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09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81章 都瘋了……

    楊延嗣連夜安排,讓馮林送馮輝和牛頭出了城,然後一路向北而去。

    送走了馮輝和牛頭,壓在楊延嗣心頭的一塊巨石才徹底放下。

    只要馮輝和牛頭不在,也就沒人能夠指正楊延嗣跟長樂坊有太親密的關係。

    畢竟,長樂坊從開張到現在,楊延嗣都從沒有明面上承認過自己跟長樂坊有什麼關係。

    即便是有任何意外發生,楊延嗣也能說他們是攀咬。

    以楊延嗣今時今日的名望,趙光義即便是對楊延嗣有所懷疑,也不敢無故拿他開刀。

    唯一能夠讓楊延嗣和長樂坊扯上關係的,就只剩下了長樂坊二樓的畫作了。

    為了減弱自己畫作的重要性,楊延嗣在府上,開始接納了所有上門求畫者的請求。

    七天時間,楊延嗣畫了四百張各式各樣簡單的素描畫作,然後散了出去。

    楊延嗣這麼做的下場就是,汴京城的人得知了向楊延嗣求畫無不應允後,圍在楊府門外的人有多了幾圈。

    這期間還有不少王公貴胄們托關係,求楊延嗣作詩作畫的。

    楊延嗣雖說也因此得到了不少價值高昂的潤筆費,但是時間一長,他也覺得有些膩味了。

    到後來實在畫不過來了,乾脆閉門謝客,一個人也不見。

    然而,總有一些人不用理會楊延嗣的規矩,即便是在楊府內也能橫衝直撞。

    “咚咚咚……”

    曹瑋、王世隆、石元孫三個混世小魔王,抄起拳頭砸的楊延嗣房門咚咚響。

    “七哥,七哥,你出來,弟弟我有要事找您。”

    曹瑋趴在房門口,扯著嗓子高喊。

    叫嚷了半天,房內卻沒有一絲回應聲。

    曹瑋轉頭望向王世隆和石元孫,“兩位弟弟,七郎哥不出來,你們說怎麼辦?”

    王世隆和石元孫對視了一眼,鬱悶道:“短短七日,你跟七郎哥求了兩百幅畫了,如今還來求畫,他要事能打理你,就是怪事。”

    曹瑋翻了個白眼,“你們兩個還好意思說我,你們兩個難道不是來求畫的。這七天時間,你們也沒少求畫吧?”

    石元孫嚷道:“我們求畫那是有用處,你求畫存粹是為了享樂。”

    “怪我咯?”曹瑋瞪著眼睛,“誰讓七郎哥現在名頭這麼大呢!你們是不知道,現在七郎哥在花街柳巷有多吃香。只要拿著七郎哥的墨寶去,吃喝玩樂根本不用花錢。”

    房內的楊延嗣聽到曹瑋這話,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姓曹的,你給老子滾。老子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曹瑋聽到了楊延嗣的回應聲,不僅不惱火,反而大喜,“哈哈哈……七哥,你就再給兄弟我畫幾幅,拿到畫,兄弟我一定立馬離開,絕對不打擾你。”

    楊延嗣喝罵道:“要畫沒有,要命一條,給我滾。”

    曹瑋樂呵呵笑道:“別啊!七哥,我的好七哥,你就給弟弟畫一幅,一幅就好。弟弟我答應了煙來樓的花魁姑娘,會送你的畫過去。若是到時候弟弟拿不出畫,肯定會被人奚落的。你也不願意看著弟弟丟人不是?”

    “真的只求一幅?”

    聽到楊延嗣有鬆口的意思,曹瑋大喜,“當然是一幅,一幅就好。”

    楊延嗣打開房門,黑著臉說道:“你們進來吧!”

    然後……

    然後,楊延嗣後悔了,曹瑋確實求一幅畫,不過他拿出了一張拼接了三尺寬,兩丈長的畫紙遞給了楊延嗣。

    三個人似乎是商量好的,石元孫和王世隆也拿出了同樣大小的畫紙。

    “你大爺!”

    楊延嗣很想拒絕,可是在三人撒潑打滾下,最終還是心軟屈服了。

    ……

    此後三日,曹瑋依舊天天造訪,天天求畫。

    楊延嗣實在是熬不住了,索性打包了一些東西,趁著天色剛亮,悄悄溜出府,向太學奔去。

    一路跑到太學。

    敲開了太學的大門,匆匆跑了進去。

    路上碰見了太學學子,太學學子明顯一愣。

    然後高喊了一句。

    “楊延嗣回來了!”

    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從四面八方衝出了上千位學子,把楊延嗣團團圍住。

    楊延嗣不得不被他們圍困起來,接受他們的盤問和恭維。

    這個場面一直持續到了中午,楊延嗣才擺脫了這些學子們。

    匆忙跑回了自己的宿舍後,關上了門,背靠著大門喘著粗氣。

    “楊兄,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啊!”

    王旦坐在書桌前,笑眯眯的瞧著楊延嗣。

    楊延嗣搖頭笑道:“你就別取笑我了,我沒料到這些人會這麼瘋狂。”

    王旦請楊延嗣坐下,“楊兄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一輩子也未必能夠成名。你卻用了一夜時間,讓整個汴京城,甚至整個大宋,都記住了你的名字。”

    楊延嗣苦笑著道:“我情願不要這種名聲。”

    王旦微微一笑,“這可由不得楊兄。楊兄,咱們同窗月餘,也算是有些情誼了。楊兄不會拒絕我的請求吧?”

    楊延嗣一愣,隨後苦著臉,“你不會也要求畫吧?”

    王旦淺笑道:“不一定非要是畫,只要是楊兄的墨寶,什麼都成。”

    楊延嗣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他不想打理王旦,準備回到床榻上休息一番。

    結果,走到床前一瞧,傻眼了。

    “我的被縟呢?”

    楊延嗣轉頭再瞧自己的書架。

    “我的書呢?”

    王旦嘿嘿一笑,“自從那日楊兄在長樂坊大發神威後,咱們宿舍裡就老丟東西。幾日下來,你的東西都丟光了。”

    “據傳聞,有很多同窗想拿你的東西,沾一點你的才氣和仙氣。”

    楊延嗣長嘆一聲,“把你的床榻借我睡一會兒。”

    王旦躬身道:“只要楊兄願意留下墨寶,在下的床榻楊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啊!”

    “救命啊!”

    楊延嗣仰天咆哮了一聲,打開房門跑出去了。

    楊延嗣一路疾奔到了蘭花苑,進去之後扣上了門。

    沈倫在蘭花苑裡澆花,瞧見了狼狽跑進來的楊延嗣,微微一笑。

    “嗣仙人駕臨,有何指教啊?”

    面對沈倫的調笑,楊延嗣翻了個白眼,“您老還好意思挖苦我,都是您害的。”

    沈倫略微點了點頭,蒼老的手撫摸著鬍鬚,笑道:“此事老夫確實有錯,說吧!讓老夫怎麼幫你?”

    楊延嗣三兩步走進了草廬,抱起水壺呼嚕嚕喝了一壺。

    “很簡單!我就待在您這裡,哪裡也不去。凡是有人來了,您就幫我擋回去。”

    沈倫問,“打算住到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汴京城的人不在這麼瘋狂,我什麼時候出去……”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82章 楊家有子初長成

    自此,楊延嗣就賴在了沈倫這裡不走了。

    有沈倫這位大佬擋著,求詩詞求畫的,都很難進來。

    楊延嗣也沒想到,他在沈倫這裡一賴,就是一年。

    這一年裡,汴京城裡發生了許多大事。

    首先今年這一年的恩科,恩科收穫還是很喜人的。趙光義大筆一揮,錄取了兩百多人,這些人都是飽學之士。

    趙光義意氣風發,大有天下英才盡入吾彀中的架勢。

    然而,趙光義爽了,今科士子們卻不爽了。

    原因無他,往年榜下捉婿的勝景,在今年卻沒有發生,前來捉婿都是一些商賈富戶,達官貴族少的可憐。

    此外,東華門唱名,百姓們爭看三甲的勝景也沒有了。

    就連花街柳巷內的姑娘們,也很少有人去議論今科三甲頭名。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躲在蘭花苑裡的楊延嗣。

