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抗戰之還我河山 作者:漢唐風月1 (已完結)

 
q781009 2019-8-9 22:47: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3 59457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26
第1396章 生變

    在張柏庭悄然的關注下,四行倉庫守軍一切都在按照謝晉元的軍令有條不紊的進行。

    張柏庭也終於知道為何自己麾下的這個主力營為何如此有信心在此地和日軍繼續抗衡下去,他們竟然還擁有團級支援火力蘇羅通機關炮,而且數量高達六門,還有數量遠多於542團應有的迫擊炮,法蘭西所制的迫擊炮雖然口徑和仿造自第三帝國的81毫米不太一樣,但其彈藥儲備卻足夠打一場中型戰役。

    雖然很疑惑這些重火力武器裝備的來源,但張柏庭很聰明的沒有詢問,這或許是戰區方面為了這支孤軍能在此地堅持更久特意送過來的呢?或許,這還代表著某些大人物的期許呢?

    做為師級參謀長,陸軍少將更不可能對連排一級軍官都耳熟能詳,整個四行倉庫守軍,除了謝晉元和另外兩名校官,可能張柏庭有點兒印象的,也就是蟬聯數年的88師搏擊及拼刺術冠軍的雷雄上尉了。

    陳運發和他麾下的六名戰士雖然面孔徹底陌生,但也沒引起陸軍少將的注意。陸軍少將出於對倉庫守軍的安撫,倒是刻意降低身份主動去找擔任全軍掩護並殿後的雷雄上尉專門勉勵了幾句。

    其話語中透露的意思很簡單,只要順利撤往租界,雷雄上尉晉陞陸軍少校的事兒基本鐵板釘釘,這對於每一個軍人來說應該都具有極大的誘惑力。

    軍職的晉陞,意味著可以指揮更多的軍隊;軍職的晉陞,尤其是跨入校官的行列,更意味著本為平常農家子弟的他們魚躍龍門正式進入“官”這一級的行列,可以成為光宗耀祖閃耀門楣的存在;軍職的晉陞,意味著軍餉更高,可以賺取更多的錢財來養活家人。

    陸軍少將也相信,沒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誠然,陸軍少將想的沒錯,在官本位盛行了數千年的華夏,沒有多少人能抵擋得住這個誘惑的。

    但這世上總有些人,不是為了陞官而參與戰爭,也總有些人不是為了光宗耀祖閃耀門楣去當這個官,他們來到前線奮不顧身的初衷,不過是為了守護家人。因為他們的家,就在後方,如果戰敗,家不僅沒了,家人還會被日寇任意欺凌,做為軍人,他們深知日寇在佔領區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

    陸軍少將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陸軍上尉眼裡閃過的那一絲堅定。

    凌晨2時,當對岸的手電筒燈光連閃三下,表明租界駐軍已經做好一切準備接應四行倉庫守軍過蘇州河橋撤入租界。甚至為了表明誠意,租界駐軍在蘇州河以南向日軍兩翼陣地各發射了三枚照明彈,兩翼300米到700米的區域被照得雪亮,這一次,日軍很遵守承諾,並沒有部署任何的重機槍。

    事實上,已經徹底老實的脅板次郎現在最想的,不是偷襲這支已經打得他鼻青臉腫的中國守軍,而是希望他們趕緊滾蛋,等到了租界再收拾他們。至於說現在,有了前一晚的教訓,他無論如何都沒了偷襲的心思,那很有可能導致的結果是,已經為數不多的重機槍會再度被支那人的迫擊炮狠揍,而且中國守軍再度龜縮倉庫裡,那他可該怎麼整?

    那可真是尷尬了。有了白天的教訓,他無論如何是不敢再強攻了,白天的重大傷亡不光是他被師團長罵得狗血淋頭,就連麾下的那幫少佐和尉官們看他的眼神都已經有些不善了。那可是在等級森嚴的帝國陸軍中極為少見的,除非是上司愚蠢到幾乎被所有下屬都抵制的地步。

    顯然,這數天來的失利,已經讓他脅板次郎大佐快走到這個地步了。

    所以,就算租界駐軍以近乎挑釁的方式打出照明彈到自己的陣地上,日軍各級軍官們也都當成沒看到。他們晚上在聯隊部的會議上,已經得知中國人或許今晚就會開溜,不過這一次可沒人傻不呼呼的跳出來叫嚷著什麼為了帝國陸軍和聯隊的榮譽必須全殲這支敵軍了。

    連續數天來的失利,已經讓日軍各級軍官都很清楚的知道,那支以堅固堡壘為依靠的中國軍隊就是一個渾身長滿刺的豪豬,不光是咬下去會啃上一嘴的血都吞不下,而且人家時不時射出的冷箭還能把他們射得遍體鱗傷。

    帝國榮譽算個鳥,命是自己的,八嘎的還是讓他們趕緊走吧!聯隊長閣下定的兵不血刃就解決此戰的計畫甚妙!

    這也就是日本民族的特性,遇弱則強,遇強則軟,幾千年來都是如此,很正常的心理反應。

    日本人萎了,租界當局也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加上有88師少將參謀長親自坐鎮,就算再怎麼不樂意,四行倉庫守軍在謝晉元的指揮下也只得準備撤退了。

    在倉庫中簡短的做了個動員儀式,按照謝晉元的軍令,二連打頭,借助著夜色的掩護,率先爬出倉庫大樓,攜帶著裝備渡過蘇州河,上官雲標和楊瑞符兩個校官親自帶隊。

    待二連全部進入租界,三連抬著白天戰死的士兵遺體和受傷的士兵掩護著抬著重機槍和迫擊炮的機炮連一部也迅速跑步渡過蘇州河。因為張柏庭到來的緣故,謝晉元謹慎的沒使用地道,他也知道那位上海的地下皇帝沒有透過那些大人物給他支援而是親自來此給了他這個小人物,恐怕也是因為這些武器裝備並不能見光,能冒著巨大風險給他和弟兄們幫助,他又怎能給那位添堵?還好,倉庫裡有足夠的藥品,重傷員們支撐一個晚上還沒問題。

    張柏庭和謝晉元兩名屬於整個守軍的最高軍銜者並沒有跟著大部隊先進入租界,而是選擇留到最後,也體現出御林軍指揮官的獨特氣質。別看日軍沒有部署重機槍,但危機仍存,他們或許會以炮來封鎖橋面呢?又或許,等到守軍主力進入租界,等到倉庫守軍已經少得不能再少的時候突然封鎖蘇州河,留下極少一部兵力來出氣呢?

    擁有數百守軍的四行倉庫和只擁有一百餘守軍的四行倉庫的防守強度完全是兩個概念。留在最後的,必然是風險最大的。

    但陸軍少將和陸軍中校依舊選擇了風險最大的,光憑這一點,留守四行倉庫的這支孤軍從上到下都是極為欽佩的。這也是光頭大佬麾下最精銳的御林軍的戰鬥力遠超其他普通師的特點之一,而不僅僅只是靠著裝備和第三帝國軍事顧問的訓練。

    “走吧!雷連長,留一個步兵排繼續監控小鬼子,其餘人,跟我們出發。”張柏庭看著兩個步兵連和機炮連已經全部安全抵達租界內,越殂代皰替謝晉元下令。

    不是他怕死,而是,只要最後一個步兵連渡過蘇州河橋,他此次受戰區司令部所托的軍令就完成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對於謝晉元如此,對於他這個陸軍少將,亦是如此。

    “是!”雷雄臉上閃過一絲黑暗中陸軍少將無法發現的詭異。“一班,負責兩位長官的安全警戒,先送他們過河!”

    張柏庭沒有多想,他一個堂堂陸軍少將已經堅守到最後一個步兵連撤離,現在就算先走,也無人可以詬病。

    兩人帶著各自的貼身警衛以及那名倒霉的白挨了一頓打的軍事調查委員會探員一起,在一個步兵班十個人的掩護下,貓著腰快步跑過寬三十米的蘇州河橋進入租界的工事內。

    只是,一口徹底放鬆了的長氣都還沒來得及出口,就看到護送他們到達租界內的那個步兵班衝著他和謝晉元莊重的敬了個軍禮,不待兩人回禮,步兵班十個人就在領頭軍士班長的帶領下,迅速調頭向倉庫方向跑去。

    這是想幹啥子?

    張柏庭目瞪口呆的同時,一股不太妙的感覺隱約浮現心間。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26
第1397章 有更重要的榮譽需要堅守

    何止是不太妙。

    隨著雷雄率領著一個步兵排站在四行倉庫下,蘇州河岸邊,隔著短短的蘇州河橋,“敬禮!”雷雄一聲厲吼,雷雄和三十多名士兵集體舉起了自己的手臂。

    站在租界土地上的陸軍少將只覺得一股寒意頓生,這不是像要過河的意思啊!

    “張長官,謝長官,上官團副,楊營長,雷雄對不住你們了。”雷雄的大嗓門從對岸的聲音遙遙傳來。“這一次,俺雷雄和俺一連的弟兄來守這塊陣地。”

    “雷雄,你個混蛋,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張柏庭如夢方醒,不由勃然大怒,遙遙指著雷雄吼道:“你這是違抗軍令,身為國軍上尉,你知道違抗軍令的後果的。”

    “對不起,長官!”雷雄的聲音突然小了些。

    “雷雄,你狗日的,趕緊給老子滾過來。”那是營長楊瑞符的怒吼。

    “雷連長,別意氣用事,撤退不光是軍令,我們也可以繼續歸建師部打鬼子的。”少校團副上官雲標亦苦勸。

    “雷大哥,別犯傻啊!沒我機炮連的重機槍和迫擊炮,你咋打小鬼子啊!你守不住的,帶弟兄們過來吧!”年輕的機炮連中尉連長臉上湧出一片焦急。

    唯有謝晉元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你現在立刻率部過河撤退,我可以當做一切都沒看見……”張柏庭心中微微一鬆。

    可話還未說完,只見對岸突然點起幾根火把,將蘇州河北那條小路照亮,雖然依舊昏暗,但已經足以看清雷雄臉上的黯然。

    黯然撫摸著自己的上尉領章,雷雄久久不語。

    在陸軍少將憤怒的目光中,在近三百同僚湧到蘇州河橋工事前,這名88師有名的硬漢摸著自己的上尉軍銜滿眼都是淚光。

    是的,雖然他低著頭,但所有人,包括工事裡嚴陣以待並不十分明了發生什麼事的西方軍人們都感覺得到,那個人高馬大的中國軍官,在流淚。

    西方軍人們不明白,他們不明白那個明明是抗拒著上級長官命令的軍官為什麼會哭。可在河對岸的中國軍人們卻依稀有些明白。

    那個上尉軍銜,可是雷雄從一個大頭兵,花費了十年的光陰才掙來的。他沒上過軍校,至今也不會寫幾個字,完全是靠著作戰勇猛,用命掙來的這個軍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上尉可能也就是他軍旅生涯的終點,是他所能達到軍職的最高峰。

    可這個上尉卻違令了,當著負責師裡考核軍官參謀長的面,悍然違令了。這可不是上尉軍銜能不能保得住的問題,而是性命能不能保得住的問題。

    但他們,終究不是雷雄,終究只是依稀明白。

    昏暗的火光中,只見雷雄淚流滿面的抬起頭,悍然扯下自己的軍銜,嘶聲怒吼道:“長官,現在,我已經不是第88師的兵,我就不算違令了吧!”

