    曹琳表現的很淡定。

    “那又如何,他今年才十五,即便是壓一科,到下一科科考的時候,也只有十八歲而已。”

    曹瑋苦著臉,煩躁道:“爹說了,這一科對七郎哥來說,是最容易的一科。七郎哥的恩師沈相公坐在次相的位置上,宰執趙相公跟七郎哥也有些交情。”

    “有這二位坐鎮,七郎哥若是還不能中,以後就難了……這二位如今已經年事已高,三年後,誰也不能保證他們還在宰相的位置上坐著。”

    “沒有了這二位坐鎮,再加上潘府的攪和,七郎哥以後就更別想中了。”

    曹琳握著茶杯的手一緊,明明心裡很緊張,表情卻表現的很淡然。

    “眼下,三鼎甲的位置還空著,也許七郎就在三鼎甲之列呢?”

    曹琳說這話,顯得很沒有底氣。

    曹瑋直接搖頭,“不可能……七郎習文不過一年半而已,怎麼可能奪得三鼎甲的位置。”

    “三鼎甲,那都是文曲星下凡,才能中的!”

    ……

    所有熟知楊延嗣的,認識楊延嗣的,都覺得一甲頭三名裡,不可能有他。

    所有人都覺得,楊延嗣這一科已經沒戲了……

    一些衝著楊延嗣來的人,已經有人開始撤離了。

    然而,一甲的榜文也在這時,姍姍來遲。

    和三甲和二甲不同。

    一甲唱名顯得更為濃重。

    今科一甲榜文,居然是由次相薛居正直接在東華門宣讀。

    東華門口,薛居正昂首挺胸,邁著八字官步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跟著三位太監,三位太監手上端著朱色官袍。

    這官袍是為一甲三人準備的。

    也唯有一甲三人,在這一天,有資格破例,穿上朱色官服。

    薛居正走到東華門前,四顧了一眼,伸手攤開榜文。

    “一甲,第三名……”

    “開封楊延嗣!”

    東華門前,三十多位宮廷侍衛,扯著嗓子高喊。

    “一甲,第三名,開封楊延嗣!”

    “……”

    “一甲,第三名,開封楊延嗣!”

    “……”

    “一甲,第三名,開封楊延嗣!”

    “……”

    聲音洪亮浩大,場面莊嚴肅穆。

    連唱三次名,這是屬於前三名的榮耀和特權。

    一瞬間,東華門外,沸騰了。

    十五歲的進士,開國以來第一人。

    楊業張目結舌,瞪著東華門的方向。佘賽花先是一愣,然後拽過了身邊的楊延輝。

    “七郎……一甲……第三名?”

    楊家一眾,也就楊延輝表現的還算淡定。

    “是的,娘,七弟是一甲第三名。”

    清裕公主在馬車上閉目沉思,耳聽東華門方向宏大的唱名聲,猛然睜開眼。

    “七郎中了三鼎甲?!”

    震驚過後,便是欣喜若狂。

    馬車不遠處的呼延赤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雙玉手狠狠的在呼延達身上捏掐。

    呼延達疼的呲牙咧嘴。

    “妹妹,別掐了,是真的,七郎哥真的中了一甲第三名。”

    呼延赤金激動的不可自拔。

    片刻後,她拉起了呼延達就往回跑。

    “妹妹,七郎哥中了一甲第三名,我們應該留在這裡恭賀他啊!你拉著我往後退做什麼?”

    呼延赤金斬釘截鐵的說道:“趕快回府,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茶棚下,曹琳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笑吟吟的盯著曹瑋,“我說什麼來著,七郎中了三鼎甲了吧?”

    曹瑋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只能豎起大拇指,不停的搖擺。

    “四弟,姐姐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曹瑋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什麼事兒?”

    曹琳神神秘秘揮揮手,“附耳過來……”

    曹瑋側耳過去,曹琳趴在曹瑋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

    曹瑋先是疑惑,隨後瞪大雙眼,滿臉喜色,拍著胸脯說道:“姐姐只管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回府去準備。”

    曹瑋話音剛落地,就聽見了東華門外的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聲勢浩大的呼喊。

    “探花郎!”

    “探花郎!”

    “探花郎!”

    ……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4章 御街誇官

    吶喊聲持續了一炷香時間,薛居正並沒有阻止此事,他就靜靜的笑眯眯瞧著。

    待到東華門前的百姓喊累了,聲音沙啞了,變弱了。

    他才繼續唱名。

    “一甲,第二名,洺州李沆!”

    “……”

    三次唱名,百姓的歡呼聲一閃而過。

    “一甲,第一名,浚儀蘇易簡!”

    “……”

    三次唱名,百姓的歡呼聲依舊一閃而過。

    蘇易簡吃味的癟嘴,“賢弟,愚兄這個當狀元的,還沒有你一個探花郎風光。”

    長出了一口氣,蘇易簡自信和傲嬌重新浮上臉頰。

    “不過,總歸在名次上壓你一頭。這個狀元,真歸我了。哈哈哈……”

    薛居正宣讀完了榜文,把榜文交給了宮廷侍衛張榜,他又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卷聖旨。

    “詔曰:新及第進士蘇易簡一下,第一等為將作監丞,第二等為大理評事,並通判諸州,各賜錢二十萬。同出身以下,免選,注初等幕職、判司簿尉。”

    這是皇帝賜官的詔書,意思是蘇易簡待定,皇帝有重用。一甲其餘兩人,暫時充任將作監丞;二甲的進士,暫時充任大理評事或者任職各州府的通判官職,賜二十萬枚銅錢,折合成銀子就是二百兩。三甲的進士,沒有選官的資格,朝廷會直接發配到個州府,任職判官、主簿等官銜。

    一甲和二甲的進士在將作監和大理寺擔任的職位都是暫時的,朝廷有合適的位置,他們又願意去赴任的話,立馬會被調出去。當然了,他們也可以根據目前朝廷各地空缺的官員名額,選擇自己想去的地方。

    薛居正宣讀完了聖旨,大手一揮。

    “三鼎甲上前,接受賜服……”

    以蘇易簡為首,楊延嗣三人上前,對著薛居正施禮。

    爾後,在太監帶領下,他們到了一個臨時搭建的大帳內,由太監伺候他們,脫下了身上的青色官袍,換上了皇帝賜下的朱色官袍。

    大紅官服,登雲靴,腰纏玉帶,頭戴烏紗。

    讓楊延嗣接受不了的,是帽子上面,前額正中的位置,掛著一朵大紅花。

    瞧著蘇易簡和李沆沒有反對或者不適的意思,楊延嗣也不好說什麼……

    三鼎甲更衣完畢,出了大帳。

    東華門前,早已準備好了三匹白馬。

    “御賜,跨馬遊街,御街誇官。”

    王繼恩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

    “上馬!”

