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23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01章 愈演愈烈

    太廟。

    自從魏王趙光美被貶為庶民後,八賢王趙德芳順理成章的坐上了趙氏大宗正的位置。

    手握金書玉碟,等於握住了所有皇室子弟的命脈。

    皇室子弟在沒成為皇帝之前,都必須受到他節制。

    大權在握,爽的不行。

    今日,剛勾了一位公主的杖刑後,就聽到屬官急匆匆從門外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屬官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叫。

    “王爺,不好了……王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趙德芳放下硃筆,訓斥,“慌什麼,發生了何事,細細到來……”

    屬官雙手叉腰,喘著氣,“楊府……楊府的人……把太廟圍了!”

    “什麼?!”

    趙德芳猛然站起身,“你沒戲耍本王?”

    屬官苦笑,“下官哪敢啊!”

    趙德芳面色嚴峻,“隨本王出去看看……”

    趙德芳匆匆出了太廟,就瞧見太廟外圍滿了人。

    楊家的人只有五百,後面還有上萬人全是自願前來幫楊延嗣討公道的。

    上萬人黑壓壓一片。

    趙德芳瞧著有點發暈。

    他看見了為首英姿颯爽的楊門女將,在裡面找到了佘賽花身影。

    三步並作兩步,撲到了佘賽花面前,“楊夫人,你這是……”

    佘賽花冷著臉,問,“妾身就是想來問一句,大宋朝堂上能不能容下讀書人?”

    一眾前來為楊延嗣討公道的人,異口同聲的附和,“朝廷能不能容得下讀書人?”

    趙德芳趕忙道:“容得下!”

    他不敢說容不下,一旦說出這句話,先不說明日裡百官會不會罷朝,光是他趙德芳在青史上的罵名,就逃不掉了。

    佘賽花繼續問,“妾身再問,大宋朝堂上能不能容下勳貴武將?”

    繞是他趙德芳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種場面。

    佘賽花兩個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答錯了一個,對整個大宋而言,都會造成轟動的影響。

    趙德芳額頭上浮起了一層細汗,“容得下。”

    佘賽花冷聲道:“大宋朝堂上容得下讀書人,也容得下勳貴武將,為何卻容不下我兒一人?難道出身將門,就沒有資格讀書科舉嗎?”

    趙德芳嚇了一跳,“楊夫人何出此言?我朝歷來都是不問出身,讀書人皆可以參加科舉考核,為國所用的。”

    佘賽花讓開身,露出了藏在身後的楊延嗣,“八王爺,妾身想問,既然大宋朝科考不問出身,為何我兒剛中瞭解試頭名,就遭人毒打?”

    “對,必須給個說法!”

    人群內有人煽動,群情激揚。

    趙德芳仔細瞧了一下楊延嗣身上的傷痕看起來並不是作假。

    “楊夫人,諸位大宋臣民,本王必當查清此事,給眾位一個交代。”

    趙德芳也是聰明人,他轉頭問佘賽花,“楊夫人來太廟問責,想必此事應該和我趙氏皇族有關吧?”

    佘賽花哼了一聲,“反正外戚和皇家子弟都歸你管,不給妾身一個說話,妾身今日就待在這裡不走了。”

    百姓們也跟著喊,“對,不給說法,我們也不走。”

    有了佘賽花的話,趙德芳也明白了這件事該調查的方向。

    手下的人出去摸查了一翻,趙德芳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此事牽扯到了外戚高永能、外戚潘豹、五皇子趙元傑,這三個人犯事了都歸趙德芳管。

    高永能的娘親是趙德芳的姐姐,也就是說高永能是趙德芳的外甥。

    趙德芳低聲吩咐手下的人,“速去高府,告訴我皇姐,帶著那個不孝子過來向楊府的人賠罪。儘量摘出本王那個不成器的外甥……”

    屬官疑惑,“那潘豹和五皇子呢?”

    趙德芳瞪眼,“這二人就交給陛下定奪。”

    心裡卻嘀咕了一句:我管他們去死……

    卻說佘賽花在太廟問責的時候,蘇易簡已經進了開封府衙門開始告狀了。

    趙元佐高坐堂上,陰沉著臉,“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蘇易簡俯身而立,“今科士子蘇易簡,狀告五皇子趙元傑,潘府潘豹,高府高永能,李府李世宗……一行八人,縱奴行兇、仗勢欺人、目無法紀、無故毆打、蓄意殺人,五條大罪!”

    “住口!”趙元佐爆喝一聲,“你可知你所告何人,若是被查明誣告,又有何下場?”

    蘇易簡無懼趙元佐官威,坦然道:“學生既然選擇告狀,自然有理有據,有所憑證。”

    趙元佐雖說剛正不阿,但趙元傑畢竟是他弟弟,他心底裡有一份想維護的打算。

    “有何人證,有何物證,且取來孤瞧瞧。”

    蘇易簡笑道:“殿下不先傳人犯上堂問話嗎?這麼做,恐怕於律法不合!”

    趙元佐瞪眼,“孤斷案,何須你教?”

    蘇易簡淡然道:“殿下,學生可是親眼目睹,五皇子趙元傑,派出手下的禁衛襲殺今科開封府解試頭名……”

    趙元佐猛然起身,瞪眼,難以置信,“派出禁衛襲殺楊延嗣?!”

    一瞬間,趙元佐就意識到了這事大了。

    “你且在府衙等候,待孤請示過後再做定奪。”

    太子需要向誰請示?

    答案不言而喻,皇帝趙光義唄!

    扔下了這句話,趙元佐就匆匆入宮了。

    蘇易簡笑的很燦爛,優哉游哉的找了個地方坐下等消息。

    同樣笑容燦爛的還有沈倫,自從得到了楊延嗣謝師禮後,沈倫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每日,他都會邀請三五好友,在蘭花苑內欣賞《愛蓮圖》。

    今日,沈倫更是破天荒的邀請了老冤家趙普。

    平日裡,趙普總拿著他‘自創’的素描畫作在沈倫眼前顯擺。

    每每沈倫都氣的牙癢癢。

    如今得了《愛蓮圖》自然要在沈倫面前顯擺一下。

    “老倌,瞧瞧這俊秀挺拔的字,再瞧瞧這傳世的詩詞……真是妙不可言,整個大宋,也只有老夫的弟子,才有這等本事。”

    趙普聞言,氣的直哼哼。

    “這種畫,這種詩,老夫想要多少,楊小子就能給老夫畫多少,寫多少。你得了一幅而已,有什麼可顯擺的。”

    沈倫撫摸著鬍鬚,悠然自得,“縱然你得到再多的書畫,也別想跟老夫這幅畫相提並論……”

    兩個老倌鬥嘴的時候,阿南和馬醉走了進來,趴在二人耳邊嘀咕了一句。

    “手被廢了?”

    “被打癱瘓了?”

    “嘭!”

    沈倫火氣一擁而上,一拍桌子,怒吼,“這還有沒有王法?!”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02章 陰風陣陣吹寒心

    “馬醉,取老夫官服,老夫要入宮問個明白。”

    趙普揪著鬍子,呲著牙,“說起來……那小子曾經也叫過老夫一聲爺爺。老夫也隨你走一趟。”

    沈倫瞪眼,“我們文人的事,你瞎摻和個什麼勁。”

    趙普雖說官居一品,坐到了文臣巔峰。

    但,以學識論,卻算不得文人。

    沈倫等,一些清高的文臣,從未把趙普當文人看。

    趙普似乎已經習慣了被人這麼說,絲毫沒有發怒。

    悠哉道:“老夫算不得文人,卻算得文臣。再說了,老夫身居首相之位,大宋朝的事,無論大小,老夫都管的。”

    “隨你……”

    趙普搬出首相身份參與此事,沈倫確實沒有指責的資格。

    沈倫換上了官服,趙普卻依舊是一身布衣長衫。

    趙普沒有沈倫那麼死板,非朝會,非奏請,非正式場合,他入宮的時候穿的都很隨意。

    他就是憑藉這一招,讓趙光義心裡認可了他,把他當成自己人。

    兩位死對頭的文官巔峰大佬一起入宮,自然引起了有心人注意。

    稍有政治頭腦的,都會猜測到汴京城裡將會發生一場大震動。

    然而,這麼重要的事,趙光義卻不知道。

    此刻,他正在寢宮內,和妻兒享受天倫之樂。

    寢宮內,趙元傑恭順的跪在趙光義腳下,孝順的在為他捶腿。

    潘貴妃摘了一顆葡萄,細心剝皮去籽,喂到趙光義嘴裡。

    趙光義吧唧著嘴,嫌棄,“暖房裡種的葡萄,味道太淡,沒有夏日裡產的香甜多汁。”

    潘貴妃嬌笑了一聲,“春日裡,能吃到葡萄就已經很難得了,更難得的是陛下您還有傑兒這麼個孝順的兒子。”

    聽到潘貴妃這話,趙光義沒好氣的笑了,“傑兒能有這份孝心?怕是又在宮外惹了什麼禍事,求到你這個母妃頭上,然後你給他出的主意吧?”