    生出的寒氣,從腳底板升至天靈蓋,看著雷雄的決絕,陸軍少將的臉色一片蒼白。他太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這名以悍勇聞名全軍的上尉,竟然寧願放棄御林軍上尉的身份,寧願放棄生存的機會,也要在這裡和日本人死磕。

    “雷雄犯蠢,你們……”臉色蒼白的張柏庭還想做出最後的努力。

    可是,他的話被雷雄身邊站著的軍人們的動作給重新堵回了嘴。

    在數百名中國軍人眼含熱淚的注視下,在近千西方士兵的目瞪口呆中,數十名中國軍人身形挺挺拔,摘下了自己的軍銜。從少尉到軍士,再到最普通的二等兵。

    從這一刻起,他們便不是中國的軍隊,而是義勇軍。由普通民眾組成的抗日義勇軍。

    他們,不會獲得任何支援,也不會獲得正常的戰士待遇。

    戰死,沒有撫卹;

    戰勝,沒有軍功;

    戰敗,將會被任意屠殺;

    他們,放棄了所有,只為不退。

    “長官們,弟兄們,對不住了,俺只是個小兵,俺只知道血債血償,俺的幾十號弟兄就戰死閘北,俺不能就這麼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走,俺怕俺們一連的弟兄們去地底下了以後沒法跟他們交代,俺必須要在這裡和小鬼子拼一把才能安心。”昏暗的火光中,雷雄雖滿臉淚痕,但目光迥然。

    “你這又是何必……”張柏庭連連頓足。

    “放炸藥!”隨著雷雄一聲怒吼,一個步兵班將四個炸藥包塞到靠近四行倉庫一邊的橋底。

    靜靜觀看這一切的中西方士兵們的臉色盡皆肅然。

    那可是,四行倉庫守軍的唯一退路,炸了,就沒了。

    “弟兄們,來生再見!”雷雄見負責爆破的班長已經將引火線鋪到倉庫下方,衝著對岸高吼道。

    隨著他的怒吼,他和麾下的官兵們再度高高舉起右手。

    然後,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他們的身後,是數百名中國官兵同樣高高舉起的右手,包括上一刻還在憤怒的陸軍少將。

    是的,做為御林軍重要將領,他當然知道撤軍租界是日軍強攻不下後用的詭計。可他同樣知道高層的無奈,誰讓你弱小需要幫助呢?如果不是太需要這幫同樣不懷好意的西方國家的幫助,國府完全可以很硬氣的說,有本事搶咱中國的地盤,你特娘的就沒本事和日本人死磕?

    這批士兵違令了,甚至不惜拋棄御林軍的身份違令。要是擱在平時,這就是兵變,是要被處以極刑的。但在這一刻,他卻只能高高舉起右手回禮。

    因為,他們違背軍令,不是求生,而是赴死。沒有任何退路的四行倉庫,失去了大半兵力的四行倉庫,面對兵力依舊高達2000人的日寇,面對已經調來重炮的日寇,就是死地,絕地。

    但他們,卻慨然赴死。同樣做為軍人,他有什麼理由不對這樣的士兵表達自己的尊敬呢?

    四個炸藥包,也就20公斤的炸藥,威力不是很大,但放對位置的話,也足以炸塌以石頭為主材的小小蘇州河橋。

    三分鐘過後,在退後五十米的542團一營大部官兵的淚光中,蘇州河橋北閃起一團火光。

    橋塌了,也意味著,第一步兵連弟兄們的後路斷了。雖然那些連營級軍官們通過這兩天運送士兵遺體和傷員知道還有條地道可以回到租界,但以雷雄為首的一連官兵們願不願意走,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火光中,中國軍人們淚如雨下。

    堅硬如謝晉元,也眼含淚光。因為他知道,雷雄和一連的上百官兵如此選擇,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他悲傷,但他更驕傲,驕傲於麾下官兵做出的這個幾乎是必死的抉擇。

    恐怕誰也不知道扯下自己上尉領章的雷雄的手心,已經被小小的三角星刺得血跡斑斑。沒有多少人,可以驟然放棄自己曾經守護過超過十年的榮譽的。在扯下上尉領章後,雷雄的手握得是如此之緊,緊的連三角星刺破了掌心也渾然不覺。

    他,是多麼捨不得這幾顆金星啊!那是他奮鬥十年才獲得的榮耀。

    但雷雄知道,再如何捨不得,他也必須放棄。

    因為,還有比這個榮譽更重要的榮譽需要他守護。

    那是整個中國整個民族的榮譽。只要他還在,他和一連還在,日軍就永遠也不能佔領上海市區,中國的國旗就會高高在這片陣地上方飄揚。

    時光回到十小時之前,他的連部裡,只有中校團副和他以及陳運發在。

    他聽到了令他無比憤怒的消息。

    師參謀長會前來下達撤軍進租界的命令。

    各級長官們迫於無奈要退兵,他理解,但身為棋子的小卒也有夢想。他麾下的弟兄們不能白死,他在抱著自己那個被日軍重機槍打斷腿,血怎麼也止不住,最終默默哭泣著臉色蒼白死去的十九歲士兵時就當著全連官兵發過誓,他一定要小鬼子血債血償,哪怕是不惜賠上全連弟兄的命。

    他和他的步兵一連這幾天已經幹掉過幾百的小鬼子,可這,依然不夠。做為連長,做為帶頭大哥,他無法忘記自己麾下的那個步兵班在自己的命令下以血肉之軀向日軍坦克發動突襲的場景,手持步槍的士兵在日軍坦克的機槍下血肉橫飛,他們卻義無反顧,只是為了吸引日軍坦克手的注意力而讓那名背著集束手榴彈的士兵能有機會潛行到距離坦克五米的位置。

    足足十四人啊!沒有經歷過戰鬥的人永遠不會懂得雷雄那一刻的悲傷,正是在他的命令下,十四人面對日寇的鋼鐵巨獸,面對鋼鐵怪獸噴吐著代表死亡的子彈衝鋒。他們每一個人死去的意義,卻不過是讓唯一一名背著集束手榴彈的士兵能多前進兩米或是一米。雷雄甚至有些明了那名已經接近坦克四米的士兵生命最後一刻的想法,他完全可以將十五枚手榴彈捆綁在一起的集束炸彈丟在坦克車的履帶下炸趴它,而自己翻身躲進彈坑不死的。

    可是,那名士兵幾乎沒有猶豫,就抱著集束炸彈衝向坦克腹下。雷雄知道,那名士兵不僅是怕自己扔的不夠準沒炸壞日軍坦克,也不僅是怕集束炸彈威力不夠加上他自己身上的綁著的六枚就夠了,他心裡未嘗沒有和步兵班裡的弟兄們一起去死的衝動。沒有人,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朝夕相處數年的弟兄為了掩護自己,一一送命。

    每個人都怕死,但,在戰場上,腎上腺素極速分泌的時候,死亡,有時候真的不是那麼可怕。

    人類有時候很理智,為了自己的利益,會算計所有人,但,戰場,卻是最容易喪失理智的地方,尤其是對於那些大人物們眼中只是數字的小卒們來說。

    戰友,弟兄,就是他們寧願放棄生命也要守護的存在。

    “你想堅守,就是違令,而違令,就是死。”所幸,當問明白了他的心意後,團副笑了,但眼裡卻閃爍著淚光。“除非,你和一連的弟兄們放棄軍人的身份。你們從違令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中國軍人,你們的家屬,將不再享受軍人家屬的待遇,你們再不會出現在中國軍人的名錄中,你,還願意這麼做嗎?”

    雷雄愣住了。

    他承認那一刻,他有些想退縮了。死亡其實不可怕,他不怕死,但他不想牽連家人,不想就這樣當孤魂野鬼。

    可是,當他想起蒼白著臉色哭泣著對自己說“連長我不想死”的士兵懷著對生無比眷戀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重新堅定起來。如果能拉著更多的小鬼子下地獄,那些,又有什麼可怕的?他至少能從此睡個好覺,可以在死後很坦然對那名弟兄說,兄弟,俺給你報仇了。

    謝長官在他依舊堅定點頭的那一刻,眼神中閃爍著的是無比的驕傲。

    因為,這就是他麾下的軍人,真正的中國軍人,首先是國,才是軍。

    國家,才是他們這些軍人最應該守護的,而不是去守護那些大人物。

    所以,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出。

    現在,就是他雷雄,和他的步兵連踐守自己諾言的時候了。日本鬼子挖空心思利用那些西洋人對國府施壓希望拔除四行倉庫這個眼中釘,那他偏偏不讓他們如願。

    他雷雄不是什麼大人物,他不用考慮那麼多,他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子捨得一身剮,也要把皇帝拉下馬,殺更多的鬼子為自己戰死的弟兄抵命。

    一個步兵連防守原該一個步兵營防守的陣地,難度倍增。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27
第1398章 租界裡的交鋒

    雷雄和他的一連當著租界駐軍的面炸燬了蘇州河橋,無比決絕的重新退入倉庫。

    如此突變的一幕讓親自前來此地指揮並與中國守軍接洽的租界駐軍司令官斯馬萊特准將不由張大了嘴巴,等到張柏庭走到他身前,這位來自日不落帝國的將軍壓抑著憤怒:“張將軍,您麾下的士兵這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斯馬萊特將軍,我麾下的這個步兵連嘩變了,他們已經被我軍革除軍籍,從此以後所做的任何事都和我國政府無關。”張柏庭滿臉苦澀的搖搖頭嘆息道。

    “你們違背了白天我們擬定的協議,你應該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貴國政府在即將到來的國聯大會上得不到西方各界的支持。”斯馬萊特准將的眼裡露出寒光,繼續向張柏庭施壓。“我希望你能勸說他們過河,將陣地放棄,履行我們今天定好的協議。”

    “斯馬萊特將軍,你覺得,這些士兵們炸燬了蘇州河橋,他們還能過來嗎?”謝晉元向前一步,沉聲說道。

    “張將軍,這位是誰?”五十歲的日不落帝國老頭有著一頭花白的頭髮和一小嘬倔強的山羊鬍,傲慢的翹起他的鬍鬚,瞟了一眼主動插話的謝晉元,道:“我想,貴軍的陸軍中校應該知道,插口於兩位將軍的對話是很無禮的吧!”