    甚至有人放出了話說:楊延嗣有生之年,無人能取代他在汴京城的姑娘們心中的位置。

    ……

    另外一件大事,皇帝狩獵圍場,單騎向前,路遇一隻猛虎,差點沒了性命。

    幸好有東頭供奉官曹瑋和西頭供奉官楊延昭及時出現,救了皇帝一命,二人也因此得到了陞遷。

    曹瑋陞遷馬軍軍都虞候,楊延昭陞遷為天武軍軍都虞候。

    由於二人都非家中嫡長子,無法繼承父輩的爵位,所以趙光義又賜了二人子爵爵位。

    對於楊延昭和曹瑋陞遷,讓楊延嗣覺得意外,又為他二人欣喜。

    楊延昭被調到天武軍,而不是火山軍,這是楊延嗣最想看到的。

    如果說火山軍是楊家的自留地,那麼天武軍就是王家的自留地。

    楊延嗣相信,以他和王世隆的關係,王家不會讓楊延昭在天武軍中難做。

    當然了,前提是楊延昭自己不胡來。

    趙光義不希望看到各家將門在某一軍中一家獨大,所以很喜歡給裡面摻沙子。

    楊延嗣就希望趙光義把楊家的兄弟當成沙子,然後摻到別的軍中去。

    這樣做不僅能夠讓趙光義放心,同樣也能為楊延嗣以後的謀劃爭取便利和時間。

    ……

    此外,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年中的時候,一位御史言官參奏魏王趙光美寓意謀反。

    趙光義當庭呵斥了御史言官,並且對他罷官去爵。

    然,此後一個月內,多達上百位官員參奏魏王趙光美造反。

    並且,羅列出了多達三十多條罪狀。

    趙光義為平息謠言,信服百官,忍痛下令,三司會審。

    三司會審的結果坐實了魏王趙光美造反的三十多條罪狀。

    趙光義不願意手足相殘。

    最終,在宰相趙普的建議下,魏王趙光美罷官去職,貶為庶人,其子嗣發配到巴蜀等地,任職小官小吏。

    讓人驚嘆的是,當三司大軍開到魏王趙光美府邸去抄家的時候,僅抄出了不足一百貫錢。

    魏王趙光美多年貪污受賄,巧取豪奪的巨額家產去向,成為了一個謎團。

    ……

    這些事楊延嗣都通過沈倫的口中知曉,隨即搖頭一笑。

    或許他能夠猜測到魏王趙光美巨額家產的去向,但是他不會說出來。

    一年時間,楊延嗣除卻了過年的時候回過一趟楊府外,剩餘的時間都在蘭花苑。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蘭花苑內。

    沈倫的身影從盛開的蘭花叢中顯現了出來,依舊是一副老農的打扮。

    仔細瞧的話會發現,沈倫比之去年,明顯又蒼老了幾分。

    沈倫直起腰,捶了捶背,眼神有些模糊的望著草廬裡的身影。

    草廬內的身影,一身絲製的雪白長衫,腰間豎著玉帶,頭頂金冠,面如玉官,唇紅齒白。

    瞧著偏偏佳少年,沈倫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只不過草廬內的身影,沒有自己當年的意氣風發,反而顯得內斂,樸實無華,像是一個隱士。

    “七郎,今年制科在即,為師覺得你學問也夠了,可以嘗試下場試試了。”

    北宋初期,科舉制度並沒有明確規定幾年一考,加之皇帝一高興會加恩科,所以科舉考試時間並沒有定數。

    有時候會一年連這一年考,有時候三四年也未必開一科。

    草廬內,楊延嗣臉上帶著笑意,收起了手裡的書本,站起身衝著沈倫拱手施禮。

    “老師說的在理,弟子也想去試試自己的學問。”

    沈倫搖頭一笑,“你這個妖孽,旁人不知道,老夫還能不知道。別人需要耗費十年才能鑽研精通的《五經》,你僅用了一年就研究了個通透。有時候為師真的懷疑,你真的如同外面的傳言一樣,是仙人轉世。”

    楊延嗣臉上笑容不變,走到沈倫身前,扶著沈倫坐到了草廬,然後拿水幫沈倫清洗雙手。

    “以訛傳訛罷了,老師您執宰多年,豈能相信這些傳言。”

    沈倫樂呵呵的享受著楊延嗣幫自己清洗雙手。他知道自己老了,下地時間長了筋骨就不會舒服。但是他每天還是去下地,就是想享受楊延嗣幫他洗手。

    楊延嗣幫他洗手洗的很仔細,即便是指甲縫裡的污垢,他也會用心的清洗乾淨。

    沈倫感嘆道:“是不是傳言,老夫分得清楚。只不過你小子的表現,太過於妖孽了。以後出仕後,須得藏拙,須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楊延嗣用手巾幫沈倫擦乾了雙手,才退到一側,躬身施禮。

    “弟子謹記老師教誨。”

    沈倫滿意的點了點頭。

    “甚好!”

    沈倫起身,站在楊延嗣身邊,想伸手去拍楊延嗣肩頭,手伸了一半,頓住了。

    “一年時間,你長高了不少。老夫若是不站在你身側的話,恐怕還感覺不出來。”

    楊延嗣淺笑道:“可能是弟子這一年並沒有放棄武藝的緣故吧!您老也知道,習練武藝的人,身體都比別人高一些。”

    沈倫點了點頭。

    “收拾一下回家去吧!準備準備參加制科。跟老夫待久了,難免沾染上一些暮氣。這對少年人來說,不好。”

    楊延嗣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弟子還想多跟老師學習學習……”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83章 愛蓮說

    沈倫聽到楊延嗣這話,氣笑了,“老夫肚子裡的墨水都被你掏空了,再待下去,老夫也沒什麼可教給你的。難道你想拆了老夫骨頭不成。”

    楊延嗣沉默了一下,“既然如此,弟子從命便是,不過……”

    “不過什麼?”

    楊延嗣笑道:“初入門牆的時候,弟子曾經答應過老師,要送老師一份拜師禮。今日到了兌現的時候了。”

    沈倫聞言,笑著搖頭,“去去去……老夫為官多年,還能卻你一份拜師禮不成?”

    沈倫感嘆道:“能收你這麼一位英才教之,這就是老夫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楊延嗣扶著沈倫走到書齋內坐下,鋪開了一張白紙。

    “尋常的財物,老師自然不屑收之。弟子作畫附詞一首,以謝老師教導之恩。”

    沈倫意外,“你這位嗣仙人可是一年都沒作詩詞了,外面的人等的都快望眼欲穿了。”

    顯然,沈倫也想瞧瞧,一年多不曾見楊延嗣作詩,楊延嗣在詩詞一道上是否也有精進。

    作為楊延嗣的業師,收楊延嗣一卷書畫,理所當然。

    楊延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挽袖研磨,提筆在紙上勾勒。

    少頃,一幅荷花圖出現在紙上。

    沈倫頗為震驚,“你隨老夫學藝一年之久,老夫還從未見過你畫水墨畫。瞧你這水墨畫,已經頗具功力了。什麼時候學的?”

    楊延嗣在筆洗裡清洗了毛筆,用乾布濾干,換了一支寫字的筆,握在手中。

    “入蘭花苑之前,弟子對水墨畫一竅不通。現在的水墨畫藝,還是這一年跟隨在老師身邊,見老師作畫的時候偷學的。”

    沈倫聞言,再仔細瞧了瞧,果然從楊延嗣畫的荷花中,瞧見了自己的筆法影子。

    沈倫吧唧著嘴,笑道:“一年時間,能把老夫的水墨畫藝學到這種地步,你小子果然是個怪物。”

    說話間,楊延嗣已經落筆了。

    沈倫湊過去,楊延嗣寫了一句,他念一句。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

    沈倫瞪眼,“這就是你創出的瘦金體?”

    沈倫這個問題,楊延嗣沒回答。

    瘦金體可不是他創出來的,而是老趙家的子孫創造出來的,他只不過是文化的搬運工,把百年的東西提前拿出來了而已。

    沈倫一直知道楊延嗣書法不行,所以他一直督促著楊延嗣臨帖。

    他也知道楊延嗣落筆容易生出墨點,為此楊延嗣還獨創了一種字體。

    然,楊延嗣蓋子捂的好,他一直忙於政務,也沒有去深挖。

    想不到,今日臨別之際,他居然見識到了楊延嗣的瘦金體。

    “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如竹挺拔……風姿卓越……”

    沈倫盯著楊延嗣感嘆道:“你即便是不出仕為官,單憑這一手字,也能堪稱一代文宗……”

    沈倫感嘆的同時,楊延嗣已然收筆了。

    沈倫欣賞完了字,開始欣賞這一首詞。

    “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中通外直……香遠益清……”

    “……”

    “蓮,花之君子者也……”

    “……”

    沈倫細細品味,忍不住讚歎,“好詞好詞……咦,你是怎麼知道老夫喜歡蓮花的?”