    潘貴婦入宮四年,一直無子,所以在她爹潘仁美建議下,過繼了生母不得寵的趙元傑在膝下。

    這也是為何趙元傑和潘豹交好的緣故。

    趙元傑心裡藏不住事,趙光義就這麼隨口一說,他就開始竹筒倒豆子的,把楊延嗣強闖鯉魚閣,囂張跋扈強搶楊排風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

    入宮前,趙元傑和府上的幾位謀士商議過此事,所以特意隱去了他下令禁衛襲殺楊延嗣的事。

    趙光義聽著頻頻皺眉,“這楊家七子,自從在汴京奪了一個所謂的嗣仙人名頭,倒是變得跋扈了幾分。”

    趙元傑見趙光義明顯不悅的神色,心中暗喜,繼續添油加醋,“父皇,這豈止是囂張跋扈……簡直不把我們皇家放在眼裡。”

    潘貴妃笑殷殷的吹了一股陰風,“楊業楊將軍鎮守雁門,屢立戰功,陛下對楊將軍恩寵有加,楊家難免會視寵而驕。”

    在陰風吹拂下,趙光義的表情難免有些陰晴不定。

    “皇兒,你急匆匆入宮,向父皇訴苦,難道是想讓父皇幫你出頭?”

    趙元傑趕忙下拜,一副很懂事的表情,“兒臣斷無此想法。楊將軍畢竟於國有功,兒臣受些委屈不算什麼。只是……”

    趙元傑嘴上說的大義凜然,臉上的小表情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趙光義面無表情,瞥了趙元傑一眼,“別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

    趙元傑苦笑著,“兒臣只是擔心某些人惡人先告狀。”

    趙光義伸了個懶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幽幽說了一句。

    “惡人先告狀……楊業會疼兒子,朕也會疼兒子。”

    事情若是發生在楊業身上,趙光義或許會仔細考慮一下。

    畢竟君臣多年,他瞭解楊業的性格。

    然而,事情發生在楊延嗣身上,他就不願意多想。

    作為人的本能,他下意識就選擇了相信了自己的親人。

    “楊七郎風頭太勝,敲打一下也好。”

    趙光義此話一出,趙元傑和潘貴妃對視了一眼,皆瞧出了對方眼中的喜色。

    此時,王繼恩邁著小步伐,匆匆走進了寢宮。

    “啟奏陛下,楊業楊將軍,率領楊家五子求見。”

    趙光義緩緩坐起身,攤了攤衣袖,嘴唇輕啟。

    “不見。”

    王繼恩躊躇了一下,如實稟報,“陛下,楊將軍和楊家五子披甲入宮求見,被宮門守將王超將軍攔下。而後,楊將軍和楊家五子卸甲,光著上身等候在宮門外。”

    趙光義先是一愣,旋即笑了,“這是打算向朕顯示一下楊家的功績,讓朕還他們一個公道嗎?”

    趙光義笑的有些假,“還真是惡人先告狀。朕還楊七一個公道,那誰還朕皇兒一個公道?”

    “既然楊業喜歡站著,那就讓他站著吧!”

    王繼恩咬了咬牙,“陛下……楊將軍畢竟與國有功,光著上身一直站在宮門口,恐怕會有損陛下的英名……”

    趙光義眯起眼,“他光著上身不怕被人圍觀丟人,朕損失一些英名又算什麼?”

    “陛下!”

    趙光義抬手,制止了王繼恩繼續講下去。

    金口玉言,“不必再講,朕意已絕,看他能站到什麼時候。”

    王繼恩嘆了口氣,瞧了一眼潘貴妃和趙元傑。

    他心裡頓時清楚了。

    肯定是這二人在陛下面前說了什麼,導致了趙光義先入為主,認定了他們的話,心裡惡了楊家。

    勸解無果,王繼恩只能退出了寢宮。

    王繼恩出了寢宮,一路匆匆走到了宮門口,瞧見了光著上身站在哪裡的楊家父子。

    春日裡的風帶著些許的涼意,縱然楊家父子武藝高強,光著上身在微風裡站久了,也會感受到一絲寒意。

    王繼恩出了宮門,對著王超拱了拱手,算是見禮了,而後走到了楊業面前。

    “楊將軍,你且回去吧!陛下今日在潘貴妃寢宮,他不會出來見你的。”

    王繼恩話看似簡單,信息量卻很大。

    言外之意,就是潘貴妃給皇帝吹陰風了,所以皇帝才不願意見你們。

    楊家父子不傻,自然聽懂了王繼恩話中話。

    楊家五子看向了楊業。

    楊業板著臉,抱拳致謝,“多謝大伴好意,今日楊業非見陛下不可。”

    “我要為七郎討回一個公道。”

    楊業目光堅定,他的作用就像是旗幟和明燈,讓楊家五子的目光也變得堅定。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03章 你敢騙朕

    楊業有自己的倔強和堅持,趙元佐也有自己的倔強和堅持。

    在他快馬趕到宮門口,瞧見了一群人圍著光著上身的楊家父子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件事已經鬧大了。

    趙元佐倔強的以為,他的皇弟還可以拯救一下。

    趙元佐很想代替趙元傑去跟楊家賠禮道歉。

    然而,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能跟武將走得太近。

    所以,路過楊家父子的時候,他只是掃了一眼,就匆匆進宮了。

    王繼恩瞧見了趙元佐,臉上充滿了喜色。

    趙元佐怒形於色,“父皇在什麼地方?”

    趙元佐步伐穩健快速,王繼恩只有小跑著才能跟上。

    王繼恩一邊小跑,一邊說道:“陛下在潘貴妃寢宮,五皇子也在。”

    趙元佐腳下一頓,沉聲問道:“五弟和潘貴妃,可是在父皇面前說什麼了,所以父皇才讓楊將軍在外面站著。”

    王繼恩不便把話挑明,所以低頭說了一句。

    “大概吧……”

    趙元佐暴跳如雷,喝罵了一句,“愚蠢!愚不可及!”

    然而,怒髮衝冠的奔向潘貴妃寢宮。

    “殿下且慢,未得通傳,殿下不得入內。”

    門口的兩個小太監攔住了趙元佐去路。

    “滾開!”

    趙元佐一腳一個,把兩個小太監踹成了滾地葫蘆。

    對於兩個小太監而言,他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即便是皇帝怪罪趙元佐擅闖寢宮,也怪罪不到他們頭上。他們攔了,可惜攔不住,還被踢了。這就足夠給趙光義交代了。

    趙元佐入了寢宮,就瞧見了跪坐在趙光義膝下,正在逗趙光義歡心的趙元傑。

    趙光義瞧見了趙元佐,他最近特別不想看到大兒子。

    自從魏王趙光美被貶為庶民後,大兒子就處處跟他作對。

    抬眼瞥了趙元佐一眼,淡淡說了一句,“來了……”

    趙元傑跪坐在地上,拱手施禮,“拜見太子哥哥。”

    趙元佐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甚至顧不得行禮,大步流星的走到趙元傑身邊,一腳踹在他身上。

    趙元傑咕嚕滾了出去,在地上栽了三個跟頭。

    趙光義瞪眼,爆喝了一聲。

    “放肆!”

    趙元佐略微躬身,硬梆梆的對趙光義施禮,“兒臣不敢。”

    趙光義怒氣衝衝喝罵,“當著朕的面,毆打傑兒,你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趙元傑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小眼睛裡全是淚花。

    “太子哥哥,臣弟做錯了什麼,讓你下這麼重的手。”

    趙元佐瞪眼,“你還好意思說?”

    趙元傑心虛,慌忙低下頭。

    趙元佐躬身,抱拳對趙光義說道:“父皇,您休怪兒臣責打他,實在是他自找的。”

    趙光義冷哼了一聲,手裡的玉杯甩出,砸在了趙元佐面前。

    “不過是教訓了幾個對皇族不敬的人……”

    趙元佐瞪著眼,“教訓……真的是教訓的話,父皇您覺得楊將軍會光著膀子站在皇宮門口任人圍觀嗎?”

