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310
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23
第0611章 讓趙光義送十萬人過來!

    野乞古谷渾看到野乞部族兵馬的時候,就剩下了不到八千人。

    其他人去哪兒了?

    沒人告訴他。

    野乞部族的兵馬,見到了野乞古谷渾的時候,顯得十分的激動。

    在楊七的支持下,野乞古谷渾當即就獎勵了這些忠勇的族人。

    橫跨五州,近四府之地的草場,全都是眼前這些男人的。

    每人分上萬畝也是綽綽有餘。

    一瞬間,這些野乞部族的兵馬,一個個都成了坐擁上萬畝草場的大地主。

    他們嗷嗷叫著,在野乞古谷渾的帶領下回野乞部族的領地去了。

    同行的,還有楊七挑選的一支百人隊伍的稻草人。

    解決了野乞古谷渾,此次戰爭的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遊騎軍被留在了新設的西夏府鎮守,鐵騎軍則從好水川,遷移到了三川口,協防北境。

    楊七、王貴、老楊、穆羽等一行人,率領著僅剩的一萬多大同軍,踏上了歸程。

    歷經七日,進入到了豐城。

    一進豐城,就撞上了寇准、陳江陵二人。

    二人見到楊七,立馬俯首請罪。

    “寇準有失,導致賊人入侵大同府,請虎侯責罰。”

    “臣陳江陵有罪,讓賊人入侵大同府,禍害百姓多達數十萬,懇請虎侯降罪。”

    楊七掃了二人一眼,說道:“奪寇准復興府知府之權,遷任復興府、大同府、東晟府、西夏府四府協領,總管四府一切政務。

    奪陳江陵大同府知府之權,改任西夏府知府。西夏府沃土千里,比其他三府地方都要大。那是一塊寶地,如今交給你,就是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多謝虎侯!”

    二人並沒有因為陞遷而高興,也沒有因為降職而沮喪,反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陳江陵在楊七面前顯得很拘謹,寇准就很灑脫。

    倒不是因為寇准陞官了,而是因為他本身性格就是如此。

    “聽說,夏州被打爛了?”

    寇准試探的問楊七。

    楊七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確實被打爛了,而且夏州的百姓也被糟蹋一空了。”

    陳江陵聽到這話,臉皮明顯抽搐了一下。

    西夏府都沒人了,我這知府去,當什麼官兒?

    寇准似乎比陳江陵更操心這個問題,他煩躁的問楊七,“又從哪兒去弄人?殤傾子在遼國搶了一次,加上我從大宋花錢買人,如今才勉強把東晟府填了一半。

    而今又多了一個比東晟府大一倍的西夏府,上哪兒去弄人?

    要不,再讓殤傾子去搶一次?”

    楊七瞪了寇准一眼,沒好氣道:“你乾脆直接讓殤傾子拿三尺白綾吊死在復興關得了。從遼國搶了一次人,遼國已經有了防備,再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而且,我已經把殤傾子的遊騎軍留在了西夏府駐守。”

    寇准急躁的道:“那怎麼辦?從遼國搶不到人,大宋如今也在嚴查人口買賣,從大宋也弄不到人。難道就這麼任由西夏府空著?”

    “大宋……”

    楊七低吟了一句,冷冷的道:“那就以我的名義寫一封信給趙光義,讓他送十萬人過來。”

    寇准瞳孔一縮,驚愕道:“這怎麼行?”

    楊七側目,冷哼道:“哼!有什麼不行,反正災民、乞丐、土匪的,他也養不起。與其留著被那些貪官糟蹋,不如送到我這裡來。”

    寇准小聲解釋道:“我是說,陛下會答應嗎?”

    楊七冷聲道:“他也可以不答應。”

    寇准驚恐道:“你想做什麼?”

    楊七遙望著大同府,悠悠道:“把雁門關裡的三萬禁軍給餓死,你覺得如何?”

    “嘶”

    寇准倒吸了一口冷氣,震驚道:“你這是要撕破臉皮……”

    楊七冷聲道:“是他先撕破臉皮的。他不要臉,還想要讓我給他留臉,做夢。”

    寇准面目凝重的道:“那要是你把雁門關裡三萬禁軍都給餓死了,人家也不給呢?畢竟,雁門關在大同府境內。按如今的關係,人家駐防不駐防,在名義上都說得過去。”

    楊七眯著眼一笑,淡然道:“那我就寫一封奏疏送到遼國請封……”

    “你狠!”

    丟下了這話,寇準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楊七若是真的向遼國請封,那就被釘在恥辱柱上了。

    而趙光義,同樣也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不僅如此,趙家的江山也就變的岌岌可危了。

    雁門、復興兩關在手的楊七,隨時可以放遼人入關。

    到那個時候,大宋可就真的要看楊七臉色過日子了。

    雖然寇准心裡清楚,楊七絕不會這麼幹。

    可是,嚇唬趙光義,以及大宋的滿朝文武,足夠了。

    ……

    楊七率領大同軍回到大同府的時候,寇准代替他書寫的信件已經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趙光義的案頭。

    “嘭!”

    “豈有此理!”

    趙光義憤怒的把龍案上的筆墨紙硯掃到了地上。

    血紅的硃砂墨,濺滿了御階,御階上殷紅一片,像是有人喋血在此。

    “他竟敢威脅朕!竟敢威脅朕!”

    趙光義瘋狂的衝著大殿裡的群臣咆哮,“朕一定要誅他九族,把他千刀萬剮!”

    滿殿的文武,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靜悄悄的看著趙光義發怒。

    有關於信件的內容,群臣們已經知曉有關於趙光義暗中派人偷襲大同府的事兒,群臣們也已經知曉。

    怪誰呢?

    還不是怪你,沒事去撩撥那個楊瘋子。

    現在被人反打一手,沒了臉面,卻又拿那個瘋子無可奈何。

    現如今,人家已經騰出了手,真把他逼急了,十數萬大軍南下,一定會把大宋江山攪的天翻地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個瘋子要是把遼人放進了關內。

    那大宋江山可就完了。

    “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

    趙光義義憤填膺的咆哮,實在有失君威,趙普作為宰相,自然得出來勸解一下。

    聽到了趙普的聲音,看到了趙普的臉面,趙光義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樣,衝著趙普嘶吼,“你給朕閉嘴,如果不是你一直勸朕縱容那個小畜生,朕怎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趙普就不要臉了?

    趙普是很要臉的,好歹也是兩朝老臣了,趙光義如此在朝堂上謾罵趙普,趙普怎麼能忍?

    趙普臉色鐵青的低聲道:“自老臣跟隨太祖皇帝以來,一直忠心耿耿侍奉趙氏君王,殫精竭慮,夜不能寐。老臣從未奢望陛下能夠感念老臣的功德,但沒想到陛下如此折辱老臣,老臣乞骸骨!”

    趙普這位政壇不老松乞骸骨,無疑在朝堂上造成了一次大地震。

    有人欣喜,有人憂愁。

    欣喜的是,趙普一去,相位空虛,他們就能乘虛而入。

    憂愁的是,趙普一去,他們就失去了一個大靠山。

    跟著趙普混的朝臣們,在這一刻,紛紛站出來為趙普說話。

    盛怒之下的趙光義,根本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他毫不猶豫的冷聲道:“朕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既然你今日識趣的乞骸骨,那朕也沒有不准的道理。”

    趙普臉色一下子變的很難看。

    一招以退為進沒玩好,栽進去了。

    不過,趙普也是一個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當即摘下了官帽,躬身一了禮,“老臣謝陛下。”

    然後,趙普一甩衣袖,直接離開了大殿。

    走的很決然,很乾脆。

    趙普一走,趙光義冷冷的看著殿裡的群臣,低吼道:“你們誰有辦法,對付那個小畜生?”

    群臣低下頭,沉默不語。

    連素來鬼主意最多的趙普都沒辦法,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當然了,歷來朝堂上都不缺順竿爬的人,當即有一個新入朝的從四品武將,出班,躬身道:“啟奏陛下,似楊延嗣這種亂臣賊子,人人得兒誅之。

    臣願意統兵五萬,北上討伐楊延嗣。”

    一瞬間,朝臣們像是看白痴一樣的看著他。

    朝堂上,能打的已經不多了,滿打滿算,也就曹彬、石守信、呼延贊,三位老將算得上是能征善戰之人。

    曹彬和楊延嗣是翁婿關係,沒辦法領兵去。

    石守信根本不接這個燙手的山芋。

    呼延贊倒是願意去,但是他需要三十萬兵馬,並且還需要全權指揮。

    趙光義又怎麼可能答應?

    楊延嗣先後兩破遼**神耶律休哥的十萬大軍,而今有滅了李繼遷的三十多萬兵馬。

    如此能征善戰之人,麾下擁有十幾萬大軍。

    你帶領五萬人,去送菜?

    更何況毗鄰楊家的折家,還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都能調集十萬兵馬馳援。

    五萬兵馬,能做什麼?

    趙光義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著從四品的武將,冷漠道:“你以後不用上朝了,差事回頭也交了吧。”

    “陛下?”

    從四品的武將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錯在何處,就被金甲侍衛架了出去。

    群臣們在裝啞巴,趙光義只能點名了,“石老愛卿,朕派你去剿滅那個小畜生,你以為如何?”

    石守信心頭狂跳,遲疑了許久,低聲道:“還請陛下許臣四十萬兵馬,以及金牌令箭。”

    “四十萬?!”

    你還真敢開口。

    呼延贊才要三十萬。

    瞧著趙光義面色不善的盯著自己,石守信猶豫了一下,解釋道:“啟奏陛下,討伐楊延嗣之事,牽連甚廣。如今楊延嗣佔領西北五州,建立四府,麾下兵馬十幾萬,皆是參與過各種大戰磨礪出的精兵悍將。

    而其治下的勝州、代州,都毗鄰遼國。

    若是他請遼國援手,則臣要面對的,不僅只是楊延嗣的十幾萬兵馬,還有遼國的兵馬。

    除此之外,還有折家……”

    “夠了……”

    趙光義面色陰沉的能夠滴出血。

    趙光義雖然不知兵,但是還是會分析形勢的。

    所以,石守信一開口,他就知道石守信所言非虛。

    “還真讓那個小畜生坐大,騎在了朕的頭上……”

    趙光義怨恨的嘀咕了一聲,然後看向了李沆。

    武將們既然靠不住,那就只能靠文官了。

    “李沆,你以為呢?”

    李沆拱了拱手,沉吟道:“臣以為……當以安撫為主。”

    “張愛卿?”

    “臣以為……李大人言之有理。”

    “王愛卿?”

    “臣也以為李大人言之有理。”

    “……”

    趙光義問了一圈,也失望了一圈。

    沒有一個臣子能給他一個稱心如意的建議,這讓他覺得,自己養了一幫子廢物。

    “臣有本要奏。”

    “畢士安?”

    一個四十歲才勉強混到朝堂中層的老臣。

    對於畢士安此人,趙光義多多少少有些瞭解。

    老成持重,嚴於律己。

    “畢愛卿有奏,快快講來。”

    趙光義多少有些急切,他希望畢士安能給他一點兒悅耳舒心的東西。

    畢士安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為,楊家雖然驕橫跋扈,但是並未自立,也為未國。始終都是以大宋臣子自居。

    貿然討伐楊家,有點兒師出無名,難免招人非議。”

    老調常談。

    這就是趙光義對畢士安的評價,臉上急切的表情也換上了一副不耐煩的神色。

    “他目無尊上,目無朕,難道不是大罪?”

    趙光義惱怒的喊出了這句話。

    畢士安不慌不忙的道:“陛下,你且忍他一忍,留著楊家對您而言,對朝廷而言,並不是全都是壞處,也有好處。”

    “什麼好處?”

    趙光義冷冷的看著他,跟看剛才那個從四品武將一模一樣。

    “其一,可以阻止楊延嗣投靠遼國,一旦楊延嗣投靠了遼國,必成大禍。

    其二,有楊家屏拒西北,可阻擋遼國南下,我朝剛好可以借此,聚集力量,圖謀燕雲。

    其三,楊家既未自立,也未曾叛國。陛下北伐遼國之季,完全可以借助於楊家之力。楊延嗣麾下既然驕兵悍將眾多,剛好可以當一柄宰割遼國的利刃。

    一旦收服燕雲,陛下轉過頭,就能輕易收拾了楊家。”

    畢士安一番話,其實是趙普曾經勸解趙光義的話。

    可是,在不同的時機,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效果就不同。

    趙普和楊延嗣有久。

    因此,趙普說的話,趙光義總會帶著有色的眼鏡,仔細的審視一遍。

    可畢士安和楊延嗣並不交情,所以在楊家的事情上,趙光義自然能夠在客觀的態度上,去聽取臣子的建議。
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24
第0612章 在作死邊緣瘋狂試探的趙光義

    “安撫楊家?”

    趙光義試探的問御階下的群臣。

    群臣躬身,齊呼,“陛下聖明。”

    聖明個屁!

    趙光義心裡惱怒的罵了一句,越看越覺得階下的群臣都是廢物。

    趙光義面色陰沉的咬著牙,冷聲道:“可是那個小畜生問朕要十萬人,朕到那裡去給他找這十萬人?”

    “陛下……”

    李沆輕呼了一聲,拱手道:“陛下,今歲黃河氾濫,波及兩岸近六個州府,受災的百姓數十萬,現各州府耗費了數月,安置的百姓也不過三十萬,還有近二十萬的百姓流離失所……”

    說道這裡,李沆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言外之意,尚有二十萬百姓流離失所,不愁沒人給楊七。

    一瞬間,趙光義如同憤怒的雄師,低吼,“朕就是把這二十萬百姓坑殺,也不願意給那個小畜生一個人,這是資敵……”

    御史大夫聞言,輕咳了一聲,躬身道:“陛下慎言。”

    趙光義嘴角抽搐了一下,也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他冷冷的掃了一眼群臣,淡然道:“今日之事,封口,如果有人傳揚了出去,朕就誅其九族。”

    趙光義為此還特地看了文官們一眼,提醒了一句,“誰都不會例外。”

    “臣等遵旨。”

    趙光義頹然的看向了畢士安,“遷畢士安為參知政事,全權處理此事。”

    畢士安聞言,大喜,當即施禮,“臣遵旨。”

    這一樁煩心事甩給了畢士安,趙光義冷哼了一聲,就離開了大殿。

    回到了寢殿以後。

    趙光義就是一場歇斯底里的咆哮,一通亂砸。

    整個寢殿,被趙光義在砸了一個稀巴爛。

    趙光義憤怒的咆哮著,“欺人太甚,如何能讓朕嚥下這口惡氣!”

    “陛下息怒啊……”

    瞧著被砸的稀巴爛的寢殿,王繼恩苦著臉勸誡。

    “亂臣賊子都騎在了朕的頭上,你讓朕如何息怒?”

    趙光義瞪著虎目,充滿了凶光,看著王繼恩。

    王繼恩猶猶豫豫的說道:“奴婢也沒想到,那張德林竟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讓他去帶人劫楊家一家老小,非但沒劫到人,還惹出這個大的麻煩。”

    趙光義冷聲道:“你還好意思跟朕提張德林,如果不是因為他,朕豈會受如此奇恥大辱?”

    命令貌似是您下的,陛下……

    王繼恩心裡吐槽了一句,卻不敢當面說出來,以他對趙光義秉性的瞭解,他要真敢說出這話,保準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趙光義是皇帝,是聖人,是官家。

    他不會有錯,有錯的只能是手底下不成器的屬下。

    一年至此,王繼恩當下慘兮兮的跪倒在趙光義面前請罪,“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薦人不當,才會釀成如此大禍,懇請陛下懲處。”

    王繼恩這麼一跪,趙光義心裡的氣消了半截子。

    他無奈的擺了擺手,“你這個狗才起來吧。你也是想替朕出一口惡氣,才會出此下策。雖有錯,卻不是什麼打錯。

    怪就怪在那個張德林不成器……”

    遲疑了一下,趙光義眯起眼,低聲道:“既然是一個無用之人,那留著也沒什麼意思。”

    “陳琳?”

