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10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1章 二女相爭

    汴京城內,發生了兩件引人矚目的事。

    皇帝趙光義,近日親自登門慰問國朝的將領們,凡是被他慰問過的將領,基本上都得到了賞賜。

    有人猜測,皇帝寓意北伐,這是在做出征前的準備工作。

    也有人說,是楊延嗣那一首《破陣子》,讓皇帝起了憐憫之心,所以才會去慰問老將們。

    眾說紛紜,卻無人出來解釋。

    楊延嗣入太學讀書的旨意下發到了太學,在太學內掀起一陣浪潮。

    畫學、算學、棋學,三學博士們歡欣鼓舞,期盼楊延嗣快點報到入學。以王欽為首的一眾反對派,上竄下跳,極力阻止。

    事情報到給了沈倫,沈倫領下了皇帝旨意,准許楊延嗣免去其他六項考核,直接入太學就讀。

    楊延嗣入太學的事,算是真正塵埃落定。

    “入個太學而已,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以後的路,怕是不好走。”

    楊延嗣感嘆,隨手抓起了瓷盤裡的核桃,捏開塞入嘴裡。

    “好事多磨,謹祝七郎守得雲開見月明。”曹琳坐在楊延嗣對面,舉起酒杯為他祝賀。

    楊延嗣也端起了酒杯,互相施禮過後,一飲而盡。

    “若無曹家姐姐幫忙,此事恐怕沒那麼容易成。”楊延嗣斟酒舉杯。

    “我敬曹家姐姐一杯。”

    曹琳俏皮的橫了楊延嗣一眼,“整日裡曹家姐姐、曹家姐姐的叫著生分,要麼你叫我姐姐,要麼你就乾脆叫我琳兒。”

    “琳兒……”

    楊延嗣輕聲呼喚,曹琳俏臉一紅,她覺得楊延嗣呼喚的略有一些曖昧。

    “嘭!”

    正當曖昧的氣氛在二人中間轉開的時候,廂房的大門被人粗暴的推開。

    呼延赤金一身粉紅襦裙,風風火火闖進廂房。

    瞧見廂房內二人,咆哮了一聲。

    “楊七郎,你混蛋。”

    楊延嗣端著酒杯的手一僵硬,“赤金妹妹,你怎麼來了?”

    呼延赤金很想說:本姑娘再不出現,你恐怕就被曹琳這個狐媚子給拐跑了……

    然而,礙於她跟曹琳的閨蜜關係,這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氣鼓鼓的瞪著二人。

    呼延赤金對楊延嗣有好感,這在她們閨蜜圈內是人所共知的‘秘密’。

    曹琳被呼延赤金直愣愣瞪著,心裡總有種偷了別人東西的感覺。

    楊延嗣倒也坦然,“赤金妹妹,有話坐下說。”

    “哼!”呼延赤金冷哼了一聲,順勢坐在楊延嗣身邊,玉指捏在他腰間。

    “嘶~”

    楊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裡暗叫呼延赤金下手真狠。

    這才半個月不見,怎麼變得這麼刁蠻了?

    “趁著本姑娘不在,你就在外面拈花惹草?”呼延赤金捏著楊延嗣腰間軟肉,低聲咬牙切齒道。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很想說一句。

    你又不是我老婆,憑什麼管我……

    然而,他覺得,一旦他說出這話後,呼延赤金一定暴走。最終還是嚥下了這口氣。

    原本兩個人的約會,被突然衝出來的呼延赤金攪了局。

    為了避免腰間再添新傷口,楊延嗣找了一個藉口跑路了。

    廂房內剩下了曹琳和呼延赤金二人。

    呼延赤金氣呼呼的盯著心虛低著頭的曹琳。

    “琳兒……曹琳,七郎哥哥一直都是我喜歡的。”

    呼延赤金像是一條護著領地的小狗仔,呲牙咧嘴的在向曹琳宣佈主權。

    呼延赤金的話語不可謂不大膽。

    “我……”曹琳想辯解,可是卻張不開嘴。

    她不得不承認,在近一個月的接觸下,她被楊延嗣的聰明、睿智所感染,心底裡也生出了一絲好感。

    呼延赤金作為楊延嗣的追求者,向她宣佈主權這並沒有錯。

    可是她也沒做錯什麼啊?

    楊延嗣和呼延赤金又沒有成婚,大家的機會都是平等的,為何要退讓?

    憑什麼要認錯?

    “我也喜歡!”想通了的曹琳,淡然笑道。

    呼延赤金聞言,炸毛了,咆哮道:“他是我的,你不許搶。”

    單純的呼延赤金豈是曹琳的對手。

    曹琳一臉風輕雲淡,端起酒杯淺酌一口,笑吟吟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洞房花燭,此之四著,你一樣都沒有,憑什麼說他是你的?”

    呼延赤金一愣,銀牙微咬,低聲喝道:“旁的東西,你都可以搶,我不怨你。但七郎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搶?”

    呼延赤金看起來張牙舞爪,可是這句話卻有服軟哀求的意思。

    論才華,她從小習武,少涉書卷,根本比不過曹琳;論相貌,曹琳略勝她一籌;論家室,在勳貴中,曹家比呼延家要高出一等。

    和曹琳相爭,她毫無勝算……

    曹琳並在意呼延赤金張牙舞爪的哀求,依然風輕雲淡。

    “旁的東西我都可以不搶,但七郎,我必須搶。”

    呼延赤金雙眼通紅,淚珠在眼眶裡打轉,惡狠狠咆哮了一句,轉頭跑出了廂房。

    “你若跟我搶七郎哥哥,我便跟你老死不相往來。”

    呼延赤金一走,曹琳臉上的風輕雲淡盡去,換成了一臉茫然。

    “真是一個傻丫頭。你我都是出自名門,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跟我說這些個狠話,又有什麼意義?”

    ……

    卻說楊延嗣逃出了長樂坊,回到府裡。

    曹琳和呼延赤金在長樂坊內究竟會怎樣,他一點兒也不擔心,他相信曹琳會妥善處理。

    他一個兩世處男,不太會處理跟自己有關的情愛之事!

    一進門,佘賽花和他的五位嫂嫂拉著他開始為他準備學習用的東西。

    “明日你就去太學讀書了,以後要用功讀書,不要辜負了你爹對你的厚望……”

    佘賽花一邊教育楊延嗣,一邊拉著他丈量尺寸。

    太學是寄宿制,除卻了休沐的日子,基本上都在學院內生活。

    被縟、衣裳、筆墨紙硯等等,佘賽花都為他準備的妥妥噹噹。

    即便如此,佘賽花還是不放心,準備為他多做幾身衣裳。

    楊延嗣有種前世上大學的時候,被父母送行的感覺,心裡特別感動。

    “娘,孩兒正在長個頭的年齡,幾乎一月一變樣,您做這麼多衣裳,到時候穿不了,豈不浪費。”

    佘賽花的慈母之心,楊延嗣心領了。眼看著佘賽花要為他做第十八套衣服,他趕忙開口阻止。

    佘賽花橫了他一眼,沒聽他的話,依舊我行我素。

    楊延嗣勸解無果,只能聽之任之。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2章 被調戲了……

    翌日清晨。

    楊延嗣手握摺扇,帶著馮林和馮輝兩兄弟前往太學。

    楊業想親自相送,卻被楊延嗣拒絕了。

    家長送孩子上學,天經地義的事。但是楊延嗣不願意給太學人留下一個年齡幼小,軟弱可欺的形象。

    “少爺,為何不駕馬車過來,偏生讓我們兩個把東西背著。”

    馮輝背上背著一個碩大包裹,裡面都是佘賽花為楊延嗣準備的衣衫。除此之外,手上還拎著一個書箱,裡面裝著文房四寶。

    馮林負擔也不輕,他背著佘賽花為楊延嗣準備的所有書籍,加起來足有一百二十斤重。

    二人都壓的氣喘吁吁,偏生楊延嗣身無長物,一臉風輕雲淡的模樣。

    “早晨起床,空氣清爽,散步很不錯啊!瞧瞧你們兩個,這幾日在府上好吃好喝伺候著,都胖了一圈了。適當的運動能夠減肥。真要是胖成了兩頭豬,本少爺就殺了你們賣錢。”

    馮林忠厚,被罵了,仍舊樂呵呵笑著,“少爺說的是,這幾日在府上好吃好喝,也沒個事做,確實有些胖了。您這一去太學,我們兄弟又閒下來了。”

    馮輝嘀咕道:“在府上待著,都快閒出鳥了。牛頭在長樂坊管事,別提多舒服了。”

    楊延嗣汗顏,馮輝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享受了?