    “斯馬萊特將軍,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四行倉庫守軍的指揮官,我88師542團代理團長謝晉元中校。”張柏庭介紹道。“如果要說勸說那一部拒不過河的士兵,我想,沒人比他更有資格。”

    張柏庭這個介紹卻是極有技巧,不光介紹清楚了謝晉元的官職,更是很隱晦的提醒眼前這位傲慢的日不落帝國老頭,想讓你們西方租界不挨炸,你可別得罪這位。他就算勸不過來那幫人,但只要他沖那邊喊上一嗓子,絕對會讓形勢更糟糕。

    但斯馬萊特的反應卻是出乎了張柏庭的預料,一雙灰藍色的眼珠明顯的收回日不落帝國特有的傲慢,凝視眼前中國陸軍中校片刻之後,傲慢的英國老頭主動向謝晉元伸出手。

    “謝中校,你,是我所見過的,最堅強的,最具指揮才華的校級指揮官。”斯馬萊特握著謝晉元的手,主動誇讚道。

    不得不說,日不落帝國准將的這種逆轉式的表現,直接驚爆了一地的眼球,包括張柏庭。

    他和這位可是打了整整一個白天的交道,可是知道這位日不落帝國小老頭的倔強,極其通曉軍務,又認死理,是個極為難纏的談判對手,兼之極為傲慢,對他和上海警備司令楊中將兩名軍銜高於他的將軍也不帶正眼看的。哪知道,竟然給了謝晉元如此之高的讚譽。

    要知道,他可沒說是在中國見過的,而是所見過的,那也就意味著包括他所參加過的一次大戰。

    “是的,我經歷過殘酷的一次大戰,見過數不清的戰場,但我也敢肯定,在這種局部戰場上的防禦戰中,沒有比謝中校做得更出色的指揮官了。”環顧週遭一圈,看著己方的幾位校官和中方少將,日不落帝國老頭的臉上怒容稍雯,破天荒的開口解釋道。

    “斯馬萊特將軍,您的讚揚我收下了,但我想說,您讚揚錯了對象。”謝晉元卻是搖搖頭,更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拒絕了來自日不落帝國准將的讚譽。

    這態度,別說幾個西方校官臉色立刻不好看起來,就連斯馬萊特本人也氣得山羊鬍再度倔強的撅起來。

    表揚被拒絕,比批評被拒絕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不光是華夏有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習慣,全人類其實都是。善意總希望遇上善意。

    “您應該誇讚我的士兵們,正是他們的頑強和不怕犧牲的精神,才讓我們一次又一次擊退了敵人的進攻。”謝晉元一邊解釋著,一邊回頭看看夜色中朦朧的四行倉庫,滿眼黯然:“本來,我們可以堅持更久的,可惜……”

    包括西方軍官們,全場默然。

    身為軍人,他們很懂眼前的這位中國指揮官的無奈。他本來,還可以繼續在他的陣地上戰鬥的。

    “你說得對,指揮官的指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士兵能完成指揮官的命令。這一點上,你麾下的士兵做得很好。他們是真正的軍人,讓我看到了我不曾看到過的中國軍人的風采。”斯馬萊特的臉上好看了許多,點點頭道。“假如,你們中國統帥麾下的士兵只要有這樣的二分之一,不,三分之一,你們的裝備也很精良,如果擁有更多的大炮和飛機,你們,就一定能贏得這場戰爭。”

    這句話,卻說得在場的中國軍人們更是沉默。

    淞滬之戰,像他們一樣捨生忘死的中國軍人不知凡幾,可是,說到大炮飛機,卻是所有中國軍人之痛。他們不是沒有,但太少,中國軍人,幾乎都是在用血肉之軀在硬抗日本人的飛機大炮。已經戰死的數萬之軍,他們,本可以死得更有價值一點的。

    “可是,謝中校,就是你這樣優秀的指揮官,竟然都無法讓你的士兵聽令於你嗎?我希望,你能像指揮他們作戰一樣,讓他們遵守我貴軍簽訂的協議,放棄已經沒有意義的抵抗。”日不落帝國的老頭准將終於重回自己的立場,“我可以以租界駐軍最高指揮官的名義向你們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將得到租界駐軍方面的一切保證,甚至在恰當的時候,你們還可以重歸戰場。”

    “對不起,斯馬萊特將軍,方才張參謀長已經說過,他們,已經自動放棄軍籍,不再聽從我方指揮部的調遣。”謝晉元緩緩搖頭,轉頭凝望著四行倉庫在夜色中隱約的巨大身影,言語中滿含憂傷:“那幫士兵目前的最高指揮官已經用炸燬蘇州河橋的行動告訴我們,日軍想佔領那裡,除非,他們全體陣亡。他們,已經沒有任何路可退了。”

    “而且,您所說的我軍沒有遵守協議是錯誤的,我已經遵守戰區司令官的軍令,率領著我大部分士兵放棄了我國領土,丟下了一百多袍澤,來到了您們諸位的槍口下,不是嗎?”謝晉元猛然回頭,眼裡帶著血色,聲音雖不大,但卻猶如斬金斷石。“若不是為遵守軍令,那裡,本是我和我麾下四百餘袍澤的墳墓。”

    面對著這位面白如書生,卻慷慨激昂的中國陸軍中校近乎質問式的回答,自斯馬萊特准將以下,西方各軍官張口結舌,沒一人能說出話來。

    是的,他們哪能不知道這個撤軍其中的奧妙呢?不外乎是受日本人威脅後怕戰火燒到了租界,動用了外交力量壓迫中國人屈服下令撤軍。從軍人的角度,他們也深以為恥,尤其是被中國陸軍中校如此直白的點明之後。

    軍人,想遠離政治,卻又不得不為骯髒而醜陋的政治服務,這也是在場所有軍人的無奈。

    “謝中校,站在軍人的角度,我無比贊同你所說的,我也深表同情和遺憾,但做為駐租界司令官,我也有我要守護的。我必須保證租界民眾的安全,不管他是歐洲人,美洲人甚至是中國人。”斯馬萊特定了定神,“希望您能明白,一個步兵連和一個步兵團的差距,他們這樣做,或許堅持不了一個白天,都會葬身於陣地上。日本人哪怕只要再調兩門重炮,四行倉庫的堅牆厚壁也無法成為護衛他們的存在,日本人或許已經沒有耐心了。”

    “不,斯馬萊特將軍,您的國家沒有燃起戰火,您就不會懂。”謝晉元搖搖頭,“有些時候,尊嚴,比生命,更重要。”

    “而他們,要守護的,就是我中國的尊嚴,他們,要放棄的,就是自己。”

    丟下這句話後,謝晉元大踏步的離開再度沉默的談判現場,回到了自己站著整整齊齊的近300餘士兵前方。

    他的面前,是近一個步兵團西方士兵荷槍實彈的虎視眈眈。不管在哪裡,他都要和他的士兵在一起。

    “哎!他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同時也是一個真正的中國軍人。”斯馬萊特默然片刻,再度給了謝晉元一個評語。“我們應該給予他們真正軍人的待遇。”

    “可是,將軍,我們答應過……”

    一個西方上校剛想說什麼,卻被倔強的山羊鬍老頭打斷。

    “答應過什麼?我方維持中立,並沒有放這批優秀的中國軍人出境參與戰爭。假若日本人不滿意,那就告訴日本人,如果想戰爭,那就來吧,我斯馬萊特不怕戰爭,這裡的一萬軍人,也不怕戰爭。”

    是夜,謝晉元所部進入租界駐軍的一座營房,雖未能如願離開租界,但亦未繳械,這也算是張柏庭和謝晉元等人所能接受的最低底限。

    他們並不知道,在曾經的時空中,他們和租界駐軍對峙數小時之後,再度被迫接受軍令被繳械,並被封鎖於營房之內,猶如囚犯。

    這一次,劉浪並沒有幫忙,雖然以小洋妞兒在日不落帝國的家世,或許有那個能力,但劉浪並沒有那麼做。不光是怕欠債,而是劉浪相信,這一次,謝晉元有底氣替自己掙得應該有的待遇。

    尊嚴,不是靠祈求來的,而是得靠自己硬氣。

    四天的四行倉庫之戰,斃傷日寇一千餘,就是倉庫守軍的硬氣。

    而且,這一次,尚有一百餘守軍依舊固守四行倉庫,那同樣也是被迫進入租界官兵的底氣。他們若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那在最後時刻,倉庫裡的一百多號人,未嘗沒有把四行倉庫變成一個超級炸藥桶的能力。

    你以為,久經世事閱歷豐富的日不落帝國准將,僅僅因為這批中國軍人很軍人,就冒著和日本人開戰的巨大風險而拒絕日本人?你真是想多了。

    他欣賞真正的軍人,但並不意味著他就可以感情用事拿數百萬租界居民的生命來開玩笑。雷雄和他的步兵一連同樣給了這位經驗豐富的租界駐軍司令官足夠的壓力。

    連軍籍都可以放棄的人,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的人,那是比光嘴上逼逼的日本人要可怕的多的人。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28
第1399章 雙方皆淡疼

    在租界內的中方少將和中校被沒有達到目的的租界駐軍司令官詰問,奮起替自己和麾下士兵爭取權益,已經返回四行倉庫的雷雄卻是陷入了沉默。

    簡單的部署了下防禦,就獨坐在指揮部裡抽著悶煙。

    對於這個在軍中呆了十餘年的老兵來說,終究放棄了自己守護了十餘年的榮譽,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一連的三個步兵排長都知道自家這位連長的脾氣,也不去打擾他,一個步兵排負責一面的防禦,各自去忙自己的了。

    只有陳運發走進指揮部,面對微笑坐在雷雄面前。

    “陳二哥,這下可好了,俺老雷和整個步兵連弟兄就算戰死也落不到撫卹不說,還落得個陣前嘩變的名聲。”雷雄沒好氣的瞥了陳運發一眼。

    如果說雷雄對面帶笑容的陳運發心裡沒有一絲怨念那絕對是騙人的,自從代理團長帶著他一起向自己說出請求一連留於這個死地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其中定然有陳運發的影子在其中。

    雖然他先前所說的倒也是心裡話,但就這樣脫離了軍隊,而且還是帶著一個連的弟兄脫離,就算弟兄們表示理解沒有人說什麼怨懟的話,但雷雄心裡還是頗為不是滋味。

    “呵呵,根據租界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謝長官和其他幾個連的弟兄雖然被困於租界駐軍的軍營,但並沒有被繳械,老雷,你覺得,你這樣值得不值得?”陳運發卻彷彿沒看到雷雄的白眼,輕笑著說道。

    “消息可靠嗎?”雷雄的眼睛猛然亮起來了,狠狠地嘬了口煙。“那就好,只要手裡有槍,長官和弟兄們就不用任人擺佈,也不枉我和弟兄們做此不忠之事。”

    “老雷,你這個說法可不對。”陳運發卻不認可,正色道:“昔日岳武穆請母刺字於背,曰“精忠報國”,此忠為國,如同你我現在所做之事一樣,我們忠誠的,不是某個人也不是某個政府,而是這個國家和民族。你信不信,就算他日你我戰死戰場,我們的後代也會在我們的墓碑上刻上人民英雄的稱謂?”