    一聲低呼,陳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寢殿內。

    “奴婢在。”

    陳琳在趙光義面前顯得很恭順,就像是一個毫不起眼的人一樣。

    但是,王繼恩在看到陳琳的時候,眉頭下意識的就皺起來了。

    就是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小子,在掌管了安撫司以後,分去了他大半的權柄。

    不僅如此,陳琳掌管的安撫司,一年半的時間內,明裡暗裡幫趙光義除掉了不少人。

    趙光義已經引其為心腹,視為左膀右臂。

    陳琳在趙光義心裡的恩寵,不低於王繼恩。

    王繼恩心眼兒並不高,他並不喜歡別人跟他共享權柄,陳琳已經被他視為平生大敵。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繼恩的目光,陳琳向王繼恩瞥了一眼。

    王繼恩眉頭一挑,暗自底下了頭。

    王繼恩深知為宮奴之道,他很清楚,高捧低踩的手段。

    在陳琳聖眷正濃的時候,他沒必要和陳琳硬碰硬。

    王繼恩的小心思,趙光義並沒有理會。

    喚過來陳琳以後,趙光義淡然道:“你派人去送張德林一程。”

    “諾。”

    話音落地,陳琳已經消失在了寢殿。

    王繼恩望著陳琳的背影消散以後,才眉開眼笑的恭維道:“陛下英明。”

    想當初,向趙光義推薦張德林的人是他,如今趙光義要張德林死,稱讚的人也是他。

    不論是在他眼裡,還是在趙光義眼裡。

    張德林都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而那些死在大同府內的汾州廂軍,就顯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趙光義單手捶打著胸膛,呼吸沉重的道:“朕還是嚥不下這口氣……”

    王繼恩挑了挑眉毛,沉吟道:“陛下……奴婢還有一策,可幫陛下出了這口氣……”

    “嗯?!”

    趙光義眉頭皺起,看向他。

    王繼恩笑眯眯的道:“陛下可記得後蜀國主、花蕊夫人、李後主、吳越王、北漢國主……”

    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的名字,越說笑容越勝。

    趙光義眼前一亮,低聲道:“你是說……苑東門藥庫……”

    苑東門藥庫,乃是趙匡胤在位時所建,是一個宮內比較秘密的部門,歸王繼恩掌管的內侍省管轄。

    從名字上看,這是一個專門為皇帝和後宮嬪妃配置草藥的地方。

    可實際上,卻是一個大宋最惡毒的部門。

    其秘密的庫房內,放的並不是什麼世間難得的珍貴草藥,而是囊括的天下至毒之物。

    藥庫的職責,就是配置無解的毒物,幫皇帝完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務。

    比如,有傳言稱,後蜀國主以及花蕊夫人,就是被趙匡胤用苑東門藥庫內配置的毒物毒死的。

    而趙光義繼承了這個部門以後,比趙匡胤玩的還嗨,他先後用苑東門藥庫配置的牽機藥毒死了李後主、吳越王、北漢國主……

    因牽機藥無解的毒性,被趙光義當成了賜死的利器。

    王繼恩一提苑東門藥庫,趙光義就想到了牽機藥。

    “牽機藥雖毒,但是要賊人親口服下,才能奏效……”

    趙光義瞥了王繼恩一眼,遲疑道:“小畜生久居代州,身邊均是親信。如何才能讓他親口服下牽機藥?”

    楊府的守備,外鬆內緊,趙光義曾經差遣陳琳多次派人滲透進楊府,都未能奏效。

    派出去的人,進入到代州以後,就泥牛入海,毫無動向。

    因此,想要用牽機藥暗害楊家的人,這個目的貌似很渺茫。

    “嘿嘿嘿……”

    王繼恩賤兮兮一笑,小聲的說道:“陛下可是忘了,陛下還有一枚棋子,如今是楊延嗣的座上賓。”

    趙光義皺眉,沉吟道:“你是說……沈倫?”

    王繼恩緩緩的點頭。

    趙光義搖頭,道:“沈倫性格方正,朕逼著他去代州,已經算是極限了。再逼他去暗害那個小畜生,他肯定不會答應。畢竟,他們二人可是師生……”

    “陛下……”

    王繼恩輕呼了一聲,獻媚的笑道:“這您可就想錯了……這文人,有傲骨的確實剛正,可是一旦退讓了一步,那一身的傲骨,就變成了賤骨頭。

    對付這些賤骨頭,只要用一些手段,他就會一退再退,退到最後,他們就會願意為陛下做任何事。”

    “哦?”

    趙光義挑眉,很有興致的問王繼恩,“那你說說,該如何把沈倫磨成一個更賤的賤骨頭……”

    王繼恩笑道:“陛下,當初沈倫可是為了他兩個兒子的前程,才會被迫去了代州。您說說,他這兩個兒子,若是犯了事,被陛下抓在了手裡,您是殺呢?還是不殺?”

    趙光義臉上頓時浮現出雀躍的笑容,讚歎的叫道:“妙極,妙極……”

    讚歎過後,趙光義對王繼恩道:“你即可下去安排。”

    王繼恩笑眯眯的退出了寢殿。

    出了寢殿以後,他並沒有急著去幫趙光義辦事兒,而是叫來了自己的親信小宦官,吩咐了一句。

    “差人去告訴三皇子,他想起復的事兒,咱家無能為力了,誰叫他手下的人不爭氣。”

    打發了親信小宦官以後,王繼恩一路往東而去。

    ……

    三日後。

    由新任的參知政事畢士安為主導的遷移災民移居西北的工作,已經準備妥當。

    黃河兩岸的十萬災民,整裝待發,準備進行一場人數眾多的大遷移。

    災民遷移的工作,耗資巨大。

    剛升任了參知政事,畢士安可不會在這個時候為趙光義找麻煩,引來趙光義不快。

    所以,遷移災民的耗費,自然不能讓大宋朝廷承擔。

    於是乎,他派人以官方名義,去信給了大同府。

    信的內容很簡單。

    你虎侯要的人,我們準備好了。

    但是怎麼把他們弄到你自己的地盤去,你自己看著辦。

    送信的信使一騎出了汴京城。

    等到了大同府的時候,信使就從一騎變成了十八騎。

    在大同府邊陲的地方,經過了仔細盤查以後,才被允許進入到大同府。

    而多出來的信使,在進入到了大同府城以後,就三三兩兩的消失在了城內。

    ……

    楊府。

    楊七手握著畢士安的長信,瞧著硬邦邦站在他面前的信使,冷聲道:“見到本侯,為何不跪?”

    大宋雖然不行跪禮。

    但是作為軍卒,在見到了高級將領或者高級勳貴的時候,還是要單膝跪地致禮的。

    而大宋的信使,雖然歸三省掌管,卻隸屬於樞密院,一應人員,都是軍籍。

    信使瞧了楊七一眼,咬了咬牙,沒說話。

    楊七拋下了手裡的長信,怒目而視,“你是看不起本侯,還是在藐視大宋軍法?”

    信使在楊七威逼下,屈辱的跪在了楊七面前,聲音沉重的道:“屬下參見虎侯……”

    “這還差不多……”

    楊七滿意的點了點頭,拿起了長信,一邊閱讀,一邊問,“信上說,十萬百姓,已經在黃河兩岸等候,具體在哪兒,你知道嗎?”

    信使搖頭。

    “讓本侯親自想辦法,去把人運過來。這又是什麼意思?”

    信使又搖頭。

    “本侯若是派大軍去接人,他們讓進嗎?”

    信使臉色一黑,依舊搖頭。

    楊七站起身,瞪眼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信使惱怒的反瞪著楊七,怒吼道:“我只是一個信使,只負責送信。”

    楊七不怒反笑,他戲謔的盯著信使,吧嗒著嘴,“你好歹也是將門之子,功夫也不弱,怎麼混成了這副德行?”

    信使氣咻咻的道:“聽說你要餓死我兄長,所以我來看看。”

    信使口中的兄長,就是雁門關守將李繼隆。

    而他,就是曾經和楊七在八賢王府前比武招親時,交過手的李子斌。

    楊七屈指敲打著桌面,搖著頭,感慨道:“說起來,你和你哥也算得上是將門虎子,你哥一心要振興你們李家。可是,到現在,也只是一個雁門關守將。

    如今遼人被我折騰的不敢南下,你哥連個仗都撈不到,又何談振興李家?”

    李子斌梗著脖子,別過頭,生氣道:“不用你管……”

    李子斌心裡也苦。

    曾幾何時,他在汴京城裡是一個玩世不恭的紈袴公子。

    風光、傲氣、不可一世。

    而楊七,除了才名以外,均不如他。

    即便是在家世上,楊家也遠沒有李家根紅苗正。

    誰曾想,幾載光陰一過。

    楊七成了雄踞一方的霸主,而他還是那個汴京城裡玩世不恭的紈袴。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楊七的存在,就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楊七吧唧著嘴,拍著李子斌的肩膀,說道:“要不,你們兄弟跟著我混吧。”

    “不可能!”

    李子斌果斷拒絕,鄙夷的說道:“我們李家,絕不做亂臣賊子。”

    楊七當即瞪眼,“討打。”

    ……

    楊七在挖牆腳的時候,沈倫卻恨不得把剛進門的人一把推出去。

    但是他只能心裡想想,卻不能這麼做。

    一個黏著假鬍鬚的宦官,站在沈倫面前,笑眯眯的問道:“沈相公,考慮的如何?”

    沈倫咬著牙低吼道:“你先告訴老夫,你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24
第0613章 坦白

    宦官從袖口掏出了一封奏本,遞到了沈倫面前,“貴公子當真是了得,貪污受賄也就罷了。可是草菅人命,就有些過了。最不該的,就是被御史抓住了把柄。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這讓陛下,很難辦啊……”

    沈倫翻閱著奏本,渾身顫抖著道:“老夫瞭解二郎,二郎絕不會幹出這種草菅人命的勾當。”

    “嘿嘿嘿……”

    宦官低聲一笑,“沈相公,這人是會變的。以前,貴公子在您身邊,由您盯著,自然不敢亂來。可是離了您的約束,貴公子就像那入了水的魚兒,能翻起什麼浪花,這誰也預料不到……”

    “你們……”

    沈倫渾身巨顫,臉色慘白,他一時間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內。

    以沈倫多年從政的經驗,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肯定,奏本上的那些齷齪事不是他兒子干的。

    可是,作為一個父親,在面對兒子生死攸關的問題上,那怕有那麼一丁點的存疑,也會在他心裡被無限的放大。

    趙光義在位期間,可不是他兒孫在位期間,文官還沒有把持朝政,刑不上大夫,也只是一個名頭。

    除了一些功勛卓著的老臣外,其文官被定罪以後,有什麼下場,完全看趙光義的心情。

    雖說趙匡胤在太廟內立碑,上面明確表明了不殺士大夫。

    可是,趙光義是什麼人?

    連趙匡胤都極有可能死在他的手上,趙匡胤的話,他又怎麼可能一定遵從?

    兒子的生死存亡就握在自己手上,沈倫很犯難。

    救還是不救?

    救就得違背良心。

    不救,難道眼睜睜的看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情發生?

    沈倫的內心很掙扎,也很煎熬。

    歷史上不乏大義滅親的例子,可是沈倫卻做不到。

    能夠大義滅親的人,那都是很重視名聲的權謀家,在他們眼裡,地位和名聲比什麼都重要。

    沈倫不一樣,卸下了一切職位以後,他就是一個有點名聲的教書匠,以及一個仁慈的父親。

    父愛是偉大的。

    偉大到,即便是明知被騙的時候,他們也會義無反顧的栽到騙局裡。

    沈倫頹然的癱倒在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問道:“陛下需要老夫做什麼,才能放過二郎一命?”

    宦官滿意的笑道:“沈相公不愧是做過參知政事的人,貴公子能有您這麼一位父親,當真是福緣深厚。”

    “快說!不然老夫改變了主意,就把你交給楊延嗣處理。”

    沈倫突然爆發,衝著宦官咆哮。

    宦官臉色一變,轉瞬即逝,繼續笑著對沈倫道:“沈相公既然這麼著急,那在下就不耽誤沈相公的時間了。陛下要的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是讓沈相公,閒暇的時候,在楊延嗣治下的地方轉轉,看到了什麼特別的東西,就說給他聽聽。”

    沈倫愕然,瞪著眼道:“老夫好歹也是擔任過參知政事的人,讓老夫給你們當探子,你們這是在折辱老夫。”

    宦官淡然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楊延嗣把這代州弄的密不透風,咱們費盡了心思,也探測不到什麼東西。所以只能勞煩沈相公幫幫忙了。”

    沈倫剛要反駁,就聽宦官又道:“沈相公別忘了,貴公子還在刑部大牢裡。我想,沈相公應該不會拒絕吧。”

    沈倫屈辱的咬牙道:“老夫答應了。”

    宦官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那在下就不打擾沈相公了。”

    “慢著……”

    沈倫突然開口。

    宦官移開的腳步重新回到了原位,笑眯眯的看著沈倫,“沈相公有什麼吩咐?”

    沈倫頹然道:“老夫覺得,大郎和二郎不適合當官。你傳話給陛下,讓陛下罷了他們的官吧。”

    沈倫一下子像是蒼老了十歲。

    渾身的精氣神似乎都被抽空了。

    想當初,他之所以前來代州,就是為了給兒子們謀一份錦繡前程。

    可事到如今,他為兒子們謀的錦繡前程,卻成了捆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鎖。

    沈倫為人方正,可並不代表他蠢。

    王繼恩能想到的陰損手段,他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沈倫彷彿已經看到了,在此之後,趙光義以他兒子作為要挾,向他提出一個又一個的要求。

    最終,把他逼上了絕路,使他身敗名裂。

    長痛不如短痛。

    沈倫索性咬牙,幫兒子們拋棄錦繡前程,好借此逃脫出這個陰謀的漩渦。

    宦官聽到了沈倫的要求,明顯的愣了愣,然後笑嘻嘻的道:“沈相公,貴府的大公子可沒犯事兒,不僅沒犯事,還有不少的功績呢。

    陛下已經決定左遷貴府的大公子擔任京兆尹呢……”

    一瞬間,沈倫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痛苦的癱坐在地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宦官對於沈倫的痛苦,沒有絲毫憐憫,笑眯眯的拱了拱手,退出了沈倫房內。

    ……

    沈倫這裡的消息,楊七傍晚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

    彭湃在楊七的書房內,細細的向楊七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楊七聽完以後,挑眉問道:“你是說,同李子斌一起進入大同府內的大宋信使,有人暗中去了大同書院,見了沈倫?”

    彭湃調笑道:“那人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卻不知道,他們一進大同府邊陲,咱們的人就已經密切的盯上了他們。雖然他們進入大同府城以後,布下了好多疑兵,但是屬下還是輕而易舉的就抓住了他們的首尾。”

    “滋滋~”

    楊七吧嗒了一下嘴,饒有興致的坐在椅子上,笑眯眯道:“趙光義還真是賊心不死啊!不知道我這位老師會怎麼做呢?”

    彭湃遲疑了一下,道:“要不要屬下派人盯著他?”

    楊七擺手,“不用。我倒是想看看,我這位老師究竟會怎麼做。”

    正在這時,如夢匆匆進入到了書房,欠身施禮過後,輕聲道:“公子,沈夫子求見。”

    沈倫雖然在大同書院內擔任副山長,但是卻統管著書院內大大小小的事務。

    而他本人又教了數科,在書院的學子們中間頗有威望,久而久之,大同府內的人,對他皆稱夫子。

    聽到沈倫求見,楊七明顯感覺到有一些意外。

    旋即,他輕笑道:“請我這位老師進來。”

    如夢去迎沈倫。

    楊七似笑非笑的問彭湃,“彭湃,你猜猜,我這位老師來了之後,會跟我說什麼?”