    趙光義目光冰冷。

    “即便是下手重了一些,也是楊家小子自找的。”

    “哈哈……”趙元佐譏諷的一笑,“到底是楊家小子自找的,還是趙元傑挑事在先,父皇一查便知。”

    趙光義愣了一下,龍目掃了一眼跪在地上如同鵪鶉一樣的趙元傑。

    “朕相信傑兒。”

    趙元佐強忍著心頭的怒意,沉聲吼了一句,“父皇,楊延嗣是今科開封府解試頭名!”

    趙光義眉頭一縮,有些驚訝,“入士了?”

    只是短暫的一瞬間,趙光義就回神了。

    “入士了又如何,只是一個小小的士子而已。朕不認為那些文官們,會為了他一介小小的士子,跟朕做對。”

    趙元佐咬牙切齒,“父皇,你這不是保他,而且在害他。”

    趙光義大怒,“朕怎麼不是保他?你給朕滾出去,朕不想見到你。”

    趙元佐甩袖,在趙光義怒目注視下,離開了。

    趙元佐一走,趙元傑很狗腿的爬到了趙光義身邊,繼續他行孝大業。

    趙光義卻沒有享受他的孝意,抬起龍腳,又把趙元傑踹的在地上翻跟頭。

    趙光義陰沉著臉,“你老實跟朕交代,是不是還有其他事瞞著朕?”

    趙光義雖說不喜歡趙元佐,但是他卻很瞭解趙元佐的性格。他覺得,趙元佐不會這麼無緣無故發火的。

    趙元傑頭要的跟撥浪鼓似的。

    “兒臣絕不敢期滿父皇。”

    潘貴妃在一旁為趙元傑解圍,“陛下……元傑是個乖巧的孩子,他怎麼敢欺瞞您吶……”

    趙光義瞪著趙元傑,低聲說道:“沒有最好……如果有……哼哼……”

    趙元傑嚇得哆嗦了兩下,還是沒有把真相說出來。

    少頃後,王繼恩匆匆進入殿內。

    “啟奏陛下,八王爺派人過來傳話。太廟被人圍了。”

    趙光義蹭一下站起身,一拍案几,“什麼人這麼大膽?”

    王繼恩低著頭,說道:“楊府的女眷,還有汴京城裡的百姓,說是要為楊延嗣討一個公道。”

    “放肆!太廟是什麼地方,豈是她們敢圍的,她們這是要造反嗎?”

    趙光義站在床榻上來回踱步,良久,下令。

    “來人!著右監門衛將軍高處恭前來見駕。”

    王繼恩大驚,“陛下這是要拿下楊家一干人等嗎?萬萬不可啊!”

    趙光義冷聲道:“膽敢圍堵太廟,形同造反。”

    “陛下~”

    趙光義龍目中閃過一道寒光,“朕的話……你聽不懂嗎?”

    在趙光義威逼下,王繼恩嚇的哆嗦了一下。

    “老奴不敢,這就去傳喚高將軍。”

    王繼恩剛退出去,就看到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

    “啟奏陛下,清裕公主求見……”

    趙光義皺眉,“她來湊什麼熱鬧……”

    緊接著,又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

    “啟奏陛下,馬軍都指揮使呼延贊求見……”

    又一個小太監進來了。

    “啟奏陛下,樞密使曹彬求見……”

    ……

    “啟奏陛下,參知政事沈倫求見……”

    ……

    “啟奏陛下,平章事趙普求見……”

    ……

    一瞬間,趙光義終於意識到了。

    出事了。

    出大事了。

    龍目轉動,盯在了趙元傑身上。

    “你敢騙朕?!!”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04章 你給朕閉嘴

    滿身怒氣的趙光義,充滿了威嚴,嚇的趙元傑連滾帶爬縮到了潘貴妃身邊。

    不等趙光義細問,沈倫一馬當先殺進來了。

    對於門口阻擋的宦官,沈倫的回應很簡單。

    “呸!”

    一口濃濃的唾沫吐在他們身上,順便一腳把他們踢開。

    沈倫從不掩飾自己對宦官的鄙夷,宦官們也都知道沈倫脾性,所以不敢招惹他。

    沈倫進入寢宮,掃了一眼穿著褻衣在龍榻上的趙光義。

    略微躬身施禮過後,板著臉。

    “陛下這是在白日宣銀嗎?”(某個字和諧了)

    上來就扣上一頂大帽子。然後站在哪裡一句話也不說。

    態度很明確,你穿著褻衣,老夫不太想和你說話。

    趙光義只能召來了此後他的宮女宦官,穿上了龍袍。

    “沈愛卿匆匆入宮,有何要事?”

    沈倫依舊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眼神還頻頻瞅了瞅趙光義坐下的龍椅。

    老夫這麼老,堪稱人瑞了。

    你好意思讓老夫站著說話嗎?

    趙光義很想撲上去掐死沈倫,但他卻不敢這麼做。

    只能咬著牙,吩咐了一句。

    “賜坐~”

    七十以上古來稀,更何況老沈倫都八十了。

    要求賜坐都很平常。

    即便是走上前去,抓著趙光義龍案上的吃食隨便吃。趙光義也只能笑呵呵的吩咐御膳房再準備一份,走的時候給沈倫帶上。

    年齡大在朝廷上就是優勢,即便是活成了老潑皮,所有人都得寵著,讓著。

    沈倫坐定後,依舊板著臉,輕咳了一聲,“老臣來的匆匆,有些渴了……”

    趙光義臉上陰沉的能滴下水,他算是看出來了,老沈倫今日來就是耍無賴來了。

    “奉茶。”

    沈倫端著茶,細細品味,然後一句話也不說。

    趙普和沈倫同行,卻姍姍來遲,門口的宦官也不敢攔著他。

    “老臣趙普,參見陛下。”

    趙光義瞧見趙普,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畢竟,不管在人前還是人後,趙普都是跟他站在一邊的。

    “趙愛卿來了,快賜坐,奉茶。”

    趙普坐定,喝了一口茶,緩緩開口。

    “陛下,老臣聽聞,五皇子和楊家七子楊延嗣在樊樓內起了爭執……”

    事情到了這一步,趙光義不能裝作不知道。

    “朕略有耳聞。”

    趙普點頭,“娃娃們起爭執,這很平常。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趙光義一聽趙普這話,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

    心裡暗道趙普果然是跟他一頭的,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也懂得幫他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愛卿言之有理。”

    一直沒說話的沈倫插嘴了。

    “那也不能把人打殘了。以後楊延嗣若是提不起筆桿子了,還怎麼報效朝廷?”

    趙光義差點噴出了剛塞進嘴裡的糕點。

    朕的江山,缺了楊延嗣也會一樣轉吧?

    “下手確實重了一些,朕一定嚴懲不貸。”

    趙普笑道:“陛下,恐怕您來不及嚴懲了。聽說楊家小子把人都給打殺了。”

    趙光義一聽,死人了,頓時瞪眼,回頭看向躲在潘貴妃身後的趙元傑。

    “竟有此事?這楊家小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一兩個奴才的性命,趙光義還不在意。

    沈倫又插話了,“聽說還是宮裡的禁衛……”

    趙光義終於聽出了不對了。

    宮裡的禁衛對楊延嗣動手,這可就不得了了。

    尋常百姓尚且知道禍不及妻兒。

    宮內的禁衛對勳貴子嗣動手,這可是大忌。

    這是皇帝要向勳貴下手的徵兆啊!

    難怪楊業會領著兒子站在宮門口。

    這不是來告狀的,這是來請死的啊!

    陛下,您要對楊家下手,明說啊!咱不含糊,大好頭顱送到您手上,您隨便拿。

    但是,他趙光義敢嗎?

    無緣無故對勳貴下死手,這事也只有他哥太祖皇帝趙匡胤有資格做。既然趙匡胤沒做,他趙光義就更還沒有資格做了。

    一旦他做了。

    等待他的就是遍地狼煙,處處烽火。

    幾乎一瞬間,趙光義目光冰冷的看向趙元傑。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敢瞞著朕,你是想死嗎?

    “趙元傑,還不給朕從實招來。”

    趙光義一聲爆喝,嚇得趙元傑直哆嗦。

    他從趙光義眼中感受到了殺意。

    趙元傑想到了汴京城裡的傳言,傳言他父皇為了登上帝位,殺了自己的哥哥……

    連當皇帝的哥哥都敢殺,殺一個兒子貌似也不算什麼,反正他兒子挺多……

    “噗通~”

    趙元傑渾身顫抖的跪倒在了趙光義面前。

    他沒料到,事情會敗露的這麼快,這麼徹底。他那點小聰明,這麼快就被摧毀的連塵埃都不剩了。

    在趙光義的威嚴下,趙元傑沒有一點隱瞞,把在鯉魚閣內發生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趙光義越聽面色越陰沉,當他聽到了趙元傑直接下令禁衛殺死楊延嗣的時候,額頭上的青筋都在跳動。

    當聽到楊延嗣展露武功,力大無窮,打死兩個禁衛的時候,他愕然。

    皇宮內的禁衛人數不多,但都是他親手挑選的,武功方面都很高強。

    楊延嗣能以一敵二,確實厲害。

    趙普和沈倫的關注點明顯和趙光義不同。

    趙普瞭解了事情的始末後,笑呵呵的說道:“楊家小子的話有些道理,天下臣民都視陛下為君父,陛下理當護佑憐憫他們。”

    沈倫看著趙元傑,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視人命如草芥……有朝一日讓你握權,這天下百姓還能活?這大宋江山還能太平?”