    三匹白馬被宮廷侍衛牽著上前。

    蘇易簡瞧著高頭大馬,臉色有些發窘。

    爬不上去怎麼辦?在線等,挺急……

    楊延嗣發覺了蘇易簡的窘狀,移步上前,輕聲在蘇易簡耳邊說了一句。

    “我幫你……”

    楊延嗣蹲在馬前,做了一個雙手托舉的動作。

    蘇易簡也不矯情,對著楊延嗣抱了抱拳,掀起了下襬,鋪在了楊延嗣雙手上,一腳踏了上去。

    楊延嗣抬手一托舉,蘇易簡穩穩當當的坐上了馬。

    爾後,楊延嗣也準備上馬,就瞧見了李沆站在馬前,眨巴著大眼睛,呆萌的瞧著他。

    去球!爺又不是馬伕,不伺候你……

    楊延嗣拽著馬鞍,一躍跳上了馬背。

    行雲流水的動作,引來了人群中一片叫好聲。

    李沆一臉呆滯。

    有一位三甲進士眼疾手快,撲到了李沆面前,幫了李沆一把。

    李沆感激涕零……

    三人上了馬,宮廷侍衛牽著蘇易簡馬匹在前,新科進士們,開始跨馬遊街了。

    跨馬遊街之所以這麼有名,原因是它除了彰顯榮耀之外,還有其他的作用。

    比如,它偶爾也擔任一下月老。

    三匹馬剛出東華門,踏上了御街。

    只見御街兩旁站著許多女子,其中不乏貴族千金大小姐。

    “探花郎出來了~”

    一位身材碩狀的婦人手叉腰,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

    然後,整個場面沸騰了。

    “嗖~”

    一顆繡的花花綠綠的繡球,如同流行劃過天空,飛向了楊延嗣。

    緊接著……

    天空飄來了一片……

    一片流星雨……

    裡面有繡球、有包裹著定情信物的手絹、有繡花鞋……

    楊延嗣清晰的能感覺到時間過了兩個呼吸。

    “嘭~”

    當第一顆繡球落下的時候,他瞬間被鋪天蓋地拋過來的東西所掩埋。

    “楊七公子接我的繡球了……”

    一位臉上長滿了雀斑的十八歲少女,尖叫了一聲。

    在她不遠處,一位千金小姐打扮的女子冷哼了一聲。

    “你以為別人瞧不見?你的繡球在探花郎坐下的那匹馬背上掛著……你去嫁給那匹馬吧!不要褻瀆本小姐的探花郎……”

    一位三十多歲的貴婦人,捏著手帕,一邊擦拭淚水,一邊痴痴的盯著楊延嗣。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

    瞧著楊延嗣被砸的狼狽不堪,李沆跨馬湊到蘇易簡什麼。

    “你是狀元還是他是狀元,我怎麼覺得他比你像狀元?”

    蘇易簡惡狠狠瞪著楊延嗣方向。

    “我是狀元,但是他比我更受歡迎……呸,臭不要臉的,搶我風頭……”

    “回頭必須找他補償我三壇……不對,應該是三十壇烈酒做補償才行。”

    李沆瞧見後面,楊延嗣已經被圍堵的寸步不前,問蘇易簡。

    “我們下面怎麼辦?”

    蘇易簡翻了個白眼,“還能怎麼辦?走唄,留在這裡瞧著這場面生氣。”

    話音落地,蘇易簡讓牽馬的侍衛快速前行。

    李沆也隨著蘇易簡向前奔去。

    ……

    楊延嗣感覺自己在海洋裡打滾,週遭的所有人就是這海洋裡的浪濤、潮汐。

    這些浪濤和潮汐,匯聚成一道洪流,衝擊的他四處飄散。

    他一直覺得,追星這種事,只有在後世才會彰顯出瘋狂的一面。

    直到這一刻,他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因為,大宋汴梁城的這群粉絲們,表現出的熱情,比後世還瘋狂。

    一條御街,楊延嗣走了三分之一不到。

    大宋新科探花郎被洗劫了。

    若不是他死命保住一條護羞的褻褲,恐怕他都被扒光了?

    什麼?你說有宮廷侍衛護著,怎麼可能?

    一錠銀子塞到宮廷侍衛手裡,這些侍衛們親自在幫忙扒……

    什麼?你說朝廷官服,彰顯朝廷威儀,她們怎麼敢吧?

    法不責眾這句話,就是她們的保命符。

    一路上,楊延嗣換了六套衣服,到最後,甚至開始策馬揚鞭的狂奔。

    即便如此,等到他遊街完了以後,黃昏已經臨近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5章 賜宴

    楊延嗣趕到金明池的時候,蘇易簡一行人已經在金明池前等待他了。

    金明池,又名別苑,是一座規模巨大、佈局完備、景色優美的皇家園林。

    始建於五代後周時期,後面又經歷了多次營建,才達到了眼前這種規模。

    金明池周長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正,四周有圍牆,設門多座,西北角為進水口,池北後門外,即汴河西水門。

    正南門為櫺星門,南與瓊林苑的寶津樓相對,門內綵樓對峙。

    在其門內自南岸至池水中心,有一座巨型拱橋,名叫仙橋,長達數百步,橋面寬闊。

    橋有三拱,朱漆欄盾,下排雁柱,以及中間隆起的‘駱駝虹’。

    在水心,有五座大殿,便是今夜皇帝設宴之處。

    太祖在位,乃至宋以前,科考的學子們中了進士以後,並沒有賜宴這一說。

    賜宴這個制度,也是在太平興國二年的時候,趙光義為了拉攏人心,突發奇想,弄出來的東西。

    楊延嗣剛跳下了馬背,就聽到蘇易簡調笑聲。

    “哎呦喂,這不是新科探花郎嗎?瞧瞧這模樣,真俊俏,我家裡要是有個閨女,肯定許給你。”

    楊延嗣搖頭一笑,“蘇兄,你可是新科狀元,我這個探花,在你面前,不值一提。”

    “別……你可比我風光多了。”

    蘇易簡轉身,指著身後的其他人,“不信你問問他們……”

    一些和蘇易簡有點頭之交者,紛紛附和。

    在蘇易簡身後,晁迥撫摸著鬍鬚,搖頭晃腦道:“我家中確實有個閨女,今年剛滿十四……”

    “噗……”

    楊延嗣差點噴出一口逆血。

    當然了,在調侃楊延嗣的同時,也有說風涼話的,出言譏諷的。

    對於這些人,楊延嗣懶得搭理。

    有人衝著你汪汪,難道你也汪汪?