    彭湃直言道:“屬下猜測,八成可趙光義讓他做的事情有關。”

    “且看吧……”

    說話間。

    沈倫在如夢引領下,進入到了楊七的書房。

    沈倫的臉色很蒼白,進入到了書房以後,立馬向楊七施禮,“沈倫見過虎侯。”

    楊七擺了擺手,道:“你我師生間,不必這麼多禮。如夢,看座。”

    如夢為沈倫搬過來一張椅子,沈倫緩緩坐下。

    然而,沈倫坐下以後,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楊七。

    楊七愣了愣,擺手道:“如夢,彭湃,你們先下去。記得把門帶上。”

    如夢和彭湃一走。

    沈倫猛然站起身,撲到楊七桌前,揮淚如雨,“延嗣,你救救老夫……”

    楊七明顯的愣了一下,眉頭輕輕挑起,略顯驚訝的道:“老師不必驚慌,坐下慢慢說。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在我楊延嗣的地盤裡,害老師?他活膩了?”

    沈倫哭訴道:“他們不是要害老夫,而是要逼著老夫害你啊。”

    接下來,沈倫就把之前發生在他房內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訴了楊七。

    楊七聽完以後,嘴角直抽抽,“趙光義好歹是帝王之尊,怎麼變得這麼下作?”

    沈倫遲疑了一下,說道:“陛下做事,向來如此……”

    沈倫又緊張的道:“延嗣,你一定要救老夫的兩個孩兒……”

    楊七看著沈倫,沉吟了片刻,道:“趙光義既然要用兩位師兄威脅老師,那麼肯定會派人密切的監視著兩位師兄。

    要把他們從趙光義眼皮子底下弄出來,可不是簡單的事兒。”

    沈倫有些慌神,“這可如何是好?”

    楊七瞧著沈倫明顯的已經喪失了理智,出聲安撫道:“此事還得從長計議,老師不必擔心,回頭我會暗中派人過去,暗中保護兩位師兄,一旦他們有危險,我會立馬設法營救。”

    沈倫沮喪道:“難道就沒法子解開這個死結?”

    楊七思慮了良久,低聲道:“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老師配合的話,我們可以先設法讓趙光義放鬆警惕。然後再趁機營救兩位師兄。”

    沈倫愣了愣,“你是想……讓老夫暗中給陛下傳遞消息?”

    楊七鄭重道:“每個月,我會送給你一份消息,你謄抄一份送給他們即可。”

    “也唯有如此了。”

    沈倫哭喪著臉,點了點頭。

    然後他站起身,衝著楊七拱了拱手,邁著顛顛倒倒的步伐,出了楊七書房。

    “哎~”

    楊七長嘆了一口氣。

    彭湃在此時,恰巧進門。

    “少爺因何嘆氣?”

    楊七舔了舔嘴唇,陰沉的一笑,“趙光義這是非跟我過不去啊。”

    “要不……”

    彭湃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屬下派人弄百十斤的火藥,去汴梁城一點,弄死他。”

    楊七愕然的看向彭湃,“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暴力了?”

    彭湃嘿嘿一笑,“屬下在溝裡丘,見識過了新火藥的威力以後,有點喜歡上了它。”

    楊七瞪了彭湃一眼,“你是探子頭目,不是死士頭目。暴力要是能夠解決所有問題,那還要權謀幹嘛?”

    彭湃乾巴巴一笑,撓了撓頭。

    “少爺教訓的對。”

    楊七捏著下巴,挑眉道:“還是需要有點兒脾氣的,不然別人以為我們是泥捏的……”

    楊七下意識的眯起眼。

    “派人去給我找到張德林,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嘿嘿嘿……”

    彭湃賤兮兮的一笑。

    楊七皺眉,“笑什麼……”

    彭湃樂道:“屬下知道少爺是個不吃虧的性子,所以在西夏府的時候,屬下就已經派人去找張德林了。”

    楊七挑眉,愕然。

    “人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汾州廂軍的軍營裡窩著,連帶他麾下那些個軍卒,也一起在軍營裡窩著。”

    楊七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倒是像個沒事兒的人一樣……”

    眼中閃過一道冷光,楊七吩咐道:“人既然已經找到了,那就讓他們去死吧。大同府的數萬亡魂需要祭奠。”

    “您就瞧好吧。”

    彭湃笑了笑。

    楊七點點頭,“我會讓火山衛配合你的,別讓他們死的太舒坦……”

    過了半晌,見彭湃還站在自己身邊,楊七側目,“你怎麼還在這兒?”

    彭湃試探的問道:“屬下……屬下就是想知道,剛才沈夫子過來到底幹什麼?”

    楊七愣了愣,搖頭一笑,“你不說我差點忘了。”

    “嘿嘿……”

    楊七低笑了一聲,“你能想到,我這位老師是來找我坦白的嗎?”

    “坦白?”

    彭湃一臉愕然,“沈夫子把一切都告訴您了?”

    楊七點點頭,感慨道:“連我都沒想到,我這位老師,居然會跟我坦白這件事。我原以為,他會背著我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如今看來,我這位老師,怕是已經對趙光義死心了。

    這樣也好,我手裡又多了一個中流砥柱可以用了……”

    彭湃有一些焦急的看著楊七,抓耳撓腮的道:“趙光義到底想讓沈夫子做什麼?”

    彭湃搞情報時間久了,開始染上一點兒職業病了。

    什麼消息,他不刨根問底的問清楚,似乎心裡總有貓爪子一樣在撓。

    楊七早就發現了彭湃身上開始有這個毛病了,所以並沒有在意。

    而是細細的把趙光義威脅沈倫的事情,告訴了彭湃。

    臨了了,楊七幽幽道:“老師既然求到了我的頭上,那我自然應該幫忙。你統治汴京城潛藏的稻草人密切注意著。”

    “明白。”

    彭湃走了以後,楊七換上了一身黑色的錦服,藉著剛剛露頭的月色出了楊府。

    一路到了知府衙門。

    陳江陵早早的在衙門口等候。

    “人到齊了嗎?”

    見到了陳江陵以後,楊七開口就問。

    陳江陵恭敬的向楊七施了一禮,鄭重道:“回稟虎侯,人齊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25
第0614章 議政

    話音落地,陳江陵引領著楊七進入到了府衙的大堂。

    府衙大堂上,早已有兩人在等候楊七。

    一個是寇准,一個是陳耀。

    外加上引領楊七的陳江陵,此三人算得上是楊七手下文官所屬中的肱骨之臣。

    楊七到了大堂以後,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大堂上的首座。

    寇准和陳耀給楊七見禮以後,也隨著坐下。

    陳江陵也隨即坐下。

    四人坐定以後,楊七率先開口,“召集你們三個到這裡的目的,你們應該都清楚吧?”

    寇准三人點了點頭。

    “對李繼遷的戰事已經告一段落了,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應該都不會有大規模的戰事發生。所以,我們要趁著這段時間,讓四府盡快的繁榮起來。

    大同府蒙難,東晟、西夏二府新入,此三府,可以說是我們之後重點的治理的地方。一應的政策,都得向這三府傾斜……”

    “咳咳……”

    寇准乾咳了一聲,鄭重道:“想要三府之地盡快的繁榮起來,這很難辦。目前,有三個問題,是我們必須解決的。

    其一,東晟府地廣人稀,西夏府甚至一個百姓都沒有,我們必須想辦法讓兩府內的人口盡快的充實起來。沒有人口的話,我們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沒辦法讓兩府繁榮起來。

    其二,虎侯治下的地方急劇的擴張,需要的人手越來越多,可我們並沒有那麼多人可以用。目前,四府境內,所缺的官員人數,已經達到了上千人。我們必須盡快的收攏一批人手,充實各府衙和縣衙。

    其三……”

    提到其三的時候,寇准明顯頓了一下,然後怨念深深的看向了楊七,“其三,我希望虎侯以後別動不動的減免各地的賦稅?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已經擾亂了秩序?

    目前,你治下有四府,大同府有一半的地方被你減免了賦稅,復興府、東晟府、西夏府,三府完全不繳賦稅。

    也就是說,現如今,你治下的四府之地,僅有大同府一半的地方在繳納賦稅。

    你知不知道,這些百姓已經開始有了怨言,他們有些地方甚至開始了抗拒繳稅。

    長此以往下去,大同府必然大亂。”

    楊七想開口解釋兩句,可寇准完全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只聽寇准又道:“而且,百姓們一旦習慣了不交稅,你突然再讓他們繳稅的時候,會出更大的亂子。”

    楊七坦言道:“歷朝歷代以來,被沉重的賦稅逼上絕路的百姓多不勝數。”

    寇准鄭重道:“我知道你心存善念,不願意去剝削百姓。可是你如今治理著四府之地,手下的官員多達三千人,軍隊的數目已經被你擴充到了十六萬。官員要拿俸祿,軍卒要吃軍餉。

    在這兩方面,每一年都需要一大筆的開支。

    還有,大同書院、復興武院,以及各府各縣的書院、私塾、講武堂,這些都是由官方出錢,甚至還管著年幼的學子們的吃食。

    這一筆開始也不小。

    此外,四府的建設,不論是築城、修橋、鋪路、建立官邸等等,這也需要錢。

    林林總總加起來,每一年的耗費,多達千萬兩。”

    楊七皺眉,道:“四府之內的商稅,應該能勉強維持吧?”

    寇准聞言,瞪眼道:“斂商人之財,造福百姓,這個政舉我是贊同的。可是不能完全把希望都堆在商人身上。這並不穩妥,就拿最近來說。

    大同府遇襲,不少商人蒙難。整個大同府的商人少了六成。相對的商稅也一下子少了六成。

    還有豐城,豐城的繁榮,靠的就是商人們和野乞部族的貿易才繁榮起來的。

    可是,如今野乞部族被打的幾乎除名,貿易立馬銳減了三成。

    府庫裡存的錢財,在被你大肆的撫卹和賞賜過後,幾乎消耗一空。

    不僅如此,我還向南國錢行支取了不少。

    由此可見,把希望都堆在商人身上,一旦出現了什麼搏動,對於四府的打擊就是毀滅性的。”

    楊七突然想說一句,我有足夠的辦法能讓四府的商業繁榮起來。

    不過,話到了嘴邊,就被他嚥下去了。

    楊七有辦法讓四府繁榮起來,甚至在他活著的時候,可以做到不征一分一毫的稅賦。

    可是,這不代表他的繼任者也能做到這一點。

    換作是以前,楊七或許不會在意這種事兒。

    可是,自從小宗衛出生,初醒又懷上了孩子以後,楊七多多少少就為後代想一想了。

    征不徵賦稅,這對楊七對四府之地的統治並沒有多大的影響。

    遍地都是封建王朝,大家都在徵賦稅。

    楊七徵稅,百姓也不會說什麼。

    楊七覺得這不是一個大問題,也不想跟寇准在這個問題上斤斤計較,所以他擺了擺手,道:“你如今是四府協領,有關於稅賦的事宜,就由你負責。

    我的要求很簡單,你核定一個標準,然後在這個標準的基礎上,減半徵收。”

    寇准站起身,躬身向楊七施了一禮。

    陳耀和陳江陵也一起起身施禮。

    他們這一禮,是代替百姓施的。

    楊七讓他們坐下,說道:“說人口的問題吧。我問大宋要十萬百姓的事情,大宋已經答應了。但是,人在黃河河畔,怎麼遷移過來,人家不管,所以只能我們想辦法。

    把人從黃河河畔遷移過來,無非耗費一些錢糧。

    大宋官家摳門,不願意出。

    那我們出。

    這件事,就由陳江陵負責。

    這一批人,以後就安置在西夏府,由你管理了。”

    陳江陵顯得有些驚喜,最近他這個光桿司令頭髮都快瞅白了,如今,終於不用再當光桿司令了。

    “臣一定盡心竭力把這件事辦好。”

    寇准在這個時候,眯著眼插話,“陳兄,既然要做,那麼就乾脆做徹底一點。”

    “怎麼講?”

    陳江陵茫然。

    楊七和陳耀也饒有興致的看向了寇准。

    寇准冷冷的道:“今歲黃河氾濫,黃河邊上可是有不少災民。與其讓這些災民在黃河河畔被貪官禍禍,不如全部帶回來。

    到時候你去接人的時候,就放出話去。凡是願意跟你過來的,每一戶給一百畝的良田。

    反正咱們有的是地,他們有多少人,咱們都吃的下。”

    “嘶~”

    陳江陵和陳耀倒吸了一口氣。

    暗嘆寇准的狠辣。

    楊七愕然的看著寇准,他完全沒想到,真心投靠了他的寇准,挖牆腳這麼狠。

    “就這麼辦!”

    楊七當即拍板,一錘定音。

    陳江陵面色潮紅的道:“虎侯、寇協領放心,我陳江陵一定會弄更多的人回來。”

    楊七點點,“如此,西夏府的人口應該能充實一些。不過,還不夠。四府境內,繼續張榜,鼓勵生育。多生一個孩子,發十兩銀子。男女不限。”

    寇准張了張嘴,想反對。

    歷朝歷代都有鼓勵生育的時候。

    畢竟,每一次朝代更替以後,死了那麼多人,總的鼓勵生育,盡快的填充人口。

    可是像楊七這種直接發錢的,卻沒有。

    寇準可以想像,一旦這一條政令一出,四府境內的新生兒,將會有一個井噴式的增長。

    不過最後寇准還是忍住了。

    他本來想提醒楊七,人口過度的增長四府之地未必容得下。

    可是,他突然想到了楊七搶地盤的本事和速度。

    他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他覺得,有可能四府百姓新生兒的降臨速度,比不上楊七搶地盤的速度。

    見沒有人反對,楊七就開始議下一項。

    “這充實官員的問題,確實有些難辦……”

    雖然楊七廣建學府、書院、私塾等培育讀書人,可是這個培育的過程,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目前,考進大同書院的學子,不到三百人。

    這還是近一年積累下來的。

    就這三百人,全部拉出去當官,也堵不住四府境內的缺口。

    不說別的,就單單是現在的大同府知府、東晟府知府,兩地的主腦官員,目前還處在空缺的狀態。

    原本楊七還覺得自己麾下人才濟濟的。

    現在才發現,他麾下缺人缺的厲害。

    楊七下意識的看向寇准,寇准也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沒辦法,西北的軍漢足夠多,讀書人卻很少。

    四府境內,凡是有點兒本事,能當官的,如今都被寇准徵調到了府衙的。

    即便如此,還不夠。

    “能不能想辦法從大宋弄點?”

    楊七提議。

    寇准眉頭緊皺,說道:“能弄到是能弄到,可是你也知道,進來的有八成都是別人安插的人手。這些人一旦多了,四府之地就不好管了。”

    楊七沉吟了片刻,說道:“試一試,一股腦的全部堆到東晟府和西夏府去。不管他們存摺什麼心思,都往死裡用。榨乾了他們的利用價值,等咱們的人手培育出來了,就踢開他們。”

    寇准主動攬下了此事,“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四府的政事處理完了,楊七開始說一些軍務上的事兒。

    “我準備重新建立晉軍,人數五萬,駐紮在東晟府。”

    打仗的時候,人總是覺得不夠用。

    所以,楊七準備再次擴充軍隊人數。

    這個提議剛說出來,寇准就立馬反對,“不行,東晟、西夏兩府境內的人口本來就是新安置的,地廣人稀的,耕種都不夠用,就更別提再徵兵了。

    經過了兩次大戰,復興、大同兩府的青壯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再徵兵,兩府境內的青壯就抽調空了。”

    陳耀在一旁突然開口道:“也不是不行,可以效仿唐朝的府兵制度。戰時為兵,閒時為農。如此,在碰到大戰的時候,能夠輕易的召集出一支大軍;無戰事的時候,也不用擔心耕種。”

    “不妥不妥……”

    寇準沒有說話,陳江陵率先開口。

    “虎侯之前訂立的新的兵役制度,遠比府兵制度更穩妥。這才是真正的藏兵於民,只需要五年,一旦大戰臨近,我們就能匯聚出一倍的兵力。

    虎侯麾下的兵馬目前有十六萬,也就是說,五年以後,逢大戰,就能匯聚起,三十萬左右的兵力。”

    楊七鄭重道:“東晟府必須有人鎮守。我不希望,再有類似大同府被偷襲的事情發生。”

    寇准反問道:“鐵騎軍不能兼顧嗎?”