    沈倫這話不可謂不重。

    趙光義聞言,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沈愛卿多慮了。”

    趙光義當著沈倫和趙普兩位重臣面前說出這句話,就代表趙元傑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了。

    趙元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和皇位無緣了。

    他被三人嫌棄的眼神瞧著心慌。

    “父皇,此事都是潘豹、高永能、李世宗三人教唆兒臣所為,兒臣只是聽了他們的讒言,才會作出這等事……”

    趙光義瞪眼,“你給朕閉嘴。”

    潘貴妃心思活絡,遠比趙元傑聰明,在聽到了趙元傑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後。她就懶得在保趙元傑了。當務之急,是為自己的弟弟開脫。

    “陛下,舍弟平日裡確實有些胡鬧,但也不會作出這等事,更不可能教唆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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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5章 皇帝欺負老實人

    “你也閉嘴,此事朕自會調查。”

    趙光義明顯怒了,潘貴妃的枕邊風也不好使。

    “來人!”

    王繼恩邁著小碎步進入到殿內,“老奴在。”

    趙光義沉聲道:“著殿前侍衛,拿跟此事有牽連的一干人等上殿,朕要親自盤問。另,傳旨下去,召楊業楊愛卿攜子入宮。”

    王繼恩退出去了,呼延贊和曹彬連覺而來。

    呼延贊進了殿,高呼了一聲。

    “陛下,您可要為老臣做主啊!”

    相比於趙普和沈倫而言,呼延贊一點兒也不老,但他卻自稱老臣。

    這是一種稱呼上的技巧。

    曹彬表現的很淡定,進殿後躬身施禮,平靜道:“臣曹彬,參見陛下。”

    趙光義揉了揉眉心,問呼延贊,“呼延愛卿,你這又是怎麼了?要讓朕給你做主?”

    呼延贊抹著鼻涕眼淚,哽咽道:“臣幼子和幼女,今日去樊樓赴宴,卻無故遭到了賊人毒打。那賊人氣焰囂張,敢在天子腳下行兇,這完全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裡啊!”

    跪在地上的趙元傑很想說一句。

    明明是你家幼子幼女打別人好不好,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被人毆打了。

    然而,正在氣頭上的趙光義,根本不會聽他多說一句。

    因為他此前,說了太多謊言。

    趙光義頭疼的厲害,這擺明了是找他來興師問罪的。

    若是其他權貴所為,呼延贊肯定提著兵器殺過去了,怎麼可能跑到皇宮裡來哭訴。

    “呼延愛卿稍安勿躁,此事朕必定給你一個妥善的說法。”

    呼延贊聽到這話,一收臉上的鼻涕眼淚。

    “謝陛下!”

    得到了趙光義的應承,呼延贊就沒有哭訴下去的必要了,站在一旁等消息即可。

    呼延贊下台,曹彬登場。

    “陛下,臣嫡女和幼子,今日也在樊樓赴宴,雖未遭人毒打,卻也受到了一些驚嚇。”

    言外之意,就是找趙光義要個說法。

    趙光義狠狠瞪了趙元傑一眼,“你先退下,待朕查明了事情的緣由,自然會給你一個說法。”

    “謝陛下!”

    曹彬也退到了一旁。

    清裕公主第一個通稟的,卻是最後一個進來的。

    進入宮殿後,先向趙光義行了一個大禮。

    “兒臣清裕,參見父皇。”

    “免禮……”不待清裕公主開口,趙光義先問道:“你也是來討個說法的?”

    清裕公主昂首,“父皇明鑑,兒臣今日在樊樓於朋友吃酒,卻無故遭到了潘豹、高永能、李世宗一行人辱罵,毆打。請父皇為兒臣討一個公道。”

    潘貴妃張嘴,“清裕孩兒,不得胡言亂語。”

    清裕公主叩首,“兒臣並沒有妄言,兒臣確實遭人毒打了。”

    清裕公主掀開袖子,在她雪白的臂膀上,有一條淤青的傷痕。

    沈倫瞪眼,呵斥,“襲擊皇族,以下犯上,簡直是膽大妄為。該殺!”

    趙光義聞言,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沈倫這是在給他上眼藥啊!

    “你先退下,此事朕會查明。”

    自家閨女就委屈一下吧!

    清裕公主委屈的退到了一旁。

    王繼恩帶著光著上身的楊家父子進入殿內。

    楊家父子進入殿內,楊業率先單膝跪地,朗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要楊業的頭顱,楊業送來了。”

    趙光義聽著楊業這話,看著楊家父子身上纍纍傷痕,心裡憋屈的慌。

    你丫的光著膀子炫耀戰功!朕若是真把你們父子殺了。千古昏君的帽子扣在朕頭上就跑不掉了。

    “楊愛卿何出此言?”趙光義站起身,假裝驚恐,三兩步走到楊業面前,扶起楊業。

    趙光義唉聲嘆氣道:“朕也是剛剛才聽聞,朕的逆子膽大妄為。傷了你家七郎,此事朕一定會秉公辦理。斷然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天氣也冷,光著上身作甚,怪冷的。來人,取朕的衣服,為楊愛卿披上。”

    宮女們立馬準備了一件皇帝常服,趙光義拿著,親自給楊業披上。

    然而,皇帝任何一件衣服上都繡著威風凜凜,張牙舞爪的龍。

    楊業受寵若驚,“陛下不可。臣擔當不起。”

    老趙家就是靠著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才成為皇族的。

    黃袍加身這個詞,在大宋可是有特殊的含義。

    楊業可不敢讓趙光義把黃袍披在自己身上。

    曹彬看不慣趙光義欺負老實人,拱手說了一句中肯的話。

    “陛下龍袍,我等做臣子的,斷然不敢披上。”

    曹彬脫下自己外衣,遞給了楊業。

    “楊將軍若是不嫌棄的話,披上我的衣服吧!”

    楊業連忙點頭,“不嫌棄不嫌棄。”

    趙光義想把楊業架起來,放在火上,為他兒子謀求一條脫罪之路的想法,最終以失敗告終。

    趙光義也就欺負楊業人老實,又忠勇。

    然而,被趙光義這麼一鬧,楊業也不好意思再提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話了。

    畢竟,他還有五個兒子光著膀子呢!

    萬一趙光義失心瘋,來五條龍袍披在楊家兄弟身上。

    那麼楊家就剩下造反一條路可走了。

    忠貞耿直的他,還從來都沒有生出過造反的念頭。

    大殿裡靜悄悄的。

    一個時辰後,殿前司的侍衛們返回了。

    趙元傑在樊樓內聚會時的小夥伴們,一個不剩的全帶來了。

    除了他們,還有三位老臣。

    “逆孫,跪下!”

    高懷德、李繼勳,兩位老態龍鍾的開國功臣,躬著身,顫巍巍的壓著自家的孫子,進入到的殿內。

    高永能和李世宗兩個小子,耷拉著腦袋,背脊上全是染滿了鮮血的鞭痕。

    趙德芳派去高家報信的人被高懷德撞上了。

    高懷德找到了李繼勳,兩人一商量,就把孫子打的皮開肉綻,帶著來請罪。

    看起來背上血糊糊的,其實根本沒傷到筋骨。

    在他們身後,跟著潘仁美,潘仁美同樣壓著潘豹。

    沒人給潘仁美報信,潘仁美在見到血糊糊的高李兩家的子嗣後,暗罵了一聲老狐狸,趕緊扯了一把荊條給潘豹背在身上。

    三位老臣進殿,扔下了子嗣,哭天抹淚。

    “陛下,老臣教孫無方,今日專程帶來,請陛下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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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6章 塵埃落定?