    “你是瞧著牛頭舒服,你怎麼不瞧瞧忠心守衛在院角的馬面?”

    馮輝垂頭喪氣,“楊府防衛嚴密,馬面守著埋銀子的地方,純粹是多餘。”

    馮林鄙夷,“人家那叫忠心,誰像你似的,多大人了,還想著玩。”

    楊延嗣笑道:“罷了,隨了你心意,一會兒送完東西,去長樂坊報到,給牛頭當個幫手。”

    “真的嗎?”馮輝大喜,“多謝少爺。”

    一行三人進入到了太學門口的花街柳巷。

    粉紅花樓上,女子們趴在欄杆上招攬客人。

    一位綠衣羅裙的姑娘匆匆從一座朱漆花樓內跑了出來,一頭紮進了楊延嗣懷裡。

    一雙玉臂環扣起楊延嗣腰間。

    “小郎君……”

    楊延嗣下意識舉起雙手,渾身僵硬。

    “姑……姑娘,我們不認識吧?”

    綠衣姑娘被楊延嗣的反應弄得一愣,隨即笑了。

    下一刻,綠衣姑娘上下其手。

    楊延嗣嚇得連連後退。

    “姑娘!姑娘!姑娘,我跟你真的不是很熟。光天化日之下,你別動手動腳啊!”

    “馮林!馮輝!你們兩個傻看著做什麼,快過來幫忙拉開啊!”

    綠衣姑娘最後一手落在了不為人知之地。

    楊延嗣嚇得直接跳起,匆忙逃竄。

    “姐妹們,是個雛兒!”

    綠衣姑娘直著腰衝著樓上喊了一嗓子。

    頓時,花樓內的姑娘們都沸騰了。

    “哎吆喂……楊七公子還是個雛兒啊!姐妹們,都出來,看誰能拔得頭籌。”

    一瞬間,樓上姑娘們都露出頭,一個個嬌笑著調戲楊延嗣。

    手絹、花鞋、肚兜等物紛紛落下,砸到了楊延嗣頭上。

    “小郎君,上樓來,姐姐幫你吹吹風……”

    “小公子……”

    “久聞楊公子畫藝高絕,能幫姐姐畫一幅嗎?不穿衣服的那種……”

    “……”

    楊延嗣在姑娘們調笑下,抱頭鼠竄出了花街柳巷。

    太欺負人了!作為一個兩世處男,我也是有尊嚴的!

    猛然回頭,楊延嗣雙手撐著腰,衝著花街柳巷內大聲咆哮。

    “呔!妖精們,遲早要讓你們嘗嘗老孫的金箍棒。”

    花街柳巷內很快傳出了一陣回應聲。

    顯然她們都聽過長樂坊內的《西遊記》,知道孫猴子的存在。

    “咯咯咯……奴家好怕……孫大聖……”

    “奴家想試試小郎君的金箍棒……”

    “楊公子的金箍棒也能大能小嗎?到奴家閨房裡,讓奴家好好瞧瞧……”

    ……

    馮輝背負著東西,跟著楊延嗣出了花街柳巷,此刻笑的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馮林明顯也在笑,只不過沒笑出聲音,憋的很辛苦。

    “你們兩個狗才,不幫忙,看著本少爺被人調戲。”

    楊延嗣憤恨的喝罵。

    馮輝嘿嘿笑道:“也就是少爺您名聲大,換做其他人,青樓裡的粉頭們懶得理呢!少爺您應該高興才對。”

    “高興你個頭!”

    楊延嗣憤憤不平,“你們兩個還笑……本少爺要扣你們月錢。”

    楊延嗣一臉狼狽相的入了太學。

    太學石道上一個人都沒有,遠遠傳出一陣朗朗讀書聲。

    負責迎接楊延嗣的是一位年齡頗大的老者。

    老者一臉老人斑,躬著腰,走路慢吞吞的。

    “楊公子,老爺吩咐了我,帶你到蘭花苑等你。”

    馮林和馮輝二人在僕人們帶領下先去宿舍,放東西。

    一路穿過太學內的幾座主體建築,到了東南角的一座院落旁。

    院前有一汪湖水,湖水碧綠,水中隱隱有鯉魚在游動。

    湖水畔,栽種著一排楊柳,顯然都是幼苗,綠中泛黃,透著一股生機。

    沿著湖邊走到小院門前。

    小院門楣上掛著一塊枯木匾額,匾額上書三個字。

    蘭花苑!

    這三個字俊秀內斂,像是三朵盛開的蘭花,賞心悅目。

    老者略微躬身,“楊公子,我就帶你到這裡了,你自己進去吧。”

    楊延嗣轉身,對著老者施禮,“多謝老丈。”

    老者咧嘴一笑,“你是個知禮的後生,沒有看不起我們這些當下人的。”

    楊延嗣淺笑,“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老者動容,衝著楊延嗣拱了拱手。

    楊延嗣步入蘭花苑,一進門就看到了一片蘭花。

    各色蘭花爭奇鬥豔,一股花香味瀰漫在整座小院內。

    楊延嗣目瞪口呆,他沒料到,沈倫一個老頭,居然能夠打理出這麼漂亮的一座蘭花院子。

    而且每一束蘭花明顯照顧的很好。

    雖說楊延嗣不懂蘭花,但也能夠看出其中一些明顯是高貴的品種。

    狂蜂藍蝶,花香沁人心脾。

    楊延嗣隱隱陶醉在豔麗的蘭花中,嗅著蘭花香,他感覺到很精神。

    “你也喜歡花?”

    一位老農,躬著腰身,帶著斗笠,拿著一隻小短鋤,緩緩站起。

    楊延嗣略微躬身,施禮,“不懂,也算不上特別喜歡,只是覺得新奇意外。而且您打理的蘭花苑確實很美。”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3章 拜師

    老農遞給了楊延嗣一柄木勺,自己捲起衣袖,提著一個糞桶走了過來。

    糞桶裡全是糞水,老農又拿了一柄木勺,開始用糞水澆花。

    隔著六步遠,楊延嗣依然能夠聞到濃重的糞臭味。

    楊延嗣提著木勺,走到老農身邊,舀起一勺糞水,開始順著花壟澆糞。

    “其實以您老的身份,完全可以吩咐僕人們去做,沒必要為了教育小子,這麼折騰自己。”

    “看出來了?”老農樂呵呵一笑,“確實有考校教育你的意思。不過,老夫為官數十載,除了這一片蘭花外,身無其他長物,請不起僕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親自動手。”

    楊延嗣覺得用木勺澆花太慢,索性提著糞桶直接順著花壟澆。

    聽到了老農的話,楊延嗣明顯有些意外,“據我所知,大宋朝的俸祿非常豐厚,以您的官職爵位,養千八百人應該不成問題。”

    老農指責楊延嗣,“你這麼個澆法,花會被燒死,少年人切記戒驕戒躁。”

    老農搶過了楊延嗣手裡的糞桶,開始細心澆花。

    “老夫的俸祿是不少,大多都補貼給太學裡的一些貧寒學子了。只希望能多為朝廷培養幾個棟樑之材。”

    楊延嗣雙手捅進袖口,蹲在花壟邊上,搖頭道:“杯水車薪而已,以你一個人的俸祿,又能培養幾個學子?即便是培養出來了,又有幾個會是真正的棟樑之材。”

    老農並沒有因為楊延嗣反駁而生惱,“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做一些,就會少一些。”

    楊延嗣皺眉,“廣施教育這種事,遠不是支持幾個貧寒學子,或者是蓋幾座學堂那麼簡單。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沒有幾個人回去重視教育。能讀的起書的,沒幾個是窮人。你這麼做,頂多是養了一群白眼狼。”

    老農手上的動作一頓,“老夫也知道這個理,可是如何才能讓百姓吃飽飯?”

    楊延嗣攤了攤手,“您老是參知政事,這應該是您考慮的問題,而不是小子的問題。”

    老農一愣,搖頭笑道:“跟你聊天,總是沒辦法把你當同齡人對待。老夫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樣。”

    楊延嗣眉頭緊皺,“我討厭這個說法,凡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人,下場都不會好。”

    “錐子就是錐子,放在那個口袋裡都會出頭。”

    老農盯著楊延嗣,很認真的說道:“你知道嗎?旁人見了老夫和趙普那個老傢伙,都是阿諛奉承,亂拍馬屁,而且人人心裡都懷著一份敬畏,在我們面前都規規矩矩的,即便是皇帝見了我們二人,也會以禮相待。而你不同……”

    “老夫這雙招子看人還是很準的,在你小子眼裡,老夫和趙普不論官職有多高,都跟尋常老者沒多大區別。你心裡缺少畏懼。”

    楊延嗣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君子坦蕩蕩,小人慘兮兮。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為何要畏懼?”