    楊延嗣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翠綠的玉石印鑑,蓋在了詞文下。

    “老師確實藏的很深,世人都知道你種蘭花,喜蘭花。卻沒人知道你最喜歡的是蓮花。弟子也是在看老師作畫的時候才發現的。”

    “後來仔細觀察,發現老師每日看似在伺候院子裡的蘭花,實則多半時間都照看院子外的荷花池。”

    “加上老師您剛直不阿,性格和蓮花有一比,所以弟子不難猜出。老師其實最喜歡的是蓮花。”

    沈倫目瞪口呆,“好小子,多智而近妖……”

    楊延嗣搖頭,“老師,這可跟智商沒關係,只要細心觀察,都會發現的。”

    沈倫不予楊延嗣強辯,觀摩著畫和詞,只是一眼,就喜歡上了。

    “咦……這印璽上的三個字是……稻草人?”

    “這是何意?”

    楊延嗣笑道:“弟子為自己起的號。”

    “臭小子……”沈倫樂呵呵一笑,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畫作,“你這份拜師禮,老夫收下了。如今在這汴京城,嗣仙人的詩畫,可是千金難求啊!老夫以後告老還鄉了,有這幅畫在,也能混個溫飽。”

    楊延嗣才不會相信以沈倫的地位,萬年會靠著一幅畫混溫飽。

    楊延嗣離開了畫案,退後了三步,跪倒在地。

    “嗣,叩謝沈師大恩。”

    三拜九叩。

    沈倫已經老淚縱橫了,顫巍巍的撲到楊延嗣身前,扶著他。

    “快起來快起來!別動不動就叩頭。”

    楊延嗣眼中也浮現出一片淚花。

    “能得沈師細心教誨,是嗣得福氣。沈師理當受嗣叩拜。”

    沈倫扶起了楊延嗣,說道:“你的心意,老夫知曉。老夫也不是迂腐之人,你也不必拘泥於虛禮。以後常來看看老夫。”

    “嗣定當遵從。”

    “快回家去吧!”

    楊延嗣躬身施禮之後,退出了書齋,背上了自己的行囊,悄然離開了蘭花苑。

    楊延嗣一走,馬醉就出現了。

    馬醉已經蒼老的快要走不動道了,走幾步就開始喘氣了。

    “你為何躲著那個小子?”沈倫老淚縱橫的問同樣老淚縱橫的馬醉。

    馬醉任由臉上的淚水流淌,“老奴怕在他面前流淚出糗,又被他拿著奚落老奴。”

    沈倫假裝惱怒,“怎麼說這小子這一年時間,孝敬你跟孝敬親爺爺似的,人走的時候,就都不送送?”

    馬醉呲著已經掉光了牙齒的牙花子,說道:“老奴怕這一送,以後再也不能相見了。”

    沈倫嘆了一口氣,“老夫也不敢送,怕捨不得。”

    “算了!去找人幫老夫把這幅畫裝裱起來,老夫明日要開賞畫會。”

    馬醉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嘟噥了一句。

    “臭顯擺……”

    沈倫朗聲大笑,“時隔一年,嗣仙新作,卻歸老夫獨有。不顯擺一下怎麼行?”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84章 回府

    且不說沈倫大宴賓客,邀請了眾位同僚、至交好友和門生弟子一起欣賞《愛蓮圖》。

    楊延嗣隻身單行,鮮衣怒馬,為了不被人看破身份,一路快馬加鞭,回到天波楊府。

    棗紅馬甩著四蹄止步楊府門口。

    楊府的門房是一位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卒,卻了一個手臂,無兒無女,就留到了楊府看門。

    獨臂老卒正在喝小酒,以前在戰場上楊業軍令如山,他沒有機會,現如今閒暇了,就好上了這一口。

    美滋滋的嘬了一口,抬眼一瞧,就瞧見了楊延嗣坐在馬背上。

    獨臂老卒扔下酒杯,蒼老的手揉了揉渾濁的雙眼。

    而後,猛然竄出門房,向府內跑去。

    邊跑邊喊。

    “七爺回府了!”

    “七爺回府了!”

    ……

    隨著獨臂老卒傳信,楊府內得到消息的,都匯聚到了正門口。

    為首的是楊延嗣的老子楊業,佘賽花陪在左側,手裡牽著楊延琪。

    在他們身後,跟著楊延嗣幾位嫂嫂,剩餘的就是府上的家丁護衛。

    楊延嗣跳下馬背,移步上前,躬身施禮。

    “孩兒見過爹爹,見過娘親,見過諸位嫂嫂。”

    大庭廣眾之下,楊延嗣的五位嫂嫂自然不可能像府內那麼隨意,略微躬身向楊延嗣回禮。

    “見過小叔。”

    楊業瞧著楊延嗣一身書卷氣,心裡著實喜歡,不過臉上依然擺著嚴父應有的肅穆。

    “為父還以為你準備待在沈相爺的蘭花苑不回來了。”

    楊業對楊延嗣一直住在沈倫處,心裡還是有些怨氣的。

    此前楊業從楊延嗣手裡得到了十幾篇詩詞,出去赴宴的時候帶上一篇做賀禮,主家不知道多歡喜。

    然而,楊業後來向楊延嗣要字畫,楊延嗣居然讓沈倫把他擋住了。

    這事把老楊氣的,差點都去衙門告楊延嗣忤逆了。

    老楊心裡有怨氣,佘賽花自然看得出。

    佘賽花橫了楊業一眼,“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您就別擺架子了。”

    “楊洪!楊洪!”

    “老奴在呢!”

    “去通知廚房,做些七郎愛吃的,”

    “老奴這就去。”

    佘賽花上前,拉著楊延嗣的手,驅寒問暖,“瞧瞧,都瘦了。衣服穿的這麼單薄,冷不冷?”

    楊延嗣搖頭,“不冷……”

    佘賽花橫了他一眼,“這次回來就多待幾天,娘給你做一些好吃的補一補。”

    一眾人回到了楊府正堂,丫鬟僕人們都忙碌了起來。

    楊府一大家子坐在了正堂的飯桌前,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擺上桌。

    佘賽花親手為楊延嗣布菜。

    楊業在一旁咬著牙花子,嘟囔,“慈母多敗兒……”

    楊延嗣的五位嫂嫂咬著牙偷笑。

    楊延琪長高了一些,攀在飯桌上,拽著楊延嗣衣袖,撒嬌。

    “七哥,七哥,你快點吃,吃完了幫我畫畫,我答應了很多小姐姐們要給她們你的畫。”

    楊延嗣寵溺的捏了捏楊延琪的鼻子,笑道:“不用擔心,有的是時間,七哥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此話一出,楊業和佘賽花臉色驟變。

    楊業急忙問道:“可是你做了什麼混賬事,被沈相爺逐出師門了?”

    佘賽花瞪了楊業一眼,輕聲細語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若是做了什麼惹沈相爺不高興的事,娘親明日備上一些禮品,讓你爹爹親自登門去賠禮。”

    楊延嗣放下碗筷,笑道:“爹,娘,孩兒哪有你們想的那麼不堪。老師說我學有所成,讓我回來準備一下,然後下科場,參加今年的制科。”

    楊業聽到這話,再也端不住嚴父的架子了,臉上的狂喜表露無遺。

    “此話當真?”

    楊延嗣點頭,“自然……孩兒準備明日去開封府去領憑證。”

    “哈哈哈……好!”

    楊業大笑了三聲,一拍桌子,“楊洪!楊洪!”

    “老爺,老奴在呢!”