    面對高懷德和李繼勳這兩位戰功赫赫,又老的快要死掉了的老傢伙,趙光義可不敢拖大。

    “兩位愛卿言重了,快快賜坐,奉茶。”

    高懷德和李繼勳兩位老將,並沒有急著坐,而且抱拳向楊業賠禮。

    “楊將軍,逆孫年幼無知,性格頑劣,老夫已經嚴加懲處。還望楊將軍看在我們同處將門的份上,繞過他們。”

    楊業耳根子軟,臉皮也薄,被兩位老將一求,心就軟了。

    “兩位國公,七郎跟貴孫並沒有起什麼衝突,所以談不上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楊延嗣確實沒和高永能和李世宗起什麼直接的衝突。

    兩位老國公相求,楊業也不好緊咬著不放。

    楊業與人為善,不代表所有的人都與人為善。

    作為跟高永能和李世宗直接衝突人的家長,呼延贊和曹彬就不好擺平了。

    高懷德對著曹彬抱拳,“曹兄弟,咱們同僚多年,念在往日的舊情上,想必你不會為難後輩吧?”

    曹彬沉吟,咬著牙不張嘴。

    高懷德沉默了一下,伸手比劃了一下。

    曹彬瞪眼,難以置信,“老高,你這麼大方?”

    高懷德苦笑著,“老夫年事已高,就這麼一個成氣的孫兒,老夫折不起。”

    曹彬思量了一下,“罷了,收了你的禮物,老夫就不過問此事了。”

    高懷德抱拳,“多謝……”

    另一邊,李繼勳似乎跟呼延贊也達成了協議。

    不知道李繼勳付出了什麼,反正問題和平解決了。

    呼延贊呵呵大笑,笑聲很爽朗,似乎剛才進殿時候哭鼻子的不是他。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和諧,唯有潘仁美和趙光義不高興。

    因為楊業明顯沒有放過潘豹和趙元傑這兩個罪魁禍首的意思。

    事情到了這一步,趙光義已經沒有審問清楚的必要了。

    這些被他派人抓來的,人家都請罪了。

    他趙光義還審啥?

    潘仁美拉不下臉去向楊業討饒,所以只能向趙光義開口強硬辯解。

    “陛下,劣子今日在樊樓,卻有失當之處。然,此事卻因楊家七郎強搶他人奴僕所引起。論罪的話,楊家七郎也有罪。”

    趙光義有心為兒子減輕懲罰,所以認可了潘仁美的說法。

    “愛卿所言,也不無道理。”

    楊業一聽,不干了,“陛下,是潘豹和五皇子草菅人命在先。”

    潘仁美冷哼一聲,“草菅人命?那女子是豹兒買下的婢女,即便是被打死,也不過是罰些錢財而已。何來草菅人命一說?”

    潘仁美說的不錯,可楊業心有不甘。

    關鍵時刻,沈倫開口了,“潘太師,你說那女子是你兒買的婢女,可有憑證。”

    趴在地上的潘豹立馬回了一句,“當時我將那女子連帶賣身契一同送給了五皇子。後來楊延嗣仗著武功厲害,硬生生從五皇子手裡搶走了。”

    沈倫冷笑一聲,“大言不慚,信口雌黃。沒有憑證,居然胡言亂語。老夫也可以說,你爹此前借了我十萬兩,立了字據。後來字據被你帶著曲部給搶走了。”

    潘仁美瞪眼,“沈相公可不要信口雌黃。”

    沈倫冷哼一聲,“難道你兒子就不是信口雌黃嗎?”

    潘豹急了,“不信你可以招楊延嗣來問話。還有,五皇子他們也可以作證。”

    沈倫抬手,“免了,老夫只想問一件事。誰允許你們對楊延嗣出的手?作為勳貴子嗣,你是在仗勢欺壓我們文人嗎?”

    這帽子扣的真大。

    潘豹還想辯解,卻被潘仁美給瞪回去了。

    潘仁美陰沉著臉,“沈相爺,你這是要為自己的弟子出頭嗎?”

    沈倫毫不避諱,“是又如何?老夫不僅要為弟子出頭,還要為天下所有的文人出頭。”

    趙普在一旁樂呵呵一笑,“也算老夫一個。”

    兩位大佬同時開口,以天下文人壓潘仁美,潘仁美只能服軟。

    “一切由陛下定奪。”

    皮球一下子又提到了趙光義腳下。

    趙光義沉默了。

    半響,趙光義開口,“朕封賞楊延嗣一個校尉,以作補償。降潘豹三級,為西頭供奉官。趙元傑幽禁宮內,禁足一年。”

    “不可!”

    “不可!”

    “不可!”

    楊業、趙普、沈倫三人同時開口。

    開什麼玩笑,封賞楊延嗣一個武官官職,看似出仕了。實則是毀掉了楊延嗣。

    楊家好不容易出一個讀書人。楊業可不願意他做武將。楊家武將夠多了。

    沈倫還指望著自己的得意門生大放異彩呢!怎麼可能讓他去混武官,毀掉仕途。

    趙普想法很簡單,趙光義這個說法拿出去,很難服眾。

    沈倫黑著臉,“陛下讓楊延嗣一介文人去做武將,這是在羞於文人,羞辱楊延嗣,還是在羞辱臣?”

    “朕意已絕!”

    沈倫心頭的火氣上來了。

    你意已絕了不起?

    沈倫蹭站起身,四處瞅了一下,瞅到了大殿裡一根渾圓的柱子。

    而後,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趙光義先是一愣,然後趕忙大聲呼喝,“快攔住他。”

    曹彬和呼延達眼疾手快,拉住了沈倫。

    “沈愛卿,大殿之上,不可胡鬧。”

    沈倫瞪眼,“陛下可要折辱文人?”

    “容朕思量一旦。”

    思量?那就是還有要折辱文人的意思咯?

    “嘭!”

    沈倫趁著呼延贊不注意,踹開了他,拖著曹彬往柱子前走去。

    “罷了!朕開個玩笑而已。沈愛卿何必當真。曹愛卿快扶沈愛卿坐下。”

    你不是金口玉言嗎?你不是朕意已絕嗎?

    信不信老夫碰死給你看!

    就問你怕不怕?

    沈倫這一手確實厲害。

    楊業作為武將,卻沒辦法像沈倫一樣。

    除非他也能活到八十歲,才有資格跟皇帝耍無賴。

    皇帝服軟了,沈倫才消停了,“有什麼封賞補償的,直接補償楊府就好了。我那弟子將來可是要憑真本事吃飯的。官爵什麼的就不需要陛下額外厚賜了。”

    沈倫繼續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潘豹仗勢欺人,視人命如草芥,應該庭杖三十,罷去官職,禁足在家靜思己過。五皇子趙元傑,膽大妄為,縱奴行兇,又有草菅人命之嫌,理應罷去爵位,消減皇籍,幽禁深宮,靜思己過。其餘人等,庭杖三十,禁足三年。”

    潘仁美目瞪口呆,“萬萬不可!”

    潘貴妃搖著趙光義臂膀,“陛下,這太重了……”

    趙元傑哭天喊地的,“父皇,兒臣錯了,求您繞過兒臣這一次吧!”

    趙光義面色為難。

    他瞧見了楊家父子似乎也開始在殿內找柱子了,顯然是受到了沈倫的啟發。

    他又看向沈倫,發現沈倫一會兒在看柱子,一會在看他。

    似乎在告訴他:陛下,看著柱子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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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7章 虎頭蛇尾

    皇子和重臣,趙光義最終選擇了重臣。

    和兒子比起來,他更愛江山和名聲。

    沈倫以死相逼,趙光義只能看著柱子好好說話。

    “沈愛卿所言有理,就依愛卿所言。”

    “另,賜楊愛卿良田千頃,算是朕這個做爹的,替兒子,向楊家做一個補償。”

    良田千頃!

    這可是難得的厚賜,楊業征戰多年,所得的田產賞賜,加起來也不過千頃。

    如今多了千頃良田,楊業又可以安置一些火山軍卸甲歸田的老卒安度晚年。

    楊業不貪心,他所求的不過是懲治元兇,替兒子討回一個公道。

    公道討回,又多了千頃良田,他也沒什麼怨言了,帶著子嗣施禮謝恩。

    “謝陛下厚賜。”

    潘豹罷官去職,潘貴妃心有不甘,預意進讒言

    潘仁美搖頭制止。

    沈倫已經使出絕招,潘仁美辯解過後,自知無力回天。再鬧下去,很有可能會失去聖寵,損失更加嚴重。

    沈倫並沒有趕盡殺絕,還留有一絲餘地。

    只要潘豹還活著,就有起復的可能。

    而且潘仁美相信,這個過程不會太久。

    得到了潘仁美授意,潘貴妃不再多嘴。

    趙元傑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皇籍被奪,今生能不能恢復皇籍都難說。

    皇位!王爵!對他來說都是奢望!

    沒有皇籍,他在宮裡,又算什麼?