    又不是狗!

    人都到齊了,自然沒有繼續等下去的道理。

    蘇易簡領頭,在太監帶領下,眾人進入到了金明池,跨過了仙橋,到了水心的五座大殿前。

    趙光義端坐在中間大殿內,王繼恩伺候在一旁。

    下首坐著趙普等一行朝廷重臣。

    “參見陛下!”

    一眾進士們向趙光義施禮。

    “免禮!眾位愛卿都坐吧。”

    在太監們帶領下,眾進士按照名次高低,進入到殿內,分別落座。

    在座位前,擺著一個案几,案几上擺放著美味佳餚和一壺御酒。

    眾人坐定,趙光義笑道:“開宴!”

    王繼恩撫掌,從大殿內東南角和西南角竄出了兩排舞姬。

    樂師撫樂,舞姬起舞。

    一場宴會正式召開。

    趙光義也沒有什麼訓話,就配著趙普等老臣們飲酒作樂。

    眾進士們開始還有些拘束,當他們瞧見坐在皇帝近前的蘇易簡抓起了酒壺,開懷暢飲後,所以人也都放開了。

    大家吃喝玩樂,互相吹捧。

    行酒令,玩投壺,不亦樂乎。

    如果仔細瞧的話,會發現,趙光義和一眾老臣們看似在各自攀談,目光卻從未離開過一眾學子。

    趙光義瞅了一眼飲完一壺酒,又抓著身邊的太監要酒的蘇易簡,對身旁的趙普笑著說了一句。

    “朕今科點的狀元,居然是一個嗜酒的酒鬼。”

    趙普笑眯眯飲下了一口酒水,“是酒鬼不假,不過此子不拘束,性格豁達,坦率而為,真性情表流無疑。能當大任。”

    “榜眼呢?”

    這次是沈倫作答,“從坐下到現在,一言不發,獨自飲酒,也不跟人攀談。孤高清傲,以後定會大有作為。”

    ……

    這看似是一場宴會,實則卻是皇帝和朝中重臣,近距離觀察進士們一場面試。

    他們會通過進士們的表現,給出不同的評價,最後斷定一個人能不能擔當大任。

    三日後選官,他們會按照進士們今日的表現,給他們安排合理的職位。

    大佬們在揣摩進士們。

    楊延嗣在揣摩坐在他下首不遠處的寇准。

    猛一瞧寇准,會發覺這小子挺老實的,可是仔細觀看的話。你會發現這小子那一雙滴溜溜亂轉,四處亂瞟的眼睛。

    旁人或許會被寇准騙過。

    但楊延嗣不會,他可是深知史書對這個傢伙的評價,也知道這個傢伙以後都幹了些什麼。

    這根本就不是個老實人。

    反而蔫壞蔫壞……

    楊延嗣提著御酒,繞過了馮拯幾人,湊到了寇准面前。

    寇准瞧見楊延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拱手道:“探花郎……”

    楊延嗣拉了個椅子坐在寇准身邊,攔著寇准的肩膀,笑呵呵道:“別那麼拘束,也別那麼客氣,大家同出一科,這都是緣分,叫我延嗣就行。”

    寇准吃不准楊延嗣找上自己的目的,試探道:“直呼其名有失風度,你年齡比我小,我還是稱呼你為賢弟吧……賢弟突然找上準,有何要事?”

    楊延嗣樂呵呵一笑,“也沒啥大事,就是想送你一場造化,一場富貴。”

    啥?天上掉餡餅了?

    你覺得我會信?

    寇准警惕的盯著楊延嗣。

    “啥造化,啥富貴?”

    楊延嗣拽著寇准,笑眯眯道:“今夜我出去的時候,拽著你,讓你做一晚上新郎,入一晚上洞房。怎麼樣?我對你好不好?”

    寇准聞言,臉上表情一趴,苦著臉,“賢弟,准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何要害我?”

    楊延嗣莞爾一笑,挑了挑眉毛。

    “實話跟你說,我就是瞧上了你這個人了。打算以後讓你跟著我混。又怕你不答應,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寇准一愣,慌張的四處瞅了一眼,趴在楊延嗣耳邊低語。

    “只要賢弟不行曹操和王莽之事,准就答應你。只求你今晚出去的時候別帶上我。”

    楊延嗣一愣,寇准的回答,幾乎和蘇易簡的回答如出一轍。

    看來,宋朝的百姓和官員,對朝廷的信任度和認可度還是很高的。

    他們似乎都覺得在趙氏的治理下,生活過的還不錯,造反或者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事情做起來沒有意義。

    只不過,楊延嗣越思索,越覺得不對味……

    什麼情況,為什麼這一個兩個的都好像覺得我會學曹操和王莽?

    他們為何會有這種不該有的想法?

    難道我天生頭角崢嶸,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業?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6章 榜下捉婿

    御賜宴會還在繼續,楊延嗣和寇准二人勾肩搭背喝的一塌糊塗。

    趙光義和一群老臣們的觀察仍在繼續。

    但是,大家似乎忘記了楊延嗣這個人,趙光義沒有提起楊延嗣,趙普、沈倫、薛居正三人,很自然而然的也選擇了忘記。

    直到觀察評價到最後結束的時候,吏部尚書多嘴提了一句。

    “陛下,臣觀楊延嗣此子,年少輕狂,少不更事,難堪重任……”

    沈倫虎目猛張,瞪著吏部尚書,“就你多嘴!”

    吏部尚書想辯解幾句,卻發現趙光義以及一眾老臣們一臉嫌棄的瞧著他。他硬生生把話吞進了肚子裡,閉口不言。

    宴會有條不紊的在進行。

    一直到明月初升的時候,宴會在接近了尾聲。

    臨了,趙光義起身走的時候,才開口問了一句。

    “趙愛卿,你覺得今科探花,應該如何安置妥當?”

    趙普沒開口,薛居正率先開口了,“老臣以為,按照慣例,一甲頭三名,應該賜宣德郎。楊延嗣十五歲中了探花,少年成名,難免會遭人妒忌,不如就再掛一個侍講學士的名頭,讓他多磨礪幾年。至於職官的話……不如先放一放如何?”