    “吩咐下去,把府上的東院收拾出來,讓七郎住進去。你派人守著,這些日子不要讓人打擾了七郎溫書。”

    楊業想了一下,又斬釘截鐵的補充了一句。

    “還是你親自去守著,若是有人敢打擾七郎溫書,家法伺候。”

    楊延嗣有些哭笑不得,覺得楊業有些小題大做。

    不過,他並沒有阻止楊業。

    整個楊府,那都是楊業的一言堂,楊業決定的事情,沒有人敢違背。

    “七郎參加科考,這可是府上的頭等大事,嫂嫂前幾日在相國寺內求了一些安神香,回頭給小叔送過來。”

    大嫂花解語開口。

    其餘的嫂嫂也開始增磚添瓦,為楊延嗣科考貢獻出自己一份力量。

    楊延嗣搖頭笑道:“用不了這麼濃重,老師也只是說我的學問夠了。能不能考上卻沒有定論。你們這樣熱情,容易給我壓力。若是我真的落榜了,豈不是辜負了你們的期望。”

    “呸呸呸……不許胡說。”

    五嫂馬賽英性子直,直言不諱,“如今這汴京城裡的人都知道,小叔你是仙人轉世。你若是考不上,旁人就都別想考上。”

    所謂的仙人轉世究竟是什麼情況,楊延嗣心知肚明。

    他只不過是腦袋裡比其他人多了一世的經歷,比其他人多了上千年的知識而已。

    小遜天下英雄的事,楊延嗣斷不可為。

    爹娘和嫂嫂們的熱情楊延嗣阻止不了,索性也就不阻止了,隨他們去了。

    酒足飯飽以後,楊延嗣回到了之前住的院子。

    楊延琪想跟著去求畫,卻被楊業瞪了一眼,然後灰溜溜的逃走了。

    進入廂房內,就瞧見了阿七丫頭在忙手忙腳的幫他收拾東西。

    阿七明顯長高了不少,只不過還是像以前一樣貪吃。

    手上在收拾東西,嘴上也沒閒著,腮幫子鼓鼓的,嘴裡塞滿了東西。

    見到楊延嗣,阿七眼中明顯閃過一道亮光,快速的咀嚼完了嘴裡的東西,然後甜甜的叫了一聲。

    “少爺!”

    楊延嗣拍了拍阿七的腦袋,“你這丫頭,還跟個孩子一樣貪吃。”

    阿七臉頰扶起一絲紅暈。

    楊延嗣愕然,他沒料到,阿七居然知道害羞了。

    收回了手,楊延嗣笑了笑。

    然後招來了府裡的家丁,幫他把東西搬到了東院去。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85章 將軍柔情

    天波楊府,東院。

    院前一座拱形月亮門,連通東院和主院,一道院牆相隔,卻如同兩個世界。

    東院外,房屋建築,園藝擺設,粗獷大氣,植被稀少,僅有一些盛放的牡丹,點綴著主院。

    東院內,曲徑通幽,梅蘭竹菊,應有盡有,在初春這個時節,綠意盎然。

    院中,聳立著一座兩層的紅木小樓,仔細瞧的花,應該能看得出,這是新建的。

    在紅木小樓前,栽種著移植過來的葡萄,葡萄架子搭建的整整齊齊,葡萄樹藤曼順著架子綿延而上。

    馮林和馬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楊延嗣兩側,瞅著院子裡的一切都覺得稀奇。

    他們二人這一年一直都待在楊府內,居然沒發現楊府內還有這麼一座僻靜幽美的院落。

    院中楊業花大代價移植過來的奇花異草,都引得二人尖叫連連。

    楊延嗣站在紅木小樓前,感嘆道:“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楊洪帶著一眾丫鬟僕人伺候在楊延嗣身前,聽到楊延嗣問話,便笑呵呵道:“自從七爺您住到蘭花苑以後,老爺就開始吩咐老奴籌備這座院子。”

    楊洪這個回答讓楊延嗣覺得意外,他本以為,這麼幽靜典雅的院落,應該是出自佘賽花手筆才對,沒料到居然是楊業吩咐籌備的。

    從進東院後,楊延嗣就瞧出來了,眼前的這座小院是特地為他準備的。

    平日裡端著嚴父架子的楊業,居然也有這麼暖心的一面,這讓楊延嗣心底裡非常感動。

    “替我謝謝爹。”

    楊延嗣說了一句,而後帶著一眾丫鬟僕人到了二層小樓前。

    推開一層大門,瞧見屋內擺設,楊延嗣眼眶一下紅了。

    屋內正中擺放著一張龐大的書桌案几,在桌上備著上等的筆墨紙硯。

    四周貼牆壁的地方,擺放著四張書架,在書架和書架的間隙處,掛著一幅幅字畫。

    這些字畫上面書寫的都是楊延嗣曾經在長樂坊內作下的三百首詩詞。

    讓楊延嗣眼紅的原因,是因為寫這些字畫的作者。

    從署名上的字號可以看出,這些字畫的作者都是在汴京城裡廣為人知的鴻儒大儒,飽學之士,甚至還有一些在朝為官卻在文壇極富盛名的人。

    楊延嗣很難想像,楊業一個武夫,是如何湊齊這麼多名人的墨寶……

    總之,過程肯定不會太好……

    自古以來文武相輕,宋朝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國策重文抑武,文人更是把尾巴翹到了天上。

    楊業一個丘八去找他們挨個求取字畫,必定會遭到他們奚落和譏諷。

    “七爺,您哭了?”

    楊洪瞧見楊延嗣眼眶裡有淚珠打轉,賤兮兮的湊上前。

    楊延嗣別過頭去,喝罵了一句。

    “滾!別多管閒事,快叫人收拾東西。少爺我下午還要去開封府辦憑證。”

    楊洪嘿嘿一笑,指揮著丫鬟僕人們開始收拾屋子,然後擺放楊延嗣的東西。

    楊延嗣借此機會,丟下了眾人,獨自一人上了二樓。

    二樓內擺設簡單,靠窗的位置放置著一張書桌,桌前居然擺著一個精緻的沙發。

    楊延嗣也沒料到,他當初為長樂坊開張設計的簡陋沙發,如今居然已經開發出了精緻的沙發了。

    雖說跟後世的沙發無法媲美,但木製的托架,絨毛填充的軟墊,真的得耗費不少心思。

    房間內得擺設從中分為左右兩側,左側臨窗位置,擺放著兩張長條沙發,沙發前擺放著一張矮幾,矮幾上有紅泥小火爐,火爐旁邊擺放著茶具。

    右側是一張寬大的拔步床榻,床榻上同樣鋪著厚厚的軟墊。

    在楊延嗣觀察二樓擺設的時候,楊洪也賊兮兮的跟了上來。

    “七爺,沙發這物件,是汴京城裡最近興起的,這物件最先出現在長樂坊,汴京城裡的能工巧匠仿製了此物,坐著非常舒服。”

    “老爺為了定製這東西,親自跑了三趟,花了近上萬貫錢財呢!”

    楊延嗣聽到花了上萬貫錢財,就知道老楊被人坑了。這玩意是從他手裡傳出去的,真正的成本有多少,沒人比他更清楚。

    不過,楊延嗣不會點破此事。在楊延嗣眼裡,老楊的一片愛子之心,遠超萬萬貫錢財。

    ……

    東院收拾妥當以後,楊延嗣在合理的擺放自己的東西。

    楊洪顛顛的跑到主院去找楊業匯報這裡的情況。

    一進門,坐在圈椅上的楊業就瞪眼問道:“怎麼樣?”

    楊洪嘿嘿笑道:“老爺,您是不知道,七爺瞧見了一樓的書畫後,當場感動的都哭了,眼淚嘩嘩的。”

    楊延嗣若是聽到楊洪這話,一定狠狠揍他一頓。

    你丫太誇張了吧?

    然而,楊業明顯對楊洪的描述很滿意,眉開眼笑道:“這小子知道我的一片苦心就好,別老覺得這府裡只有他娘最疼他,我也很疼他的。”

    楊洪附和道:“老爺對七爺的一片苦心,七爺自然能夠感受到。”

    楊業開心之餘,感嘆道:“老楊家出一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不容易。我寵溺他一些也正常。”

    “說起來這小子也夠給我爭氣的……如今在這汴京城,他的名頭比我這個當爹的都好用。”

    楊洪點頭道:“七爺乃是文曲星下凡,名頭大一點理所應當……”

    楊洪說完,賊兮兮的湊到楊業面前問道:“老爺,近一年來,上門為七爺說媒的媒婆那麼多,您中意哪一家?”

    提到這個問題,楊業明顯有些躊躇,“這個……這個……我倒是挺中意呼延家那個丫頭的,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楊洪說道:“前幾日,老奴出外採買,碰見了幾個宮裡的採辦,聽他們議論,說是清裕公主向陛下奏請,揚言要嫁給七爺……”

    “清裕公主……”

    楊業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陛下同意了?”

    楊洪回話,“據說陛下起初不同意,後來在潘貴妃勸說下,有些意動……”

    楊業低著頭,咬著牙,“老楊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讀書人,這要是當了駙馬,讀書還有什麼用?”