    老農呵呵笑了,“巧言善辯,你知道嗎?老夫從未做過虧心事,但老夫心裡也有畏懼。歷史上沒有畏懼的人很少,細數都能數過來,比如嬴政、項羽、劉邦、劉徹、黃巢、李世民……”

    “停!”楊延嗣趕忙制止,額頭上冷汗直冒,老農細數的這些人,貌似身上都掛著皇帝或者造反者的標籤。

    這話若是旁人說出來,楊延嗣或許不會在意,可是從一個次相嘴裡說出來,那就恐怖了!

    “您老可別亂說,這種話要是傳出去,會死人的。”

    老農哈哈大笑,“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好,老夫還以為你無所畏懼。”

    楊延嗣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老農站起身,搓了搓泥手,拂了拂衣服上的塵土,帶著楊延嗣出了花圃。

    在花圃旁邊的一座草廬內坐下。

    “剛才你說老夫借用這片花田考校你,究竟考校的是什麼,說出來聽聽。”

    楊延嗣用漏勺澆水伺候老農洗手,邊洗邊說道:“您在考校小子的人品。”

    老農點頭,“不錯,你出身高門大戶,老夫想知道你有沒有沾染上富貴人家的惡習。你沒有因為糞水惡臭而遠離他,說明你小子沒有嫌貧愛富的心思。以後即便是做了官,也不會看不起底下的百姓。”

    “你能忍著惡臭幫老夫澆田,說明你小子不會因為一件事困難,而不去做。”

    “這片花圃就像是一個繁華世界,百姓就是那些糞水,也是除草人。離開了百姓,他們注定成為枯草。”

    “老夫想告誡你,以後作官,一定對百姓好點。”

    楊延嗣吧唧著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小子懂,但是您怎麼就能肯定小子一定能做官呢?”

    老農橫了楊延嗣一眼,“不想做官,你來太學幹嘛?”

    目的被老農拆穿,楊延嗣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坦然說道:“這話說的沒錯。”

    老農整理了一下衣裝,端坐在草廬的石凳上。

    “拜師吧!”

    楊延嗣先是一愣,隨後趕忙斟了一杯茶,跪倒在老農面前。

    “老師,請喝茶。”

    老農接過了楊延嗣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算是收下了他這個學生。

    楊延嗣三拜九叩之後,恭敬的施禮。

    “學生楊延嗣,拜見沈師。”

    沒錯!這老農便是太學主事沈倫。

    沈倫放下茶杯,開口說道:“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師道三種:蒙師、業師、人師。所謂蒙師,就是為你啟蒙,教你識字的先生。你已經發蒙,蒙師之事為師就不多說了。所謂業師,就是傳授你《五經》經意,傳授你如何作文章,如何作學文。為師便添為你的業師,專門為你傳授《五經》經意。至於人師,老夫無力擔任,山川、河流、湖泊、百姓等等,都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

    “《五經》繁雜,終你一生也未必能夠研究通透。所以,國朝在科舉中有治經一說,《五經》中你必須選一冊,作為你專治經書,研究通透。其餘的只需要通讀,知道其意思即可。”

    “為師擅長《論語》、《孝經》兩冊,你可從中選取一冊專修。”

    楊延嗣叩拜,“學生選擇《論語》。”

    關於科舉的問題,治經的問題,以及沈倫所擅長的東西,楊延嗣都有所瞭解。

    在他權衡了利弊之後,選擇了《論語》。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4章 終入太學

    治經相當後世的主修課,是一個非常值得慎重考慮的問題。

    楊延嗣在閒暇的時候翻閱過《孝經》,這東西讓他看的很頭大,裡面的愚孝故事飽受他抨擊。

    楊延嗣不敢相信自己主修《孝經》的話,會寫出多少大逆不道的東西。

    相比而言,《論語》就好一些,畢竟這本書在受到趙普加持後,火爆的一塌糊塗。而且這本書本身也受人追捧,歷代先賢的註釋多的數不過來。

    歷代先賢的註釋也多有相駁之處,這給了楊延嗣一個鑽空子的機會。

    選定了主修的《論語》後,沈倫又告誡了楊延嗣一番,然後從懷裡摸出了一枚玉蟬送給了他。

    “蟬者,象徵高潔,也像征重生。為師希望以後你能處事高潔,不玷汙穢。也希望你學文之後,能夠有所領悟,從而達到重生的境界。”

    長者賜,不敢辭。

    楊延嗣小心翼翼收起玉蟬,前世今生,他還是第一次收到老師贈送的禮物,他覺得異常貴重。

    收了沈倫的禮物,楊延嗣臉皮有點發紅,他前來拜師,居然忘了帶拜師禮,平白無故還得到了賞賜。他感覺臉面上過不去。

    “老師,弟子回頭給您補一份拜師禮。”

    沈倫樂呵一笑,“你爹昨日就派人把拜師禮送過來了。”

    楊延嗣慎重搖頭,“這不一樣。”

    沈倫笑道:“隨你吧!”

    楊延嗣懷揣著玉蟬,退出了蘭花苑。

    沈倫一回頭,剛才幫楊延嗣帶路的老者出現在了沈倫身後。

    “老爺!”

    沈倫撫摸著鬍鬚,問道:“馬醉,你覺得老夫這個弟子如何?”

    馬醉呲著掉光了牙齒的牙床,樂呵呵道:“是一個不錯的後生。”

    沈倫搖頭一笑,“論才智,他算得上是同齡人裡面的第一人。只是骨子裡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傲骨,以後容易吃虧。”

    馬醉呲牙,“老奴彎了一輩子腰,一直都沒抬起來過。也從沒有人會真心誠意的對我這個奴才施禮。這娃娃是第一個。他是有傲骨,卻沒有傲氣。老奴喜歡他……”

    沈倫有些意外,“馬醉,老夫還是第一次發現,這世上居然有你喜歡的後生?”

    馬醉弓著腰,努力想讓它直起來,可惜已經彎的太久了,定型了,幾番努力之後,最終放棄了。

    “老奴八歲進宮,伺候過五位皇帝,見過的人也多,眼界自然高一些。”

    沈倫揪著鬍鬚,“當年先帝念在你們老邁,把你們賜給了我們幾個老傢伙。明明可以享福,偏生你們都喜歡當奴才。”

    馬醉笑道:“老奴們伺候人伺候慣了,閒不住。”

    ……

    楊延嗣按照指引,到了宿舍所在的位置。

    宿舍是一排排敞開著窗戶的廂房,裡面的佈置都簡單,卻不失典雅,前後都有景緻可觀。

    宿舍內擺放的東西非常簡單,書桌、衣櫃、床榻,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楊延嗣的舍號是甲十四,兩人間。

    馮林和馮輝二人放下東西后,已經回去了。

    楊延嗣回到舍號後,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太學宿舍每日都有人收拾,很乾淨。

    楊延嗣只是簡單打掃了一下後,鋪上了被縟就收拾完了。

    躺在厚厚的被縟上,楊延嗣腦子裡在盤算送沈倫一個什麼拜師禮。

    沈倫明顯不愛錢財,除了喜歡種植蘭花,似乎也沒有什麼特殊愛好。

    思來想去,楊延嗣最終決定送沈倫一幅字畫。

    他的字暫時拿不出手,雖說經過了一番苦練之後,略有改觀,卻也難登大雅之堂。

    想到字,楊延嗣才發現今日自己還沒有練字。

    平日裡,楊延嗣都是早習武、中練字、晚讀書的。

    這個習慣還是在楊府別院的時候養成的。

    臨帖算不上什麼技術活,卻也不是提起筆就開始書寫。

    它需要仔細去觀摩字帖內的用筆、落筆、力道以及神髓。

    感覺就是像在畫畫,不僅要畫皮還要畫骨。

    “小兄弟這一張行書,略微潦草了一些。”

    正在楊延嗣細心練字的時候,門口響起了一聲評價聲。

    抬頭一瞧,一位書生打扮,珮環帶玉的青年,立在門口,笑吟吟看著他。

    楊延嗣停下筆,拱手道:“在下楊延嗣,未請教?”