    楊七搖頭,“鐵騎軍是我精心打造的精銳,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對付強敵的。”

    陳耀再一次開口,道:“不如,府兵制和新兵役制度共用,你們覺得如何?”

    楊七愣了愣,點頭道:“那就一起並用吧。”

    敲定了四府境內的一切政務,四人又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其他的事物的細節。

    臨走的時候,楊七拍著陳耀的肩膀道:“豐城暫時劃撥的復興府,以後就由你擔任復興府知府。復興府的一切政務,在寇准的治理下,皆步入了正軌,不像其他三府那麼忙碌。剛好適合你。”

    陳耀激動的道:“多謝大人。”

    楊七又對寇准道:“你協領四府,順便兼顧一下東晟府。”

    寇準點點頭,“明白。”

    楊七最後對陳江陵道:“你不會止步於此的。”

    相比於寇准和陳耀的陞遷,楊七給陳江陵的是一個承諾。

    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但是以楊七今時今日的地位,他的承諾,說價值萬金也不為過。

    而陳江陵,要的就是楊七的承諾。

    以他如今的在楊七麾下的地位,遷來遷去,頂多也是一個知府,很難再進一步。

    他心裡很清楚,他是不可能代替寇准在楊七心中的位置的。

    所以,他需要一個未來。

    楊七也給了他一個未來。

    辭別了寇准三人,楊七就踏著月色,回到了府裡。

    時間已經到了三更天了。

    府裡的人都睡下了。

    楊七沒有去打擾曹琳和初醒,他讓人給他準備了被縟,自己在書房裡睡了。

    ……

    翌日,清晨。

    楊七起身以後,簡單的吃過了一些早膳。

    到了書房內處理了一些政務,就聽到了如夢說陳耀求見。

    楊七一臉疑惑的讓人帶陳耀進來。

    昨夜,已經跟陳耀聊過了政務。

    陳耀今日一大早,趕早的入府,難道是因為昨夜的事情,還有什麼問題?

    陳耀在如夢帶領下,進入到了楊七的書房。

    引人注意的是,他手裡捧著一個黑漆盒子。
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26
第0615章 南國通寶

    “什麼東西?”

    當陳耀在楊七注目下,把黑漆盒子擺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的時候,楊七疑惑的問。

    陳耀打了一個啞謎,笑嘻嘻的說道:“您瞧瞧就知道了。”

    楊七狐疑的掀開了黑漆盒子的一角,打開盒子以後,就看到盒子正中靜靜的躺著三個圓坨坨。

    渾圓、透亮、有光澤。

    暗黃、銀色、金黃。

    “鑄造出來了?”

    楊七隨手捻起了那枚金黃色的錢幣,把玩了一下,驚訝的問。

    陳耀點了點頭,笑道:“今早的時候,南國錢行豐城分行的管事,派人送到了下官手上。下官拿到了以後,立馬給您送了過來。”

    楊七仔細的觀察著三枚錢幣。

    金、銀、銅各一枚。

    銅幣和金幣、銀幣有明顯的差異。

    銅幣呈現方孔狀,鏡片大小。

    正面銘刻著方方正正的‘南國通寶’四個大字,背面光禿禿的,並沒有字。

    有人或許奇怪,楊七為何會把這銅幣鑄造成方孔狀,為何不和金銀幣一樣,鑄造成渾圓呢?

    這恰恰就是我們老祖宗的只會體現。

    似清末、民國時期鑄造的渾圓的銅幣,明顯有些捨本逐末了。

    當然了,那是時代的產物。

    當時的人都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

    可是,月亮圓了,未必是好事。

    雖然從外觀上看,方孔狀的銅幣沒有渾圓狀的銅幣好看。

    但是論實用性,方孔狀的銅幣遠超出渾圓狀銅幣百倍。

    渾圓狀的銅幣,並不便於攜帶。

    經常會有遺失的事情發生。

    在用的時候也不方便,一枚一枚的數,多了,就容易丟三落四。

    方孔狀的銅幣就不一樣了,攜帶的時候,即便是沒有荷包,也能用一根草繩串起來,就能夠輕易的提走,還不容易遺失。

    在交易的時候,雖然也是一枚一枚的數,但是卻不會丟三落四。

    只要用繩子串著,輸多少都不會丟。

    至於銀幣和金幣的為何沒鑄造成方孔狀,那也是有說道的。

    銀幣和金幣代表的面值比較大。

    就像是後世的五十塊面值和一百塊面值一樣。

    其自身的價值,決定了它們會被好好的保管。

    而其交易的數量和次數,會比銅幣少很多。

    鑄造發行的數量也相對會少一些。

    所以,對於它們的鑄造,自然是更精美美觀為主。

    最重要的是,楊七這麼做,等於是直接把金銀和貨幣畫上了等號。

    這麼做,將會大大的減弱銅幣消耗量。

    也就是說,當金銀幣面世以後,那些喜歡囤錢的土財主們,再也不會大批量的囤積銅錢了。

    他們會選擇面值更高、數量少、更精美的金銀幣囤積。

    在後世的時候,楊七在許許多多的史書上,經常會看到歷朝歷代在面對銅的問題上,都會出現緊缺。

    這也錯誤的引導了許許多多的史學家們嚷嚷著中國缺銅。

    但是,中國真的缺嗎?

    從夏商周,一直到秦朝,歷經幾千年。人們一直以青銅器為主,從兵器、烹飪器具、樂器一直到最小的金屬製品,大多沿用的都是銅。

    而其後的朝代,銅也佔據著獨特的地位。

    歷朝歷代的貨幣,都以銅錢為主。

    如此大規模,廣泛的應用之下,依然又持續了上千年。

    中國,真的缺銅嗎?

    其實,中國並不缺。

    之所以出現短缺,並不是銅的產量問題。

    原因有兩點。

    其一,殉葬。

    殉葬是一個中國的傳統。

    一直可以追溯到幾千年前。

    而殉葬掩埋的銅就數不勝數。

    往往,一個墳裡面,就埋下一個礦。

    這並不是誇大,而是事實。

    諸如夏商周秦時期,諸侯、天子等墓穴,殉葬用的九成就是青銅器。

    更有甚者,連棺槨都是銅的。

    往後的朝代雖然沒夏商周秦時期那麼誇張,但是銅器也佔有極大的比重。

    其二,藏富。

    銅幣是古代的主流貨幣,貫穿了整個封建王朝。

    中國人骨子裡喜歡藏富,講究才不露白。

    這就導致了古代的許多土豪,喜歡把錢埋在土裡。

    而且還不是一家,有錢的人家,有一家算一家,基本上都有這個怪癖。

    讓人覺得哭笑不得的是,有很多財富,埋到了地下以後,就再也難以重見天日。

    或者是老子死的時候來不及跟兒子說;或者是有災難發生,導致了土豪們把錢埋了以後,就帶著家人們逃難,再也沒回來。

    等等。

    總而言之,財富就這麼被埋在地下,讓人給遺忘了。

    有人或許會質疑,質疑說舉的這些例子太片面,太單個,遠遠不能代表大多數人。

    不錯,這確實是一個個獨特的個例。

    可是,給它們一個個的加上幾千年的年限,那就不是個例了。

    而是很多。

    所以說,中國並不缺銅。

    只是因為它的特殊意義,而被大規模的隱藏。

    楊七發行金銀幣,就是為了避免這種弊端繼續被延續下去。

    明明貨幣的種類很多,幹嘛又要跟銅死磕下去。

    留著造炮多好……

    咳咳。

    言歸正傳。

    南國錢行鑄造的金幣和銀幣,除了顏色不同外,其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正面銘刻著‘南國通寶’,背面卻不是光禿禿的,而是一座山。

    唯有熟悉的人,才曉得這座山,就是楊七命名的忠義山。

    在設計錢幣初期的時候,楊七曾經有過許多的設想。

    想過套用後世的錢幣的花紋、想過龍頭、想過長城等等

    甚至,楊七還想過用自己的頭像。

    但是,到最後,都被他否決了。

    楊七發現,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他永遠無法忘懷的地方,那麼這個地方就一定是忠義山。

    如今的忠義山,已經被墳頭填滿了。

    十幾萬的人,埋葬在忠義山。

    在外人看來,他們的死,是為了國為了家。

    可是,只有楊七自己心裡清楚,這些人,都是因為他才死的。

    為了他一個念想,為了他一己私慾。

    楊七希望世人能夠記住他們。

    隨手捻起了銀幣,楊七輕輕一吹,放在了耳邊。

    並沒有聽到熟悉的輕吟聲,這讓楊七很失望。

    “第一批鑄造了多少?”

    楊七放下了銀幣,抬頭問陳耀。

    陳耀激動道:“第一批,金幣十萬枚、銀幣五十萬枚、銅幣一千萬枚。只等您一聲令下,就可以發出去給百姓用了。”

    “太少了……”

    楊七感嘆了一句,說道:“讓工匠們繼續鑄造,快速鑄造,能造多少就造多少。”

    陳耀驚愕的道:“南國錢行豐城分行的存金恐怕不夠……”

    楊七淡然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我會讓南國錢行配合你的,你只管鑄造就行。”

    陳耀點了點頭,問道:“何時發出去給百姓用?”

    楊七樂了,“難道還要選個黃道吉日?”

    陳耀窘迫的道:“主要是……下官不知道怎麼讓百姓去用這些錢……”

    貨幣的發行,確實是一個問題。

    大宋,以及往上數歷代的朝廷發行錢幣,他們回讓錢幣慢慢的流入市場。

    最直接的就是由朝廷直接花出去。

    比如發給朝臣們俸祿、軍卒們軍餉、各處官造工匠工錢等等。

    這種發行的手段過於緩慢。

    如果碰上一個喜歡改年號的皇帝,那麼很有可能出現,有些百姓還沒見過這個年號的錢,另一個年號就已經誕生了。

    比如,趙光義的孫子,仁宗皇帝趙禎。

    他就是個喜歡換年號的皇帝。

    皇帝總覺得換年號是他們的權威。

    其實這並不利於一個朝代的統治。

    更不利於一個民族文化的凝聚。

    很顯然,楊七是不需要用這些手段的。

    有南國錢行在手,楊七可以輕易的把貨幣散出去。

    楊七指點陳耀道:“你先派人把錢分成三份,分別給大同府分號、復興府分號各送一部分。在這個期間,你可以讓人出去放放話,把新錢的好處以及新錢的精美告訴大家。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之後,我會讓寇准配合你,在本月各級官員發放俸祿的時候,用新錢。

    一旦新錢出現,百姓們就可以去錢行以舊折新,兌換新錢。

    如此一來,新錢換出去了,也開始流通了。我們還能得到不少的久錢,重新鑄造。”

    “咕嘟~”

    陳耀吞嚥了一口口水,激動道:“那我們豈不是能趁機大賺一筆?”

    陳耀口中的大賺一筆,指的是火耗。

    遍天下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新錢比舊錢值錢。

    而舊錢折新,就要計算火耗。

    除此之外,還有淨含量。

    楊七鑄造的新銅幣的含銅量,僅有八成五,剩下的一成五,是鐵合鉛。

    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坑人,而是為了硬度和磨損度考慮的。

    當然了,最黑的應當屬金幣。

    含金量僅有七成。

    金本身就比較柔軟,所以要想讓它夠硬,必須多加鐵、鉛。

    這也是為何楊七鑄造出來的金幣,又硬又漂亮的緣故。

    瞧著陳耀貪婪的嘴臉,楊七瞪了他一眼,“百姓的錢就別賺了,實誠一點。商人的……可以賺一賺。”

    陳耀依舊激動。

    一金當萬銅。

    金幣雖然少,可是論價值,遠比銅幣價值更高。

    “明白。”

    陳耀當即就興沖沖的下去安排了。

    雖然他本人並沒有在這件事當中得到什麼利益,但是他就是感覺心裡特別爽,特別痛快。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陳耀走了以後,楊七重新摸索了一下盒子裡的三枚錢幣。

    這是屬於他楊七,象徵著他楊七的第一批錢。

    楊七要好好的保管。

    並不是因為它們的價值,而是它們本身的象徵意義。

    ……

    從陳耀離開了楊府的第二日起,在大同府內就有一則留言傳開。

    傳言說,南國錢行的南錢,要在大同府內流通。

    南錢不僅有銅錢,還有銀錢、金錢,鑄造的特別精美。

    而且,一枚銀錢,可以當一百枚銅錢;一枚金錢,可以當一百枚銀錢。

    一瞬間,整個大同府瘋狂了。

    許多人看著自己手上提著的一串串的銅錢,開始生出了嫌棄的心思。

    這一串銅錢,要是變成一枚銀錢,豈不是拿著又方便又快捷?

    家裡水甕裡埋了一罐子的銅錢,要是換成兩枚金錢,豈不是目標更小,更方便藏?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想要一睹為快。

    都想看看新錢到底有多精美。

    一時間,南國錢行的門檻快被踏破了。

    南國錢行都沒辦法做生意了。

    夥計們已經不算帳了,一個個排著隊的跟人解釋,南錢暫時還不發行的事實。

    百姓們一個個乘興而來,失興而歸。

    也有一些頑固分子,直接賴在南國錢行就不走了。

    說什麼也要拿到新錢才走。

    他們嚴重的懷疑南國錢行在欺騙他們。

    南錢既然是南國錢行發行的,南國錢行怎麼可能自己沒有?

    這類人,即使在千年以後,依然不缺。

    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麼壞心思。

    就是想搶在別人前面,難道好東西,先在別人面前炫耀一把,博取一些虛榮心而已。

    商人永遠是嗅覺最敏銳的一群人。

    一切有利於他們行商的東西,他們都會盯著不放。

    金銀幣的出現,簡直是為他們量身打造的。

    他們早就過夠了背著沉重的錢袋,或者是拉著一車車的銅錢去交易的日子。

    雖然南國錢行的出現,大大的便利了他們行商。

    甚至他們私底下還玩起了南票。

    就是用南國錢行存錢的票據當錢直接交易。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認可南票。

    南國錢行並沒有鋪到大宋、南國、遼國、西北的每一個角落。

    所以還是有很多人不認可南票的。

    比如那些死板的黨項人。

    他們更喜歡真金白銀的交易。

    金銀幣的出現,幫他們解決了這個困擾。

    他們迫切的希望盡快弄到金銀幣。

    而且,他們完全不擔心南錢出了西北就用不了了。

    在大宋、遼國、南國均有南國錢行。

    南國錢行的信譽在哪兒擺著呢。

    而作為商人中的佼佼者,西北最大的商人。

    曹琳已經起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心思。

    當曹琳穿著一身惹眼的大紅衣衫從楊七面前第八次走過的時候。

    楊七扔下了手裡的那本《東晟府戶籍奏》,翻了個白眼,問曹琳,“你這是要鬧那樣?”

    一聽楊七一開口,曹琳就像是一隻花蝴蝶一樣撲到了楊七面前,開門見山的問道:“郎君,你要發行南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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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6章 恐懼纏身的張德林

    “嗯~”

    楊七輕點額頭,疑問,“怎麼了?”

    曹琳看起來很亢奮,“能不能劃撥幾萬枚金幣給妾身用用?”

    “幾萬枚?”