    楊業瞪眼,“潘影!我楊府跟你潘家無冤無仇,為何你要三番兩次壞我兒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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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6章 殃及池魚(為風驚綠大佬加更!)

    “老爺老爺,宮裡有口諭,陛下傳召。”

    門口的家丁急匆匆跑進正堂,向楊業稟報。

    楊業在佘賽花伺候下,穿上了朝服,隨同宮裡過來的宦官一起去皇宮。

    楊業剛走,楊延嗣也出門了。

    楊延嗣出門,馮林和馬面非要跟著。這二人在楊府閒了一年了,無所事事,都快閒出病了。

    一主二僕,去馬圈挑了三匹快馬,騎著趕往開封府。

    楊家一門的戶籍都在開封府管轄之內,楊延嗣要參加科考,就必須有開封府出具的憑證,以此證明他的身份。

    快馬趕到開封府,開封府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前來領取身份憑證,其中不乏豪門貴胄家的公子少爺。

    甚至還有一些老者出現在人群中,瞧他們身上的配飾和衣冠,明顯還沒有功名在身。

    開封府門口,兩班衙役們站定,分別查驗前來領取憑證的學子們戶籍,確認是開封府戶籍後,就會把人放進去。

    楊延嗣走上前,遞上了自己的戶籍憑證。

    為首的衙役查驗完戶籍憑證後,明顯一愣。

    “您是天波楊府的楊七公子?”

    楊延嗣點頭,“正是!”

    “請!”

    楊延嗣在衙役帶領下,進入到開封府大堂。

    開封府大堂內,太子趙元佐高坐在橫匾額之下,身穿蟒袍玉帶,面色陰沉。

    判官呂端,坐在一旁的案几上,提著筆在為學子們開具憑證。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呂判官。”

    趙元佐以太子儲君的身份權知開封府,穿的就是花哨。

    拱手見禮後,楊延嗣走向呂端。

    呂端見到楊延嗣還是很開心的,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楊七公子,許久不見,風采更勝從前。”

    楊延嗣笑道:“呂判官謬讚了,勞煩呂判官幫我出具科舉憑證。”

    呂端還未搭話,一直陰沉著臉保持沉默的趙元佐突然開口了。

    “似你這等沽名釣譽,奸詐狡猾之輩,也配參加科考?”

    楊延嗣聞言,端直火了。

    “身為一國儲君,殿下說話須得慎重。嗣雖人微言輕,卻也忍受不了旁人誣衊辱罵。”

    趙元佐猛然站起身,指著楊延嗣咆哮道:“孤會隨意誣衊你?開封府三位衙役發瘋之事,你敢說跟你無關?”

    楊延嗣瞪著趙元佐,寸步不讓,“太子殿下可有證據?若有證據,嗣甘願自縛雙手,任憑你處置。”

    趙元佐咬牙切齒,“孤若有證據的話,豈會容你逍遙法外!”

    楊延嗣冷哼一聲,“太子殿下既然沒有證據,為何敢一言斷定是嗣所為?難道太子殿下準備以勢壓人,逼迫嗣認罪嗎?”

    趙元佐沉聲道:“有為法度之事,孤斷然不會做。”

    趙元佐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縱然孤沒有證據,但敢肯定,此事必定和你有關。”

    楊延嗣冷笑了一聲,“原來太子殿下斷案,全靠猜測……嗣今日算是領教了。”

    “你!”

    趙元佐氣結,瞪著楊延嗣。

    呂端趕忙出來打圓場,“楊七公子,府尊近日身體不適,性情難免有些急躁,你別往心裡去。這是你的憑證,三日後開封府北院解試,你記得準時前來。”

    楊延嗣拿起憑證,頭也不回的出了開封府。

    “豎子也敢欺我,氣煞我也。”

    趙元佐氣的把桌案上的東西全都推到了地上。

    呂端苦笑道:“府尊今日有些失態了。下官知道,魏王千歲被貶房陵,府尊心中不快。可是府尊不應該把氣撒在楊延嗣身上。畢竟此子頗負盛名,一旦傳出去了,對府尊的聲譽不好。”

    趙元佐一拳砸在案几上,“孤就是不明白,為何這世上奸詐狡猾之人活的滋潤……”

    趙元佐氣憤道:“先帝在時,待孤如親子,最終卻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三皇叔也被貶房陵……皇位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讓他不顧手足之情?”

    呂端嚇了一跳,左右瞧了一眼,發現大堂內只有他和趙元佐二人,才松了一口氣。

    “府尊慎言……”

    趙元佐一想到趙光美臨走之時派人給他送來的信件上的內容,氣的就渾身顫抖。

    他自小就跟趙光美的關係密切,趙光美也很少騙他,所以趙光美在信件裡面寫的內容他都信了。

    趙光美在信件上說,他老爹為了帝位,用玉斧頭劈死了先帝,現在又對他這個皇弟動手。

    一點兒也不顧及手足之情。

    信件中還說,趙光義背地裡下毒,毒死了南唐後主李煜和吳越王……

    總之,信件中的內容半真半假,趙光美完全把趙光義描繪成了卑鄙陰險,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

    以趙元佐剛正的性格,知道了這麼多‘秘密’,焉有不怒的道理。

    趙元佐發火,殃及了楊延嗣這一個池魚。

    趙元佐有多火大楊延嗣不知道,不過楊延嗣在出了開封府後,猜出來了趙元佐為何今日會如此失態。

    楊延嗣記得,史料記載,趙元佐和趙光美叔侄二人交情莫逆。趙光美被貶房陵後,趙元佐就一直跟趙光義鬧脾氣,甚至為此還丟了太子之位。

    對此,楊延嗣只能送上兩個字‘愚蠢’。

    對於趙元佐此人,楊延嗣談不上有太多惡感,但也沒有什麼好感。

    今日在開封府內的遭遇,楊延嗣並沒有太在意。

    趙元佐是一個方正的人,不會背後給他小鞋穿的。

    不過,他爹的話,就不好說了。

    趙光義召了楊業入宮,在偏殿裡擺宴招待楊業,潘貴妃作陪。

    酒過三巡,才過五味。

    趙光義拉著楊業好一頓猛誇。

    而且一直把話題往楊延嗣身上引。

    楊業若是不知道趙光義的目的的話,或許還會上套,可惜在來之前,他已經瞭解到了皇帝召他入宮的目的。

    老楊家好不容易出了個千里駒,楊業可不願意把自家的千里駒送給趙光義騎著玩。

    基本上,千里駒送到趙光義手裡,最後都會被他養成廢物。

    所以,不管趙光義如何把話頭往楊延嗣身上引,楊業都不理會,就是悶頭吃東西。

    楊業的想法很簡單。

    我可能說不過你,所以我什麼都不說,你能把我咋地?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87章 你要跟我搶屏兒?(為風驚綠加更!)

    趙光義終究臉皮太薄,沒好意思光明正大的跟楊業說要把女兒嫁給楊延嗣。

    趙光義不提,楊業就更不會提了。

    酒足飯飽之後,楊業拍拍屁股就走了。

    趙光義不好意思提,清裕公主又三番兩次進宮鬧騰。

    最後還是潘貴妃為趙光義出了一個好主意。

    潘貴妃的意思是把此事教給趙德芳,讓趙德芳出面,在中間做一個牽線搭橋的人。

    趙光義覺得潘貴妃這個想法非常符合他的心意,於是就召來了趙德芳,把這件事教給了趙德芳處理。

    趙德芳答應的很痛快,出了宮門後,次日,備上了一份禮物就到天波楊府找楊業。

    趙德芳對楊業很瞭解,所以根本不給楊業回絕的餘地,一口氣就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銀屏孩兒已經到了婚配的年齡了,本王有意把她許配給貴府的七郎……”

    趙德芳完全沒有按照他答應趙光義的說法做。

    他認為楊延嗣這匹千里駒交給皇叔趙光義有點浪費,還是他牽回家騎比較好。

    這件事被剛從軍中下值回家的楊延昭撞見了。

    楊延昭當時就不依你了,當即提著他手裡的素纓鏨金槍,把準備出府應考的楊延嗣堵在了門口。

    “七弟,你要跟我搶屏兒?”

    楊延嗣近乎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楊延嗣有點摸不著頭腦,“六哥,你這剛陞官就長脾氣了?誰有心思去搶你家柴銀屏。也只有你會覺得那個燙手的山芋是個寶貝。”

    楊延昭一愣,吼道:“既然你對屏兒沒心思,為何八王爺說願意把屏兒許配給你?”