    “在下王旦,你的同窗室友。”

    楊延嗣疑惑,追問道:“令尊可是兵部侍郎王祜?”

    王旦拱手道:“正是!”

    楊延嗣這可不是為攀關係,他是在確定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他沒料到,這才過了兩日,又碰到了一位未來的宰相。

    只不過眼前的未來宰相,明顯還在一個正在補充知識的學習階段。

    “沒料到能夠和大名鼎鼎的楊七公子成為室友,真是三生有幸。”王旦笑著走到楊延嗣面前,邀請道:“今日為兄做東,為你進入太學接風洗塵。”

    楊延嗣也沒有推辭,抱拳道:“多謝!”

    太學內有固定的飯堂,飯堂裡的大廚都是從宮裡出來的御廚,做的菜特別棒。

    王旦點了一大桌子,和楊延嗣二人一邊攀談一邊吃飯。

    “賢弟,為兄也不多說客套話,久聞賢弟在畫藝一道上頗有建樹。閒暇之餘,能不能指點為兄一番?”

    楊延嗣剛才還覺得王旦過於熱情,現在一聽,原來是想跟著他學畫。

    “王兄客氣了,談不上什麼指點,互相學習而已。”

    王旦搖頭笑道:“你可不知道,畫學博士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幅你的畫作,往日裡都珍藏著不讓人看。為兄有幸瞧過一眼,真的是歎為觀止啊!”

    “你是楊七公子?”

    正當二人攀談的時候,有人認出了楊延嗣,而後一群人圍了過來。

    大多都是太學內的博士。

    楊延嗣唯有放下筷子,向眾人施禮。

    “楊延嗣見過諸位先生,見過諸位同窗!”

    一位算學博士衝出,抓起楊延嗣袖口,“行禮這種亂七八糟的事以後再說,快隨老夫走,老夫有一道難題,困擾了老夫許久。至今都解不開。”

    算學博士拉著楊延嗣跑出了飯堂,其他太學博士們也紛紛反應了過來,追著跑了過去。

    飯堂內,留下王旦一人,在風中凌亂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5章 小夫子

    從楊延嗣入太學考核開始,太學內就一直流傳著關於他的傳說。

    許多太學學子都想一睹神童風采。

    自從楊延嗣入太學那天起,他就成了太學內的大熊貓,處處被圍觀,走到哪兒都有人跟隨。

    即便是上課的時候,也有人偷偷打量他。

    每日找他求畫的,求指點的人絡繹不絕。

    太學內畫、棋、算,三項學科的課堂也徹底被楊延嗣稱霸。

    凡事有他出現在這三科學堂上,教書的先生、夫子、博士們都會拋出問題和他探討,然後在他指點下得以解決。

    短短一個月時間,楊延嗣通過他遠超他人的知識儲備量,征服了一大批人。

    也因此,獲得了小夫子之稱的美譽。

    托盛名所累,最近他身後多了一批挑戰者。

    都是一些想走近道,打算踩著他名聲上位的投機者。

    楊延嗣懶得理會他們,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五經》內。

    抱著一本《論語》,坐在沈倫對面,楊延嗣請教,“老師,按照您的吩咐,《五經》弟子已經通讀了,也在藏書樓裡翻過先賢遺作,通曉了大致的意思了。”

    楊延嗣小心翼翼問道:“弟子何時可以開始治經?”

    這已經是他第八次向沈倫提治經的問題了,每次沈倫都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沈倫低頭在修剪一盆蘭花,頭都沒抬就開始謾罵。

    “好高騖遠,旁人都是讀經五年,而後才開始治經,你才學了一個月,就想治經。”

    楊延嗣厚著臉皮笑道:“這個弟子也沒辦法,總有一些天才,不能用常理推斷,弟子就是這種人。”

    沈倫冷笑,“旁人吹捧你一句小夫子,你就真當自己是天才了?臉皮可真夠厚的,老夫都替你覺得臊得慌。”

    楊延嗣攤開手,“《五經》弟子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了。除了治經,弟子實在想不到還有啥可學的?”

    沈倫喝斥,“那就去學作詩賦!”

    楊延嗣聳肩,“不是弟子自吹,自從弟子那一首《破陣子》傳開以後,就沒有人願意教我詩詞歌賦了。”

    “臭小子,仗著自己有些天賦,尾巴就翹上天了?老夫怎麼收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早知如此,老夫當日就不應該收你入門牆。”

    楊延嗣嘻嘻笑道:“晚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就算弟子出去在外面丟人了,旁人說的時候,也會先提到您。”

    沈倫聞言,暴跳如雷,“臭小子,你敢敗壞老夫名聲,老夫一定會清理門戶,親手掐死你。”

    “您要不教我治經,我就出去給您丟人。比如去找趙相爺……”

    沈倫瞪眼,“你敢威脅老夫?”

    楊延嗣坐在沈倫面前嘿嘿一笑,也不說話。

    大有一副你不教我,我就去找你老對頭的架勢……

    “猖狂的小子,老夫答應你了,不過你要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楊延嗣追問,“什麼條件?”

    沈倫揪著鬍鬚幽幽說道:“春闈在即,老夫有一位好友帶著弟子們入京了,你需要陪老夫去見一下。”

    楊延嗣一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您老這是打算讓弟子幫您去撐場面?”

    楊延嗣拍了拍胸脯,“交給我了,保證給您爭足臉面。”

    沈倫點頭,從背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書,遞給了楊延嗣。

    “這本《論語》裡面有老夫詳細的註解和一些心得,你拿回去學習,有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老夫。”

    楊延嗣大喜,接過了沈倫手裡的《論語》,如獲至寶。

    “多謝老師!”

    沈倫黑著臉,罵道:“拿到東西了就趕緊滾,老夫討厭看到你這張臉。”

    “這就滾……”

    望著楊延嗣身影消失在了蘭花苑門口,沈倫笑罵了一句。

    “老夫怎麼會鬼迷心竅,收下這個臭小子。”

    馬醉站在沈倫身後,樂呵呵笑道:“老奴覺得,老爺您很看重他。”

    沈倫立馬否認,“老夫會看重他,瞧瞧他對老夫的態度,能把老夫氣死。”

    馬醉說道:“老奴覺得,老爺您樂在其中。”

    “混賬話!”

    面對沈倫極力的辯解,馬醉直言道:“老爺您就是嘴硬,如若不然,您又怎會放任那個小子在您面前沒大沒小的?”

    沈倫瞪眼,“老夫何時放任他了,老夫是被那些博士們逼的沒辦法,才給那個小子一點好處,讓他去指點的。”

    “唉!我說你這麼老傢伙怎麼淨是替那個小子說話。拿那個小子什麼好處了?”

    馬醉微微一笑,“也沒啥,就是那個小子每次來看您,都會給老奴一隻燒雞。”

    沈倫有些驚訝,“在老夫記憶裡,想收買你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可是從來都沒理過。怎麼到了這小子身上就轉性了?”

    馬醉捂著懷裡的燒雞,咧嘴道:“不一樣的!旁人的東西都贓,老奴拿了心裡會不舒服。這小子不同,他送的東西乾淨。”

    “還有……老奴在這燒雞裡面,感受到了單純不含名利的孝順。”

    馬醉是個宦官,無兒無女,享受不到親情和孝順。

    楊延嗣單純的孝敬,讓他感覺到一點溫暖。

    “老傢伙……是老夫愧對你。”

    馬醉搖頭,“您沒什麼愧對老奴的,老奴如今吃的飽,穿得暖,挺好的。”

    不提這邊主僕回憶舊情,卻說楊延嗣出了蘭花苑準備回宿舍。

    一路上碰見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向他施禮,稱呼他一聲小夫子。

    楊延嗣回到宿舍,迎面撞上了王旦。

    王旦趕忙向楊延嗣施禮,“見過小夫子。”

    楊延嗣苦笑道:“王兄,旁人挖苦我也就算了,怎麼你也跟著瞎起鬨。”

    王旦樂道:“這不是有求與你嘛!自然要客氣一些。”

    “又求畫?”

    王旦點頭,“知我者,小夫子也!”

    楊延嗣橫了他一眼,一個月時間,王旦已經向他求畫一百多幅了。

    “一幅!”

    王旦搖頭,“這次是幾個親族討要,我也沒辦法拒絕,最少得五幅。”

    “最後一次,誰再求畫誰小狗!”