    楊七側目,沒好氣道:“滿共就鑄了十萬枚金幣,給你劃撥幾萬枚,那別人怎麼辦?”

    “這麼少……”曹琳喪氣的撅著嘴,退而求其次,道:“那給妾身劃撥一些銀幣吧。”

    “月末的時候,南國錢行就會發行,自己去換。”

    “你怎麼這樣!”

    “我怎麼了?”

    楊七劍眉豎起,瞪著眼,道:“南國錢行雖是咱家的家業,可它也是南國和西北四府的立根之本,殺雞取卵,無異於自毀長城。你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曹琳委屈的癟了癟嘴,“妾身也沒想著白拿南國錢行的錢財,妾身也不缺錢。妾身就是想先人一步拿到金銀幣,也好借此擴大咱們酒坊的生意。”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楊七又道:“南國錢行第一批發行的新幣,數額有限。我要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更多的人拿到新幣。這是一個新的貨幣體系的建立。它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更多人的認可。”

    楊七看向曹琳,堅定道:“只有這樣,南錢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信用的頂峰。有了信用的南錢,才會成為主流的貨幣,在南國、西北四府、大宋、遼國等多地被廣泛應用。”

    貨幣體系的建立、信用的建立等等,這些東西,曹琳一概不懂。

    在這片大地上,能夠理解楊七嘴裡講的這些東西的,或許只有居住在汴京城裡的猶太人才懂得。

    當然,他們在大宋有一個特別的名字。

    一賜樂業人。

    南國錢行汴京城分行,已經和一賜樂業人接觸上了。

    並且,已經開始僱傭一賜樂業人為南國錢行服務。

    為了確保這些人的忠誠性,已經有一支一賜樂業人遷居到了南國境內。

    楊七之所以敢重新建立貨幣體系,就是因為有這一支一賜樂業人做後盾的緣故。

    楊七的話,像是天書,在曹琳腦袋上空盤旋了許久,直到最後把曹琳給折磨瘋。

    曹琳無奈的嘆著氣,“妾身不要了,還不行嗎?”

    楊七愣了愣,瞬間就明白,自己這是對牛彈琴了。

    “行了,就當我沒說。你要是真想要金幣和銀幣,就讓火山衛的人,送一批金銀到豐城去。我會告知陳耀,讓他盡快派人給你打造出一批的。

    第一批的金銀幣,你可以兌換,但是不能過多。

    給別人留一點兒機會。”

    曹琳莞爾一笑,輕聲道:“妾身知道了,妾身這就安排火山衛去辦。”

    目的達成了,曹琳也沒在楊七書房久留。

    楊七這幾日一直在加緊處理政務,吩咐過府裡的人,沒有緊急的事情不要打擾。

    曹琳走了以後沒多久。

    初醒挎著一個飯盒,捧著一個大肚子,遙遙進入了書房。

    楊七見到以後,趕忙放下了手裡的奏疏,去幫忙。

    “這種事兒,交給丫鬟們去做就好了,何必親自動手呢?”

    啟開了飯盒,裡面的菜色很簡單,兩碟小菜,一碗清粥。

    楊七剛好也覺得餓了,扶著初醒坐下以後,就吃了起來。

    初醒瞧著楊七吃的香甜,就笑眯眯的問,“郎君覺得如何?”

    楊七吧唧了一下嘴,讚歎了一句,“還不錯。”

    “郎君覺得拿出去賣,可有人要?”

    楊七愣了愣,放心了手裡的筷子,疑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初醒輕笑道:“還不是如夢,她覺得在府裡待著,整日裡無所事事的。所以就想著在這大同府內也建一座長樂坊。

    從汴京過來的時候,走的急,所以順手的人手都沒帶著。

    如今,一切也從頭開始,所以就拉著妾身一起搗鼓這些。”

    “再建一座長樂坊?”

    楊七沉吟了片刻,笑道:“想建就去建吧。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一個女兒家的,有創業的心思,這是值得鼓勵的一件事。”

    楊七頓了頓,又道:“這樣,回頭你讓她去挑兩個機靈的。送到府裡的廚房,讓廚娘們調教一下。以咱們府上廚娘的本事,出去開一個酒樓,還是十拿九穩的。”

    初醒笑盈盈的道:“那妾身就代如夢謝過郎君了。”

    楊七大氣的擺手道:“一家人,不必這麼生分。回頭你再問問她錢夠不夠,不夠的話,我給她添一點。”

    “嘻嘻嘻……”

    初醒輕聲一笑,笑臉如花,“郎君這可就想差了。如夢那丫頭,可是個小富婆。”

    楊七愣了愣,莞爾一笑。

    “我倒是把這個給忘了。”

    如夢在楊府內,雖然是個丫鬟。

    可她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富婆。

    是楊府內僅次於曹琳的小富婆。

    其經商的頭腦,也僅次於曹琳。

    當初初醒離了汴京,如夢就一個人撐著長樂坊。

    她一個小女子,愣是把一個長樂坊弄的紅紅火火的。

    而且,在離開汴京的時候,如夢那丫頭,還把長樂坊樓內一些名人題的字畫給賣了出去。

    又大賺了一筆。

    總之,很有錢。

    “你是一個有福的……”

    吃過了飯,楊七拉著初醒的手感嘆了一句。

    “啊?”

    初醒明顯的有些莫名其妙。

    楊七笑了笑,並沒有過多解釋。

    楊七之所以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就是因為他透過了如夢要開長樂坊的表象,看到了其背後的目的。

    初醒在楊府內,事事都被曹琳壓一頭。

    這讓她在府裡顯得很沒有存在感。

    如夢之所以要重開長樂坊,就是想多賺點錢,讓初醒挺直了腰桿做人,讓初醒說話的時候有底氣。

    不然,以如夢如今的身家,完全沒必要再出去做生意。

    初醒能有如夢這麼一個好姐妹,怎麼可能沒有福氣?

    至少在這一點上,曹琳是比不了。

    別看曹琳在外威風八面,在府上也高貴傲人的。

    可實際上,她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

    曹琳是很有錢,可是錢這個東西,有時候非但不會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反而會成為破壞朋友關係的罪魁禍首。

    所以,曹琳在府上,其實很孤單。

    她唯一能依靠的,唯有楊七。

    當然了,現在又多了一人,那就是小宗衛。

    陪著初醒聊了一會兒,就讓如夢扶著初醒回房了。

    楊七繼續在書房裡處理政務。

    隨著新兵役制度和新貨幣體系的出現,各種各樣的麻煩也跟著接連不斷。

    楊七必須妥善的處理這些麻煩,好為新兵役制度和新貨幣體系掃清道路。

    楊七這一處理,就是大半個月。

    等到他把所有瑣事處理完以後,已經到了月底了。

    南錢的發行,也迫在眉睫。

    ……

    楊七忙碌了大半個月,而遠在汾州廂軍營地的張德林恐懼了大半個月。

    張德林率領著汾州廂軍撤出了大同府以後,就一直蟄居在汾州廂軍營地內,稱病不出。

    他仔細的研究過楊七的性格,知道楊七是一個睚呲必報的人。

    所以,他在等待楊七的報復。

    從楊七決戰李繼遷,到楊七撤軍回大同府,這一段時間內楊七的一切消息他都密切的關注著。

    而楊七回到了大同府以後,張德林就命令麾下僅剩的兵馬,加強了營地的防禦。

    靜靜的等待著疾風驟雨的降臨。

    然而,他像是烏龜一樣在營地裡爬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楊七的報復。

    等到的只是一則楊七威脅趙光義要十萬人口的消息。

    從這一則消息,張德林判斷出很多東西。

    比如,對他至關重要的一條。

    楊七肯威脅趙光義,問趙光義要十萬人口。

    那就說明,楊七並沒有和趙光義開戰的意思。

    也就是說,楊七不會侵入到大宋,更不會派遣大軍過來為他治下的百姓們復仇。

    因此,在得到了這一則消息以後,張德林整個人都顯得輕鬆多了。

    當晚,他就帶著營地裡的幾個將校,去了汾州城內最大的花樓內,暢飲了一番。

    醉酒以後,張德林就和將校們醉臥在了花樓。

    然而,次日清醒以後。

    張德林卻發現自己赤條條的躺在營地門口,跟隨他的將校卻一個也沒見到。

    等到他赤條條跑回了營地以後,仔細查問過以後,才知道,前一夜跟他一起去喝花酒的將校,一個也沒回來。

    報復來了!

    這是張德林內心深處的第一個念頭。

    張德林立馬派人出去到汾州城內的花樓裡找那些將校。

    可是他派出去的人,也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樣。

    沒有一個回來。

    從這天起,無論張德林從營地裡派出去多少人。

    都沒有一個回來。

    不僅如此,在這段時間內,也沒有一個人外人從營地外走進來。

    張德林就在這無盡的驚恐和煎熬中,生活了大半個月。

    大半個月時間,張德林消瘦了很多,原本身形魁梧的大漢,瘦成了一個皮包骨頭的火柴棍。

    他的頭顱上似乎瘦的只剩下了皮膚和頭骨。

    深陷的眼窩裡,能夠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珠大小。

    整個人像骷髏多過像人。

    “陛下什麼時候來救我……”

    張德林盤腿坐在自己的虎皮寶座上,喉嚨裡像是又金屬在摩擦,不斷的發出沙啞的聲音。

    這一句話,他已經念叨了大半個月了。

    可是,整個汾州廂軍營地,像是被人遺忘了。

    “將軍!”

    一位披甲軍卒進入到了營地,驚呼道:“我們又有三個兄弟死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稟報了。

    上千兵卒,到現在就剩下了不到六百人了。

    整整四百的軍卒,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死相極其淒慘詭異。

    張德林抬起了他皮包骨頭的腦袋,掃了軍卒一眼,失神的道:“拖到營地後面去埋了吧……”

    “將軍!”

    軍卒咬著牙,很不甘心的呼喊了一聲。

    張德林看向了他。

    軍卒一臉視死如歸,“懇請將軍允許卑職帶著剩下的兄弟們沖一次,為大家殺出一條血路……”

    “殺出一條血路?呵呵。”

    張德林癲狂的道:“怎麼殺?一路衝出去?賊人有火藥,震天響的火藥。我帶人沖了兩次,連人家的影子都沒摸到,就被炸死了兩百多兄弟。

    再衝,有何意義?只會讓我們死的更快。”

    “將軍!”

    “下去吧……”

    “將軍!”

    “我說,下去!難道連我的命令也不聽了?”

    軍卒不甘的拱了拱手,聲音低沉道:“卑職不敢。”

    軍卒退出去了以後,張德林又重新變回了他那一副獨自念叨的模樣。

    這一坐,就是一夜。

    翌日。

    天濛濛亮的時候。

    一道黑影,一閃,進入到了張德林的營帳。

    失魂落魄的張德林,猛然間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騷味。

    他不僅沒有感到嫌棄,反而貪婪的深吸了兩口氣,一雙凸出來的眼珠子,如同火炬,閃閃發光,看向黑影。

    “陛下……派你來救我的?”

    黑影停在張德林身前六尺外的地方,藉著帳篷內陰暗的角落,努力的把自己隱藏在黑暗裡。

    似是聽到了張德林的話。

    一道冷漠的聲音從黑影所在的地方傳出。

    “差事辦砸了,還奢望陛下救你們,痴心妄想……”

    張德林愣了愣,雙眼徒然眯起,盯著黑影道:“那你是……”

    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無用的狗,沒必要再留。”

    “陛下派你來殺我?”

    張德林猛然站起身,眼中凶光四溢。

    “嘿……”

    黑影冷笑了一聲,冷漠的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是一條狗。”

    “吼!”

    張德林怒吼一聲,從坐下的虎皮中,抽出了一柄鑌鐵長劍,砍向黑影。

    黑影的武功極高,張德林連劈兩劍,也沒有沾到黑影的衣角。

    “一條喪家之犬,也敢還手。”

    黑影冷笑,一道長鞭從他袖口甩出,狠狠的抽打在了張德林的背脊上。

    只是一擊,卻打的張德林皮開肉綻。

    仔細看,才發現那長鞭的尾巴上,勾著兩道三角彎刃。

    張德林一邊劈砍,一邊衝著黑影咆哮,“如果不是因為趙光義,我也不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黑影明顯的愣了一下,手裡的長鞭攻勢變的更加迅猛了。

    “啪啪啪~”

    每一次長鞭落下,抽打在張德林身上,會捲走一片血肉,就像是凌遲。

    他的聲音變的冷如寒冰,“敢直呼陛下的尊名,這可是滔天的死罪。”
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27
第0617章 汾州廂軍覆滅

    等待了大半個月的希望變成了絕望,張德林才不在乎直呼趙光義的大名有多大罪責。

    趙光義不肯救他,那他只剩下死路一條。

    魚死網破。

    長劍砍了許多下,也砍不到黑影的身上,但是張德林並沒有放棄,依然揮舞著長劍砍伐。

    黑影手裡的長鞭,非常的犀利。

    長鞭上的倒勾,剮的張德林背脊上已經沒有一片好肉。

    血刺呼啦的,看著分外瘆人。

    “啪~”

    長鞭用力一甩,打的張德林在地上亂爬。

    倒勾劃過了他的面頰,一瞬間就勾出了兩道血痕。

    “嘿嘿嘿……”

    張德林在地上滾了一個圈,滾到了大帳後面,在那裡似乎有東西被遮著。

    他猙獰的一笑,扯住了用來遮擋的黑布。

    “老子在這裡等了大半個月,就是在等有人來殺我。沒等到楊延嗣麾下的狗,卻等來了你這一條閹狗。那你就去死吧!”

    “唰~”

    黑布被張德林扯開,露出了下面藏著的一架弩車。

    弩車上的弩槍已經填滿。

    槍頭閃爍著寒光,似是隨時準備吞噬生命。

    “該死!”

    黑影驚呼了一聲,二話不說就往帳篷外跑。

    “晚了!”

    張德林一手拉動了弩車的機括,裡面的弩槍瞬間噴湧而出。

    弩車前的大帳,被射的佈滿了孔洞。

    黑影雖然武藝高強,可是正面對著弩車,被射成了一個刺蝟。

    十幾柄弩槍將黑影釘在了支撐大帳的柱子上,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明明殺死了黑影,可是張德林一點兒興奮的神色也沒有。

    他顯得很沒落。

    趙光義拋棄了他們。

    他們真的變成一條喪家之犬了。

    趙光義容不下他,楊延嗣也容不下他,他該何去何從?

    聞訊而來的汾州廂軍軍卒,看到了大帳裡那被釘死在柱子上的黑影,並沒有多說話。

    他們很嫻熟的把人拖出去掩埋在了營地後方。

    大帳內。

    張德林面對著他麾下僅剩的將校,有些癲狂道:“趙光義拋棄了我們……”

    帳內的將校,一臉驚恐、愕然。

    成孤魂野鬼了?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他們急切的問張德林。

    張德林掃了一眼他麾下的將校,目光陰沉,“事到如今,我們只剩下了一條路可走……”

    “落草!”

    落草為寇,這幾乎是所有大宋廂軍最後的退路。

    大宋的廂軍多,被逼上了絕路的廂軍也多。

    所以,這就造成了大宋匪患成災。

    “可是我們的妻兒……”

    有將校小聲的說了一句。

    一下子,大帳裡面其他將校們都沉默了。

    他們的妻兒老小,都在太原府內被監管著。

    張德林眯起眼,冷聲道:“那我們就先殺到太原府去,把妻兒們都接出來。”

    “願聽將軍調遣。”

    張德林滿意的點了點頭,低聲道:“趙光義派來的人並不多,對咱們的威脅不大。可是楊延嗣派了多少人,咱們還不清楚。所以,必須謹慎行事。”

    “將軍準備怎麼應對賊人的火藥?”