    楊延嗣推開了擋在面前的素纓鏨金槍,沒好氣道:“八王爺要做什麼,是我能阻擋的嗎?你若是真喜歡柴銀屏,就去找娘幫你提親。反正你和柴銀屏也到了該成婚的年齡。”

    楊延昭覺得有可能錯怪楊延嗣了,他收起了素纓鏨金槍,面色躊躇。

    “我去跟娘說的話,娘會答應嗎?”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背起行囊,邊走邊說,“你若是去求娘的話,有可能會成。你若是不求的話,也許等過幾天,柴銀屏就成你弟媳婦了。”

    “事先聲明,我反正不喜歡柴銀屏。爹和娘若是真答應了此事,到時候我就把她娶回來,然後在休了她。”

    楊延昭一聽這話,又惱了,“你不能這麼對屏兒。”

    “到時候就由不得我了……”

    楊延昭見楊延嗣已經不見了,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我去找娘為我提親,一定不能讓屏兒嫁給七弟。”

    楊延嗣出了東院,一路走到天波楊府正門口,就瞧見大哥楊延平和母親佘賽花在門口等候自己。

    楊延平接過了楊延嗣的背囊遞給了佘賽花,佘賽花檢查了一下,確認背囊裡的東西都齊全。

    “為娘今日特地把大郎叫回來,陪著為娘送你去趕考。”

    佘賽花重新把背囊還給了楊延嗣,又說道:“你爹爹本來想去送你的,結果八王爺到了府上,他抽不開身,所以只有為娘送你了。”

    楊延嗣把背囊搬著放在馬車上,笑道:“從府上到開封府,不過幾步路而已,孩兒能過去,何必煩勞娘您跑一趟?”

    佘賽花伸出玉指,點了點楊延嗣的額頭,“你今日去趕考,可是府裡的頭等大事,娘不親自送你過去,怎麼放心的下。”

    佘賽花和楊延嗣上了馬車,楊延平駕著馬車向開封府方向走去。

    馬車上。

    楊延嗣試探性問道:“娘,八王爺到府上所為何事?”

    佘賽花抿嘴一笑,“八王爺想招你為東床快婿。”

    楊延嗣瞪眼,“爹答應了?”

    佘賽花呵呵一笑。

    “你爹有心答應,不過為娘給拒絕了。為娘記得你曾經說過,不考中進士,就不成婚。”

    楊延嗣聞言,心中一顆大石頭落下了。

    別看他剛才在府裡的時候,面對楊延昭多麼不在意,事實上他心裡最擔心了。

    柴銀屏可是楊延昭的菜,若是被他給吃了,以後他們兩兄弟就沒辦法和睦相處了。

    再說了,他對柴銀屏也沒感覺。

    “還是娘你睿智,其實……六哥對柴郡主才是情有獨鍾,若是被我搶了先,只怕六哥會恨死我。”

    佘賽花橫了楊延嗣一眼,笑道:“你們心裡那點小九九,真當為娘不知道?六郎跟柴郡主眉來眼去許久了,娘都看在眼裡,只是沒說出來。”

    “為娘之所以拒絕了八王爺,也是因為六郎。”

    楊延嗣聞言,立馬獻上了一記馬屁,“娘您真是慧眼如炬。”

    “別拍馬屁。”佘賽花瞪了楊延嗣一眼,“你六哥的事情,自有娘操持,用不著你瞎操心。”

    佘賽花又道:“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近一年來,娘可是收了不少求結親的拜帖,你有沒有瞧上的,跟娘說說……”

    楊延嗣立馬搖頭,“娘,孩兒還小,再說了,孩兒已經立志,不中進士就不娶妻。”

    佘賽花皺眉道:“汴京城這麼多姑娘,你總有中意的吧?你若是不想過早成親,娘可以先去下聘,幫你訂下。”

    楊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腦海裡開始徘徊他接觸過的女子們。

    一個個身影從楊延嗣眼前閃過,唯有一人的身影能稍微引起他心神一絲浮動,但也僅此而已。

    “娘,孩兒的婚事,交給孩兒自己處理可好?”

    佘賽花堅定的搖頭,“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定數。娘能夠讓你自己選,已經算是大度了,你別不知足。”

    “反正在你爹心中,已經有了中意的兒媳婦了……”

    楊延嗣目瞪口呆,“不會是……呼延赤金吧?”

    佘賽花愕然,“你怎麼知道?”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演繹中,楊延嗣的正妻就是呼延赤金。

    然而,演繹歸演繹,現在的楊延嗣,心中對呼延赤金真的沒啥想法。

    感情這個東西很難說清,反正楊延嗣對呼延赤金沒感覺。

    “娘,七弟,到地方了。”

    正當楊延嗣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外的楊延平喊了一聲。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88章 送考

    楊延嗣此次參加的州府舉行的解試,又叫春闈。禮部舉行的省試,秋天才舉行,又叫秋闈。

    也就是說,對於自己的婚事,他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可以考慮。

    所以他還有大把的時間慢慢思量,不著急決定。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解試。

    掀開馬車幕簾,望著車門外的景象,楊延嗣有些發愣。

    開封府北院門口用車水馬龍來形容也不為過。

    各色的學子們,在家人陪同下,準備入場。

    學子們大多分成了兩個區域,一個區域內的學子們皆是富貴人家出身,身上的穿著,配飾都顯示著他們身份的高貴。

    送他們來趕考的父母們也衣著華麗,不斷的在他們身邊驅寒問暖。

    另一邊區域的學子們就顯得穿著貧寒了一些,粗布麻衣,布條束髮,站在人群裡有些拘謹。他們的父母大多也是鄉下老實巴交的種田人,粗糙的大手搭在孩子的肩頭,不斷的叮囑著。

    在兩個區域中間,還有一片區域,裡面居然全部都是女子,一個個帶著幕簾,在丫鬟們伺候下,盈盈站在那兒,似乎在等候什麼人。

    楊延嗣跳下馬車,背上了行囊,對佘賽花說道:“娘親,您回去吧!已經到了開封府門口,孩兒會自行進去的。”

    佘賽花盈盈一笑,“娘晚回去一會兒不打緊,等你進去了之後,娘再回去。”

    楊延平在一旁幫腔,“娘,您就聽七弟的回去吧!我替您在這裡候著。”

    佘賽花瞪了多嘴的楊延平一眼。

    母子三人正在寒暄,一位粉衣紗裙,面帶幕簾的女子盈盈走了過來。

    粉衣紗裙女子盈盈下拜,“可是楊七公子當面?”

    母子三人一愣,楊延嗣對著粉衣紗裙女子拱手施禮,“我就是楊延嗣。”

    粉衣女子再次下拜。

    “奴奴見過楊七公子。”

    楊延嗣抱拳道:“姑娘客氣了。”

    粉衣女子輕聲道:“今日楊七公子赴考,眾姐妹們特來送考,祝楊七公子高掛桂榜,獨佔鰲頭。”

    粉衣女子話音落地,又向楊延嗣施了一禮。

    “一曲相贈,希望楊七公子不要嫌棄……”

    不等楊延嗣拒絕,場中的女子們緩緩湊到了一起。

    長袖飄起,帶頭的粉衣女子檀口輕啟。

    “東風夜放……花……千……樹……”

    似梵唱,娓娓道來,聲音婉約清揚。

    眾女齊唱,場面十分壯觀,一下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球。

    楊延嗣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只能傻傻的看著。

    佘賽花面色複雜的對身邊同樣看傻眼的楊延平道:“臭小子,年紀不大,倒是滿風流的……”

    楊延平吧唧著嘴,“豈止是風流……”

    在開封府北院外的一處角落,馬車上坐著一男一女兩人,男的望著外面壯觀的場面,小拳頭捏的緊緊的。

    “我何時才會有這般待遇?”

    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這輩子都不可能了,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才會有這般待遇。”

    男子不甘道:“我遲早也會有這種待遇的……對了,姐,你不是來送考的嗎?怎麼不過去。”

    女子淡然道:“不需要過去,在這裡看著他,就已經足夠了。”

    男子問,“姐,你是不是喜歡七郎哥?”

    女子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

    男子喜道:“那你跟爹說了沒有?”

    提到這個女子愣了愣,“跟爹說過了,爹說若是楊延嗣能夠考中進士,他就同意我們的婚事。”

    “七郎哥知道嗎?”

    女子搖頭。

    開封府北院另一頭,一匹高頭大馬擋在了一架馬車的前面,馬背上的姑娘和馬車裡的姑娘,望著唱歌跳舞的女子們,皺著眉頭,異口同聲的罵了一句。

    “騷浪蹄子!”