    “汪汪……”

    楊延嗣咆哮,“王旦,你好歹是名門出身,官宦人家子弟,你的節操呢?”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6章 長樂文會(一)

    三日後,老奴馬醉前來傳話,讓楊延嗣收拾一下,準備隨沈倫去會友。

    楊延嗣穿了一身青衫布衣,方巾在頭上包了一個鬏,拿了一把摺扇做裝飾。

    趕到太學門口牌樓下的時候,沈倫已經在等他了。

    在沈倫身邊,有一頂軟轎,八角頂,四方身,通體刷著朱漆。

    軟轎旁邊站著兩個躬著腰肢的壯漢轎伕。

    讓楊延嗣意外的是,在沈倫近前還站著三位學子。

    年齡比楊延嗣略長,一個個穿的很騷包,珮環帶玉的,恨不得把值錢的東西都掛在身上。

    楊延嗣以為沈倫只是帶他一人去會友,想不到還帶了其他人。

    “拜見老師!”

    楊延嗣移步上前,躬身施禮。

    沈倫臉色有些不好看,黑著臉說了一句。

    “也許!你的話是對的。”

    說完這句,沈倫坐上了軟轎。

    轎外的其他三人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沈倫的意思。

    唯有楊延嗣聽懂了沈倫話中的深意。

    他所料不差的話,這三位學子,應該都是沈倫所扶持的貧寒學子。

    他們愛慕虛榮的精心打扮,讓沈倫有些失望。

    沈倫一生為官清廉,最討厭腐敗奢侈之風。

    這三位學子出身貧寒,為入仕途就已經開始貪慕虛榮了,未來難堪大任。

    三位學子並不知道自己已被沈倫厭惡。

    見到楊延嗣,三人眼前一亮,湊上前,攀關係。

    “想必你就是小夫子師弟,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楊延嗣抱拳,“見過三位師兄,叫我楊延嗣即可,小夫子之名實在是擔當不起。還未請教?”

    “李夢!”

    “王前!”

    “張朝!”

    四人通稟了姓名,開始互相攀關係。

    楊延嗣有勳貴身份,受到了三人追捧。

    楊延嗣表現的很謙遜,“三位師兄皆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之輩,師弟我還要多向三位學習。”

    王前,張朝,李夢三人聽到了楊延嗣恭維,心裡很受用。

    張朝捏著摺扇笑道:“不是為兄自誇,《五經》為兄已然通讀,待到學會治經文章,明年就能下制科科場。到時候一定一舉得中。”

    “敢問師兄通讀《五經》用了多久?”

    張朝一臉傲氣,“不多不多,三年爾。”

    楊延嗣聞言豎起了大拇指,“厲害!厲害!”

    軟轎中,沈倫的臉皮黑的像是鍋底。

    他明確的感覺到,楊延嗣在故意給自己上眼藥,每一句誇讚王前三人的話,在他耳中都變成了諷刺。

    似乎在嘲笑他識人不明。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在楊延嗣未入太學之前,王前三人在太學內都是佼佼者,課業一直評優。

    他瞧著三人也順眼。

    自從楊延嗣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在楊延嗣面前,王前三人顯得幼稚、笨拙、愚蠢。

    他越看越覺得三個人不順眼。

    耳聽楊延嗣滔滔不絕的吹捧王前三人,他覺得異常刺耳。

    “起轎!”

    沈倫氣的踢了一腳轎門,兩個轎伕抬起了轎子,吱呀吱呀向前走。

    楊延嗣四人沒有資格坐轎子,只能溜躂溜躂跟在沈倫轎子後。

    經過了一番攀談,王前三人的家世和學識他已經探查的差不多了。

    三人家裡都有幾畝薄田,跟勳貴比起來確實是貧寒,但是跟真正的百姓比起來,卻也富裕不少。

    三人中,李夢的話不多,卻是學識最好的,王前和張朝勉強能在太學內排上一號。

    行行復行行。

    一行人走到一座花樓前停下了。

    楊延嗣抬頭,有些愕然。

    他沒料到沈倫會友的地方居然在長樂坊。

    一個多月的發展,長樂坊已經洗去了花樓的外衣。處處都透著質樸典雅,來往客人,以讀書人和勳貴子弟居多,中間還夾雜了不少官員。

    進了長樂坊門,裡面的擺設並沒有多變,客人卻多了近乎一倍。

    一樓的夥計明顯增加了不少。

    在櫃檯伺候著的如夢一眼就瞧見了楊延嗣,想要打招呼,被楊延嗣制止了。

    一個黑衣小廝在如夢指派下,來到了楊延嗣面前。

    “幾位爺,裡邊請……”

    沈倫略微點頭,“帶我們去綰閣!”

    黑衣小廝點頭哈腰,“幾位貴客樓上請。”

    綰閣這個名字楊延嗣有些陌生。

    作為長樂坊的東家,他居然不知道長樂坊內還有綰閣這個地方。

    王前三人踏著樓梯,望著一樓大堂內的繁華,眼中充滿了羨慕。

    張朝忍不住感嘆,“這長樂坊開張一個半月,已經成為了咱們這些讀書人必來的地方。”

    王前附和,“長樂四絕,冠絕汴梁。這長樂坊內,什麼都好,就是東西的價錢太貴了。”

    李夢感嘆,“這長樂坊的東主,深知商賈之道啊!”

    三人臉上,都有大寫的羨慕神色。

    沈倫黑著臉在黑衣小廝帶領下上了二樓。

    瞧見二樓上一排排的素描畫,臉色更黑了。

    “楊延嗣,你跟這長樂坊的關係還不一般啊!”

    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

    王前三人聞言,都看向了楊延嗣。

    他們似乎都想知道楊延嗣和長樂坊的關係。

    楊延嗣尷尬一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弟子也只不過是受人之託而已。”

    沈倫聽到楊延嗣解釋,面色緩和了幾分,訓誡道:“爾等以後都是要當官的人,切忌不要跟這些煙柳之地沾染上太多關係。”

    王前三人得知了楊延嗣跟長樂坊只是普通的利益關係,眼神明顯暗淡了一下。

    原本打算以後跟著沾光的心思,也被他們掐死在了腹中。

    黑衣小廝在二樓並沒有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三樓。

    楊延嗣這才恍然大悟,長樂坊內的一樓和二樓都是他設計的,可是唯獨三樓是初醒一手操辦的。

    難怪他不知道綰閣的存在。他自己從來沒上過三樓。

    綰閣位於三樓正中,足足佔用了三樓近乎一半的地方。

    綰閣裝飾典雅,以黑白二色為主,處處透著文人氣息。

    隔著老遠,楊延嗣也能聽見裡面的飲酒作樂聲,中間還夾雜著姑娘們的喝彩和輕笑聲。

    沈倫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地方,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或者害羞的地方。

    這讓楊延嗣忍不住腹謗沈倫……

    道貌岸然!剛才還在教訓我,轉眼就變成了老色鬼!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7章 長樂文會(二)

    綰閣門口,兩位黑衣小廝側立。

    瞧見沈倫後,皆對視了一眼,推開了閣門。

    閣內,賓主分左右側坐,主位上有一位面帶幕簾的綠衣女子在撫琴……

    左邊坐著一位老者,一身黑衣,珮環帶玉,一臉美髯打理的很整齊。

    老者身後跟著三位書生打扮的學子,皆都是白衣青衫,頭戴著書生帽。

    右邊坐著一位中年,國字臉,不怒自威,一身錦緞,平添了幾分富貴翁的氣息。

    在中年身後,有四位學子,這四位學子明顯有些放浪形骸,或側躺,或癱著。

    值得一提的是,在場的所有男子身邊,都有一位女子作陪。

    沈倫進門,座上黑衣老者和錦衣中年起身迎客。

    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弟子門生也都趕忙起身施禮。

    “順宜,別來無恙。”

    “拜見順宜先生。”

    今日乃是私下會面,沒人稱呼沈倫官身官號,都以字或者先生稱呼。

    沈倫上前,抱拳,“叔明,一別多年,你還是老樣子。”

    沈倫為楊延嗣四人介紹,“這位是叔明先生,前任太學祭酒,現在在三皇子府上擔任教師。”

    楊延嗣若記得沒錯的話,三皇子應該是趙元休,也就是日後的真宗趙恆。

    趙元休從小就深得太祖和太宗二人的寵愛,這位叔明先生能夠成為他的老師,可見學識必定非同反響。

    楊延嗣四人一起向叔明先生施禮,“見過叔明先生。”

    沈倫又看向了錦衣中年,“周山長,許久不見,你的書院越來越鼎盛了。”

    錦衣中年含蓄道:“傳道授業,乃是我畢生心願。書院之事,全靠幾位前輩大儒幫襯,周某不敢居功。”

    沈倫笑道:“周山長不必謙遜,聽聞此前貴學預招收一位棋畫雙絕的學子,不知道結果如何?”