    無人再反駁趙光義的話,那麼這件事就塵埃落定了。

    該杖刑的當場拉出去杖刑,噼裡啪啦一通打,這些個勳貴子嗣們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沈倫和趙普明顯對這種殺豬的叫聲沒興趣,楊延嗣的事擺平了,他們也就不願意待在宮裡了。

    沈倫剛出了皇宮,就被楊業追上了。

    楊業披著曹彬的外衣,袒露著胸膛,躬身施禮,“楊業拜謝沈相爺剛才仗義執言。”

    沈倫對楊業沒啥好臉色,“好歹你也是個坐鎮一方的將軍,腦子就不能活泛點。做事虎頭蛇尾的。”

    “今日你若在宮裡強硬一些,何至於老夫要以死相逼,才能為弟子討回公道。”

    “這事若是換成了我那弟子出面,也不會辦的虎頭蛇尾。”

    “楊業啊楊業,做人不能太老實,太實誠,以後遇事多聽聽我那弟子的意見。”

    沈倫的訓示,楊業聽進去了,可是他有口難言。

    趙光義拿出皇袍要給他披上的時候他心裡就慌了,那還顧得了想那麼多。

    他一生征戰沙場,久不在朝堂上露面,朝堂上那些花花腸子,他真應付不過來。

    沈倫也不管楊業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有沒有聽懂。

    甩起衣袖,上了馬車,飄然離去。

    沈倫一走,趙普出現在了楊業身邊。

    “楊將軍,告訴你家七小子,他可整整一年沒有上門瞧老夫了。養好了傷,讓他到城外趙府別院找老夫。”

    “他如果不來,就別怪老夫派人抓他回去。”

    楊業想搭話,卻發現趙普似乎對跟他談話沒有多大興趣,人家坐上軟轎,哼著小曲離開了。

    楊業回頭看著身後正在重新披甲的兒子們,感嘆道:“七郎才讀書一年,面子和聲望就已經比為父大了。為父這個侯爵,大將軍,都淪為了給他傳話的人了。”

    楊業的話裡有感嘆,有欣慰,也有一點點嫉妒。到最後,都化作了支持楊延嗣一路科舉,入朝拜相的決心。

    五郎楊延德喜歡說實話,他嘀咕道:“陛下就是欺爹忠誠老實。今日若沒有沈相爺在,只怕還懲治不了那兩個指示手下傷害七弟的狗賊。”

    楊業臉色一黑,“五郎,不可妄言。”

    五郎楊延德心裡不服氣,耷拉著腦袋,狠勁在拽系盔甲的牛筋。

    四郎楊延輝若有所思。

    大郎、二郎、三郎,跟隨楊業出征久了,所以對楊業唯命是從。

    “回府!”

    帶著千頃良田賞賜,楊家父子凱旋而歸。

    宮中的決斷很快傳到了太廟。

    趙德芳在太廟前,大聲公告了趙光義對傷害楊延嗣元兇的處決。

    楊門女將對趙光義的處決談不上滿意,也談不上不滿意。

    不過她們並沒有繼續糾纏下去,抬著楊延嗣就打算打道回府。

    臨走之餘,楊延嗣衝著四方百姓施禮。

    “多謝諸位對嗣的厚愛。”

    百姓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聲,“能為楊七公子討回一個公道,我等自然義不容辭。”

    “對對對……義不容辭!”

    “能逼著皇帝處罰他兒子,這事老子有參與,回去能給兒孫們吹噓一輩子。楊七公子不必多禮,下次有這種事,記得還叫上老子。”

    ……

    總之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說啥的都有。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這事好玩,下次有,還記得叫上我。

    能奚落皇家顏面,又不怕被抓。

    百姓們懷著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踴躍參與。

    這想法,讓楊延嗣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謝過了百姓,楊府曲部們抬著楊延嗣回府了。

    另一邊,蘇易簡在開封府裡,有吃有喝,還有人陪著他聊天。

    陪他聊天的這個人是呂端。

    呂端看過蘇易簡解試的卷子,覺得此子是個人才,所以主動找他攀談。

    兩個人聊了一個時辰,蘇易簡的博學征服了呂端。

    呂端叫了一桌子菜,擺上酒,準備跟蘇易簡長談。

    酒喝了一半,趙元佐黑著臉,怒氣衝衝的回來了。

    瞧見了談笑風生、意氣風發的蘇易簡,生頭火氣直冒。

    “趕緊滾,孤看著你心煩。”

    蘇易簡愣神,“太子殿下,學生告的案子您還沒判呢?”

    趙元佐瞪眼,“用不著孤判了,陛下已經在皇宮裡判過了。涉事的一干人等,已經得到了懲罰。楊家也得到了賞賜。”

    蘇易簡皺眉,將信將疑,“真的嗎?”

    蘇易簡覺得,楊延嗣做事不可能這麼虎頭蛇尾,既然叫他來開封府告狀,就應該還有下文才對。

    趙元佐咆哮道:“孤貴為東宮太子,還能騙你不成。趕緊給孤滾……”

    蘇易簡確定了趙元佐沒有說謊,隨手在桌上抓起了一壺酒,匆匆離去。

    呂端望著失態的趙元佐,心裡暗自搖頭。

    這個殿下做事太感情用事了,而且自從魏王出事後,脾氣就變得越發暴躁了。

    蘇易簡明顯是一個大才,趙元佐卻不懂得禮賢下士,沖人咆哮。

    這實非明君之兆,呂端在考慮,他要不要繼續輔佐趙元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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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8章 蟄伏

    呂端在思考人生的時候,蘇易簡抱著酒壺,喝的醉醺醺的在楊府門口求見。

    楊府東院,躺在二樓軟床上養傷的楊延嗣聽到蘇易簡求見,立馬吩咐馮林把人帶進來。

    蘇易簡上了二樓,踏進房門就開始抱怨。

    “楊賢弟,愚兄聽你之言,去開封府告狀,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下文,臨了還遭到一番辱罵。”

    “你有他法,應該提前告訴愚兄,何必讓愚兄去找嗎?”

    蘇易簡嚷嚷了一會兒,瞧見楊延嗣床前站著一位黑臉壯漢,當即湊上前。

    “老丈,貴府有酒嗎?給我準備一壇。”

    楊業面色冰冷,嘴唇輕啟,吐出了一個鏗鏘有力的字。

    “有!”

    “來人吶!取上等的梨花白,免得被人說我們楊府怠慢客人。”

    蘇易簡伸手,拍在楊業肩頭上,笑問楊延嗣。

    “你們府上管家說話真大氣……”

    眼見楊延嗣頻頻向自己使眼色,蘇易簡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燦燦的收回了爪子,尷尬的笑道:“浚儀蘇易簡,見過世伯……”

    一副文人獨有的作揖禮,讓準備訓斥楊延嗣兩句的楊業,生生把話吞進肚子裡。

    “賢侄不必多禮……你們少年人聊,老夫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臨下樓的時候,楊業叮囑楊延嗣,“好好招待賢侄,有什麼需要,吩咐管家送過來。別怠慢了客人……”

    “知道了……”

    楊業一走,蘇易簡吐了吐舌頭,“你爹板起臉的樣子好嚇人……”

    楊延嗣忍不住橫了他一眼,“我爹殺起人來,更嚇人。”

    蘇易簡沒好氣道:“你別嚇唬我,你爹身為武將,一直戍邊,殺的都是賊人。這些人,你爹殺再多,也不會讓人感覺到懼怕。反而會更受人敬重。”

    有外人在場的話,蘇易簡下意識以楊延嗣學長的身份自居,沒外人的時候就自稱‘我’。

    楊延嗣側著身,躺舒服了,哼哼道:“現在拍我爹馬屁有什麼用,他人都走了,聽不到。”

    “我說的句句都是肺腑……”蘇易簡賊眉鼠眼的向門外瞧了瞧,試探性問道:“真的走了嗎?我可聽說了,習武之人,特別是武功高強的人,能聽到百米外的人言。”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妄你是個讀書人,這種騙人的話也信。”

    蘇易簡瞪眼,“真是騙人的?”

    得到了楊延嗣肯定的眼神後,蘇易簡長出了一口氣,“這我就放心了,咱們說正事。究竟是怎麼會事,你讓我去開封府告狀,後面怎麼沒下文了?”

    楊延嗣苦笑了一聲,嘆氣道:“計畫趕不上變化,我原本預想好的計畫,在很多人加入後,就被打亂了。所以脫離了掌控,我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蘇易簡咬牙切齒,“那不是便宜了潘豹那個小子,只是罷官去職,居然沒要了他的小命,真是心有不甘。”

    “似潘豹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就應該被處死。”

    楊延嗣聞言一愣,他沒料到,蘇易簡骨子裡居然是個憤青。

    “此事已成定論,不提也罷!”