    趙普緩緩點頭,“老臣認為可行。”

    沈倫沉思了一下,也點頭贊同,“老臣附議。”

    三位宰輔對此事已經定了調子,趙光義思考了一下,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善!”

    趙光義一言語定乾坤,隨後跟諸位進士們道別之後,回宮去了。

    宴會結束,新科進士們互相攙扶著向金明池外走了出去。

    唯有楊延嗣一人抱著仙橋上的雕柱子不撒手,不願意出去。

    “楊賢弟,你這抱著柱子欲以何為,宴會已經結束了,你不出去嗎?”

    蘇易簡的聲音隔著老遠,就進入到了楊延嗣耳中,語言裡充滿了調笑和戲謔。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嘆氣道:“剛才喝的有點多,頭有點暈,我得歇會兒再出去……”

    王旦笑吟吟的出現在蘇易簡身側,瞧著楊延嗣。

    “楊賢弟只怕不是喝多了,而是膽怯吧?”

    楊延嗣瞪眼,“我有什麼可膽怯的?”

    蘇易簡賤笑道:“可敢跟我同行?”

    楊延嗣挺起胸膛。

    “有何不敢?”

    楊延嗣、蘇易簡、王旦,三人連覺而行,一路向金明池外。

    一路上,楊延嗣心虛的不行。

    “楊賢弟,請!”

    蘇易簡走到金明池南門門口,請楊延嗣先行。

    楊延嗣果斷搖頭,“還是蘇兄先請,給小弟做一個示範。”

    “哈哈哈……”蘇易簡大笑了三聲,昂首闊步的跨出了金明池南門。

    隨後,蘇易簡站在金明池南門外,衝著楊延嗣和王旦聳肩。

    “你們都出來吧!瞧瞧我,一點事兒都沒有。”

    王旦瞧見蘇易簡確實活蹦亂跳的站在門外,心頭也是一鬆。

    “楊賢弟,一起出去?”

    楊延嗣心裡還是有些發虛,他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還是王兄先請,我……頭有點暈,緩緩……”

    王旦搖頭,曬笑了一聲,學著蘇易簡的模樣出了金明池。

    然後……

    然後,楊延嗣就瞧見一片黑影呼嘯而來。

    一眨眼,蘇易簡和王旦就消失在了原地。

    緊接著,楊延嗣瞪大雙眼,瞧著突然出現在金明池南門門口一群家丁護衛打扮的人。

    “探花郎!快出來!我家老爺請您過府一敘。”

    這些家丁護衛中,有眼尖的,已經透過了金明池南門,看清楚了楊延嗣的身份,直接開始喊話。

    探花郎三個字一出,金明池南門口的人群,一下子壯大了三倍有餘。

    楊延嗣隱隱在裡面瞧見,還有穿著盔甲來的。

    “探花郎,快出來,我家小姐那是貌美如花,跟您剛好能湊成一對兒……”

    “探花郎,我家老爺說了,只要您今晚願意過府一敘,願意贈黃金萬兩……”

    “我家老爺願意奉上黃金十萬兩……”

    “……”

    楊延嗣瞧著外面黑壓壓的人群,心裡發囧。

    所幸,金明池是皇家園林,也是朝廷水軍演武的地方,算得上是軍事重地,無故擅闖著,與造反同罪。加上門口還守衛著一批威風凜凜的禁軍。所以,這些人才沒有膽子衝進來。

    不然,楊延嗣覺得,他的下場可能比剛才消失的蘇易簡和王旦還慘。

    隔著一道敞開的大門,楊延嗣依然能夠聽到,門外除了忽悠他出去的聲音外,還有兩道淒慘的叫聲。

    “大膽狂徒,我可是兵部侍郎之子,今科二甲進士,你們膽敢綁我,活膩了?”

    楊延嗣聽出來了,這是王旦的慘叫聲。

    “兵部侍郎?多大官?大哥你聰明,肯定知道?咱們搶了兵部侍郎的兒子,會不會給老爺闖禍了?”

    “屁!老爺可是國侯……”

    “大哥,老爺吩咐我們搶的人是楊延嗣,如今搶了這個什麼兵部侍郎的兒子回去交差,會不會被打?”

    “啪……”似乎是巴掌拍到頭上的聲音,只聽剛才被喚作大哥的人叫嚷,“老子要知道你是這麼個憨貨,就應該把你留在軍中……兵部侍郎從四品的官,雖說在咱們老爺面前算不得什麼,但是勉強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可是小姐最中意楊延嗣……”

    被喚作大哥的人,沒好氣的道:“你瞧見今晚上這陣仗了沒?都是奔著楊延嗣來的。你看那邊高家的人,一百多條猛漢,穿著盔甲來的。高家的這些人可都是軍中的悍卒,咱們兄弟這小胳膊小腿的,碰上了非死即殘。”

    “你再瞧瞧那邊,李家的,一樣的,一百多條猛漢……”

    “你再看看那邊,符家的,好傢伙,帶著棍棒來的……”

    “……”

    “我去……那是呼延家的吧?這也太猛了吧?這騎著馬,想衝陣嗎?”

    被喚作大哥的人一條條細數,當小弟的即便是腦子不靈光,也差不多能夠理解眼前的場面有多凶殘了。

    額頭上浮起一絲冷汗,“大哥,我覺得你說的對,咱們就扛著這什麼兵部侍郎家的兒子回去交差吧……”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7章 榜下捉婿(二)

    王旦慘叫著,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扛走了……

    另一邊,蘇易簡的待遇顯得更加粗暴。

    蘇易簡似乎被套在袋子裡,說話甕聲甕氣的,不過他的聲音很有特色,具有一股自信的傲氣,別人很難模仿。

    “眾位好漢,你們饒過我,我已娶妻了,家中還有兩位妾室,四個孩子……”

    蘇易簡明顯比王旦說話成熟,經歷過的世俗事也多。

    他深知這些前來榜下捉婿的,背景都很深厚,跟他們講身份完全沒用。所以他就開始打感情牌。

    楊延嗣深知蘇易簡底細。

    蘇易簡這貨,曾經揚言,不中進士不去妻子……

    也就是說,這貨家裡根本沒用所謂的妻子和妾室,就更別提孩子了。

    聽著蘇易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楊延嗣特別想笑。

    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這事兒記下來,以後可以用來奚落蘇易簡。

    事關蘇易簡的臉面和名節,楊延嗣覺得自己有必要聽一下。

    “已經娶妻了?”抓蘇易簡的人琢磨了一下,“還有孩子了……這個倒是不好辦。”

    旁邊似乎有狗腿幫忙出主意,“王管家,小人覺得,這都不是事兒。娶了妻,也可以休妻嘛!妾室直接給些銀錢打發了。至於孩子,可以養在他的老家……”

    “二狗這個主意不錯。老爺可是吩咐了,讓咱們務必給小姐抓一個如意郎君回去的。萬一事情辦砸了,老爺會打斷咱們的腿……”

    聽到他們商量的這個主意,楊延嗣頭上直冒黑線。

    敢情陳世美這種拋妻棄子的貨,都是這麼產生的啊?