    “人民英雄!”雷雄喃喃唸著陳運發所說出的四個字,眼睛越發的亮了。“別說什麼人民英雄,只要老百姓別把我們當成叛逆就好。”

    “相信我,明天白天,民眾們就會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我們,哪怕不再有軍人的身份,但只要依舊在抗日前線,依舊在殺鬼子,那我們依然是他們的英雄。”陳運發很鄭重的說道。

    “陳二哥,你倒是很會安慰人啊!”雷雄臉上也輕鬆了許多,“說得我差點兒都信了。”

    “哈哈,那是你沒見過我們團座,你要是見到他,保證不用幾句就被忽悠的團團轉。我這跟他比起來,可差得遠。”陳運發不由哈哈大笑。

    “你們那個劉團長,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在軍中聽上級長官談及他,大多都是說他運氣不錯,自己本身也是豪富,對麾下兄弟倒也大方……”雷雄順著陳運發的話有些好奇的問道。

    不過,雷雄掩藏在好奇背後的渴望卻是出賣了他心裡的某種小想法。

    誰說的猛張飛只會用武力而不會用大腦的?雷雄固然戰力強橫,但光靠戰力強橫沒有腦子就能從一個大頭兵做到連長?別說上級長官不放心將一百多號人交給他,就算是士兵自己恐怕都不放心把命交給他吧!

    陳運發微微一笑,他可是從其中聽出了雷雄問話中的一些期待值。

    他,終究還是捨不得自己當了十年兵的這個身份的。

    雷雄為何敢帶著不過一百來人在這個絕地和日軍死磕,通往租界的那個地道其實就是雷雄最後的退路。倒不是說雷雄怕死了,而是謝晉元給他下了死命令,如果一旦事不可為,沒必要白白犧牲,先撤到租界,杜大老闆會把他們這百把號人掩護離開租界繼續殺鬼子的。

    只是,離開租界後怎麼辦?第88師,卻是再也回不去了。在他當著第88師少將參謀長的面,撕下上尉領章的那一刻。

    再想加入軍隊打鬼子,陳運發所在的已經被命名為第23集團軍中山獨立團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長官如何,還得先打探打探不是?

    “我們團座長官,嘿嘿,怎麼說呢?”陳運發輕笑著,在雷雄強自壓抑的希望中說道:“你聽說的倒也沒錯,我們團座會掙錢,對麾下的弟兄們更是大方,幾乎是散盡家財辦了傷殘軍人救助基金,那也是我獨立團全軍犯遇戰皆不畏犧牲的主因。我們都是普通人,誰都希望家人能有穩定的生活,比如我在家鄉有個老娘,當年團座挑兵的時候,我是幾乎跑吐血才拿了團座的100大洋獎金……”

    “你們團座真是有錢人那!跑步都能發一百大洋!”雷雄差點兒眼珠子都沒瞪爆了。

    陳運發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剛說這位還有些心眼,這會兒就成莽漢了,光聽著賊吃肉沒聽過賊挨打是吧!那可是陳運發自參軍以來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就算是強橫如現在的他,回想起那痛苦的一幕,也不由有些後怕,那種跑法,可真是會跑死人的。100大洋,哪有那麼好掙的?

    “但,我們數千弟兄跟著團座北上長城和第八師團小鬼子血戰,在晉東和第20師團小鬼子死磕,可不僅僅只是團座長官安排好了我們的家事。”陳運發又道。

    “那是什麼?”

    “他讓我們明白了為何而戰。”陳運發一臉肅然。“就像你和一連做出的選擇一樣,我們上戰場,不光是為了身上的這身軍裝。在成為軍人之前,我們首先得是中國人,先有國後有軍,我們,是為這個國家而戰,為我們的民族而戰。”

    “先有國後有軍!為這個國家而戰!”雷雄的眼睛再度亮起來。“這是你們團座說的?”

    “沒錯!老雷,等你見過我們團座,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我們團座別的先不談,這做思想工作絕對是無人能出其左右。”陳運發很肯定的說道。

    “其他的呢?陳二哥,以你這樣的身手都才是屈居中尉之職,其他軍職在你之上的是不是還厲害?”雷雄目光微微一閃,轉換了個話題問道。

    陳運發那還不知道他如此問的心思,不過是想側面打聽一下如果到了獨立團,他這個上尉連長還能不能繼續當。

    這種小心思當然可以理解,畢竟誰也不是聖人不是?哪怕他才某個時刻會成為整個民族的英雄。但英雄,可也沒時刻想著去做英雄,只是使命使然罷了。

    “我獨立團軍職,一切皆看軍功,職務在我之上者不一定是單兵強於我,但指揮殺敵本領可強於我。”陳運發很坦誠的解釋道。“不過,你可別以為我就是獨立團單兵第一了,嘿嘿,論及這個,我們團座卻是我拍馬都趕不上的。”

    “日嫩良哎!陳二哥,你這是開玩笑吧!”雷雄倒吸一口涼氣,一臉你莫給你團座臉上貼金的模樣。

    的確,做為御林軍中最強的他在陳運發手下也得吃癟,結果這位卻來個他們那個胖子團長才是獨立團最強的,這自然讓雷雄有些難以置信。

    “等你見到就知道了,不過我勸你別挑釁,我們團長曾經有單槍匹馬以冷兵幹掉日軍半個步兵小隊的記錄。”陳運發很認真的告誡道。

    雷雄……

    一想到一個胖子陸軍上校掄著大刀衝入鬼子隊列人頭滾滾的場景,彪悍如雷雄蛋蛋都在替日軍憂傷,這真是日嫩良的太奇葩了。

    蛋蛋都在憂傷的可不僅是已經被陳運發開導成功的雷雄。

    還有大倒霉蛋脅板次郎。

    本來他的計策都已經成功了,不,確切的說,是成功了一大半。

    四行倉庫的中國守軍迫於外交壓力,終於撤出了主力部隊,雖然不過是300餘人,距離本來還可以修飾一下帝國皇軍不是不努力而是敵人太強大的數目差了大幾百人,但不論怎麼說,中國守軍只要撤了,他能佔領四行倉庫就成。

    可八嘎的,西方租界那邊竟然傳來消息,中國守軍一部竟然拒不遵守軍令不撤,而且那個叫斯馬萊特的老頭兒沒讓那部分進入租界的中國軍隊繳械不說,竟然還敢大放厥詞,說什麼他不懼怕戰爭。

    八嘎的,這是對大日本帝國陸軍的挑釁。

    脅板次郎大佐其實很想一拍桌子,大聲怒吼著給那幫西洋人點顏色看看,但連日來的失利讓他冷靜下來,在給西洋人點顏色看看之前,他還必須得先殲滅仍舊留守在四行倉庫的中國人。

    那怕對手的兵力已經銳減到換在平時他懶得留意的最多不過一個步兵連的數目。可是,就算能殲滅對手,他的第36步兵聯隊又得付出多少傷亡為代價呢?

    不得不說,被連揍幾次的日軍大佐這下是真的老實多了,一點兒也不衝動,都不可愛了。

    尤其是在被他目光看著的北島剛雄心裡。

    一邊在心裡默默吐槽著自己頂頭上司已經變成了弱雞連一個步兵連的陣地都不敢放膽說打,日軍中佐一邊也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建議:“支那人這一招壯士斷腕玩得很漂亮,既用兵變堵住了西方各國的嘴,又用一小部分兵力繼續佔領陣地不用被國內民眾罵。”北島剛雄說道。“但是,聯隊長閣下,一個步兵連和一個步兵團的防禦強度能比嗎?據我所知,中國人所使用的機關炮和迫擊炮最少也需要4個人以上的兵力來操作,而且,不經過嚴格訓練,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操作得好的,我方的擲彈筒兵,一般也得訓練超過兩年以上吧!”

    “北島君,你的意思是?”脅板次郎幽幽的看著數百米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強攻嗎?”

    “是的,聯隊長閣下,強攻!”北島剛雄點點頭。“我們要粉碎支那人不切實際的野望,要讓他們感受到帝國陸軍的強大,師團部一定會同意我們的作戰計畫的。”

    如果中國軍隊留下一個步兵連都嚇得第36步兵聯隊不敢前進一步的話,那第9師團真的是要成為上海派遣軍的一個大笑話了。

    這個道理不光是第36步兵聯隊的兩個聯隊長懂,已經拿到前方戰報的第9師團吉住良輔中將也懂。他毫不猶豫的在第36步兵聯隊的請戰電文上批註“准戰”二字後便沒有再理會了。

    畢竟,相對於滬西的數十萬中國軍隊來說,負責掃尾閘北的第36步兵聯隊所面對的不過百餘中國軍隊實在是不足掛齒,哪怕他們激起的反響有點兒驚人。

    可這位陸軍中將卻不知道,他親手批准的作戰計畫卻是把麾下的這個步兵聯隊送進了深淵。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29
第1400章 漏算的力量(1月最後一天,求月票求訂閱)

    日軍得到可靠的情報是四行倉庫僅餘留不受軍令的一個中國步兵連,絕不會超過140人。

    一個步兵連140人?笑話,脅板次郎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一個步兵聯隊在淞滬大戰二十餘日,不算在四行倉庫痛苦的一戰,都戰損一千餘,做為防禦方的中國軍隊無論火炮還是制空都處於劣勢,他們又怎麼可能沒有更大的損失?