    這是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張德林冷著臉,聲音低沉道:“拿人趟過去……”

    “嘶~”

    將校們倒吸了一口冷氣。

    楊七的人馬在他們營地外佈置下多少火藥,他們查不清楚。

    但是他們可以肯定,拿人趟過去。

    他們麾下的六百多人,死的不會剩下多少。

    出奇的是,明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大帳裡的將校卻沒有一個人反對。

    人都是自私的。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能想辦法活下來就好。

    旁人,他們沒有資格去關心和憐憫。

    隨後,將校們出了大帳,就開始集結兵馬。

    六百多人的軍卒,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被集結在了一處。

    張德林身披著重甲,站在他們面前,高聲道:“兄弟們,事到如今,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大家隨我殺出去,拼一個生死。”

    “願聽將軍差遣。”

    軍卒們一臉視死如歸。

    “走!”

    張德林當即,率領著軍卒們奔向了營地外。

    眾人到了營地門口,卻停下了。

    因為在轅門正中的位置,擺放著一個大箱子。

    箱子遮擋的很嚴實。

    眾人見到箱子的第一眼,就想到了火藥,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你!去打開箱子看看。”

    張德林隨手指了一個軍卒。

    軍卒暗吞了一口口水,害怕道:“將軍……要不……咱們繞過去吧?”

    張德林瞪眼,“讓你去你就去。否則,軍法從事。”

    軍卒一臉驚恐,他咬了咬牙,顫顫巍巍的走向了大箱子。

    然後,滿臉恐懼的掀開了箱子。

    抬眼往箱子裡一瞧,頓時鬆了一口氣。

    “將軍,似乎是一些小孩兒的玩意兒,還有一封書信。”

    “去個人,抬過來。”

    兩個軍卒輕而易舉的把大箱子抬到了張德林的面前。

    打開箱子,張德林一眼就瞧見了裡面的一個虎頭枕。

    他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緊接著,在他身側的將校們,一個個一臉驚恐的看著箱子裡面的東西。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箱子裡面看到了熟悉的東西。

    有虎頭帽、有虎頭枕、有撥浪鼓、有小藤球等等。

    無一例外,都是小孩子們的玩具。

    “他們……”

    有將校當下就急眼了,張嘴就要嚷嚷。

    卻被黑著臉的張德林給抬手制止了,張德林隨手捻起了箱子裡的長信。

    長信的內容很簡單。

    可是張德林卻看的心頭震動。

    “該死……”

    張德林差點兒把牙都咬碎了。

    “寫的什麼?”

    有人好奇的問。

    張德林仰起頭,一臉淡漠,“一些個跳樑小丑,想要藉機威脅我等而已。”

    他毫不在乎的讓人把大箱子裡的東西抬到了一邊。

    然後對著身後的將士們喊了一聲,“兄弟們,隨我殺出去。”

    眾人嗷嗷叫的衝出了營地。

    說來也驚奇。

    以往道路兩側火藥密佈,可是今個兒衝鋒,似乎沒碰到火藥炸響的事情。

    眾人心裡狂喜。

    他們覺得楊七的人手應該是退了。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

    張德林早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把剛才的那一封信,暗中遞給將校們傳閱了一遍。

    凡是看過信的將校,臉色都不好看。

    眾人衝出了營地以後。

    一路奔向了太原府。

    趕到夜深的時候,終於到了太原府城外五里的地方。

    眾人選擇了一個地形隱蔽的地方,安營紮寨。

    軍卒們睡過去以後。

    將校門聚集在張德林的大帳內。

    有個虎背熊腰的將校咬牙切齒的道:“楊延嗣那廝好可恨!居然拿我們的家小威脅我等。”

    張德林掃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今夜召集大家過來,就是想問問。大家對此事的看法。”

    有人低著頭,頹然道:“如果楊延嗣真的能夠遵守諾言,我這一條命丟給他,又何妨?”

    張德林沉吟道:“我怕的就是楊延嗣不遵守諾言。”

    “那可怎麼辦?”

    “我等死了事小,可是斷子絕孫了,下了黃泉,怎麼去面對祖宗?”

    “……”

    將校們憂心忡忡。

    他們同時看向了張德林。

    “將軍,您拿一個主意吧。”

    張德林目光深沉,低聲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就先按照信上說的辦。”

    將校們抱拳,“我們聽將軍的。”

    此後,七日間。

    張德林一行縱橫百里。

    好好的一個太原府,被他們殺的亂成了一鍋粥。

    凡是有他們出現的地方,官府內上下的官員,被他們屠殺的乾乾淨淨。

    事情傳到汴京城。

    朝野震動。

    “逆賊!逆賊!逆賊!”

    趙光義站在御階上,歇斯底里的咆哮。

    聖眷正濃的畢士安當即出列,躬身道:“陛下,事到如今,多說無益,應該盡快派人去剿滅賊人。”

    趙光義壓制了心頭的憤怒,目光一掃,落在了呼延贊身上。

    “呼延贊,朕命你領五千兵馬出京,一定要把賊人的腦袋給朕帶回來。”

    呼延贊單膝跪地,“臣領命。”

    派出了呼延贊去剿滅張德林一行,趙光義就再也在朝堂上待不下去了。

    他急匆匆的趕回了寢殿,義憤填膺的亂砸了一通,然後惱怒的呼喊,“陳琳,你給朕滾出來。”

    陳琳快速的出現在了趙光義面前。

    他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氣定神閒,而是一臉凝重,見到了趙光義,當即就跪下請罪。

    “奴婢該死!”

    趙光義指著陳琳,憤怒的咆哮,“朕讓你去處理一個沒用的廢物。人沒除掉,還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朕要你何用?”

    機會來了!

    王繼恩瞧見了機會,他笑眯眯的湊上前,給趙光義上眼藥,“陛下,陳琳辦事妥帖,從未出過什麼大的紕漏。這一次,有可能是一時疏忽,還望陛下念在陳公公平日裡辦差妥帖的份上,就饒他一次。”

    “饒了他?”

    趙光義憤怒的道:“你讓朕怎麼饒了他?太原府上上下下,上千名的官員,就是因為他的疏忽,被屠戮一空。朕饒了他,怎麼跟太原府那些死去的官員交代?

    就是因為他辦事不力,才導致了太原府上下上千名的官員慘死的。

    這都是他的錯。”

    “陛下……”

    王繼恩準備繼續給趙光義上眼藥。

    卻沒想到陳琳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陛下,此事透著些許的詭異。據奴婢得到的消息,咱們的人到了汾州以後,張德林等人的家眷就已經消失一空。

    而在張德林的大營內,並沒有發現有其家眷生活過的痕跡。

    所以,奴婢猜測,有人搶先了我們一步,向張德林等人下手了。

    張德林會如此一反常態的在太原府內胡作非為,肯定和他們有關。”

    趙光義聞言,胸中怒火更勝了,他氣的顫抖著問,“你是說,又是那個小畜生?”

    陳琳低聲道:“八九不離十。”

    “小畜生!”

    趙光義憤怒的咆哮了一句,猛然之間,身體一僵。

    “噗!”

    吐出了一口逆血,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陛下!”

    王繼恩和陳琳異口同聲的驚呼了一聲,撲向了趙光義。

    王繼恩率先撲到了趙光義身邊,見陳琳也撲了過來,就憤恨的踹了他一腳,“你這個狗才,滾遠點。若不是你,陛下怎會如此?”

    陳琳被王繼恩踹的在地上滾了一個圈,他趴在地上,目光陰沉的掃了王繼恩一眼。

    王繼恩卻並沒有搭理他,快速的探了一下趙光義的鼻息,王繼恩驚呼道:“陛下暈過去了,快傳太醫。”

    一幫子宮娥、宦官,迅速的忙碌了起來。

    ……

    太原府。

    一個偏僻的山溝裡。

    張德林很狼狽的在喘著粗氣。

    在他身後的,就是他麾下的兵馬。

    六百人的兵馬,經過了連日來的殺伐,到如今就剩下了不到兩百人。

    張德林他們殺的雖然凶狠,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就沒有折損。

    反而,在他開始殺戮以後,他手下的人馬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張德林雙眼赤紅的衝著山溝裡咆哮,“你出來!出來!老子知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張德林衝著山溝裡咆哮了許久。

    一道人影在他的咆哮聲中,從山溝裡顯現了出來。

    張德林見到了他,像是野狼一樣盯著他,嘶吼道:“你是誰?”

    “鄙人姓霍,名字不便相告。”

    霍紅葉俯身而立,一身黑色的勁裝襯托出了他挺拔的身軀。

    他笑眯眯的盯著張德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張德林看著霍紅葉,聲音低沉道:“你們是楊延嗣的人?”

    霍紅葉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顯然是默認了。

    張德林又問,“我們的家小呢?”

    霍紅葉輕笑道:“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霍紅葉譏笑道:“你們還有得選?”

    張德林凶狠的盯著霍紅葉,“你們讓我們做的事情,我們已經做完了。現在、立刻、馬上,我要見我的妻兒。”

    霍紅葉淡然搖了搖頭,“還有最後一件。”

    “什麼?”

    “送你們上路。”

    張德林心頭駭然,當即喊道:“兄弟們,宰了這個畜生。”

    霍紅葉暗自搖了搖頭,一動不動。

    緊接著,就看到從山溝兩側的山上,出現了許多和霍紅葉裝束相同的人。

    他們手裡的勁弩,暴射而出。

    磅礴的箭矢,猶如雨下。
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28
第0618章 南錢發行

    三日後。

    張德林的腦袋就擺在了楊七的案几上。

    楊七瞧著那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的頭顱,錯愕道:“這就是張德林?”

    彭湃躬身道:“確認無疑。”

    楊七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可聽說,張德林是個魁梧的壯漢。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你們把人家折騰的不輕啊。”

    彭湃樂呵呵笑道:“還不是為了給少爺您出口氣。”

    楊七嫌棄的推開了盛放頭顱的盒子,“拿出去埋了吧。”

    彭湃上前,捧起了盛放頭顱的盒子,像是捧著稀世珍寶一樣,嘿嘿笑著出了楊七書房。

    即便是張德林頭顱內拿出去了,楊七依然覺得膈應的慌。

    好好的一個人被逼的瘦成了骨頭,腦袋上還佈滿了血淋淋的箭孔,看一眼就很難讓人忘記。

    “如夢,如夢,找人給我換一張桌子。”

    楊七衝著門外喊了兩聲,卻沒人回應。

    站在書桌前愣了許久以後,這才想到,如夢已經出府去做生意了。

    今日剛好是她的長樂坊開張的日子。

    同時,今日也是南錢發行的日子。

    楊七不得不稱讚如夢確實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料子。

    能挑到今天南錢發行的這個日子重開長樂坊,生意肯定會比以往要好三分。

    借勢而行,這是行商的一大手段。

    禍害了大同一府的賊人,如今被誅殺了個乾淨。

    楊七也算是為大同府那些冤死的百姓們出了一口惡氣。

    整個人都感覺到舒坦了不少。

    想起自己已經快一個月沒出門了,楊七就換上了一身長衫,叫上了彭湃,一起出了楊府。

    出了楊府以後,走到街道上。

    行人們吵吵鬧鬧的顯得很熱鬧。

    此前張德林襲擊大同府造成的悲傷,也似乎在南錢發行的這個歡樂的日子裡被沖淡了。

    百姓們三三兩兩,湊成了一大群,浩浩蕩蕩的湧向了南國錢行的方向。

    楊七也跟著隨波逐流,前往了南國錢行的方向。

    南國錢行在城南,緊挨著大同書院。

    旁邊就是一條寬闊的步行街,街面上店舖林立。

    長樂坊就開在這條解道最耀眼的地方。

    按理說,在這繁花似錦的街道上,最耀眼的地方,早就被人佔據了。

    可是,如夢那丫頭,愣是憑藉著三寸不爛之舌,以及豐厚的財力,讓原先的那一家青樓給騰出了地方。

    青樓裡的老鴇們,似乎都喜歡把青樓開在學堂附近。

    這在大宋是一個常態。

    才子佳人湊在一起,永遠是最讓人喜聞樂見的一件事兒。

    大宋的才子們是最有錢的一群人,也是最閒的一群人。

    所以,他們往往是青樓裡最耀眼的一群人。

    甚至,有時候比花魁還耀眼。

    這要是放在後世,在學校旁邊搞娛樂場所,恐怕會被拆成八瓣。

    楊七走到步行街街口的時候,就再也沒辦法前行。

    整條步行街,已經被百姓們堵的水洩不通。

    百姓們提著一串串的銅錢,準備去兌換新錢。

    最誇張的還是那些個商人。

    一大車一大車的銅錢往裡面運。

    在他們眼裡,銅錢已經不能按一文一文的算了,而是按斤稱。

    無論是西北四府,還是南國。

    凡是在楊七治下的地方,商人的地位不再那麼底下。

    反而隱隱成為了士之下,第二個階層。

    律法,也不再歧視商人。

    商人們有了錢,也不再藏著掖著,怕別人惦記上。

    他們可以大大方方的向所有人展示他們的財富。

    有人敢覬覦的話,律法會教他們乖乖做人。

    “少爺,有不少三隻手……”

    眼尖的彭湃在人群裡發現了不少趁機偷盜的。

    楊七皺了皺眉,“全部抓起來,送到東晟府去服徭役……”

    “明白。”

    彭湃當即就準備帶著他的人動手。

    楊七思慮了一下,嘆了一口氣,“算了,這種事兒還是交給衙門裡的人辦吧。你派人去府衙裡,找推官,讓他派衙役過來抓人。”

    彭湃疑惑道:“為何要多此一舉?”

    楊七瞥了他一眼,說道:“我治下的地方越來越大,如果什麼事情都讓我幹了。那要手下的官員有何用?再說了,人有力窮之時。治理一方,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即便是累死,也很難處理完所有的事情。”

    彭湃鄭重的點了點頭,派人去通知大同府衙門。

    衙門裡的推官在接到了稻草人的傳信以後,親自帶人到了步行街。

    抓走了那些三隻手,並且幫百姓們討回了錢財。

    百姓們也因此感恩戴德,直言推官是好官。

    推官雖然沒有見到楊七,但也在楊七的面前狠狠的露了一把臉。

    這就是為官之道。

    楊七在彭湃等人的護衛下,擁開了人群,找到了正在待客的長樂坊。

    誠如楊七之前的猜測,長樂坊的生意果然很紅火。

    汴京城長樂坊的名聲,在大宋的富商界、士子們群中,皆有不錯的名聲。

    因此,長樂坊重開,吸引了不少人前來。

    加上今天又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所以顯得更加生意旺盛。

    在長樂坊內人數最多的是商人群體。

    他們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聊著時勢,聊著生意,偶爾會抬頭看看窗外僕人們正在等候還錢的場景。

    如夢開設長樂坊的時候,有不少人是從楊府裡帶出去的。

    因而,當楊七進門的時候,就被人發現了。

    “見過虎……”

    兩個模樣嬌俏的女子,輕盈的到了楊七面前,躬身施禮。

    楊七擺了擺手,道:“叫公子就可以了。給我找一個靠窗的位置,要僻靜。”

    “奴婢明白。”

    長樂坊裡其實已經沒有了空位。

    但是楊七要坐,自然就能夠騰出來位置。

    半晌之後,長樂坊就已經幫楊七騰出了位置。

    楊七帶著彭湃過去坐下,叫了一壺清茶,兩樣點心,就坐在窗邊看外面的攢動的人群。

    如夢在得到了手下的通稟以後,知道楊七到了,就趕忙到了楊七這裡。

    “見過公子。”

    “郎君……”

    同如夢來的,還有初醒。

    長樂坊今日開張,初醒作為如夢的好姐姐,自然得過來看看。

    楊七笑著撫手,“都坐吧。”

    初醒很自然的坐在了楊七身邊,如夢則靠著彭湃坐下了。

    彭湃下意識的站起身,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如夢一拽彭湃,瞪著眼睛道:“我又不吃人,你這是干什麼?”