    王管家琢磨了一下,“二狗,我也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小姐心中的如意郎君可是楊延嗣……”

    二狗唉聲嘆氣,“王管家,你瞧瞧那邊,一堆人,小人數了數,加起來有上千人,都是衝著楊延嗣來的。咱們和他們爭,未必有機會。”

    二狗說話間,拍了拍裝蘇易簡的布袋,“這傢伙好歹也是個狀元,今科頭名。帶回去,老爺應該會滿意。只要老爺滿意,咱們的腿就保住了。小姐那邊的話,老爺肯定會去勸說的,就不用咱們操心了。”

    王管家眼珠子一轉,撫鬚笑道:“二狗,沒想到你還是個靈性娃,以前沒看出來……”

    二狗獻媚,“一點小聰明而已,全都仰仗王管家提攜,才給了小人說話的機會。”

    王管家朗聲大笑,“以後你就跟著我了。”

    “多謝王管家提攜。”

    一群人扛著蘇易簡偷摸的往回走,剛擠出人群,王管家腳下一頓。

    “二狗,若是老爺和小姐都不滿意呢?”

    二狗眼珠滴溜一轉,“要不,咱們兵分兩路,您先把這人帶回去,我們守在這裡等楊延嗣。”

    王管家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好,你帶著人在這裡守著,我先把人給老爺和小姐送回去,若是老爺和小姐都不滿意,我們就扔了他,帶人回來幫你搶楊延嗣。”

    布袋裡,蘇易簡欲哭無淚。

    整了半天,他這個新科狀元連給楊延嗣這個探花當贈品的資格都沒有。

    ……

    楊延嗣此刻已經笑的快直不起腰了。

    搶蘇易簡的這家家丁護衛們,實在是太搞笑了。

    楊延嗣現在已經能夠感受到了蘇易簡深深的怨念了。

    楊延嗣捂著肚子大笑的時候,金明池南門口傳來了一陣騷動。

    一隊隊身穿盔甲的壯漢們開始清場。

    半柱香的時間,金明池外雜七雜八的家丁護衛隊伍,已經被一隊隊身穿盔甲的壯漢們所代替。

    在這些壯漢身前站著五位拿事的人。

    三老兩少。

    兩個年輕的楊延嗣還認識,一個是呼延達,另外一個是曹瑋。

    “七郎哥,出來吧!隨我去府上走一遭。”

    呼延達手持著一根木製的碩大狼牙棒,在金明池前,除了這裡的守衛以及皇帝的宮廷侍衛外,其他人還真不敢動真刀真槍,不然視同造反。

    楊延嗣瞧著呼延達,燦燦一笑,“呼延家弟弟,你且先回去,明日……明日我一定上門拜訪。”

    呼延達搖頭,“為何要等明日,弟弟我覺得,今日今時,就是極好的……”

    楊延嗣吧唧著嘴巴,“今日不行,今日我困了,需要早早回家睡覺。”

    “探花郎,隨我去高府,我們高府裡的大床,不僅溫暖,而且還柔軟……”

    說話的是一位年邁的老者,瞧穿著,像是一個富家地主,八字鬍,一笑就翹起來了,看起來很猥瑣。

    楊延嗣一愣,聳立聳肩膀。

    “貌似……我和貴府的高永能還有些恩怨,去高府?”

    楊延嗣果斷搖頭。

    高府管家笑眯眯道:“一些小口角而已,勳貴之間,親如一家。我家老爺說了,不計較此事。”

    一旁的李府管家也開口了。

    “我家老爺也說了,不計較此事。楊七少爺,隨我去李府,李府上的大床,不比高府上的差……”

    高府管家聽到這話,冷哼了一聲。

    除了這兩府的管家外,還有符府的管家。

    符家在大宋將門的勳貴圈子,算是頂級的存在。

    符家上一代家主,符彥卿,出身將門,先後在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北宋五朝任職。北宋第一任魏王,也是唯一一位活著的時候,因功被封為異姓王的存在。

    符彥卿有三個女兒嫁給了皇帝當皇后,其中最小的一位,就是趙光義已故的妻子懿德皇后。

    自後周恭帝及宋太祖兩朝,賜詔書不名。

    意思就是詔書上不能直呼其名。

    《東都事略》亦稱符氏“近代貴盛,無與為比”。

    如此這麼一位功高蓋主,地位僅次於皇家人的傢伙,偏生沒有被賜死或者暗害,最終壽終正寢而死。

    符彥卿在太平興國二年,壽終正寢。

    他死以後,符府的地位大不如前,即便如此,符府依然佔據著汴京第一權貴的頭銜。

    只不過符府的人,一般都很少耀武揚威的出現在人前,做事很低調,所以很多人並不太瞭解符府。

    眼下,掌管符府的,是符彥卿的次子,符昭願。

    符昭願沒有繼承父親的王爵和地位,只得到了一個國公爵位的賞賜。

    這或許也跟趙光義刻意壓制將門有關……

    符府管家說話很硬氣,衝著楊延嗣施禮,不卑不亢道:“楊七公子,在下乃是符府的管家,我家老太君,欲以請公子過府一敘。”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8章 榜下捉婿(三)

    楊延嗣拱手,“煩勞你回府告訴貴府老太君一聲,嗣今日身體不適,恐怕無法去貴府,改日嗣定然登門拜訪。”

    符府管家臉上表情一僵,“楊七公子,您是在拒絕符府的邀請嗎?”

    楊延嗣皺眉,旋即笑道:“今晚來了這麼多人,我若是跟你們符府走了,那豈不是得罪了其他人。”

    高府管家:“楊七公子言之有理。”

    李府管家:“對對對,不能跟符府的人走……”

    符府管家暗自咬牙,想當年老爺在的時候,他們豈敢這般對符府說話。

    楊延嗣又沖著眾人拱了拱手,“為了都不得罪大家,今夜我不會跟任何人走。眾位都回去吧!天也不早了,回去洗洗睡吧。”

    眾人冷眼盯著楊延嗣,似乎在說:你在逗我?