    昨夜潛伏於租界的情報人員已經偵悉中國守軍原本在四行倉庫的真實兵力,應該是一個步兵營,但來到租界的絕不超過300人,由此判斷,還頑固的堅守在四行倉庫的中國守軍,絕不會多於120人。

    最多三個不滿編的步兵排,而且還要分出很大一部分人去操作機關炮和輕重機槍乃至迫擊炮,能參與戰鬥的步兵不會超過60人,只要中國人還想維持足夠的重火力的話。

    而中國人所謂的重火力,還全部是由曾經那些普通的步兵來操縱的,他們,有那個能力嗎?脅板次郎對於清晨的強攻極具信心。

    不得不說,脅板次郎是個老行伍,他分析得一點兒錯都沒有。

    在重火力分配的時候,雷雄可謂是絞盡腦汁,從一連步兵裡挑出了四組機關炮射手彈藥手16人,他自己親自擔當其中一挺機關炮的主力射手;迫擊炮手24人,負責六門迫擊炮;重機槍6挺,因為人員已經嚴重不足,只能射手副射手彈藥手三人總共18人,而這就已經人數高達58人,超過了一連步兵的一半。

    而操作機關炮的射手,也基本都是由原來的輕機槍手擔任,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操作機關炮,是否還能達到機關炮連射手們操作時的威力,用腳後跟想都知道。

    包括迫擊炮也是,僅有幾人受過迫擊炮射擊訓練,大多主射手和副射手甚至大多都沒有迫擊炮射擊的經驗,他挑選的標準,甚至是以膽子足夠大為標準,只要別把炮彈打自己屋裡,那就是勝利。畢竟,就算是在御林軍,也沒有富餘的炮彈供普通士兵訓練揮霍。

    輕重機槍射手則乾脆都是由老兵擔任,哪怕就是從來沒打過重機槍的,這時候也得硬著頭皮上。

    這,完全是矮子裡面拔將軍,短中取長。

    可以說,四行倉庫的重火力,幾乎只是徒有其表,唬人沒問題,但真要打起來,那個射擊的準確度和一天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脅板次郎算對了許多,但卻唯獨少算了陳運發的特種小分隊。

    做為四行倉庫目前軍銜第二高的中尉,陳運發被雷雄任命為二號指揮官,兩個人在商量後認為,日軍在知道倉庫守軍銳減之後,必定會選擇強攻。

    這也是源自於陳運發和日軍打過多次交道後的準確認知。人多,打不下來,那是中國軍人太狡猾,但人少,連打都不敢打,那大日本帝國皇軍的顏面何存?他們必定會惱羞成怒再度進行強攻。而且,主攻方向依舊會選擇倉庫正面。

    所以,陳運發的特種兵小隊七人,除陳運發和曾經水兩人以外,另外五人,兩人擔當了機關炮主射手,三人擔當了迫擊炮主射手。這些重火力武器對於獨立團特戰大隊的特種兵來說,都是必修項目,他們在這方面的射擊經驗,不會比一個有經驗的老牌射手差多少。

    為了加強正面火力,足足三門機關炮和四挺重機槍被部署到了正面,9門迫擊炮則機動作戰。雖然火力是遠比不上前一天,但對於已經失去坦克掩護的日軍步兵來說,依舊是不可踰越的天塹。

    脅板次郎果然還是如同兩人所料,早上8點就選擇了進攻,而且主攻方向依舊是正面,但兩翼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佯攻。觀察哨兵的臉都有些僵硬了,視野中,向著四行倉庫三面包圍過來的日軍猶如螞蟻一般,黑壓壓的一片。

    脅板次郎是想畢攻於一役,當著再度聚集了上萬中國民眾的面,用雷霆萬鈞之勢將倉庫內兵力銳減的守軍給碾壓得粉碎。他於正面出動了3個步兵中隊,兩翼各動用1個步兵中隊,這個清晨的首次進攻就出動了近1000步兵,佔到他總兵力的一半以上。

    兩翼的步兵的作用恐怕還不僅僅只是佯攻牽制,高達數十人背上背著的炸藥包已經顯示著他們想用爆破將四行倉庫堅硬的牆壁破除的企圖。正面是主攻,兩翼亦是。

    不過這一次,日軍再也沒有89式中型坦克可供他們的步兵當擋箭牌了。只剩下兩輛94坦克擔當了步兵們前進的箭頭。

    在日軍例常的炮火突襲之後,伴隨著94坦克發動機的轟鳴聲,1000VS120的攻防戰正式開啟。

    在士兵們手忙腳亂的將機關炮搬到三樓窗口沙袋工事後,雷雄親自坐上了射手位置,將炮口對準了在300米外有些縮頭縮腦借助著廢墟掩護向倉庫前進的94輕型坦克,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

    就這種連炮塔都沒有只有重機槍做偵察用被大傢伙兒稱之為小豆丁的渣渣,竟然還敢在這種級別的攻防戰中登場,這是小鬼子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他手裡的機關炮完全可以在500米外打爆他們。

    其實,雷雄實在是錯怪了日軍的坦克手。

    做為94坦克3號車的車長,武田真二曾經覺得自己已經登上了人生巔峰。一個農家子弟,當上了坦克兵,已經感覺好嗨!沒想到在戰前還一不留神當上了曹長級別的車長,除了人生巔峰,已經沒有其他的可以形容了。

    但“幸福”這傢伙,總是來得那麼突然,僅僅不過是作戰不到一個月,他這個曹長竟然又八嘎的升格了,雖然軍銜沒升,但竟然意外的成為了師團直屬戰車大隊第2戰車中隊軍銜最高的人。根據戰時條例,他必須接過指揮權,擔任第2戰車中隊的指揮權。

    只可惜,今日之戰車中隊早已不是昔日之戰車中隊了,他手下所能指揮的,沒有中型坦克,就連偵察級別的94坦克,也一共只有兩輛,這也是榮登第2戰車中隊指揮官位置的武田真二曹長沒有興奮只有欲哭無淚的原因。當然了,如果還有一輛中型坦克,這個指揮官也輪不到他來當。

    但這,並不是真正讓武田真二想哭的原因。畢竟,不管怎麼說,他在這場殘酷血腥的戰鬥裡活下來了,這就是值得慶幸的事。根據戰況分析,除非是脅板次郎大佐和北島剛雄中佐兩人的腦袋集體被門擠了,否則他們就不會再輕易發動令帝國皇軍死傷慘重的強攻。

    可是,他終究是低估了兩個指揮官的腦殘程度,一大清早就接到了戰車中隊全軍出動掩護步兵進攻的軍令……

    全軍出動泥煤啊!武田真二指揮官只想噴那兩個貨一臉翔,用屁股對準他們兩個人的臉噴。因為,不僅是全軍出動也只有兩輛輕型小坦克,他自己也覺得有點兒控制不住膀胱肌,快尿了。

    擁有十幾毫米厚鋼板的89中型坦克在支那人可怕的機關炮下都被打成篩子,他們這兩輛只有七毫米鋼板護甲的94坦克去有什麼用?去讓對岸的中國人用來歡呼著數數玩兒的嗎?

    他可是在後方親眼看著自己的戰友同僚們被支那人的機關炮一一打爆,然後對岸那些可惡的支那平民歡呼的數著“一、二、三、四……”,他可不想成為支那平民山呼海嘯聲中的那個數字。

    就算聯隊部的通信兵已經傳達了對面支那守軍的兵力銳減,重火力會大幅度削弱,也沒有絲毫減輕武田真二心中的恐懼感。他很清楚,一旦上戰場,他所乘坐的戰車必然成為敵人機關炮的重點打擊目標。倒不是他為了裝逼特意在坦克車前面寫個大大的“指揮車”字樣,而是,八嘎的,一共就兩輛,人家連挑都沒得挑的。

    可惜,軍令難違,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武田真二也只能率領著最後剩下的兩輛94式坦克硬著頭皮沖上了戰場。陸軍大佐或許宰不了少佐以上級別的軍官立威,但他這樣的小軍曹,完全有資格有多少殺多少,只要他敢說個“不”字。

    因為戰場的寬度不足以讓三個步兵中隊同時展開,日軍的步兵分成了足足三個波次,以兩輛輕型坦克打頭率領著一個步兵中隊在最前,後方80米跟著一波,再隔80米跟著一波,只要前方的第一波步兵能攻進大樓,後面兩波日軍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跟進。

    加農炮在日軍抵達至300米距離後率先停止了炮擊,但步兵炮卻是一直到己方步兵前進至150米左右才停止炮擊,那已經是步炮協同的極限了。

    部署於大樓正面的輕重機槍在日軍抵近至200多米的時候就已經在開槍反擊,迫擊炮也早已加入向日軍步兵炮方向反擊的行列。唯有機關炮,全體都在等待,等著雷雄打響第一槍。

    要打,就得讓兩輛擁有7.7毫米重機槍的小豆丁再也回不去,哪怕他們很小心的利用廢墟的掩護前進。這樣,才可以更暢快的打擊他們的步兵,否則,讓兩挺可調射高的7.7毫米重機槍在200米的距離射擊起來,也是一件麻煩事。

    “給老子打!”隨著雷雄一聲大吼,他手中的機關炮率先怒吼起來。

    另外兩挺由特種兵操作的機關炮也分別怒吼朝著各自瞄好的目標射擊。

    直接把一直小心翼翼觀察著前方的武田真二一顆心給掉到了皮眼兒!

    八嘎的,誰說支那人重火力減弱了的?明明人家打得那麼準。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29
第1401章 人家有高手的(1月最後一天4000字大章求月票求訂閱

    真的是准的一逼。

    機關炮手們相隔的比較遠,開始也並沒有約定你打誰我打誰,就是各自選定目標射擊。

    不約而同的,三名射手都選擇了距離武田真二03號坦克車60米外的那輛小豆丁做為目標。倒不是因為那個被三挺機關炮頂上的倒霉蛋技術差些或是隱蔽的不夠好,而是,就是倒霉。

    三條彈鞭就這樣抽向一個目標,而且,還是三名都有足夠機關炮射擊經驗的射手射出的,那個小豆丁還能好?

    第一個彈板瞬間被打空,距離已經慌得一逼開始轉向倒退四處找隱蔽物的小豆丁坦克不過幾米的距離,足足三十發炮彈雖然並沒有擊中車身,但卻是打得週遭一片狼藉,猝不及防的日軍步兵足足有五人被雪茄般大小的炮彈打成一堆肉塊。

    誰都知道,別看沒打著,但那只是試射,屬於調準星用的。只是,僅第一輪試射,就距離如此之近了,那再來一次,還不就要完蛋大吉?