    罵完之後,馬車裡的姑娘對馬背上的姑娘喝道:“呼延赤金,把路讓開,本宮要去為楊七送考。”

    “呸!”呼延赤金坐在馬背上啐了一口,喝道:“虧你還是個公主,都不知道矜持一點。再說了,能為七郎哥哥送考的,也只能是我呼延赤金。”

    二女對罵著,僵持在角落。

    開封府北院門前,楊延嗣盯著眾女載歌載舞,他在眾女之間,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子穿著一身綠衣羅衫,雙眼一直都盯著他,從未離開過。

    楊延嗣猜出了此女的身份,卻沒有叫破。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一曲舞罷,眾女齊齊下拜。

    楊延嗣躬身施禮,感慨道:“嗣何德何能,能得到諸位的厚愛……”

    粉衣女子略微向前,笑吟吟說道:“楊七公子言重了,能為公子歌舞一曲,是眾姐妹心中最大的心願。”

    粉衣女子從丫鬟手上接過了一個荷包,荷包上繡滿了小花朵,各色各樣,煞是好看。

    “這是眾姐妹的一點心意,還望楊七公子收下。”

    楊延嗣接過荷包,說道:“諸位姑娘的厚愛,嗣受之有愧……”

    粉衣女子淺笑道:“公子若是覺得有愧,多來看看我們姐妹便是。”

    “嗣知道了。”

    “不許去!”

    “不許去!”

    兩道嬌喝從楊延嗣左右兩側傳來,然後就看到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楊延嗣搖頭一笑,施禮道:“赤金妹妹……清裕公主……有禮了。”

    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同仇敵愾的瞪著一眾花街柳巷的女子們。

    “好好考,等你出來,我就嫁給你。”

    呼延赤金性格還是一如既往的火爆,這種話都能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清裕公主沒有呼延赤金那麼大大咧咧,她表現的還是比較矜持的,畢竟要顧及皇家顏面。

    “七哥兒,科考在即,你要用心備考才對。若是喜歡看歌舞的話,我府上的歌姬伶人多得是,都是宮裡調教出來的,遠比她們好太多了……”

    楊延嗣有些哭笑不得,略微施禮道:“多謝兩位厚愛。”

    一旁觀看的楊延平吧唧著嘴,羨慕道:“七弟不僅風流,而且豔福還不淺啊!”

    (PS:大家可能覺得這些女子們都太大膽了,古代的女子就應該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事實上這種說法是有誤差的。在程朱理學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古代女子們的言論和行為管束還是很寬鬆的,大街上表白啥的都很正常。程朱理學出現以後,才是女子們的噩夢開始的地方,才有了嚴苛的極致的禮教讓她們遵守。另外,別覺得花街柳巷的女子們送考有啥誇張的。北宋初期,超級大風月班頭柳永去世的時候,場面比十里長亭還誇張。)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89章 科場

    開封府衙前一幕,注定被在場所有人記住,而後傳遍整個大宋,最後成為令人羨慕的佳話。

    佳話的題目叫四女爭夫還是紅顏送考,目前不得而知。

    時辰已到,開封府衙役們開北院正門,迎諸位學子。

    門口負責盤查的衙役,檢查了眾人的戶籍卡和考核憑證,兩相對應,才會放人進去。

    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防止他人代考。

    入了門,後面有一排衙役負責搜身,動作很粗魯,但學子們沒人敢反抗。

    輪到楊延嗣時,衙役們略微收斂了一些,畢竟大庭廣眾之下,對他不敬的話,傳出去容易被打。

    楊府、曹府、呼延府、公主府都有向他們傳話。

    搜過身,拿到了座位號牌,找指定的位置坐進去。

    宋科舉制度雖說沒有明清時期那麼苛刻,但考核的內容也很多。

    分別試詩、賦、論各一首,策五道,治經帖十帖,墨義十條。

    其中詩、賦、論三項最重要;帖經和墨義則是量大,耗費時間;制科中策問五道就顯得沒那麼重要,所謂的策問,又叫時務策,唯有在明經科的時候才會被看重。

    考生們全部入場坐定後,太子趙元佐站在高台上訓話,一番訓話後,開始發放試題。

    楊延嗣拿到試題,翻開瞧了瞧,量確實夠大,難怪要考核兩天。

    仔細審閱過了題目以後,楊延嗣決定先從帖經開始。

    帖經類似後世的填空題,從《論語》中選擇了一些經典的段落,掐頭去尾,中間再摳掉一些。

    而後,讓學子們根據給出的提示,寫出相應的段落。

    對於應付帖經,楊延嗣表示無壓力。

    帖經有十題,也就是說楊延嗣基本上要根據提示寫出十個相應的經典段落。

    楊延嗣研磨提筆,草稿也不用,直接開始在卷面上書寫。

    “……君子去仁,惡乎成名……”

    第一題,這句話是出自論語道德篇,意思是:君子如果離開了仁德,又怎麼能稱之為君子呢?

    解試出題人,一般都是州府的首腦,想必這題是出自趙元佐的手筆。

    上來就論道德,這很符合趙元佐的人設。

    楊延嗣胸有成竹,提筆寫下。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

    第二題。

    “……詩三百……”

    “子曰:詩三百,一言蔽之,曰:思無邪……”

    ……

    第五題。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

    ……

    第十題。

    “……於從政乎何有……”

    ……

    十題答完,一個時辰已過。

    楊延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晾乾了試卷,而後開始答墨義。

    所謂的墨義,就是古文註解,以及理解。

    也是十題。

    起首第一題,

    “子曰:巧言令色,鮮仁矣。”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孔子說:花言巧語,裝出和顏悅色的樣子,這種人的仁心就很少……’。

    楊延嗣一看此題,就感覺到了惡意,很明顯趙元佐是得知他會參加這一次的解試,才拿出了這句話。

    擺明了噁心自己……

    趙元佐什麼時候變小心眼了?

    楊延嗣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後,開始答題。

    楊延嗣寫了一半,一上午時間就過去了。

    有衙役在此時會提供熱水,學子們泡上自己帶的乾糧點心,勉強吃一頓。

    楊延嗣背囊裡有提前準備好的蛋糕,以及一些小菜,就著饅頭,吃的香甜。

    佘賽花還細心為他準備了一壺酒,吃飽飯喝一口,別有一番風味。

    “兄弟……”

    一道呼喝聲從隔壁號傳了過來。

    楊延嗣警惕,“幹嘛?”

    隔壁的聲音再次響起。

    “把你的酒給我喝一口,饞的慌……”

    楊延嗣覺得有些好笑,考場上居然碰上了個酒鬼做鄰居。

    左右瞧了一下沒人注意,楊延嗣把酒壺塞了過去。

    隔壁的人慌忙奪過了酒壺,猛吸了一口,感嘆道:“一個時辰不喝,感覺渾身都沒勁。”

    隔壁的人把喝光的酒壺扔了過來,還給楊延嗣,“兄弟,你人不錯,回頭我請你去燕來樓喝酒……燕來樓的酒可是汴京一絕,一般人去都喝不到。”

    楊延嗣收起了酒壺和碗碟,笑著回了一句,“我若願意,這汴京城沒我喝不到的酒。”

    隔壁的人一聽,來了興致,“兄弟你還真能吹大話,改天一起出去,讓我見識一下。”

    楊延嗣提筆開始準備做題,順嘴回了一句,“有緣的話,一起去,我要答題了。不陪你聊了……”

    隔壁的人依舊喋喋不休,“這勞什子的題有什麼好答的,一點難度都沒有……”

    楊延嗣不再搭理隔壁的酒鬼加話嘮,開始認真答題。

    趕到夜幕降臨,楊延嗣才將十道墨義寫完。

    點上了油燈,隨手寫完了策問。

    楊延嗣開始吃飯,隔壁的話嘮又開始問他討酒喝。

    得知了楊延嗣已經沒酒了以後,哼哼唧唧的睡過去了。

    楊延嗣在考場無法入睡,週遭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感覺就是像在工地。

    熬著夜,楊延嗣開始寫詩、賦、論三篇。

    三項的題目很有意思。

    以忠勇為題,作詩一首。

    以仁義為題,作賦一篇。

    以道德為題,作論一篇。

    趙元佐給的這三個題目很大,很廣泛,所以也給了楊延嗣足夠的區間發揮。

    楊延嗣挑燈夜戰,也有不少學子跟他一樣,挑燈夜戰。

    臨近天明,楊延嗣打好了草稿。

    簡單的用衙役們提供的涼水洗了洗臉,清醒了一下。

    而後,開始謄抄在卷面上。

    挺拔的瘦金體,在卷面上有一種別樣的韻味。

    字跡工整,卷面整潔。

    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錯漏之後,楊延嗣直接交捲了。

    讓楊延嗣驚愕的是,他隔壁那個打了一夜呼嚕的傢伙,居然拿著卷子,搶先他一步交捲了。

    那個傢伙似乎看到了楊延嗣,略微衝著楊延嗣點了點頭以後,出了北院。

    楊延嗣拿著卷子走到趙元佐面前,趙元佐都懶得看他一眼,也懶得跟他說話,直接把卷子遞給了旁邊的衙役糊名。

    楊延嗣聳了聳肩膀,提上了背囊,出了北院正門。

    “啪!”