    曹瑋在這時,也樂呵呵插話了。

    “七郎哥,弟弟知道你今夜有難,特地帶了一些人前來保護你。你隨我走吧!我送你回楊府。”

    楊延嗣瞧著曹瑋一臉真誠的模樣,差點就信了。

    抬眼橫了曹瑋一眼,“曹家弟弟,你這是在給哥哥挖坑,哥哥不會隨你出去的。”

    事實上,面對這種場面,楊延嗣很迷茫。

    內心深處,他並不排斥和人成婚。只不過他不知道,究竟那個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身份到他這個位置,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感情去決定婚姻了。

    除了感情外,他還必須把政治因素也考慮到當中去。

    “楊七公子,既然你不願意出來,那我們就進來請你。”

    符府管家帶人挺進金明池南門。

    楊延嗣大驚,“擅闖金明池,乃是誅九族的大罪,你不怕死嗎?”

    突然,符管家、曹瑋、呼延達等五人攤開手掌,在他們手心裡,各躺著一塊手令。

    “陛下曾經賜給我們將門各府一塊手令,憑此手令,可自有出入金明池,也可以帶不超過二十人的隨從。”

    楊延嗣傻眼了,還有這種操作?

    敢情他們這是先禮後兵啊!

    “還等什麼?進去抓人。”

    五人各帶了二十位披甲壯漢,撲向楊延嗣。

    “傻愣著幹什麼,快跑……”

    一聲嬌喝在楊延嗣耳畔響起,緊接著,楊延嗣就感覺到自己手被人拽住了。

    然後,拉著向金明池內跑去。

    符管家、曹瑋、呼延達等五人率眾在後面追,曹瑋邊追邊喊。

    “七郎哥,你別跑了,跟我走,我是來保護你的。”

    楊延嗣邊跑邊回頭喊了一句,“信你有鬼,曹家弟弟,你一肚子壞水。”

    拉著楊延嗣在金明池內奔跑的人,顯然很熟悉金明池。

    一路帶著楊延嗣七拐八拐,就擺脫了符管家一行人。

    “你是……清裕公主身邊的女官?”

    兩人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歇息,憑藉大殿內的燈光,楊延嗣才看清楚了女子的容貌。

    女官盈盈一拜,“我家殿下猜到你有難,所以讓奴婢來幫你一把。”

    楊延嗣抱拳,“大恩不言謝,那麼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女官道:“西邊牆根……”

    楊延嗣狐疑,“你們家公主呢?”

    女官一愣,疑惑,“我們家公主在宮裡,怎麼了?你想見我們家公主?”

    楊延嗣見女官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便相信了她的話。

    只要清裕公主沒參加到榜下捉婿的環節,那麼眼前的女官就是可信之人,是會幫他脫困的人。

    兩人在大殿門口歇息了一會兒,女官帶著楊延嗣跑到了西邊牆根處。

    在西邊牆根處,早就豎立了一個梯子。

    “你從這裡爬出去,外面有人接應你。”

    楊延嗣重重的點頭,爬上了梯子。

    過了牆頭,探頭望外面一瞧,樂了。

    楊延嗣一瞬間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在牆外,楊延嗣六位哥哥,挎著戰馬,正笑吟吟的盯著他。

    有六位哥哥保駕護航,楊延嗣覺得自己很安全。

    一躍跳下了牆頭。

    楊延嗣樂呵呵抱拳笑道:“多謝幾位哥哥前來援手。”

    五郎楊延德板著臉,不咸不淡道:“都是自家兄弟,互相幫襯是應該的。”

    四郎楊延輝搖頭笑道:“五弟,七弟好歹是咱們楊家的功臣,你就不能說話客氣點?”

    “哼!”楊延德一聲冷哼,“當文官的,都是一肚子壞水,沒有一個好東西。”

    楊延輝搖頭苦笑,對著楊延嗣招了招手,“上馬吧!我們帶你回去。”

    楊延嗣抓住楊延輝的手,借力跳上了楊延輝的胯下的馬。

    跳上馬,楊延輝扔給了楊延嗣一襲寬大的黑衣。

    “穿上吧!穿上以後,你的官服就沒那麼顯眼了,也沒人會注意到你。”

    楊延嗣大喜,三兩下套上了黑衣。

    “還是四哥想的周到。”

    一行七人,一路快馬加鞭趕到了金水河邊,停下了。

    楊延嗣六位兄長,把楊延嗣拱衛在中間。

    在他們對面,呼延達居然出現了,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手持狼牙棒,擋住了去路。

    “眾位楊家哥哥,留下七郎哥可好?”

    呼延達單騎上前,抱了抱拳。

    “七郎哥,還是跟我走吧!”

    從另一邊的街道里,竄出了一行人,為首的居然是石元孫這個傢伙。

    石元孫這小子,近一年多,都在和王世隆兩個人搞生辰糕店,在他們兩家龐大的財力支持下,生辰糕店已經開遍了大宋。

    石元孫的體重也隨之增長了一圈。

    “小弟見過楊家眾位哥哥。”

    石元孫顯擺他背後的人手,“幾位哥哥,小弟今日帶來的,都是家裡的百戰老卒,一個個都能以一敵百。小弟這裡有二百個這樣的人。完成一次小的衝陣都足夠了。”

    “幾位哥哥,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只要幾位哥哥交出七郎哥,小弟不會為難你們的。”

    楊延嗣忍不住咆哮,“石元孫,你跟著瞎摻和什麼,我記得你爹沒有女兒。”

    石元孫燦燦一笑,“我三叔有一個女兒,年芳十八,雖說大了一些,但模樣長的也俊俏,正好和七郎哥湊成一隊。”

    “幾位哥哥,小弟也不願意傷著幾位,不如你們留下七郎哥,先回去?”

    楊延德一馬當先,陰沉著臉,朗聲道:“你只管帶人衝上來,退一步我就不叫楊延德。”

    “呱嗒呱嗒……”

    除了楊延嗣外,楊家其餘幾子,都策馬走到了楊延德身邊,態度很明顯。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29章 榜下捉婿(四)

    石元孫苦著臉,“幾位哥哥這是真打算做一場?”