    楊延嗣提議道:“還有四個月就是秋闈了,我有傷在身,不便出府,蘇兄不如住到楊府,咱們一起讀書,一起切磋一下學問如何?”

    蘇易簡舔著臉,問了一句,“有酒嗎?”

    楊延嗣笑道:“自然有……”

    蘇易簡做事也果斷,當即說道:“那你等著,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馬上搬過來。”

    蘇易簡跑到了二樓房門口,又折返了回來。

    “一會兒送來的梨花白,記得給我留著。”

    楊延嗣沒好氣的橫了這個酒鬼一眼。

    “知道了。”

    蘇易簡一走,房裡剩下了楊延嗣一人。

    邀請蘇易簡住到楊府,是楊延嗣臨時起意。

    秋闈在即,他在學問一道上還有些許生疏之處,眼下胳膊有傷,楊業不許他出府,他就沒辦法請教沈倫,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在了蘇易簡身上。

    而且蘇易簡的性格豁達,又嫉惡如仇,值得楊延嗣結交一番。

    楊府在汴京城裡鬧了一處圍太廟,又鬧了一處宮門彰功,風頭正勁。

    楊延嗣作為核心人物,自然成了汴京城臣民口中的談資。

    此時蟄伏起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在沒有長成參天大樹的時候,楊延嗣還不敢鋒芒畢露。

    原本按照他的計畫,可以不需要牽扯楊府太多,也不需要大張旗鼓,就能藉著趙元佐的手懲治潘豹和趙元傑。

    沒料到楊業愛子心切,根本不給他一點機會,直接把事情鬧大了。

    當然了事情鬧大了也有鬧大了的好處。

    至少,通過這件事楊延嗣看到了楊家兩個可靠的盟友。

    曹家!呼延家!

    雖說這裡面有曹琳和呼延赤金的影子,但確確實實是一件好事。

    政治盟友,確實是楊家最缺的東西。

    有了可靠的政治盟友,楊家在大宋的地位就會變得更加穩固。

    除此之外,楊延嗣還看到了誰是真心對他好的人。

    沈倫,為師生情誼,甘願以死相逼,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趙普,貪財的老倌,第一次放棄了自己不收錢不辦事的準則,親自入宮為楊延嗣說話。

    別看趙普在宮裡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為楊延嗣討公道的,實際上他是在給沈倫遞話。

    兩個老倌同朝為官多年,摒棄的政見不合,真正配合起來,那是相當默契的。

    總之兩位老傢伙的情誼,楊延嗣記在心裡,永不敢忘。

    父兄為了給他討回公道,不惜被人奚落,遭人圍觀,受人屈辱。

    母嫂為了給他討回公道,披甲上陣,遭人異眼,拋頭露面,受人指點。

    一幕幕都在楊延嗣眼前。

    家中的父母兄嫂對他的維護之情,他也銘記在心,不敢忘卻。

    前世花花世界,紙醉金迷,讓楊延嗣迷了心智,失去了理智,他有些看不清自己。

    今世沒有花花世界,卻多了一群淳樸的,關心他,愛護他的人。

    這讓楊延嗣看清了自己。

    終究,他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反過來,在他心裡,比任何人都看重情誼……

    有人說,當你缺少什麼的時候,就會特別渴望什麼。

    或許,正是因為前世的缺少,才換來了今世的極力渴望。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09章 楊家槍(感謝傭兵23打賞加更!)

    轉眼,已至夏日。

    豔陽高照,天氣炎熱,氣溫驟升。

    楊府東院內,蘇易簡一手抱著冰鑑,一手拿著書卷,正在為楊延嗣解惑。

    蘇易簡卻有大才,在他這個高級伴讀書僮陪伴下,楊延嗣近一個月時間,學問突飛猛進。

    當然了,楊延嗣也已龐大的知識儲備量征服了蘇易簡。

    為楊延嗣解釋了《春秋》內的一篇註釋後,蘇易簡拋下了楊延嗣,去研究所謂的蒸餾器了。

    蒸酒器這個東西,是楊延嗣一次無意中提起的。

    蘇易簡聽到這東西能夠提純酒液後,就上了心思。

    在他軟磨硬泡下,楊延嗣簡單的透露了一些蒸餾器的運作原理。

    然後,蘇易簡就按照楊延嗣提供的運作原理,設計了一套蒸餾器。

    並且痴纏著楊府內的工匠為他打造了出來。

    每日裡,閒暇的時候,蘇易簡都會躲在東院的一個角落,研究他的蒸餾器。

    蘇易簡一走,楊延嗣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一個多月臥的靜養,讓楊延嗣感覺到渾身筋骨都有一種生鏽的感覺。

    身上的傷勢已經完全痊癒了。

    楊延嗣有種靜極思動的感覺。

    管家楊洪躬著腰身,進入到了東院,瞧見了在門口伸懶腰的楊延嗣。

    “七爺,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稍等片刻,我穿上衣衫。”

    由於天氣炎熱,楊延嗣只穿著一條褲子,光著膀子。

    進入到屋內,套上了一件長衫,一件青紗後,隨著楊洪去見楊業。

    楊業並沒有在正院正廳,而是在演武場。

    距離演武場數十米,楊延嗣就聽到了演武場內傳來的呼喝聲。

    仔細一聽,似乎是他父兄在呼喊。

    楊延嗣腳下的步伐加快了一些。

    到了演武場,定睛一看,楊延嗣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父親楊業、大哥楊延平、二哥楊延定、三哥楊延光、四哥楊延輝、五哥楊延德、六哥楊延昭,全部都光著上身,渾身肌肉暴起,孔武有力。

    楊業手握一柄九環金刀在前,身後跟著楊延嗣的六位兄長,人手一桿長槍。

    七人一起演武,場面十分壯觀震撼。

    “喝~”

    “喝~”

    ……

    一招一式楊家獨有的槍法,盡顯勇武,殺氣凌然。

    “刺!”

    楊業爆喝一聲,一刀六槍刺出。

    豎立在他們眼前的木靶被紮了個通透。

    “掃!”

    楊業再次喝道。

    刀槍橫掃,直接砸斷了木靶的根基,木靶應聲而碎。

    “回馬槍!”

    楊業繼續喝道。

    七人拖刀槍而走,猛然回頭。

    刀槍逆轉,刀頭和槍頭下的青石地板被捅出一個大坑。

    “收!”

    七人收勢而立,大汗淋漓。

    楊延嗣目光熾熱,喃喃自語。

    “九環金鋒定宋刀……屈盧渾金槍……八寶赤金槍……透甲縷金槍……菊花點金槍……獨角皂金槍……素纓鏨金槍……”

    一刀六槍,每一柄都造型各異,每一柄都有自己的特色,每一柄都是為楊家父子量身定造。

    虎步四顧,威風八面。

    金刀橫立,寶槍雄。

    這才是楊延嗣印象中的楊家將,這才是楊家將該有的樣子。

    “好!”

    楊延嗣忍不住心頭的激動,高喊了一聲。

    楊業收刀,背負在身後,黑著臉,罵了一句,破壞了整個莊嚴肅穆的場面。

    “好個屁!”

    楊業罵罵咧咧,“五郎你過於剛猛,全無柔勁,剛柔並濟才是用槍之道……還有你,六郎,你槍法用的漂亮,卻全無力道。你這是殺敵呢?還是被敵殺?”

    楊業訓斥完了五郎楊延德和六郎楊延昭,猛然轉頭,盯著楊延嗣。

    “最不堪的就是你……楊家槍法,乃是祖宗多年征戰沙場總結出來的槍術精華,招招致命,式式殺敵。你拍手叫好的,當父兄們在你面前練雜耍嗎?”

    楊業似乎並不打算放過楊延嗣,“在樊樓,你以一敵二,打贏了人家,就覺得自己厲害了?武功高強了?”

    楊延嗣連忙搖頭,“沒有……”

    “哼!”楊業冷哼一聲,“丟人……才兩個敵人,就把你打的丟盔棄甲,身受重傷。要是把你放在上萬人的戰場上,你還不得死無全屍。”

    楊業說罷,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金刀。

    “雙拳難敵四手……”楊延嗣嘀咕。

    “屁!為將者,當萬人敵。”

    “傷勢可痊癒了?”

    “痊癒了!”

    楊業刀頭一挑,一桿豎立在武器架上的銀樣鑞槍飛身而起,投向楊延嗣。

    楊延嗣下意識接下,握在手裡。

    楊業二話不說,手裡金刀一轉,劈向楊延嗣。

    楊延嗣神情凌然,持槍應對。

    楊業手裡的金刀攻勢很霸道,大開大合,勇猛向前,沒有太多花哨,招招逼向楊延嗣命門。

    楊延嗣持槍駕檔,開始的時候還能應付幾招,到最後就只能被壓著打。

    “瞧瞧你這一身武功,稀鬆平常,全無半點力道,哪像是老子的種?”