    錦衣中年疑惑道:“我書院今年並無招收學子,順宜先生何出此言?”

    “是嗎?”沈倫一愣,眼角挑起,似笑非笑道:“那就應該是某個不知廉恥的小東西,放出的謠言。周山長可要盯緊點,別讓某些無恥的小賊敗壞了岳麓書院的名聲。”

    直到沈倫把話說穿了,楊延嗣才知道這位周山長,就是岳麓書院的山長周式。

    曾經的謊言被沈倫當面揭開,而且還不忘嘲諷,這讓楊延嗣覺得很羞愧。

    謊言是個上不了檯面上的東西,一旦被赤果果的曝光在陽光下,很快就會漏出真面目。

    楊延嗣在心底裡努力安慰自己,他從沒有說過會加入岳麓書院,一切都是太學博士們瞎猜而已。

    自我安慰過後,楊延嗣變得坦然。

    “多謝順宜先生提醒。”周式抱拳謝過沈倫以後,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請上座。”

    沈倫坐定,叔明先生扶掌,五位衣著靚麗的女子從門外進入,伺候在了五人身旁。

    楊延嗣忍不住讚歎老傢伙們人老心不老,出來玩居然還必須叫姑娘,而且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楊延嗣嘟噥的聲音很小,卻還是被沈倫聽到了。

    沈倫臉色鐵青,一個巴掌拍在楊延嗣後腦勺,“自古名士皆風流……”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你們這是在給自己好色找藉口。”

    沈倫惱怒,“你給老夫閉嘴,沒有老夫允許,不許你再說一個字。”

    “不說就不說……”

    楊延嗣隨手在身前的矮幾抓起了一個鮮桃,肯了起來。

    伺候在楊延嗣身前的是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女,小小年級塗脂抹粉的裝成熟。

    “小郎君,奴奴為您斟酒……”

    楊延嗣很想說一句,姑娘,拋媚眼真的不好看。比起曹琳差遠了。

    “姑娘啊!我看你年級也不大,為何會流落風塵,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

    男人們都有一個惡習,拉良家上床,勸小姐從良……

    楊延嗣作為一個初入歡唱的初哥,自然不能免俗。

    小姑娘似乎抬頭意外瞧了楊延嗣一眼,謊話張口就來。

    “奴奴家裡自幼貧寒,家中姐妹又多,老父養不起奴奴,所以把奴奴賣給了青樓……”

    這故事不太完美,不過配上梨花帶雨的哭腔,讓人心中難免升起一絲憐憫。

    “真可憐……”

    楊延嗣一臉同情。

    小姑娘打蛇隨棍上,淒淒慘慘的,一頭栽到楊延嗣懷裡。

    “小郎君可是心疼奴奴?以後多來看看奴奴,奴奴會一直等你的……”

    聽到小姑娘這話,楊延嗣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也知道了小姑娘沒說真話。

    楊延嗣攤開手,聳肩道:“我也想天天來,可以我兜裡沒有錢,只能跟著老頭們蹭吃蹭喝。”

    小姑娘臉上淒慘的表情一僵,“公子真會開玩笑……”

    楊延嗣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別人,“你覺得我會騙你嗎?”

    小姑娘見楊延嗣一臉認真的表情,頓時信了,她再也不鑽楊延嗣的懷抱,一板一眼的陪坐在一旁斟酒。

    望著珮環帶玉,把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王前三人,她很想換一下。

    小姑娘的表現楊延嗣都看在了眼裡,微微搖頭一笑,也不再搭理她。

    沈倫幾人杯酒交錯,期間又有老先生們帶著學生加入到了宴會中。

    一會兒時間,綰閣內坐的滿滿噹噹。

    坐在中間撫琴的綠衣女子一曲彈罷,起身盈盈向幾個領頭的老頭們見禮。

    老頭們似乎很追捧這位女子,紛紛讚歎她琴藝高超。

    “長樂四絕,冠蓋汴京。花蕊姑娘一人佔了兩絕,琴絕,人絕。今日有幸能夠聽聞姑娘琴聲,實在是悅耳動人,繞樑三日。不知我等能否一睹姑娘的容貌,瞧瞧這人到底有多絕!”

    沈倫也想出言附和,眼睛餘光瞧到了楊延嗣捧著瓜在看笑話,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嚥下去了。

    吃瓜群眾楊延嗣對花蕊姑娘的容貌沒多少興趣,他兩次聽到長樂四絕,他對這個四絕更有興趣。

    “老師,長樂四絕究竟是那四絕?”

    沈倫橫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問?”

    沈倫不想告訴他,他只能問身邊的小姑娘。

    “你知道嗎?”

    連轟動汴京的長樂四絕都不知道,小姑娘已經確認了,楊延嗣是個窮土包子。

    她不想跟楊延嗣說話,很想給他扔個狗……

    奈何,楊延嗣畢竟是客人,所以小姑娘語氣生硬的說道:“奴家是長樂坊內的人,自然知道。這長樂四絕,分別是詩絕、畫絕、琴絕、人絕……”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8章 長樂文會(三)

    提到長樂四絕,小姑娘語氣裡充滿驕傲,她分別為楊延嗣介紹。

    “這詩絕,指的是長樂坊內的詩仙榜,自從我家主事將楊七公子所作的《破陣子》裝裱起來,掛在大堂之後,慕名前來的讀書人不知凡幾,他們爭相作詩,想要一教高下。我家主事將一些好的詩詞,裝裱起來,掛在大堂上,並且根據大家的評判,排了上下順序。久而久之,詩仙榜就應運而生。”

    “這畫絕,指的是長樂坊二樓的壁畫,滿汴京城的人,皆知楊七公子畫藝超群,獨樹一幟。然,楊七公子的作品卻很少流傳在外。想要一睹楊七公子獨樹一幟的畫技,唯有到我們長樂坊才行。”

    小姑娘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意,“說來也可笑,一些士子少爺,甚至達官貴人們,在目睹了楊七公子所繪的壁畫後,居然生出了偷畫的心思。若不是我家主事護著,只怕二樓的壁畫都被拆光了。”

    楊延嗣也跟著笑了笑,他也沒料到,自己的作品居然這麼受歡迎,難怪同寢的王旦隔三岔五就找他求畫。

    同時,他也明白了,在他向沈倫詢問長樂四絕時,沈倫為何會懟他。

    小姑娘不知楊延嗣心中所想,她繼續講道:“這琴絕,指的是我們長樂坊綰閣的花蕊姑娘的琴藝,花蕊姑娘從小隨名師學藝,彈得一首好琴。自從花蕊姑娘出閣以來,一直飽受文人墨客的追捧。整個汴京城內,能跟花蕊姑娘在琴藝上一教高下的,唯有煙波樓的汴京第一花魁蘇姑娘。”

    北宋初期,太祖趙匡胤在位時期,對皇家子嗣要求慎嚴,凡是未成年的皇子們,都不會授予爵位,只會約束他們在各自府裡,或者在皇宮的閣樓裡苦練文武藝。唯有成年之後,才有資格自由出入各種場所,並且授予爵位。

    久而久之,‘出閣’這兩個字就成了皇子們從未成年邁入成年的關鍵一步。

    這個風氣也被傳到了民間,被百姓們效仿。

    只不過青樓裡的姑娘們略有不同而已,這些姑娘們七八歲的時候被老鴇買下,然後開始調教,待到天葵已至的時候,老鴇們會安排一些喜慶的日子,廣邀一些豪客們,在自家花樓上推出這些姑娘們。

    而這些姑娘們第一次待客,被稱之為出閣。

    楊延嗣疑惑道:“花蕊姑娘既然極富盛名,為何會投身長樂坊?”

    小姑娘淺淺一笑,“這也算不得什麼秘密,坊內的人都知道,花蕊姑娘是奔著楊七公子的才名來的。”

    楊延嗣愕然笑道:“花蕊姑娘恐怕都沒見過楊七吧?僅僅因為才名,她就賣身到長樂坊。這有些兒戲了。”

    “不然!”小姑娘搖頭,“花蕊姑娘跟我們可不同,她從入行到現在一直都是自由身。”

    “也就是說她想去那兒就去那兒咯?”