    這明明比昨天特娘的打得還準些好嗎?脅板次郎你個蠢貨所說的普通步兵沒打過機關炮的理論真是狗屁不通啊!兩輛日軍戰車裡的坦克手們集體在心中怒罵著。當然了,這時候宣之於口也沒人聽得見,怒吼著噴著黑煙努力做著蛇形機動的坦克發動機甚至比未來的手扶拖拉機還要高幾個分貝。

    武田真二的3號坦克車也看到了同伴的慌張,瘋狂的拿著重機槍向已經暴露出來的位於三樓窗口的重火力點射擊的同時,也走起了蛇形路線並朝著三十米外的一棟沒有完全倒塌的三層小樓前進,在那裡,他們可以用牆壁做掩護等待步兵的跟進。

    然並卵,當事人都快嚇尿了,一槍沒發瘋狂左扭右扭的到處找隱蔽點,武田真二的努力又有個屁用?他們7.7毫米的機槍頂多也就壯壯聲勢給倉庫守軍那邊找找麻煩,但想在機動中還要將彈著點精準的控制在5平方米範圍的同時還要擊透兩層沙包,真的是不要太難。

    三挺機關炮通過第一輪試射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准心,再度瞄準那個不幸被三人都同時盯上的小豆丁悍然開炮。三個彈板,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炮彈精準命中。十二毫米的鋼板在300米範圍內被機關炮盯上都猶如紙糊的,那就更別提最厚處不過7毫米的小豆丁了,肉眼可見的超過十個茶杯粗的大洞出現在小豆丁坦克上,有些地方的鋼板甚至不光是被洞穿,更是被強大的炮彈動能給掀起。

    猶如奧拓轎車大小長不過3.1米的小豆丁坦克猛然停住,徹底歸於寂然。滿是鉚釘的外表被機關炮摧殘的一塌糊塗的同時,坦克內部則早已經是慘不忍睹。塞了駕駛員、機槍手及車長連身都轉不開的狹窄的空間這次卻變得有些空曠,高速穿過的炮彈竟然在那一瞬間將三個人都給撕碎了,滿倉的肉塊和可怖的鮮血能讓最堅強的戰士做足一月的噩夢。沒有炮彈殉爆,只儲存有重機槍子彈的可憐小豆丁連炮都沒有。

    武田真二從94坦克車門打開的兩釐米縫隙裡眼睜睜的看著發生的這一切,痛苦的閉上眼睛,第2戰車中隊,只剩下他這一輛戰車了。他這個才剛剛成為6人最高指揮官的曹長,最終,還是指揮著三個人,包括他自己。

    不過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的3號車已經衝到了小樓附近,支那人的機關炮再想調整槍口對準他們已經是來不及了。估計和他想法差不多,足足一個步兵小分隊跟著坦克車衝到了小樓的樓下。這棟三層小樓已經是戰場上為數不多還挺立的樓房了,雖然殘破,但終究還能抵禦重機槍甚至機關炮的攢射,只要中國人沒有步兵炮,光是靠迫擊炮,是無法徹底摧毀這裡的。

    不過這一次,他們注定是要在這些天然工事裡吃上一個大虧。

    因為,這些樓房,不光是日軍戰車和日軍步兵能看到的,其實,陳運發他們也看得到。

    先前經過四行倉庫前方銀行大樓的爆破,除了那麼十幾棟用材比較堅固的三層以上樓房還在頑強矗立,四行倉庫正面的樓房平房大部分被可怕的衝擊波夷為平地,日軍前幾次可是利用這些小樓當成工事據點和倉庫守軍展開了對射。有幾名士兵被三八大蓋的步槍子彈擊傷,正是因為那些日軍利用這些工事對射的結果,他們的槍法足夠精準,甚至射進了不過盆口大小的射擊孔中。

    要知道,這些射擊孔可不是說就是方方正正的,而是八字口,說白點兒就是喇叭口,外面大,裡面小,既可以方便觀察,又可以保護射手。可這些日軍利用機關炮和迫擊炮都打不爛的樓房,依然對樓內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前些天,因為樓裡的重火力足夠多,根本不擔心日軍的步兵衝得過來,甚至還需要這些樓房引誘日軍來攻,才好更大量的殺傷。但現在,顯然是沒有必要了。

    所以,在雷雄和一連撤入大樓的時候,這些佇立在大樓前的天然工事首先就成了必須被爆破的目標。當然了,如果就這樣白白被爆破了,陳運發覺得實在是太過浪費,不如將其做為陷阱,而要陷進去的野獸自然就是會躲到這些天然工事裡的日本鬼子。

    樓內儲存的並不多的地雷首先就被弄到這些樓裡或者樓外,甚至都沒怎麼挖坑,就是用被炮火炸鬆軟的土一埋就完。在子彈橫飛的戰場上,沒人還有機會去關注腳下有啥的,甚至,哪怕就算是發現有把刀,在要躲子彈的時候,也得往刀上撲過去,否則,連被刀插死的資格都沒了。

    地雷都埋完了,那就只能用炸藥。不光是88師師部撤退的時候留下了數百公斤的炸藥,杜老闆也很貼心的送了數百公斤炸藥進來,整個四行倉庫內的炸藥儲備高達一千多公斤。再加上儲存的上千發迫擊炮炮彈和數千記的手榴彈,如果日軍真的是調集200毫米以上的重炮來轟,只要轟開了四行倉庫堅固的外殼,他們就會發現,那真的是個超大號的爆竹。

    幾千多公斤的烈性炸藥如果被引爆,不光是四行倉庫這個堅固的堡壘會被徹底摧毀,以四行倉庫為圓心,半徑為400米的十幾萬平方米範圍內將會被炸成一片白地,沒人能活命。巨大的衝擊波亦會把租界靠近蘇州河數百米的建築全部摧毀,就算是日軍也別想跑。

    還好,日軍還沒那麼瘋狂,天天站在炸藥邊上作戰的中國軍人也沒那麼蠢,炸藥和炮彈都儲存在金庫更堅固的地下室裡,只要四行倉庫的外壁沒有被攻破,這些炸藥也不至於被引爆。

    不過,就算是這樣,站在炸藥上面作戰也極度考驗人的神經。當知道陳運發有打算把那十幾棟樓都當成陷阱來炸日本鬼子的時候,一連的士兵們那叫一個配合,利用夜色掩護匍匐前進向那邊運輸炸藥,都運過去五百多公斤,平均每棟樓房裡都塞了幾十公斤的烈性炸藥。

    也不用刻意掩飾,裹上破布隨便找個角落往裡面一丟就完事,相信日軍也不會細緻到衝到樓房裡躲子彈還要檢查裡面有沒有炸彈。其實,就算是檢查出來了,又能怎麼的?他們難道還能把炸藥一勺一勺挖來吃了?還不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然後怪叫著逃走。

    首先炸響的就是埋在樓房周邊的地雷,不光是有步兵踩到了被炸得斷腿並飛上天來了個自由落體,武田真二的小豆丁也壓到了,炸藥能量不足的地雷爆炸並不足以破開小豆丁的底部裝甲,但卻足以炸得車內的三名成員心驚膽顫。如果履帶被炸斷,他們可就得同那些步兵傻鳥們一樣冒著支那人的彈雨逃命了。

    一輛失去機動力的戰車,還敢呆裡面的就是傻子,尤其是對方還有機關炮的時候。唯一欣慰的是,他們已經抵達小樓的樓下,總算是有個躲避機關炮的地方了。

    哪怕是中國人用迫擊炮,他們也決定賴這裡不出來了。中國人擁有的那種小口徑迫擊炮只要不是正面命中頂部裝甲,基本都不會對戰車形成什麼威脅。

    這人那!不能胡思亂想,有些時候是想什麼來什麼,尤其是想倒霉事兒的時候,白日夢這樣的想美事除外。

    於是,在武田真二的一顆心好不容易從皮眼拔出來回到胸腔的時候,將迫擊炮搬上樓頂的中國守軍的迫擊炮開始炮轟這些目標明顯的小樓。

    在失去了擲彈筒的威脅後,除非動用山炮,已經沒有什麼武器能對那些不過六十公斤重,兩三個人抬著就可以各處機動的迫擊炮產生威脅了。

    但顯然,迫擊炮這玩意兒,可不是光是炮彈往裡面一丟,然後就能看著炮彈把敵人炸得狼狽逃竄的,那也需要足夠的技巧。七八門迫擊炮拚命開火,但真正擊中這些小樓的炮彈,卻真的不多。

    甚至有的偏差到兩三百米那麼遠,那是炮口角度調整得實在太離譜的緣故。但真的也不能太過苛責,操作其中六門的迫擊炮手,在數小時之前,還不過是拿著步槍的純步兵,要指望他們在數小時內就成為神炮手那是不科學的。

    他們能冒著滿額頭的熱汗冷汗將炮彈給發射出去就已經不錯了,要知道,連他們的彈藥手,都主動的把炮彈箱放到距離他們二十米的地方,寧願多跑點兒路都成,萬一他們一炮轟中牆壁了呢?

    這些技巧,可不是說有足夠的勇氣就能搖身一變迅速掌握的,那得在實踐中學習。

    不過,還是有兩門迫擊炮的準確度很高,確切的說有一門炮準確度極高,幾乎是指哪兒打哪兒。

    武田真二3號車所藏身的小樓或許是因為他那輛戰車的緣故,就被中國守軍稀爛的炮兵中最精準的這一門給盯上了,連續三炮炸得小樓硝煙四起,步兵們鬼哭狼嚎,看向3號車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如果不是武田真二,恐怕那名中國炮手也不會一直盯著這裡狠打。武田真二躲擁有鋼板護甲的戰車裡當然不會怕彈片和衝擊波,但步兵們怕啊!估計他們心裡都在怒吼著讓他們曾經奉為希望的戰車滾蛋的吧!

    只可惜,就算知道被步兵們白眼,戰車中隊的最高長官武田真二曹長也不敢離開這裡,他敢肯定,那三挺看似在開槍射擊步兵的機關炮其實都在等著他坐下戰車的出現,只要一看到戰車的身影,他們一準兒就將炮口對準他。

    兩門在一群打得稀爛的炮手們顯得極為出類拔萃的射手自然是陳運發麾下的兩名特種兵擔任的,兩名特種兵一名叫趙亮,一名叫熊鐵栓,都是原十九軍的老兵,在經歷過長城抗戰後屬於第二輪被擴編的特戰大隊給挑中的。

    雖說沒有陳運發和曾經水這樣出類拔萃,但能當特種兵,這軍事素質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而那名叫熊鐵栓的,更是特戰第一小分隊的2號火力支援手,也就是說除了陳運發,第一小分隊就靠他做火力支援了。雖然沒有能力像陳運發那個變態一樣扛著挺超過12公斤重的“希特勒”滿世界溜躂,但這位亦有絕活兒,那就是火箭筒射得賊准,迫擊炮也打得賊溜,完全不屬於專業的炮兵。

    這次來淞滬前線,他雖然沒帶火箭筒,但人家帶著活兒來的,這下可不正好用上?