    楊業一邊攻擊,一邊喝罵。

    楊延嗣心有不甘,“爹,孩兒有心習武……只是做學問太忙……”

    楊業金刀猛劈,巨大的力道震的楊延嗣連連後退。

    “能有多忙,我看你惹禍的時候都是一點兒也不忙。”

    楊延嗣被楊業已經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了。

    “爹,有什麼話您直說,咱們親父子之間,不如此吧?”

    楊業聞言,收起了金刀。

    “你讀書的事,爹不懂,也沒辦法管。但楊家槍是我們楊家傳家的東西,你必須學會,然後勤加練習。祖宗傳下來吃飯的本事,不能丟。即便是你以後用不到,也可以傳給兒孫,讓兒孫有一技傍身。”

    楊延嗣對練武並不排斥,只是槍術這個東西,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練成的。

    有道是:月棍、年刀、久練槍。

    棍術一個月便可看到成就;刀術練習一年,也會略有小成;而槍術,需要一個人用一輩子去勤學苦練,才會有所成就。

    楊延嗣之前跟隨顧無言練習的都是打熬身體,以及一些棍棒的武功,對於槍術並沒有涉獵太多,只練習了簡單的一兩招而已。

    楊家槍是楊家嫡傳的武功,唯有楊家嫡系血脈才有資格練習。

    似顧無言這種外人,能額外得到一兩招傳授,已經算是恩典了。

    古人對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看的都很重,而且還有森嚴的門規約束,只傳給自己的家裡人。

    這也是為何很多古代的好東西失傳的原因之一。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5
第0110章 傳槍

    楊延嗣此前一直專心做學問,武功只是兼修。

    如今,楊業的意思是讓他把武功也提到和學問等同的地位。

    文武雙修。

    文武雙修,可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的。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須復出一定的時間去努力。

    楊延嗣權衡了一下,確認自己現在時間充裕後,就答應了楊業的要求。

    楊業似乎料到了楊延嗣不會拒絕,他招了招手,佘賽花捧著一個七尺長,一尺寬的木盒出現在演武場。

    楊業撫摸著木盒,追憶道:“早年,為父鎮守麟州的時候,曾經遇到一位異人,此人乃是一位鑄造大師。”

    “異人受為父恩惠,他見為父有七子,所以預鑄七柄神兵利器贈予為父,以報為父的恩情。”

    “為父窮盡家財,收攏了一大批的珍貴材料交給了異人。”

    “異人以這些珍貴的材料鑄造了七桿長槍。”

    “你兄長們現在手裡拿的,就是異人所鑄造的神兵利器。”

    “屬於你的這一桿長槍,為父一直為你保存著,如今也到了傳給你的時候了。”

    楊業掀開了木盒,在木盒內靜靜的躺著一桿通體黝黑,散發著幽光的長槍。

    槍身六尺,上面雕滿鱗紋,槍身和槍頭連接處,鑄造了一個張牙舞爪的虎頭,虎頭威風凜凜,雙眼透出寒光,張嘴突出了一尺長的一節槍刃。

    槍刃兩面開鋒,猶如一柄短劍,鋒利無比,吹毛斷髮。

    “虎頭烏金槍!”

    楊延嗣入手持槍,手中一沉,提槍而出,扎出了一個槍花。

    “好槍!”

    只是一試,楊延嗣就喜歡上了此槍。

    佘賽花見楊延嗣拿了槍,抱著空盒退到一旁。

    楊業開始教導楊延嗣槍術。

    “楊家槍,又名六合梅花三十六槍,又名六合軍戰槍。槍法有十二路,三十六手,每三手為一路,每一手槍裡又包含了十二種變化,以三十六手為母,變化無窮。”

    “此槍法乃是先祖楊袞所創,當年先祖蒐集到了六種古傳名槍,這六種古傳槍法又分三猛三巧,三猛分別是:東漢姚期所傳的霸王槍、三國張飛所創的桓侯槍、唐朝敬德使的鼉龍槍;三巧分別是:蜀漢趙雲創的子龍槍、隋唐羅成用的梅花槍、盛唐名將郭子儀的汾陽槍。”

    “三猛三巧,又可以稱之為三剛三柔。先祖把六種名槍都去除繁冗,各刪減了一些。創出了剛柔並濟的六合梅花三十六槍。”

    “今日入門,為父先教授你槍法基礎。”

    “練習槍術,要做到持槍穩活,前管後鎖,兩手持槍,穩而不死,活而不滑,持槍之勢,貴為四平,所謂四平,即頂平、肩平、腳平、槍平。”

    “想要做到四平,端槍就是根基。”

    楊業話音落,取了一桿長槍,單手握槍,端起長槍,下蹲馬步。

    “你自小,便打熬根骨,如今根骨已成,正是練槍的好時機。以後每日早晚,端槍一個時辰。”

    “何時你能做到四平之勢,為父便傳授你六合軍戰槍。”

    楊延嗣覺得,楊業口中的四平,端槍根基,同拳法中的馬步有異曲同工之妙。

    嘗試著以楊業的剛才的姿態端起了手裡的虎頭烏金槍。

    楊延嗣立馬覺得手裡一沉。

    端槍的時候,單手握槍尾,整個槍身都垂在空中,平白的增添了許多難度和重力。

    只是一試,楊延嗣就知道端槍不容易。

    楊業在一旁盯著他,不時的糾正一下他端槍的動作。

    短短十分鐘時間,楊延嗣已經感覺到了手臂開始發麻了。

    “啪~”

    楊業不知道從那裡弄來了一根細竹,一旦楊延嗣動作做的不夠標準。竹條很快落下,抽打在楊延嗣身上。

    楊延昭在一旁偷笑,卻被楊業瞪了一眼,喝罵了一句。

    “去練槍!”

    楊延昭立馬乖巧的跟著兄長們去練槍。

    二十分鐘時間過去了,楊延嗣臉上已經開始浮現出汗跡,臉色也開始變得潮紅。

    “啪!”

    楊業手裡的細竹落下,抽打在了楊延嗣身上。

    楊延嗣惱道:“爹,端槍的手沒動,為啥你還打?”

    楊業哼哼了一聲。

    “才端槍一刻鍾不到,臉色都變了,平日裡一定沒好好打熬身體……”

    你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我心裡明明數著,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怎麼到你這裡,連一刻鐘都不到了。

    這話,楊延嗣只能心裡想想,卻不敢說出來。一旦說出來了,楊業手裡的細竹子必定落下。

    在烈日照射下,苦逼的楊延嗣開始了漫長的端槍的大業。

    ……

    一個時辰後,楊延嗣手中的虎頭烏金槍掉落在了地上,整個手臂都麻木了。

    監工楊業對此表示了強烈的批判。

    “真沒出息,才一個時辰就累成這樣了……”

    楊延嗣拖著麻木的手臂回到東院的時候,蘇易簡一臉震驚。

    “你這出去幹啥了?滿身臭汗,手怎麼了?”

    楊延嗣苦笑了一聲,“手麻了……”

    蘇易簡立馬吩咐伺候在院內的僕人們為楊延嗣打了熱水,讓他洗漱了一番。

    洗漱過後,楊延嗣癱倒在羅漢榻上不想動彈。

    午飯的時候,楊延嗣提不起臂膀,只能讓阿七給他喂飯。

    呆頭呆腦的阿七真的很會伺候少爺。

    筷子都快伸進楊延嗣鼻孔裡的。

    楊延嗣嘆了一口氣,看來又只能喝粥了。反正此前胳膊受傷的時候,也是在喝粥。

    瞧著阿七心不在焉的站在他面前,楊延嗣揮了揮手。

    “去找排風玩吧……”

    自從楊延嗣把楊排風帶回來後,阿七就多了一個同齡人的玩伴,兩個人很投緣。

    楊延嗣草草吃過飯,休息了一會兒後,手上的知覺也在漸漸恢復。

    手臂能動的時候,就瞧見了管家楊洪出現在了他面前。

    “七爺,老爺請您過去。”

    楊延嗣咬了咬牙齒,起身跟著楊洪到了演武場。

    楊業早已在演武場等候楊延嗣了。

    在楊業虎目注視下,楊延嗣又開始了端槍大業……

    就這樣,楊延嗣早晚端槍各一個時辰,中午、晚上和蘇易簡一起做學問。

    忙忙碌碌間,三個月時間已過。

    秋闈臨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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