    “恩!”

    楊延嗣若有所思,“想來這花蕊姑娘的身份不一般……”

    小姑娘點頭,“這是自然,不然的話,她的面紗早就被人掀開了。傳聞中花蕊姑娘貌若天仙,可是至今無一人目睹過她的真容。這也是人絕的由來。”

    楊延嗣曬笑,“吃不到的葡萄才是最甜的。”

    小姑娘翻了個白眼,“你就別惦記了,以你的窮酸,恐怕連入花蕊姑娘閨房的資格都沒有。”

    楊延嗣無奈道:“我何時惦記她了?”

    小姑娘鄙夷,“男人都是這樣,口是心非。你若是不惦記她,為何一直盯著她?”

    楊延嗣挺起腰肢,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本公子雖說沒有多少錢財,可論相貌,論才學,也不輸給其他人啊?你沒必要這麼勢利吧?不都說佳人愛才子嗎?”

    小姑娘沒好氣道:“也只有那些名樓花魁們,才不在乎錢財。因為捧她們的豪客多,她們已經賺足了錢財,隨時都能贖身。姐姐我可不同,沒閒時間去挑什麼才子做如意郎君,我只想多賺點,早日贖身,早日過上尋常人的生活。”

    楊延嗣笑道:“姑娘,若是我富貴呢?”

    小姑娘聞言一愣,隨即笑道:“若是你富貴,姐姐我就鋪好床被,任你施為。”

    楊延嗣認真的盯著小姑娘,淡淡笑道:“任我施為……呵呵,即便是你願意,恐怕也沒有這個機會。”

    小姑娘又一愣,疑惑道:“為什麼?”

    楊延嗣指了指小姑娘身後,“你若真這麼做了,有人會打死你。”

    小姑娘順著楊延嗣所指望去,瞧見了一個略施粉黛的青衣麗人跪坐在她身後,雙眼冰冷的盯著她。

    小姑娘瞧見這女子,渾身顫抖,嘴皮子哆嗦著施禮。

    “主……主事!”

    青衣麗人冷眼瞪著她,嘴唇輕啟,“滾到一邊去。”

    小姑娘嚇得連滾帶爬,逃到了一米外,怯怯的瞧著青衣麗人。

    青衣麗人懶得搭理她,施施然坐在了楊延嗣身側,為楊延嗣斟酒。

    “少爺,您若是看上了那個丫頭,奴婢回頭差人給您送到府上去。”

    “別!”楊延嗣搖頭道:“你家少爺我只是閒著無聊,跟她聊了幾句而已。你若是把她送到府上去。她會死的,你家少爺我也會挨揍。”

    青衣麗人眨巴著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一臉單純道:“那……奴婢在長樂坊內安排一個僻靜的地方,幫您養著?”

    楊延嗣橫了青衣麗人一眼,“一段時間不見,你都學會拿你家少爺開玩笑了,討打是不是?”

    青衣麗人頓時裝出一副委屈相,“奴婢也是為少爺您……”

    楊延嗣沒好氣道:“別裝了,我對她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青衣麗人再三確認過後,確定了楊延嗣沒有說謊以後,臉上綻放出了熱情洋溢的笑容。

    “奴婢就知道,少爺您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你就別給我上眼藥了。對了,你怎麼過來了?你可是長樂坊內的主事,伺候客人這種事情不應該做。”

    青衣麗人淺笑道:“奴婢也是聽如夢匯報,說您上了三樓,所以過來瞧瞧。旁的客人自然用不著奴婢去伺候,奴婢也不會去伺候。奴婢是您的婢女,只伺候您一個人。”

    楊延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

    “你開心就好。”

    一米外的小姑娘,望著她們家平日裡凶神惡煞如同母老虎一樣的主事,小鳥依人的伺候在楊延嗣身旁,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了。

    她意識到了,正是因為她自己的勢利眼,她錯過了一條大魚。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69章 長樂文會(四)

    楊延嗣的位置在不起眼的角落,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蕊姑娘身上,所以他和青衣麗人初醒的談話,並沒有人聽到。

    不然的話,他長樂坊東家的身份就曝光了。

    距離他們二人最近的小姑娘,也很難聽到他們二人的低語。

    楊延嗣對小姑娘沒興趣,但他對花蕊姑娘卻頗有興趣。

    瞧著在人群中談笑自若,應付著一群老色鬼和小色鬼們後,依然遊刃有餘的花蕊姑娘。

    楊延嗣問身邊的初醒,“這姑娘當真是衝我來的?”

    初醒側目,“你也想瞧瞧她幕簾下的容貌?”

    楊延嗣搖頭,“比起她的容貌,我對她的身份更感興趣。”

    初醒會心一笑,“月前,此女自願投身到長樂坊內,奴婢知道一些她的名聲,所以留下了她。自從長樂坊內傳出她是為你而來後,奴婢就知道你們遲早會碰面,所以查了查她的底細。”

    楊延嗣點頭問道:“有何收穫?”

    初醒搖頭笑道:“沒有收穫。”

    楊延嗣一愣,腦海裡盤算了一會兒,笑了。

    “少爺您猜到了?”

    楊延嗣點頭,“長樂坊內探子探不到的地方,應該就是此女出身的地方。”

    初醒笑道:“少爺果然聰慧,眼下咱們長樂坊內探子探測不到的地方,只有一處。”

    楊延嗣震驚。

    “不可能吧?這才不足兩個月的時間,你能把觸手伸的這麼長?”

    容不得楊延嗣不震驚,汴京城是大宋都城,權貴雲集,各方勢力魚龍混雜,而且都是經營了許久。

    長樂坊不過是一個出生月餘的情報部門,怎麼可能在這個短時間內,超過其他勢力,一躍跳到大宋探子界的第二把交椅。

    初醒笑道:“這可要多虧了少爺您之前的指點,您所說的那些方式方法,奴婢實驗過了,效果很喜人。培訓出來的探子,都遠超其他的勢力。”

    楊延嗣不相信,他縱然給出了許多後世培訓探子和間諜的方式方法給初醒,但是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就發展的這麼快。

    見楊延嗣臉色慢慢變陰沉,初醒臉色的笑意也斂去,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出聲。

    “有兩件事奴婢隱瞞了少爺。”

    楊延嗣陰沉著臉,低聲道:“說!”

    初醒銀牙微咬嘴唇,輕聲道:“奴婢瞞著少爺,把近兩個月長樂坊內的收益,全都投入到了探子訓練上,收攏了很大一批孤兒。”

    楊延嗣眼神變冷,盯著初醒,“長樂坊內收益再多,也不足以支撐長樂坊的探子發展到這種程度。而且,即便是你用長樂坊所有的收益培訓一大批孤兒當探子,也不會在這麼短時間內有所成效。繼續說!”

    初醒咬著牙,眼睛裡慢慢浮現出了淚水,她不願意說。

    然而,楊延嗣冰冷的眼神告訴她,她不說的後果很可怕。

    他,很有可能會放棄長樂坊。甚至,放棄她和她的姐妹們。

    “奴婢……奴婢發現了兩股潛藏在暗處的勢力,奴婢擅自做主招攬了他們。”

    “那兩股勢力?”

    楊延嗣的語氣不容拒絕。

    初醒側身,趴在楊延嗣耳邊低語了幾句。

    楊延嗣仔細聽完,頓時瞪大了眼珠,左右瞧了一眼,才沉聲喝道:“你怎麼敢招攬這兩股勢力,你這是在為我招禍。一旦被人發現,本少爺非死不可。”

    初醒低著頭,輕聲道:“他們潛伏多年,也從未出過手,並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底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初醒倔強道:“奴婢並沒有把他們和長樂坊的探子編在一起,他們都是獨立的。而且也僅有奴婢一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一旦出事,奴婢會一人承擔罪責,絕對不會連累少爺您。”

    楊延嗣惱火,“你說的輕巧,你可知道這些人一旦暴露,所有被牽連的人都得死。整個大宋都不會容下他們存在。你這是讓本少爺跟整個大宋為敵?”

    初醒垂下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帶著哭腔低聲道:“他們都是一群可憐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初醒低著頭,哽咽道:“奴婢也不想連累少爺,可是奴婢也沒辦法。奴婢從出生起,就已經跟他們沾上了關係。自從奴婢見到他們後,奴婢就沒辦法放著他們不管。他們都是一群被拋棄得孤魂野鬼,奴婢沒辦法看著他們自生自滅。”

    “你……跟他們什麼關係?”