    彭湃乾巴巴的一笑,表情生硬的坐在了如夢的身側。

    如夢凶巴巴的瞪了彭湃一眼,看向楊七,俏生生問道:“公子是特地來看長樂坊開張的嗎?”

    楊七莞爾一笑,指了指窗外,“今個兒是南錢面世的日子,我過來看看。”

    如夢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的問,“公子很看重南錢?”

    楊七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這是自然,特別是第一批的南錢。”

    如夢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似乎在想些什麼。

    楊七笑道:“錢是賺不完的。”

    如夢癟了癟嘴,沒好氣道:“誰會嫌錢多……”

    楊七搖頭一笑,“囤積一筆南錢在手裡,確實能賺一點。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現在囤著,就有點捨本逐末了。

    我要是你,我就好好的經營長樂坊。

    然後把長樂坊一家變成兩家、兩家變成四家、四家變成八家,以此類推,總有一天,會把長樂坊開遍大宋、遼國、南國、西北等地。

    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成為這世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如夢眼中放著光彩,嘴裡卻說,“為什麼不是唯一?”

    楊七幽幽道:“做唯一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如夢癟嘴道:“你是怕我超過曹夫人……”

    初醒趕忙瞪了如夢一眼,提醒道:“妹妹,別亂說話。”

    楊七瞥了如夢一眼,淡然道:“你真要有本事把長樂坊開遍各地,曹琳也比不過你。”

    如夢躍躍欲試的道:“那你等著,遲早我會辦到的。”

    楊七笑眯眯的道:“那你就得多讀點書。”

    “兄台這話可就說差了,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兒家,還是乖乖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中國,歷來不缺少槓精,更不缺少在見到別人談話的時候喜歡插一腳的人。

    坐在楊七鄰桌的人,驚鴻一瞥,看到了初醒,驚為天人。

    他看楊七衣著樸素,有心想展示一下自己,以便於讓初醒棄暗投明。

    對於這種隨便插話的人,楊七懶得理會。

    如夢更加懶得理會。

    卻沒料到人家不依不饒的湊上前。

    “見過這位兄台,見過這位姑娘。”

    這是一個中年人,大腹便便,衣著華麗,看著很有錢。

    他明明發現了初醒已經身懷六甲,卻口稱初醒為姑娘。

    人在起了色心的時候,是最大膽的,什麼事兒都敢幹。

    比如傳言中的安祿山之爪。

    中年人到了楊七桌前,盯著初醒,眼睛就沒挪開過。

    初醒厭煩的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往楊七懷裡靠了靠。

    彭湃的手落在了刀上,他只等楊七一聲令下,就要讓對方人頭落地。

    楊七出奇的平靜,他瞥了對方一眼,淡淡的道:“滾!”

    “好小子,你可知道……”

    中年人當下就要發火,話說了一半,就被他的同伴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腦袋上。

    他一下就被打懵了。

    他的同伴卻沒搭理他,而是向著楊七拱手告罪,“我這兄弟,多喝了兩杯,有些胡言亂語。還望這位……公子,別放在心裡去。我在這裡,代他向諸位賠罪。”

    “我沒喝酒!”

    中年人立馬開口辯解。

    他的同伴又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然後在中年人義憤填膺的呼喚聲中,拉著他走出了長樂坊。

    臨走的時候,還扔下了一條小黃魚,當酒菜錢。

    二人出了長樂坊,中年人衝著他的同伴,嘶吼,“姓程的,你無緣無故的打老子,還想不想從老子這裡賒貨了?”

    他的同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低聲罵道:“如果你不跟老子坐一桌,老子管你去死。”

    做生意的,沒幾個傻子。

    聽他同伴這麼說,中年人明顯的愣了一下,眯著眼,看向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同伴瞪眼道:“那個女子美嗎?”

    中年人正色道:“堪稱絕世……”

    他同伴再次看了他一眼,再也沒說話。

    中年人愣了許久,瞳孔驟然放大,“你是說……”

    他的同伴翻了個白眼道:“在這大同府內還有第二人?”

    “嘶……那她身邊的……”

    “虎侯楊延嗣!”

    二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五個字。

    中年人渾身打了一個哆嗦,苦著臉,“多謝程兄救命之恩。”

    他的同伴無奈道:“我只希望你以後收著點你的色心,別那天拖著我給你陪葬。”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發生了這麼一個小插曲,楊七顯得並不在意。

    不過如夢氣的不行,“公子,你就該派人殺了那麼可惡的傢伙。”

    楊七好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讓我娘子長得這美呢?她要是個醜八怪,誰看她?”

    如夢氣哼哼的癟了癟嘴。

    初醒卻溫柔的靠在了楊七肩上。

    午時的時候。

    南國錢行的掌櫃,在錢行外,正式的宣告了一聲。

    然後,轟轟烈烈的兌換熱潮,正式開始了。

    楊七對於兌換的時辰,並沒有規定。

    他卻沒想到,他一語中的,南國錢行還真選了一個吉日吉時。

    “我拿到南錢了!”

    一聲刺耳的吶喊聲響起。

    就看到第一個衝進南國錢行的人已經出來了。

    在他手裡,有一枚閃閃發光的金幣。

    金幣的光芒,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於是乎,兌換的熱潮更加洶湧。

    兩個時辰。

    短短的兩個時辰。

    南國錢行大同府分行裡面的金、銀、銅幣,被兌換一空。

    百姓們所表現出的瘋狂,遠遠超出了很多人的理解。

    拿到了金、銀、銅幣的人,就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走路都是八字步。

    沒拿到的百姓,恨不得把南國錢行給拆了。

    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像是低人一等。

    初醒、彭湃、如夢,三個人早已被這場面給嚇傻了。

    “這麼……這麼恐怖……”

    如夢結結巴巴的看向了楊七,她希望楊七給她解釋一下,因為她發現她腦袋不夠用。
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29
第0619章 難民入西北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接下來半個月,會更恐怖。”

    楊七笑眯眯的說了一句。

    如夢愕然道:“為什麼?”

    楊七解釋道:“因為稀少,第一批的南錢,看著鑄造的很多,其實分到百姓手裡,並沒有多少。甚至,遠遠不能滿足於百姓們的許久。

    在這種情況下,南錢就顯得越發的珍貴了。

    甚至,會出現有人高價收購南錢的局面。”

    如夢站起身,二話不說就衝出了長樂坊。

    初醒疑惑的看著風風火火離開的如夢,皺眉問道:“她去做什麼?”

    楊七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笑道:“她去收南錢。”

    “收南錢?”

    初醒更加疑惑了。

    彭湃也一臉疑惑的看著楊七。

    楊七笑道:“現在,百姓們剛把南錢兌換到手,雖然知道南錢珍貴,但是並不知道南錢將會在此後的半個月裡變的很稀有。

    所以,只要有一丁點的好處,他們就會把手裡的南錢讓出來。

    等到兩三天以後,當人們開始注意到南錢的稀少的時候,它就會變的很珍貴。

    甚至,有人會忍不住出高價收購。

    如夢就是想藉著這個機會,趁機大賺一筆。”

    聽到楊七這話,彭湃顯得有些蠢蠢欲動。

    楊七錯愕的看著彭湃,“你幹嘛?”

    彭湃遲疑了一下,說道:“屬下也想去賺點……”

    楊七有些懵,他不明白彭湃為何會生出這樣的心思。

    別說他懵了,彭湃自己也懵。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出這樣的心思。

    總之,他就是看著如夢很有錢,所以想跟如夢一樣有錢。

    楊七搞不懂彭湃的心思,無奈的擺手道:“你去吧!記得,最多半個月,一定要把手裡攢的金銀銅幣,全部拋出去。不然到時候賠的血本無歸,別怪我。”

    彭湃激動的點了點頭。

    快速的出去收錢了。

    楊七在長樂坊裡又待了一會兒,然後陪著初醒回到了楊府。

    此後的大半個月,果然如同楊七所說的那樣。

    第一批發行出去的金銀銅幣,就像是泥牛入海了一樣。

    最開始的幾天,還有人在使用。

    可是隨著背地裡收購金銀銅幣的價格不斷的上升。

    就再也沒有人使用南錢了。

    大家都像是寶貝一樣把南錢藏著。

    有些聰明人,趁機開始高價的收購金銀銅幣。

    一下子,金銀銅幣的價格,開始直線的上升。

    楊七書房內。

    彭湃隨時向楊七匯報著南錢的價格。

    “少爺,現在,一枚銅幣的價格,已經相當於以前十文錢了。”

    彭湃顯得很激動,因為他囤積了不少,準備藉機牟利。

    一枚銅幣在發行最初的時候,本身的兌換比例是三文錢。

    可是如今,直接漲了三倍。

    彭湃和如夢手裡囤積的銅幣,是用四文錢購買的。

    也就是說,他們一下子賺了一倍多。

    楊七淡淡的瞥了一眼這個鑽到了錢眼裡的傢伙,“趕緊去拋吧!不然你一定賠的血本無歸。”

    彭湃愣了愣,試探的問道:“新錢鑄造出來了?有多少?”

    “很多!”

    確實很多。

    隨著新舊錢的更替,豐城的鑄錢工坊一直在如也不斷的鑄造新錢。

    並且,整個鑄錢工坊的規模,擴大了一倍。

    此外,曹琳還送過去了一大筆錢,讓鑄錢工坊內的工匠,幫她鑄造成了新幣。

    總之,這一次鑄造出的新錢,是之前的十倍。

    這麼多的錢,湧入到市場裡。

    南錢就不會再顯得那麼珍貴了。

    它會真正的成為百姓們正常使用的新錢。

    楊七的話,彭湃從來沒懷疑過。

    所以,得到了楊七的提醒,彭湃鄭重的點了點頭,“我這就去通知如夢一聲。”

    楊七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自己拋出去就行了,幹嘛還通知如夢?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彭湃臉色一紅,急聲辯解,“沒有!沒有!屬下就是覺得如夢囤積的比較多,不提醒她的話,她會虧一大筆的。一個姑娘家家的,虧一大筆,肯定會很心疼的。”

    楊七瞪了彭湃一眼,沒好氣的道:“滾吧。”

    沒看上人家就怪了。

    這半個月,彭湃不在楊七身邊的時候,就待在如夢的長樂坊。

    據說,如今長樂坊裡,已經有彭湃的專座了。

    還說什麼提如夢心疼的話。

    如夢那個黑心的丫頭,把大同府發行的第一批的金銀銅幣,收了足足十分之一。

    也就是說,這丫頭是真的富得流油,就算是賠錢了,也不會傷筋動骨。

    ……

    彭湃找到了如夢以後,就把楊七告誡他的話,悄悄的告訴了如夢。

    如夢在得知了此事以後,就立馬開始把手裡囤積的金銀銅幣拋了出去。

    一大批的金銀銅幣流入到了市場內,自然遭到了一陣瘋搶。

    但是搶到了最後,許多人都感覺出了不對勁。

    畢竟,如夢手裡囤積的金銀銅幣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嗅覺靈敏的商人,感受到了這件事中間的不正常。

    於是乎,很多人也開始往外拋。

    一時間,南錢的價格一降再降。

    最終降到了一個相對平穩的價格上。

    當然了,也有一些心有不甘想趁機多賺一點的。

    他們不僅沒有拋錢,還趁機再收攏了一批。

    ……

    霜降的時候。

    第二批的南錢開始正式發行。

    有第一批南錢的火熱做鋪墊,第二批南錢的發行進展的很順利。

    有商人又開始藉機囤了一些。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他們發現,南國錢行的南錢,並沒有在當天就兌換完。

    此後一連十天,一直都在兌換。

    那些藉機準備學人家賺一筆的商人們,一瞬間賠的慘不忍睹。

    大同府城的死亡人數,也隨著這一波血虧的出現,開始增高。

    奸商們是賠是賺,楊七並不在意。

    只要百姓們沒吃虧就行。

    畢竟,做生意靠的就是眼力和嗅覺。

    賠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楊七在意的唯有他治下的百姓。

    ……

    入冬的這天,一大早楊七就起了床。

    在曹琳伺候下穿戴整齊了以後。

    楊七領著彭湃前往了大同府邊陲。

    快馬疾馳了一路,入眼的是一片綠色。

    在即將進入的嚴寒的寒冬內,在天地間唯一能保持綠色的就只有冬小麥。

    霜壓的它們彎了腰,葉子從翠綠變成了墨綠色。

    張德林禍害了一場大同府,把大同府內的數萬良田糟蹋了。

    勤懇的百姓,並沒有被他打垮。

    他們堅強的站了起來,繼續耕種。

    等到來年,這大地上又是一片金晃晃的麥田。

    楊七趕到大同府邊陲的時候,寇准早到了一步,再次等候。

    “人到了嗎?”

    楊七見到了寇准以後,第一句話就是問人。

    寇准拱手道:“打前站的人已經到了,據說從黃河兩岸遷來的百姓有點多。”

    有點多是多少?

    楊七問趙光義要了十萬人。

    寇准又給陳江陵出了一個釜底抽薪的主意。

    陳江陵能弄來多少人,這是一個很不確定的數字。

    因為從陳江陵傳回來的信件上,除了讓寇准和楊七準備糧食外,沒有其他的話。

    在秋收的時候,楊七就讓人收購了一大批的糧食。

    此刻,已經按照一定的數額,送到了黃河兩岸百姓遷移的必經之路上。

    楊七很有信心的覺得,他準備的糧食,足夠百姓們一路徒遷用。

    可是,當他看到那浩浩蕩蕩的百姓人群的時候,他就不那麼自信了。

    從入眼的第一個百姓,一直往後看,一眼望不到盡頭。

    所看到的百姓,一個比一個的瘦弱。

    他們許多人都穿著一兩件單薄的衣裳,破破爛爛的比乞丐還不如。

    有些人,甚至光著上身。

    百姓們的雙手、雙腳上長滿了凍瘡,紅彤彤的像是被沸水煮過一樣。

    小時候楊七也受過這種凍,所以知道這種凍瘡到底有多恐怕。

    它就像是癢癢粉,遇熱就癢,而還是那種即便是撓破皮也止不住的癢。

    可是看著那些百姓們,像是沒事的人一樣。

    他們似乎……已經麻木了。

    為了妥善的安置這些百姓,楊七帶來了不少人,甚至從大同軍中調了一個團過來幫忙。

    然而,百姓們見到了軍卒以後,沒有欣喜,也沒有開懷,沒有那種見到了靠山的喜悅。

    反而,像是見到了最可怕的天敵,止步不前。

    他們翻著白刷刷的眼珠子盯著楊七一行,心裡期盼著,他們最害怕的事情不要發生。

    “簡直是在造孽啊!”

    寇准哀嚎了一聲,踉蹌著撲到了人群裡,他隨手牽起了一個被餓的只剩下了皮和骨頭的孩子,看著他那赤條條的上身,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

    寇准不顧嚴寒,扯下了衣服就給孩子包裹了一個嚴實。

    然後在小傢伙怯怯的眼神中,心疼的把他抱在懷裡。

    楊七眼中也飽含熱淚,他強忍著流淚的衝動,對彭湃吩咐道:“速速派人回去,傳我令,讓大同府、復興府,兩府的衙門收購舊衣物,讓他們洗乾淨了,再送到這裡來。

    同時,下令給西北四府境內所有的商人,凡是更夠提供一定數量的衣服,可以適當的減免商稅。”

    “啊?”

    彭湃有些愣。

    楊七瞪著眼珠子,怒吼道:“還不快去!”

    彭湃慌忙中點頭,“屬下明白。”

    他帶著人跑出去了百丈,突然又返了回來,褪下了身上的外衣,又再一次跨上了馬背,離開了。

    人皆有惻隱之心。

    彭湃的舉動,也引起了許多人的效仿。

    楊七帶過來的大同軍,也褪下了外甲,從裡面脫下了內襯,疊整齊了,放在了一起。

    可是,在茫茫的人群面前,這些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楊七跳下了馬背,在百姓們驚恐的眼神中撲到了他們面前。

    “你們……回家了……”

    一句話,包含著千言萬語。

    楊七熱淚盈眶,百姓們卻翻著白眼珠子,怯怯的看著他。

    楊七趕忙呼喊,“陳江陵!陳江陵呢?”