    一炮擊中小樓尚不足以讓日軍害怕,不過三公斤重的迫擊炮殺傷人體或許行,但想就靠這種程度的爆炸就摧毀一棟樓,那,有本事你連續命中十發再說。

    熊鐵栓認真的丟下炮彈,然後蹲一邊捂著耳朵看著炮彈被擊出,然後繼續拿起炮彈準備再度裝填,那是他對日軍裝甲車所藏身的小樓射出的第四發炮彈,就是不知道第幾發能引爆那棟樓裡藏在院子雜物堆下的四十公斤炸藥。

    因為,那棟樓的炸藥,是他親自放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30
第1402章 不退不避

    然後,武田真二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

    “這是?中國人用重炮了?”這是武田真二留在這世間的最後一個念頭。

    事實上,四十公斤炸藥的威力遠超150重炮炮彈的威力,雖然炸藥被引爆的位置其實距離小豆丁坦克還有十幾米,中間甚至還隔有幾道磚牆,但這都無法阻擋可怕的衝擊波將小樓炸得粉碎的同時還將小豆丁“吹飛”了十幾米遠。

    幾噸重的小豆丁坦克在這種衝擊波面前猶如怒濤裡的一葉小舟,毫無抵抗之力。

    別以為躲在車內就可以躲過衝擊波的衝擊,可怕的衝擊波甚至直接將鋼板做成的車門都撕扯得不成樣子,那更別提裡面乘坐著的幾名成員了,基本位於核心爆炸區的他們在衝擊波能量來襲的時候就被生生震暈在車內了。

    當然,這種“暈”是永遠也不可能清醒的暈,因為,他們的內臟早已被震爛,如果有人對外表並無傷痕的屍體解剖一下的話,就會發現,甚至連骨骼,業已經粉碎。

    小豆丁連人帶車都被摧毀,更別提進入小樓和躲在小樓背後的步兵們了,沒有任何保護的他們還處於爆炸的核心區,直接和小樓的磚塊一樣,被炸上了天,成為一地的零件。

    甚至,這種爆炸還牽連了躲藏在數十米以外的日軍,躲在掩體背後的被衝擊波推出去數米口吐鮮血,躲在彈坑裡的或許能僥倖躲過,但數不清的石頭瓦塊像下雨一樣落下,經過可怕的重力加速度的加持,就算是拳頭大小一塊石頭,也能要了人的命,更何況,還有大於臉盆的。

    那玩意兒根本不管你戴沒戴鋼盔,戴著鋼盔把鋼盔砸癟順帶著把腦袋砸癟,砸身上,不管砸哪兒基本都是粉碎性骨折。如果可以選擇,只能滿臉驚恐祈禱天照大神顯靈的日軍步兵或許更願意那玩意兒砸著手,跑路的時候,腿這會兒可比手管用多了。

    別說幾十米外的日軍,被炸起的磚塊甚至都穿越過180米的空間砸到了四行倉庫的牆壁上,砸得“咚咚”直響。

    “日嫩個良,這個方法好啊!要是小鬼子就這麼乖乖的躲到這炸藥堆裡讓我們炸,不得給他們都送上西天?”雷雄也被視野中衝天的火焰和磚石碎瓦滿天飛的場景嚇了一跳,不僅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極為希冀的說道。

    剛剛這次炸藥爆炸,最少直接幹掉了超過二十個鬼子,按照這個還算保守的比例換算一下,不算那些被衝擊波和碎石砸傷的,十幾棟都被塞上炸藥的小樓能幹掉一個半步兵中隊的鬼子。

    “小鬼子哪有那麼蠢,如果再來一次,他們很快就會反應過來的。”陳運發拿著望遠鏡,站在另一邊,頭也沒回,淡淡的回答道。

    果然,隨著十數秒後趙亮連續發射的第十發炮彈同樣將另一棟小樓裡藏著的炸藥引爆,又是十幾名鬼子被送上了天之後,日軍就像受驚了的小獸,紛紛從樓房裡連滾帶爬的鑽了出來。他們現在已經是知道了,曾經被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竟然被可惡的中國人在晚上放置了大量炸藥。

    那玩意兒,甚至比雨潑一般的機槍子彈還可怕。子彈這玩意兒,你別看多,但你躲什麼彈坑裡廢墟下都還是能躲的,只要你別傻不呼呼的站起來向前衝,生存幾率絕對高於百分之八十,但炸藥可不行,一旦爆炸,那就是方圓數百米乃至上千米盡成渣渣。

    剛才連續兩棟小樓幾乎是被從陣地上抹除,數十同僚被炸成漫天的零件就是最好的證明。

    穿著土黃色軍服的日軍在廢墟中躲藏著,就像是數百隻土撥鼠。這個時候,不管是機關炮還是重機槍,反而都拿這些土撥鼠沒太多辦法,就算你明知道這些傢伙都藏在哪裡,但你還真就不好打到他們。再說了,你就算耗費上十幾發乃至更多的機關炮彈幹掉一個又怎樣?日軍高達數百人,你還真以為你能有幾千發炮彈供你揮霍?杜大佬其實已經足夠土豪,給每門機關炮配上的500發炮彈已經讓人覺得是個天文數字了。

    別以為機槍在手天下我有,不光是子彈有消耗,槍管也不能讓你這樣無休止的射擊,就連強悍如陳運發,也早就將手裡的猶如割草機一般的高射速機槍連續長連射變成短點射,不願意再多消耗子彈。

    這個時候,反而是那幫沒有經過什麼訓練,射出的炮彈毫無精度可尋,明明瞅準了一窩土撥鼠調整好炮口打過去卻偏離目標數十米甚至百米的零級炮手們的時間段。

    他們打出的炮彈雖然沒啥準頭,但炮彈畢竟是炮彈,不管落在哪裡都是要炸的。這就像拿著錘子打地鼠一樣,你就一通猛砸,隨機出來的地鼠也或多或少的被你砸上那麼幾下。

    沒錯,就是隨機模式。

    可就是這種隨機模式,才更可怕。躲在並不算寬的戰場上的日軍步兵根本沒法知道中國守軍的攻擊意圖,因為炮手們根本沒法做到像他們拿步槍一樣好歹有個準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炮彈下一刻會落到何方,日本步兵自然更是,知道個鳥啊!

    就這麼轟隆隆的一陣瞎干,竟然還是炸得日軍步兵叫苦連天,最少有十幾發炮彈是瞎貓逮到死老鼠炸死炸傷二三十名日軍。

    後方觀戰的脅板次郎大佐心裡那個滴血啊!他也是看出來了,中國守軍的重火力強度和昨天是不可同日而語,精準度也差很多,但要命的是,他太想一口吃個胖子了,一次性投入的兵力太多,就這麼被中國人近乎隨機模式的一通亂炸幹掉了不少人。這完全又變成了前幾天他玩的那處拿人命換消耗的戰鬥了。

    但經過了上次的教訓,脅板次郎可再也不敢拍著胸脯說中國人的彈藥存貯肯定不多了,天知道他們在這棟可怕的建築裡儲存了多少彈藥?會不會,儲備了一個步兵師的彈藥基數?

    那僅是想想就讓人襠下生寒的念頭啊!

    但脅板次郎畢竟是經歷過無數次戰爭的老鬼子,這樣的傷亡,還算在他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哪怕是最後的兩輛小豆丁也完蛋了。他依舊沒有下達撤軍的命令,繼續拿著望遠鏡冷酷的觀察著前方。

    也不得不承認,日軍的戰場執行力很可怕,雖然現在是處於下風有些狼狽,但只要是指揮官沒有下達撤軍命令,他們依舊在向目標進發。

    哪怕是在廢墟中匍匐著前進,哪怕是躲在並不算堅固的掩體後和中國守軍對射,他們也沒人後退。

    日軍的幾門步兵炮甚至一直抵近到800米的位置,對著大樓一陣狂轟亂炸,而且他們將步兵炮同樣安置在樓房裡,從樓頂上射過去的迫擊炮對他們幾乎產生不了致命威脅。這也是迫擊炮這種曲線炮最致命的缺點,無法對堅固的工事產生破壞性。

    就如同未來在敵後戰場上一樣,日軍用深溝加炮樓的模式對紅色根據地實行封鎖,但缺乏直瞄炮最多只擁有迫擊炮的紅色部隊對這種堅固的炮樓一籌莫展,就像現在的日軍對待四行倉庫一樣,你兵力再多,但對手就龜縮於堅固的工事裡對外射擊,讓你就像是獅子遇到了刺蝟,咬不死吃不下不說還弄得一嘴血,那真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迫擊炮從誕生的那一天注定就只能是步兵攻擊的短中程火力支援級武器,打露天放置的火力點和對步兵序列進行殺傷是它的特點,可若是對付堅固的工事和裝甲目標,那只能是呵呵了。

    但這數門做為直瞄炮的步兵炮的抵近炮擊對四行倉庫的正面威脅就太大了,雖說破不開牆壁,可若是一旦轟中沙包工事,那就是包飛人亡,再無第二種結局。那可是比重機槍的威脅要大的多了。

    至少,在日軍瘋狂的用步兵炮開始壓制的那數分鐘內,倉庫內守軍的機槍聲都弱了最少一半,三挺機關炮卻是不約而同的硬撐著放棄了打擊日軍步兵而是將目標朝向了800米外日軍炮兵開炮的位置,悍然開炮。

    一方是70毫米步兵炮,一方是20毫米機關炮,都屬於沾著即死挨著即亡的大殺器,這就像是古代戰場上拿著長矛的騎士一樣,戰馬狂奔,手持長戈,遙指對手,對沖。

    只不過由於中間相隔超過800米的距離,實際上是誰也看不清誰,其實雙方更像是蒙著眼的騎士,誰也無法確定下一刻,是自己的矛先戳中對手,還是敵人的矛先戳中自己的胸膛。

    這,其實更加考驗雙方的心理。

    就算堅硬如雷雄,也是齜牙咧嘴,滿頭大汗淋漓。

    兩名擔當機關炮手的特種兵,同樣臉色肅穆,不發一言。他們身邊擔任副射手和彈藥手的一連士兵,額頭上的汗止不住的流淌。

    那真的是太刺激了,刺激得讓人的小心臟都快停止跳動。

    但唯一不變的是,三個機關炮手的手很穩,他們一直在射擊,彈藥手在瘋狂的上彈板。

    這個時候,能多打一發炮彈出去,就能多給敵人一份威脅,自己能活著的機會就多一分。

    他們雖不畏死,但都不願白白的死。

    每個人,都在瞪著眼咬著牙硬扛,要麼幹掉小鬼子,要麼自己死,不退不避。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31
第1403章 進入衝鋒位置的日軍

    不得不說,日軍的炮兵也很頑強,機關炮打得他們所在的牆壁上處處是坑洞,臨時堆砌的沙包其實也防不住平射距離超過1500米射程機關炮炮彈的射擊,但他們也鼓著眼睛鼓著腮幫子憋著一股勁兒和倉庫這邊對射。

    從這種悍不畏死的精神上來講,以炮彈為長戈互相對決的這兩方軍人,實在是這個時代世界東方最優秀的兩個團體。

    中國人,有他們必須要死戰要守護的理由,而日本人,亦有所謂的武士道精神,在死亡面前,也並不是傳說中那麼懦弱。

    誰死誰活,其實已經不是取決雙方的炮擊精準度,也不是取決於誰的神經更加堅韌,更多的,是運氣。老天站在誰一邊,誰就能笑到最後。

    就連日方的指揮官脅板次郎大佐和北島剛雄中佐,也不由為雙方炮兵這種悍不畏死的對決而感到震驚。望遠鏡中,一團團炮火猶如怒放的玫瑰在四行倉庫寬大厚實的牆壁上綻放,甚至最近的,就在距離中國人沙包工事的五米位置炸響,但那三挺機關炮卻不為所動,吐出的槍口烈焰刺疼了數百米外藏在望遠鏡後兩個日軍佐官的眼。

    “這些支那人,真是足夠頑固啊!”脅板次郎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臉上湧出驚懼,由衷的嘆道:“帝國想征服這個古老的民族,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啊!”