    楊延平策馬向前,朗聲道:“保護七弟,是我這個當哥哥的責任。”

    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正此時,王世隆也帶了一票人從另一個方向出現了。

    “哈哈哈……七郎哥在哪兒?速跟我回去,給我當個姐夫。”

    王世隆大笑而出,瞧著劍拔弩張的場面,略微一愣。

    不過,他經商一年多,為人處事也變的圓滑了一些,

    “眾位哥哥何必如此,打來打去,最終受傷的都是自己人,不划算。楊家幾位哥哥,可否聽小弟一言?”

    楊延平面色如常,淡然道:“你說,我們聽。”

    王世隆略微拱手,“幾位哥哥,七郎哥已至婚配的年齡,門當戶對者,也不過只有我們這幾家而已。”

    “此事宜早不宜遲,早點成婚,對七郎哥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以後在仕途上,也會有所幫襯。”

    楊延平有些意動,“你說的有些道理……”

    楊延嗣在後面大喊大叫,“大哥,您可別聽他的,弟弟我縱然沒有人幫襯,依然能夠在仕途上一帆風順。我可是你親弟弟,你一定要保護我。”

    聽到楊延嗣這話,楊延平一愣,態度再次變的堅定。

    “七郎說得對,我們當哥哥的,保護弟弟是應該的。”

    王世隆搖頭一笑,“大郎哥,眼下只有我們四家對峙,再拖下去,到時候只怕會變成十幾家人對峙。到時候難免一場大戰。幾位哥哥都是戰場上衝殺的好漢,若是有個損傷,那是朝廷的損失,到時候楊伯父也會痛心。”

    “話又說回來了,我們也不會拿七郎哥怎麼樣,反而會送七郎哥一場美好的姻緣。楊伯父和楊伯母知道了此事,一定會拍雙手贊成的。”

    “這……”楊延平面露沉思,他們兄弟此次前來幫楊延嗣脫困,全因清裕公主的一封書信。楊業和佘賽花並不知道此事。

    正在楊延平沉思的時候,呼延府上的府兵們,也趕到了金水河畔和自家少爺匯合。

    一下子,三家人,成三角形把楊家兄弟圍困在中間。

    大家都是將門出身,行軍佈陣之道已經深入骨髓了。

    一個三角形,封死了楊家兄弟所有的退路。

    不經歷一番苦戰,楊家兄弟想平安走出去,很難。

    楊延平皺眉,沉吟了一下,開口問自家兄弟,“要不為兄先回府,請示一下爹娘?”

    自家兄弟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好!”

    “諸位哥哥不必回去了,我這裡有一封楊伯伯的手書。”

    曹瑋笑呵呵帶著一群人從後方出現,從懷裡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楊延平等人。

    楊延平等人拿過來一瞧。

    “姻緣天定,速歸!”

    六個字,看起來有些歪斜,但確實是楊業的筆跡無疑。

    楊延平有些發懵。

    “爹的意思是讓我們把七弟留給他們,先回去?”

    “應該是這個意思。”

    “這封信件不是偽造的吧?”

    “確實是爹的筆跡……”

    楊延嗣湊過來一瞧,有些傻眼。

    仔細一想,他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貓膩。

    “哥哥們,這信有可能是假的,你們別相信啊!”

    楊延平皺眉,“確實是爹的筆跡,不容作假……”

    “那我們……回去吧?”

    楊延平六人對視了一眼,挨個上前拍了拍楊延嗣的肩膀。

    “七弟,委屈你了。爹爹有令,哥哥們也無法幫你。”

    楊延嗣急了,“這封信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你們別走!”

    “親哥啊~”

    然而,楊延平等人,有心護佑弟弟,楊業的命令卻不能不顧。只能扔下了楊延嗣,策馬揚鞭離開了。

    楊延嗣一個人站在金水河畔,被一群人圍著。

    一陣風吹過,他徹底凌亂了。

    被親哥賣了……

    曹瑋四人可不管楊延嗣凌不凌亂,對視了一眼。

    “兄弟們,憑本事搶人吧!”

    一眾披甲壯漢們向楊延嗣湊了過去。

    盔甲碰撞聲音很大,驚醒了凌亂了的楊延嗣。

    “等等……”

    楊延嗣舉起手大喝一聲。

    “曹瑋,你這信件是哪裡來的?即便是讓我死,也讓我死個明白。”

    曹瑋陰險一笑,“七郎哥,你瞧我來的這麼晚,就應該知道這信件是哪裡來的了。”

    “信件果然是假的……”旋即,楊延嗣又搖頭,“不對……不對,時間上不允許,你沒有這麼多時間準備。”

    曹瑋嘿嘿一笑,“嘿嘿,七郎哥,之前在金明池的時候,我家裡的探子就在金明池西牆根發現了楊家幾位哥哥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從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準備了。之所以來的這麼晚,就是為了去取偽造好的信件。”

    曹瑋感嘆,“七郎哥,為了抓住你,我們府上的探子可都派出去了。”

    楊延嗣皺眉,“那也不對,你是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偽造好我爹的筆跡。”

    曹瑋挑眉,“七郎哥,您可別忘了,我爹可是樞密使,楊將軍的很多奏報,或者是手書,他都有存留。只要找一個善於模仿的人,照著謄抄幾個字即可。”

    楊延嗣差點吐出了一口逆血。

    “你……你小子太陰險了。”

    曹瑋燦燦一笑,“兵不厭詐。”

    ……

    另一邊,楊家兄弟騎馬離開了金水河畔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按理說,在汴京城裡,楊業若是有什麼話要傳下來的話,應該派府裡的人前來傳信才對,而不是通過一個外人。

    “大哥,我們有可能被騙了。我們反過頭去救七弟吧!”

    楊延昭腦袋瓜子很夠用,他意識到了不對後,趕忙開口。

    然而後,楊延昭就發現,他五位哥哥似乎沒聽到他的話一樣,騎著馬依舊向楊府奔去。

    “大哥,我們要去救七弟啊!”

    楊延昭吼了一聲。

    楊延平轉頭瞪了他一眼,楊延輝笑著搖了搖頭。

    性情率直的楊延德說了一句大實話。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聰明?”

    楊延昭瞪眼,“你們早就發現信是假的了?”

    楊延輝淺笑道:“不然呢?”

    一瞬間,楊延昭很想仰天咆哮,很想抱著楊延嗣,大聲告訴他。

    七弟,你被哥哥們給賣了!

    “為什麼?”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30章 榜下捉婿(五)

    面對楊延昭的質疑,回答他的卻是楊延輝。

    “爹曾經說過,楊家不能成為外戚。一旦成了外戚,以後楊家就沒機會去戰場上建功立業了。子孫後輩享受富貴日子長久了,就沒用多少鬥志了。到那個時候,楊家就沒了。”

    楊延昭愣神,“我們救七弟,跟外戚扯得上什麼關係?”