    剛出了門,一個巴掌拍在了楊延嗣肩頭,嚇了他一跳。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90章 邋遢……

    突然被襲擊,楊延嗣下意識準備反擊,手伸出了一半,僵直在半空。

    他瞧見了偷襲者的面容。

    一位邋遢瘦弱青年,一襲長袍用玉帶胡亂束起,隱約能看見內襯下的胸膛,頭頂的銀冠左斜,鬍鬚翹起,笑眯眯盯著楊延嗣。

    “兄弟,昨日在科場內,愚兄喝了你的酒,說好回頭請你喝酒的,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怎麼樣?”

    楊延嗣略微向後移了三步,跟邋遢青年拉開距離。

    邋遢青年自來熟的性格,楊延嗣很欣賞,可他身上的酒汗混合味,楊延嗣接受不了。

    “兄台客氣了,在下不善飲酒,恐怕要辜負了兄台的好意。”

    邋遢青年一聽楊延嗣這話,豎起眉毛,嚷嚷道:“作為一個讀書人,怎麼會不善飲酒呢?你騙我,對不對?”

    邋遢青年上前,大手攬住楊延嗣肩頭。

    “再說了,不會喝酒,你怎麼會帶酒去科場?你搪塞愚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愚兄?”

    楊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移開了邋遢青年搭在他肩頭的手。

    “在下沒有看不起兄台,只是從昨日到現在,未合一眼,困的厲害,想回家休息。喝酒之事,咱們改日再約。”

    楊延嗣想離開,邋遢青年卻擋在他身前。

    “去吧去吧去吧……燕來樓的杏花酒,在別的地方真的喝不到的。”

    提到杏花酒,邋遢青年口水都流下來了。

    楊延嗣以為自己會發火,然後讓這個自來熟的傢伙滾蛋。

    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罷了,隨你走一趟。你喝酒,我找個地方睡覺。”

    面對著這傢伙一張笑嘻嘻的面孔,他實在生不出一點火氣。

    邋遢青年對汴京城遠比楊延嗣熟悉,帶著他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座龐大的花樓前。

    花樓足有四層,僅比皇城外最高的樊樓低一頭而已。

    四層花樓,上面披紅掛花,從遠處看,很喜慶。

    雕欄玉砌,美人扶手。

    花樓裡的姑娘們,趴在欄杆上,伸著懶腰,不斷的對街道上過往的商客拋媚眼。

    身材碩狀,聲音尖銳的鴇母,臉上塗滿了胭脂水粉,像是一個猴屁股,扯著嗓子站在花樓門口吆喝。

    龜奴們在鴇母吆喝下,匆匆忙忙在接待客人。

    邋遢青年一步三晃,走到鴇母面前,狠狠在鴇母胸膛上抓了一把。

    “呸……蘇少爺,您這是想捏死老娘。”

    鴇母瞪著邋遢青年,沒好氣道:“您這一天來三趟,也不找姑娘們陪著,就盯著杏花酒不放……咱們燕來樓可不是酒館……”

    邋遢青年抱著鴇母肩頭,賊眉鼠眼道:“誰叫你們這裡的杏花酒比別人家釀的好喝呢!”

    鴇母推開了他的手,橫了他一眼,“拍馬屁沒用,你這光喝酒不找姑娘,白白佔著一個賺錢的地方。你給的那點酒錢,還不夠老娘我打發叫花子用呢!”

    邋遢青年賊兮兮一笑,“老鴇子,咱們打個賭,今個兒這杏花酒,你一定會讓我敞開了喝的。”

    鴇母冷哼一聲,用手在臉上比劃了一個土狗的造型。

    “老娘今個兒要是讓你喝到一滴杏花酒,老娘就是這個……”

    邋遢青年腰板瞬間挺直,臉上的賤樣兒一掃而空,側開身,指了指遠在十步開外正在打盹的楊延嗣。

    “小爺我今個兒可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一個人……”

    鴇母順著邋遢青年所指一瞧,眼睛頓時瞪得老大,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又揉了揉眼睛。

    半晌,才從喉嚨裡擠出了四個字。

    “楊七公子?!”

    楊延嗣睡意襲身,沒注意到有人為了喝酒,把他給賣了。

    鴇母激動的抓著邋遢青年的胳膊,“誰都請不到的楊七公子,居然被您給拉來了?”

    邋遢青年得意道:“怎麼樣,讓不讓小爺進去?”

    鴇母激動的說道:“快請!快請!”

    “那……小爺我今日有沒有杏花酒喝?”

    “您敞開了喝……”

    “你剛才不是還說,讓少爺喝不到一滴杏花酒嗎?”

    “汪汪……”

    只要能請到楊延嗣到樓內一坐,燕來樓在汴京城的聲望會立馬大漲。

    別說讓鴇母學狗叫了,就是扮孫女,她也會照做。

    鴇母領著楊延嗣和邋遢青年進了燕來樓,扯著嗓子高喊了一句。

    “有貴客~”

    這一聲尖叫,響徹了整座燕來樓。

    楊延嗣抖了一個激靈,心頭的睡意弱了幾分。

    “安排一間客房,我要休息一下。給他準備幾壺酒,回頭我結賬。”

    鴇母喜笑顏開道:“楊七公子的吩咐,奴家自當遵從。隨奴家上樓,奴家為您安排一個僻靜一點的客房。”

    “那我呢?”邋遢青年探著頭問。

    有楊延嗣在,鴇母懶得搭理邋遢青年,隨手拉過了一位龜奴,“你帶這位公子去找個地方坐著,然後給上幾瓶杏花醉。”

    說完這話,鴇母便不在搭理邋遢青年,一路陪著楊延嗣上了四樓,在拐角一間寬敞的客房停下了腳步。

    “楊七公子,這裡最為僻靜,您在裡面好好休息。有什麼吩咐,您知會一聲,奴家馬上就到。”

    楊延嗣略微拱手,“有勞了。”

    鴇母一樂,“楊七公子真是知書達理。”

    送走了熱情的鴇母,楊延嗣關上房門,一頭紮進了房內的床榻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楊延嗣睡過去的同時。

    楊七公子到了燕來樓的消息,也迅速傳開。

    燕來樓的姑娘們都沸騰了。

    一個個爭相跑到了四樓客房,在客房的窗戶上捅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洞,而後隔著洞,爭看楊延嗣。

    時不時三四個小腦袋湊在一起議論。

    “姐妹們,你們說,一會兒楊七公子醒了,會讓誰去作陪?”

    “也許是我也說不定……嘻嘻嘻……”

    “就你,想得美。”

    ……

    一眾女子在楊延嗣客房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一位綠衣女子面帶幕簾,同行的還有一位帶著幕簾的中年婦女,鴇母點頭哈腰的陪在她們身邊。

    走到房門前,瞧著嘰嘰喳喳的眾女,綠衣女子嘴唇輕啟,呵斥了一句。

    “都滾!”

    眾女一瞧,都瞧出了綠衣女子的身份,沒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一個個都匆匆離開了。

    綠衣女子美目透過窗戶上的小洞,盯著房間內床榻上安睡的楊延嗣。

    “他什麼時候會醒?”

    鴇母聽到了綠衣女子的問話,低著頭,輕聲道:“老奴點了安神香,楊公子睡上四五個時辰才會醒。”

    綠衣女子略微點頭,說了一句。

    “你下去吧!”

    鴇母緩緩退走,並且一路上都叮囑了樓內的人不許去四樓打擾。

    綠衣女子站在房門前,玉手抬起,想推門,卻又膽怯,僵在半空。

    “想進去就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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