    陳江陵在楊七呼喊的時候,隊伍的前面。

    他見到楊七,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

    “虎侯,臣有罪啊!”

    楊七冷冷的盯著他,“為什麼會這樣,本侯派人送給你的糧食呢?”

    陳江陵哭的更加傷心,“災民太多了,根本不夠吃,還被狗日的賊人給搶了好幾回啊!”

    楊七眼中的冷意瞬間消散了,他咬牙道:“這一筆賬,我遲早會討回來的。”

    從黃河兩岸,到大同府,一路上千里地。

    穿州過府的。

    趕在這麼多餓的發慌的百姓面前搶糧的,滿大宋除了軍隊外,沒有人再能做到。

    趙光義,你心黑了!

    楊七扶起了如同乞丐一樣的陳江陵,正色道:“你在百姓們中間威望高,告訴他們,他們回家了。”

    陳江陵激動的點了點頭,然後衝著百姓們大聲的吶喊、解釋。

    在陳江陵的解釋下,百姓才相信了楊七是來幫他們的人。

    楊七讓大同軍的將士,就地紮營。

    一連串紮了上萬的帳篷。

    一口口的大鍋上,捧著飯食,一直就沒滅過火。

    百姓們在大同軍的指導下,簡單的洗漱過了以後,捧著碗,吃著碗裡的飯,嚎啕大哭。

    哭聲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

    楊七一行人忙碌了兩天兩夜沒有闔眼。

    “人口統計出來了,初步統計,有二十五萬六千人。”

    寇准手裡捧著一疊厚厚的名冊,出現在楊七面前。

    楊七一手翻閱著名冊,一邊說道:“營地的衛生一定要注意,派人再去收購大量的石灰,幫助他們驅蟲洗漱。人太多了,聚集在一起,稍有不慎,就會有瘟疫發生。”

    寇准鄭重的點頭道:“陳江陵正帶著人在辦。熱水從開始燒到現在,就沒停過。”

    “那就好。”

    楊七點了點頭,又道:“人太多,咱們運過來的糧食不夠吃。大批的糧食運送到這裡,消耗很大。你立刻開始安排,讓百姓們分批上路。

    凡是經過石灰水消毒,有衣服遮體的百姓,就趕緊送他們去西夏府。

    西夏府內雖然已經沒有了百姓,可是空閒的房屋不少。

    暫時能夠讓他們居住。

    你從陳江陵手裡接過全部的事宜,讓他隨著第一批人先回西夏府,準備安排後面的百姓。”

    寇准遲疑了一下,道:“我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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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8-7 22:30
第0620章 牽機藥

    翌日,清晨。

    陳江陵辭別了楊七,就帶上了一萬多百姓,踏上了前往西夏府的路。

    沿途的驛站裡,已經準備好了相應接待的事宜。

    一應物品也配送到位了。

    陳江陵走了以後。

    楊七和寇准繼續帶著人在安撫百姓。

    二十七萬的百姓,吃喝拉撒睡,都是問題。

    楊七帶來的可以供十萬人吃十天的糧食,僅僅三天就被吃光了。

    楊七不得不讓人加緊從兩府內徵調糧食。

    七日後。

    從大同府徵調的衣服已經送到,一共有十萬多件。

    也是從這天起,楊七和寇准的壓力就開始逐漸減小。

    每一天,都會有百姓,在大同軍的陪同下,離開營地,前往西夏府。

    每一批一萬人。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一個月。

    在送走了最後一批百姓以後。

    楊七和寇准癱倒在地上,誰叫都不起來。

    實在是太累了。

    累的人都不想動彈。

    兩個人連軸轉了一個月。

    兩個人躺在了地上,沒一會兒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等他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軟榻上。

    時間也到了兩天後。

    睡久了,感覺渾身的骨頭似乎都生鏽了。

    楊七起身下床以後,伸胳膊蹬腿的。

    寇准捲著一床被子,一頭鑽進了楊七的帳篷。

    “我要吃火鍋!”

    寇准就像是一個賴皮的孩子,全然沒有一個協領四府的封疆大吏的樣子。

    楊七苦笑著瞪了寇准一眼,就讓在門外守著的彭湃,去準備火鍋。

    紅泥小鍋爐上。

    小小的銅鍋架在上面,裡面的肉湯撲通撲通的冒著熱氣。

    濃郁的鮮湯味瞬間瀰漫了整個帳篷。

    楊七和寇准,一左一右圍在火鍋邊上,筷頭夾起一片紅彤彤帶著血絲的羊肉,侵入到肉湯裡一滾,等到肉色發白的時候,就撈出來往嘴裡塞。

    鮮嫩的羊肉進入嘴裡,濃郁的香味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口腔。

    咀嚼兩下,一口吞下。

    顯得格外的豪邁和舒爽。

    再配上一口香辣的烈酒。

    在這冬日裡,沒有比這更舒服的吃食了。

    寇準是個華州人,可他卻有一副代州人的味蕾。

    喜好吃醋,特別是老陳醋。

    簡直是寇准的最愛。

    一片嫩肉,蘸著他面前小碟子內的陳醋,一口吞下。

    寇准舒服的直哼哼。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

    一盤子的鮮肉,很快就吃光了。

    “再來一盤。”

    寇准拍著桌子就嚷嚷。

    彭湃也識趣的又端上了一盤子的鮮肉。

    同時,彭湃還帶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下雪了!”

    楊七和寇准聞言,扔下了筷子,跑到了大帳門口,掀開了簾子,就看到了漫天飄灑的鵝毛般的大雪。

    “嘿嘿嘿……”

    寇準得意的一笑,一句話也沒說,回到了桌前繼續吃羊肉。

    楊七感嘆了一句‘瑞雪兆豐年’,然後也回到了桌前,繼續吃羊肉。

    一邊吃著羊肉,寇准一邊瞅著楊七。

    楊七感受到了寇准的目光,仔細在身上瞧了一下,並沒有找到什麼不妥的地方,他就看向了寇准。

    寇准猛吞下去一塊羊肉,咧著嘴低聲笑著,笑聲像是遼國的薩滿一樣難聽。

    “連天都站在你這邊,你不打算做點什麼?”

    楊七愣了愣,就明白了寇準話裡的意思。

    他指了指頭頂,淡然道:“天從不站在任何人一邊,他只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寇准嘿嘿一笑,“那你說,咱們在這裡待了一個月,這雪早不下,晚不下,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下。他要是在月初的時候,降一場大雪,營地裡百姓,至少得死上萬人。

    可是他偏偏一丁點兒雪都沒有下。反而在人走空了以後,開始降雪,好讓你治下的百姓,來年有一個好收成。

    你還敢說天不是站在你這邊?”

    楊七放下了筷子,瞪了寇准一眼,“就算天站在我這邊,又能如何?揮兵南下,殺入汴京城,再了趙光義那個坑貨。然後我自己登基大寶?”

    寇准笑的更加詭異,“單單揮兵南下不夠,你應該在派南國的軍隊,出南國,入邕州,一路北上。再讓你那個當樞密使的老丈人放放水。大宋江山,唾手可得。”

    寇準會變成這樣,楊七一點兒預料都沒有。

    從楊七建立南國的時候,他就知道,遲早會有人鼓動他揮兵大宋,跟趙氏爭天下的。

    只是楊七沒想到,第一個勸自己的,居然是寇准。

    楊七盯著寇准愣愣的看了許久,大概明白了寇准為何會這麼說。

    從寇准在西北理政開始,一路看著大同府,從一個窮鄉僻壤之地,發展到了今日的繁華。

    他也看著復興府的百姓,從遼人的奴役下,奮發的變成了一個個富足的糧農。

    他更看到了楊七不惜一切的在維護百姓。

    同樣,他也看到了燕雲十六州遼地漢民的慘狀,也看到在趙光義治理下大宋百姓的慘狀。

    他環顧了一圈,發現整片大地上的百姓,唯有楊七治下的百姓是過的最富足、最舒服的。

    他發現,各國的君主們加在一起,似乎都沒有楊七更愛護百姓。

    所以,他認為,只要楊七能夠奪下漢家江山,就能讓所有的漢人過上最幸福的生活。

    甚至他認為,只要他和楊七聯手,完全可以打造出民不賦而國自足這種聖人文章裡的生活。

    “彭湃!”

    楊七瞭解了寇准的心思,拍著桌子喊了一聲。

    彭湃匆匆進入到帳篷內。

    “少爺,您喚我何事?”

    楊七從彭湃腰間,抽出了彭湃的腰刀,‘啪’一聲拍在了寇准面前。

    “拿著,去復興府,殺了我爹。咱們隨時就可以揮兵南下了。”

    寇准一下子就愣住了。

    彭湃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當我沒說,我吃肉。”

    寇準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再也不提造反的事兒,只管埋頭吃肉。

    楊七鄙夷的瞪了他一眼,轉頭見彭湃緊緊的站在自己身旁,就沒好氣的問,“你想去?”

    “屬下不敢!”

    彭湃倉惶的逃出了帳篷。

    太嚇人了。

    不僅說話嚇人,連商量的事兒都嚇人。

    殺了老楊?

    開什麼玩笑。

    老楊真要有個好歹,楊七能把天捅破一個窟窿。

    ……

    楊七和寇准又在大同府邊陲停留了兩日。

    收拾妥當了一切首尾以後。

    寇准前往西夏府,繼續去幫忙。

    楊七則帶著人回了大同府城。

    雪連下了兩日。

    道路上的積雪足有一尺多高。

    腳踩在雪窩子裡,一踩一個大窟窿。

    由於積雪過高,回程就顯得緩慢。

    行了一日,才到了大同府城。

    到大同府城的時候。

    大同府官員衙役們正在帶領著百姓們清理積雪。

    厚厚的積雪,推進了城外的田地裡,當成了天然的肥料。

    拒絕了大同府官員帶領著百姓們向他行禮,一路直奔回了楊府。

    楊府內很熱鬧。

    曹琳、初醒二女穿著獸皮披風,站在雪裡看景。

    丫鬟僕役們,在雪地裡瘋狂的打鬧。

    小宗衛和小狄青躺在搖籃裡曬太陽。

    木製的搖籃,並不簡陋。

    反而很堅硬,雕獸刻花的很惹眼。

    兩個小傢伙,面對著太陽,不停的在撲騰。

    他們二人似乎是前世的好友,湊在一起咿咿呀呀的說了個沒完。

    反正旁人也聽懂,不可能聽懂他們的小秘密。

    狄母在一旁細心的照料著。

    楊七一入府,丫鬟僕役們就停下了打鬧。

    曹琳和初醒雙雙迎了過來。

    “郎君……”

    “郎君!”

    左手牽著曹琳,右手攬著初醒。

    左摟右抱的,享盡齊人之福,真的很爽。

    楊七心裡嚴厲的批判著地主老財的毒瘤,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張開了懷抱,撲向了地主老財的生活。

    曹琳讓僕役們燒了一池子滾燙的熱水。

    楊七舒服的在裡面洗了一個熱水澡。

    然後拉著過來幫他搓背的曹琳,在池子裡折騰了一下午。

    入夜以後,害臊的夫妻二人才回到了房裡。

    一夜無話。

    次日,楊七起了一個大早。

    在府裡的演武場內活動了一下手腳。

    然後前往了大同書院。

    沈倫前幾日的時候,托稻草人暗地裡給楊七送了一封書信,邀請楊七到大同書院一行。

    楊七之前忙著處理從黃河兩岸遷移過來的百姓的事宜,所以就暫緩了幾日。

    沈倫的事兒,不算是什麼急事,就是有點兒噁心人。

    楊七到了大同書院以後。

    直接被沈倫迎進了他的房內。

    進入房內以後,沈倫關上了門窗,小心翼翼的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巧的琉璃瓶,遞到了楊七面前。

    “牽機藥……”

    在把琉璃瓶遞給楊七的時候,沈倫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楊七伸長的手指明顯的抖動了一下,不過並沒有多言,直接把牽機藥握在了手裡,仔細的觀看裡面的藥粉。

    把玩了一會兒,楊七眯著眼睛看向了沈倫,“趙光義要殺我?”

    沈倫重重的點頭,顫抖道:“他拿大郎二郎的性命威脅老夫……”

    遲疑了一下,沈倫又道:“老夫猜測,可能是你讓人在太原府內鬧事,逼急了他。”

    “呵呵……”

    楊七輕笑了兩聲,搖頭低語,“這次老師你可猜錯了。趙光義應該從接觸你的那一刻,就想殺我。只是,他吃不準你會不會下手,所以用溫水煮青蛙的法子,一步一步的讓你泥足深陷,到最後完全被他們控制,對他們唯命是從。”

    沈倫瞳孔微縮,驚恐道:“陛下……為何會變成……這樣?”

    楊七平靜的看著沈倫,輕笑道:“咱們這位陛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陰沉的性子。只是平日裡在你們這些肱骨之臣面前,裝成一副聖明賢君的模樣,沽名釣譽而已。”

    沈倫眉頭皺成了一團,心事重重。

    “嘿~”

    楊七低笑一聲,譏諷道:“是該敲打一下咱們這位陛下了。不然他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九五至尊。”

    “大郎二郎……”

    沈倫慌忙的問楊七。

    楊七撫手,笑道:“老師不必擔心,我的人已經和兩位師兄聯繫上了,也疏通了一切的道路。隨時都能把兩位師兄救出來。”

    沈倫激動的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辭別了沈倫,楊七懷裡揣著琉璃瓶回到了府內。

    曹琳剛好也在楊七的書房內。

    見著楊七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琉璃瓶,曹琳眼前一亮。

    並不是因為曹琳貪婪,而是以她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這是皇家之物。

    “三寶琉璃,這可是貢品,不多見啊。”

    曹琳伸長了手臂,就準備取過來把玩一下。

    楊七嘴角翹起,低聲道:“牽機藥!”

    “嗖~”

    曹琳像是被蛇咬到,猛然收回了手,驚恐的看著楊七。

    “郎……郎君,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很顯然,曹琳也聽過牽機藥的名頭。

    準確的說,滿汴京城裡的權貴,有一家算一家,都怕這個東西。

    死在此毒物之下的大人物,已經不下百人了。

    楊七揚了揚手裡的琉璃瓶,淡然笑道:“趙光義派人送過來的。”

    曹琳一雙粉拳緊握,失聲道:“他要取你性命?”

    楊七點點頭,“他找了一個他認為能夠控制的人,想要用這東西毒死我。”

    “沈倫?!”

    聰明的曹琳,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個人的名字。

    以楊七今時今日的地位,能夠有機會把這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楊七吃下去的。

    唯有沈倫。

    府裡的人,都是經過層層篩選過的。

    而且很少有人能夠接觸到他們的飯食。

    府外的人,稻草人會暗中嚴格的盤查。

    楊七唯有在沈倫面前,才會少一些防備。

    楊七讚揚的看了曹琳一眼。

    曹琳凶狠道:“妾身去殺了他。”

    楊七搖頭,笑道:“不必了。這東西既然到了我的手上,那就說明沈倫已經真心投靠了我。他是不會幫著趙光義害我的。”

    曹琳目光閃爍道:“不可不防。”

    楊七愣了愣,莞爾一笑,“以後在府外吃東西,我會注意的。”

    頓了頓,楊七眯了眼,又道:“之所以告訴你這件事,就是讓你加緊府內的防備,別讓人潛入到府裡,對府裡的人造成傷害。

    真要出了事兒,你我都受不起。”

    曹琳重重的點頭,“妾身一定不會讓賊人傷害到府裡任何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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