    初醒剛要作答,楊延嗣突然抬起手,制止了她,“算了,本少爺不想知道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哎!”楊延嗣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我是個孤家寡人得話,或許我不會在意。可是我現在背後有父母、有兄弟、有嫂嫂、有妹妹,我發誓要保護他們周全,所以我不會讓他們跟著我落入險地。”

    “所以……”初醒面若死灰,低聲呢喃,“您以後都不會來了,對嗎?”

    楊延嗣點頭,“恩!不會來了。而且還會跟你斷絕一切往來,徹底跟長樂坊斬斷一切關係。回去後,我會讓馬面送一些銀兩過來。”

    “以後你……好自為之吧!”

    初醒大眼睛盯著楊延嗣,眼眶裡的淚珠滾滾滑落。

    “少爺,奴婢錯了……”

    初醒可憐的模樣,楊延嗣看著心裡難受,於心不忍,卻又不得不硬下心腸跟她斷絕往來。

    實在是初醒收攏的這兩股勢力來頭有點大。

    楊延嗣覺得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和背景,根本罩不住,稍有不慎,楊家就會滿門被誅滅,而且還會背上一個謀逆的罪名。

    南唐不良人餘孽……

    吳越水鬼餘孽……

    這完全是復仇者聯盟!

    初醒啊!你怎麼敢!這可是拿腦袋在開玩笑啊!

    這是要造反啊!?

    ……

    有個把‘忠勇’二字刻在腦袋上的老子,楊延嗣這輩子注定沒辦法造反。

    楊延嗣也不知道該如何再面對初醒,他沉默了良久,出聲說了一句。

    “你……下去吧!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

    初醒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眼眶裡的淚珠不要錢的往下滾落。

    然而,她還是沒有拒絕楊延嗣的命令,悄然退出了綰閣。

    楊延嗣望著初醒離去的背影,心情變的煩躁了起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24
第0070章 長樂文會(五)

    初醒低著頭,匆匆走進了綰閣左側一間廂房。

    一進門,她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了起來。

    精緻的面容上佈滿淚痕,嗚咽聲在整座廂房內響起。

    一位躬著腰,身穿綠衣羅裙的中年婦人,緩緩從廂房深處走出來,走到初醒面前,略微蹲下身,把初醒腦袋抱在懷裡。

    初醒一頭紮進婦人懷裡,放聲痛哭,“香姨……醒兒心好痛好痛……”

    香姨抱著初醒,眼中充滿了憐愛和疼惜。

    “小公主,這不是您的錯,當年李統領替您隱姓埋名逃過一劫,原本您可以快快樂樂像一個普通人過活一生。怪就怪在我們這些該死卻沒死的人身上,說到底是香姨連累了您。若是我沒出現,您就不會認出我,也不會可憐我們收留我們。”

    初醒泣不成聲,“香姨……醒兒不想哭的,可是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香姨抱著初醒更緊了一些,想多給她一點安慰。

    “小公主,情愛這種事發乎於心,不是理智所能抗衡的。我沒想到,短短兩個月時間,您居然會愛他這麼深。”

    “娘娘是個痴情的種子,您居然也是……您知不知道這樣下去會很痛苦?”

    香姨似乎在跟初醒說話,也似乎在回憶過往。

    “當年娘娘也跟您一樣,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她經常隨昭惠皇后入宮,見過了陛下幾面,然後就愛的不可自拔。”

    “為此,她不顧國丈和昭惠皇后反對,決然嫁給了陛下。為了得到陛下寵愛,她日夜苦練琴藝、舞藝、諸子典籍、五經、史書……”

    “娘娘的努力也得到了回報,昭惠皇后殯天后,陛下獨寵娘娘一人。娘娘也和夢寐以求的心愛之人生活在了一起……”

    “南唐覆滅,娘娘跟隨著陛下到了汴京……”

    “趙賊一直垂涎娘娘美色,他登上帝位後,以陛下性命相逼,娘娘為保陛下,受盡了趙賊屈辱……”

    “可嘆,陛下臨死也不懂娘娘的心,只覺得自己受盡屈辱,喝下了趙賊賜下的毒藥。娘娘肝腸寸斷,也隨陛下去了……”

    香姨托起初醒的臉龐,一邊幫她擦拭淚水,一邊說道:“香姨跟您說這些,不是為了挑起您報仇的心思。香姨是想告訴您,娘娘即便是被趙賊脅迫不能陪在陛下身邊,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陛下,保護她心中的那一片愛。”

    初醒抽搐著,問道:“香姨……你的意思是,即便我不能陪在他身邊,也能幫他做事,對嗎?”

    香姨緩緩點頭。

    初醒哽嚥著道:“可是……可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醒兒覺得好難受……”

    香姨淺笑道:“怎麼會見不到呢?”

    香姨拉著初醒走到了臨近綰閣的牆壁,推開了牆壁上的一幅山水畫,在山水畫後面出現了一個小洞。

    通過小洞,初醒見到悶頭坐在綰閣的楊延嗣。

    初醒趴在小洞上瞧楊延嗣,香姨在她背後輕聲說道:“以後只要您想見他,香姨都會幫您見到他。”

    初醒沾滿淚水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真的嗎?”

    “真的!”

    初醒欣喜的搬了個椅子坐在了小洞前,觀察著楊延嗣的一舉一動。

    香姨藉著這個時間,悄悄退到了廂房深處。

    在廂房深處,有一個暗室,暗室裡坐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老者蒼白的頭髮遮蔽了他整張臉,老者身體很瘦弱,渾身黑皮略黑,在油燈下略微發亮。

    “我們都是殘存的人,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報仇。而不是為一個小屁孩做事。”

    老者顯然聽到了香姨和初醒的對話。

    香姨面色冰冷,完全沒有了剛才安慰初醒時候的溫柔。

    “報仇的問題,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醒兒的問題沒商量,她是陛下和娘娘唯一的骨肉,我必須照顧她。”

    老者眼中閃過一道凶光,“他既然不願意接納我們,我們就不會幫他做事。而且,我們得除掉他,他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

    香姨冷哼一聲,“動他,醒兒會傷心……我不想看到醒兒傷心。”

    老者滿臉怒容,“你不能因為一個小女娃的心情,就置我們於險地。”

    香姨冷眼盯著老者,“我相信楊七公子是一個重情誼的人。他不會看著醒兒落入險地。所以,他也不會出賣我們。”

    “而且,沒有楊七公子支持的話。醒兒也不會建立長樂坊,我們也不會過的這麼安逸。”

    老者臉色陰沉,“你這樣一意孤行的話,我們這幫老鬼們都不會答應。”

    香姨淡然道:“隨你們心意,你們若是不願意,隨時都可以走。”

    “不過,你別忘了,離開了長樂坊,你們又會做回以前的喪家之犬,被皇城司追的無容身之地。”

    “楊七公子出錢出力,間接的收留了我們,也算對我們有恩。我們不良人所屬,從來不會去謀害自己的恩人。”

    老者一臉怒容,卻又不敢發作,形勢比人強,他只能忍氣吞聲。

    老者氣勢弱了三分,垂頭喪氣道:“我會回去跟屬下們交代……”

    香姨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你們這些個水鬼投靠了我們,以後就得按照我們的規矩做事。若是有所違背,別怪我不講情面。”

    老者咬牙切齒,面容都開始扭曲了。

    “好!”

    沉默了半響,老者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

    “即便是不動楊延嗣,我們應該準備一下,有備無患。你也不願意讓醒兒姑娘身處險地。”

    香姨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有理,回頭我會吩咐下去的,你也跟水鬼們吩咐一下。”

    老者鬆了一口氣,“我這就去準備……”

    ……

    水鬼首領和香姨在密室中所聊的,初醒完全不知情,她趴在牆壁上的小洞,看著楊延嗣在喝酒。

    可能是因為心情煩躁的緣故,楊延嗣喝的特別多,用牛飲描述也不為過。

    楊延嗣心裡確實不是滋味,他感覺初醒背叛了他,也辜負了他的信任。

    他費心費力搗鼓出來的勢力,就這麼飛了。

    這就好比收養的孩子,養了二十多年,他居然找到了親生父母,然後還跟著他們走了,並且帶走了家裡的一些錢財。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q781009

LV:9 元老

追蹤
  • 868

    主題

  • 47982

    回文

  • 1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