    楊延輝橫了楊延昭一眼。

    “派人給我們送信的是清裕公主的人,也就是說,清裕公主想借我們的手,幫她搶親。今夜,如果我們兄弟真的保住了七弟,明日陛下的賜婚旨意就會發到楊府。”

    楊延昭目瞪口呆,“這不可能吧?”

    楊延輝不再搭理楊延昭,騎著快馬,眾人向天波楊府奔去。

    ……

    金水河畔,四家幾百人圍困著楊延嗣,誰也不敢搶先動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懂。

    “你們都別過來……”

    楊延嗣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小綿羊,被一群大灰狼圍困著,垂死掙扎。

    王世隆樂呵呵一笑,“七郎哥,你就別掙紮了,再掙扎也沒用。乖乖跟我走吧。”

    楊延嗣瞅著曹瑋四人,咬著牙,“你們四個人,我到底要跟誰走?”

    “自然是跟我走!”

    “跟我走!”

    “……”

    四人互相爭吵,僵持不下,最終把這個選擇權交給了楊延嗣。

    “七郎哥,你自己選,你願意跟誰走,就跟誰走。”

    “不過,七郎哥,你可要明白,今日不把你帶回去,做弟弟的這條腿就保不住了。”

    “七郎哥,他那還只是一條腿,我估計兩條腿都保不住……”

    “我……兩條腿和兩條胳膊都保不住。”

    眼見著四個小的,眼神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

    楊延嗣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四位弟弟,咱們改日再約不好嗎?改日我親自登門拜訪,不好嗎?”

    四人齊齊搖頭。

    呼延達爆喝一聲,“唧唧歪歪,說來說去有什麼意思,誰搶到算誰的,呼延家的,動手。”

    呼延達話音落地,手持狼牙棒撲向楊延嗣。

    “我去!呼延達,你不講規矩。”

    石元孫一瞧,急了,喝斥了一聲,領著石府的人也開始動手。

    呼延家府兵和石元孫家的府兵撞在了一起。

    雙方打的你來我往,殺的人仰馬翻。

    呼延達提著狼牙棒,衝入到人群中,猶如虎入羊群,一棒子下去,石元孫家的一個府兵暈倒在了地上。

    相比於呼延家的勇猛,石家的府兵配合的更有章法,進退有序。

    雙方拚殺了幾個回合,別看著呼延達勇猛,可是論起損失,呼延家被打暈的人,遠比石家的多。

    曹瑋和王世隆領著人蠢蠢欲動。

    兩個人對眼瞧在一起,他們都想做黃雀。

    楊延嗣瞅準了這個機會,四顧了一眼,眼下能跑的路,只有水上一條。

    他水性算不得有多好,勉強在水裡能蹦跶。

    瞅準了一個機會,楊延嗣一頭紮進了金水河裡。

    “不好了!七郎哥投水自殺了!”

    曹瑋大吼了一聲。

    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一個個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動了。

    “傻愣著幹什麼,快去救人啊!”

    曹瑋咆哮了一聲。

    呼延達三人才反應了過來,立馬從府兵裡抽調了一些水性好的,跳下水去救人。

    夜色很黑,即便是有月光,大家也很難看到從水中露出頭的楊延嗣。

    場面一瞬間亂成了一團。

    曹瑋卻帶著人悄悄離開了。

    楊延嗣在水裡,一路暢遊,累了,就仰面躺著,漂浮在水面上,緩一緩。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楊延嗣瞧見了河面上一個孤零零的烏篷船。

    然後,楊延嗣游了過去,攀上了烏篷船。

    “噗呲~”

    楊延嗣爬上烏篷船,仰面躺在了船艄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秋日裡,天氣有些涼,楊公子又在水裡游了這麼久,難免感染上了一些風寒。喝一口薑湯暖暖身子。”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烏篷船裡響起,然後楊延嗣就瞧見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端著一碗薑湯,出現在了楊延嗣面前。

    “多謝!”

    楊延嗣坐起身,端著薑湯一飲而盡。

    然後,他反應了過來,疑問道:“老丈為何知道我姓楊?”

    老者撫摸著鬍鬚,笑眯眯道:“知道,自然知道。探花郎的大名,老朽怎麼可能不知道?”

    隨著老者話音落地,楊延嗣感覺腦袋暈乎乎的。

    然後,一頭栽倒在了船艄,暈厥了過去。

    “全汴京城裡的權貴都在搶他,卻被首領您一碗迷魂湯給迷倒了……”

    從烏篷船船艙內,走出了一位身材消瘦,渾身包裹著夜行衣的女子。

    “恰逢其會罷了……”

    老者很隨意的說了一句。

    女子問道:“接下來怎麼辦?殺了這個小子,這小子是南唐那個丫頭的心上人,殺了他。南唐那個丫頭一定方寸大亂。我們就能趁機吞掉南唐的勢力。”

    老者呲著牙花子,陰聲道:“暫時還不能殺,如今這小子在汴京城裡,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一旦殺了他,必定汴京城震動。到時候,我們的處境,恐怕就會很危險。稍有不慎,我們會被滅的連渣都不剩。”

    “再說了,有北漢那群惡狗們留下的東西。楊家的人,殺不殺,都無關緊要。”

    女子疑問,“那怎麼處理他?”

    老者神秘一笑,“賣了!”

    女子愕然,“賣了?”

    老者嘿嘿一笑,“今日東華門唱名後,有人在黑市上懸賞十萬貫,要這個小子的人。”

    女子大喜,“十萬貫,太好了。”

    ……

    月色如水,老者和女子駕船到了一處花樓,然後派出了手下去找黑市上委託的人。

    兩柱香後,一個身體痴胖,一身管家打扮的老者出現在了花樓。

    在檢查了昏迷的楊延嗣後,痛快的付了十萬貫,然後讓家丁扛著楊延嗣離開了。

    時至午夜的時候。

    家丁們抬著楊延嗣,進入到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宅院。

    院子裡,一老一少,少的匆匆跑上前,瞧著被抬著的楊延嗣,震驚的說了一句。

    “我們一群人爭搶都沒爭搶到,最後居然從黑市懸賞上買回來了?”

    年老的,瞧著年少的,以及家丁們抬著的楊延嗣。

    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小子有什麼好的,把琳兒迷的五迷三道的。讓你們敢瞞著為父,調動府上在汴京城裡所有的力量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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