    “是的,聯隊長閣下,此部支那人之頑強,實是本人平生之僅見那!”北島剛雄的臉上也閃過欽佩,喃喃回應自己的上司道。

    “他們,肯定是支那軍中精銳的精銳,如果碾碎他們,那支那人的信心也會崩潰,我想,對於我軍未來的戰鬥,一定是大有好處,這一戰,再多的犧牲也是值得的。”脅板次郎大佐滿臉肅然,回首看向自己的副手,問道:“北島君,你說是不是?”

    “嗨意!聯隊長閣下,您的意思,我明白。我步兵第36聯隊,亦不會在此戰後退。”北島剛雄臉上微微動容,重重點頭道。“這不光是事關我聯隊的榮譽之戰,甚至關係到整個帝國和支那的開戰。”

    日軍中佐心裡明白,這是他那位上司借用這個在向他表明此戰的決心,不支持他的人,就是他的敵人。

    但日軍中佐壓根沒法反駁,因為他心裡很清楚,或許這位錯了很多次,但這次他沒錯。西方租界裡的中國人聚集在河邊觀戰的人越來越多,中國人的報紙和廣播電台也一直在長編累牘的在宣傳這次可以說幾乎算不上戰場的小型戰鬥,中國人在這裡堅持的越久,中國平民對日戰爭的情緒就越高昂。

    那可是超過四萬萬的人口啊!一想到不過數千萬人口的帝國即將會面對擁有四萬萬人口基數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這場戰鬥的鼓勵下扛起槍走上戰場的中國,北島剛雄都忍不住有點兒想擦冷汗。

    中國人,最可怕的不是廣袤的國土,再廣袤的國土沒有產出又沒有飛機大炮有什麼用?他們最可怕的,就是人口,龐大的人口基數讓人都有些絕望。

    但運氣,在今天明顯沒站在日本人這一邊,這已經是雷雄頂著日軍的炮火射出的第四個彈板,五米旁的步兵炮彈的轟然爆炸激起的水泥碎片從他的眉頭掠過,殷紅的血從眉間順著臉頰流下,也沒讓他的手指離開把手和扳機,他的眼睛始終頂著瞄準鏡,哪裡滿是硝煙。

    硝煙的背後,就藏著日軍的步兵炮。他必須幹掉他們,在他們的炮彈命中自己的機關炮之前,否則,不僅他會死,他的弟兄們也會死。

    日軍的步兵,在步兵炮的掩護下已經前進了最少100米,不光是猙獰的臉色已經清晰可見,就連他們刺刀上的寒光似乎都也已經近在眼前。

    日軍的步兵多得似乎都讓人絕望,無論他們怎麼努力射擊,趴在廢墟中努力向倉庫方向蠕動的土撥鼠的數目卻似乎絲毫不見減少。雷雄也沒敢從兩翼調兵增援主戰場,兩翼的槍聲也從未停止。顯然,瘋狂的日軍這一次是三面齊攻,要一舉突破整個防線的意思。

    沒有任何退路,想阻止日軍步兵,就必須要硬碰硬的在對射中幹掉日軍最強有力的火力支援,否則,等日軍步兵進入到射擊死角,那倉庫就危險了。

    日軍的一門步兵炮啞火了。

    雷雄射出的機關炮炮彈有三發正中步兵炮的沙包工事。匆忙壘出的沙包中的土並不算乾燥,甚至也不夠多,哪怕高達兩層,擋住重機槍子彈都有些勉強,就更別提擋住動能更足的機關炮炮彈了。雪茄般大小的炮彈毫不費力的打穿沙包並擊中了步兵炮側面的炮手。

    日軍一門步兵炮基本是一個小分隊十五人操作,分工也很詳細,有炮手,有觀察手還有彈藥手。重達200公斤重的70毫米步兵炮已經算是極為優秀的營級火力支援炮了,但其運輸依舊是個麻煩事,尤其是對於機械化程度同樣不怎麼高的日軍來說。十五個人的炮兵小分隊,大半人馬是需要參與步兵炮炮身包括彈藥運輸的彈藥兵。

    但炮彈先擊中的是炮手,屬於步兵炮小分隊的核心成員,雪茄般大小的炮彈穿過沙包略微變向後擊中炮手的腹部,比碗口還要更大幾分的恐怖創口甚至讓炮手都沒感覺到疼痛,直到他身後的慘嚎聲響起,他才低頭往已經開始散發疼痛感的腹部望去。

    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日軍炮手親眼看著自己青黑色的大腸小腸混合著數不清的血水從讓人崩潰的創口裡湧出下墜,呆立足足數秒,日軍炮手才爆發出震天的慘嚎,遠比他身後穿過他身體的炮彈擊中大腿噴起血霧的同僚的聲音要大。

    這一枚炮彈彈頭在穿過沙包後竟然還連穿兩人,來了一串人肉串。

    顯然,這兩名日軍是不得活了。用不了一分鐘,不用血液流盡,光是劇烈的疼痛都能活活疼死他們。

    這個炮兵小分隊遭此噩運的遠不止這兩人,還有兩發炮彈也命中了這個步兵炮工事,同樣毫不留情的帶走了另外兩名日軍的生命。其中一枚更加殘暴,直接將揮動小旗下令炮擊的炮兵小分隊隊長的半邊身子擊碎。新鮮的血肉濺了周邊還沒反應過來的日軍一頭一臉。

    待不明所以的日軍拿手撥開糊弄著自己眼睛的血肉看清這一切後,第一時間,就是跪在地上大口的嘔吐。只負責發射炮彈幾乎看不見戰場殘酷的炮兵恐怕還是第一次看見心臟在人體內一鼓一縮的模樣吧!

    所有的堅韌,在殘酷來臨之後被擊潰,劇烈的嘔吐中絕不少於三名日軍嚎啕痛哭。這門步兵炮也相應的停止了炮擊,炮兵小分隊最高指揮官和核心炮手的死亡讓這個炮兵小分隊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當然了,這一切是雷雄和三名機關炮手所看不到的,他們還在和日軍其他幾門步兵炮在對射,他們就算有瞄準鏡,也看不清800米外濃濃硝煙後日軍炮兵的位置,就如同800米外日軍炮兵同樣看不清他們一樣。

    但日軍步兵已經接近了。

    足足有超過100號步兵接近了倉庫五十米的位置,再給他們二十米,他們就會衝鋒,頂著中國人冒著炮火還在射擊的輕重機槍和步槍衝鋒。

    只要能堅持三秒不在中國人的子彈中倒下,他們就會衝到兩處死角,扛著炸藥包的一個小分隊或許就能爆破出兩個缺口,而不用去進攻曾經滅殺過一個步兵小隊的正面入口了,哪怕哪裡沒有擺上中國人的機槍,所有的步兵小隊長也不會愚蠢得再帶人往裡沖了。中國人或許早已在裡面擺好機槍等他們衝進去吧!

    陳運發早已離開3樓,抱著他的“希特勒電鋸”來到最為危險的一樓。如果說捷克式輕機槍和馬克沁重機槍是壓制步兵集團衝鋒的好手,那“希特勒電鋸”就是反制步兵集團衝鋒的最高手,在這一點兒上,射速100發每分的機關炮也只能望其項背。機關炮殺人固然很可怕,但如果真的有一百個悍不畏死的士兵呈一個半圓形在五十米的距離內向機關炮發起衝鋒,機關炮也只能徒呼奈何。

    但這,卻是“希特勒電鋸”最欣喜看到的。

    只要給它充足的子彈,這個能在三秒鐘之內換好槍管,每分鐘最高能射出1200餘發子彈的怪獸能向數百於己的敵人噴吐出令人絕望的彈雨。

    陳運發一腳踹開堵住窗口的兩個大沙包,露出最少一平方米的射孔,在一旁機槍射手有些驚懼的眼神中,將巨大背囊中剩下的最後1300發子彈帶丟給有些呆呆的射手,憨厚溫和的笑笑:“兄弟,先給我噹噹副射手沒問題吧!”

    “沒問題,只是,我要怎麼做?”有點兒不太明白大個頭意思的輕機槍射手訥訥的問。

    “幫我扶好子彈帶就行。別讓我的槍卡殼。”陳運發溫和的瞥了一眼年輕的上等兵,道。

    陳運發的臉色溫和,面向憨厚,雖然身軀龐大給人很大的威懾感,但並不給人很強的距離感,可年輕的上等兵,卻分明看到,轉過頭看向已經接近倉庫四十米面孔清晰可見即將發起衝鋒日軍的大個頭的眼睛裡,染上了一層血色。

    對著敵人噴薄欲出的殺意,竟然刺激的這個參軍已經四年的上等兵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聽從命令蹲下扶著子彈帶的上等兵深切的感受到這名中尉的殺氣森然,那麼日軍呢?他們能感受的,恐怕只有這名陸軍中尉射出的子彈了。

    足足1300發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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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31
第1404章 想太多

    1300發子彈在一分二十秒時間內全部發射完,而且是由一挺機槍完成的,是什麼樣的景象?

    恐怕,終其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一生中都沒見過。

    上等兵許岳卻有幸見到了。

    當然了,和機槍面對面不過數十米的日軍步兵更是看得清楚。

    在他們爬行到距離倉庫最後三十米的距離的時候,隨著日軍率隊的中尉一聲尖銳的鐵哨聲響,提著步槍的日軍大部分紛紛起身彎著腰向倉庫方向快步疾奔,還有一部分就地臥倒著向他們早已瞄好的射擊孔進行壓制射擊,甚至還包括了兩挺歪把子輕機槍,用來掩護自己的步兵。

    雖然還在射擊的輕重機槍依舊給了他們足夠的壓制不能讓他們發力全速衝鋒,但只要給他們六七秒甚至更短一點兒的時間,他們就能衝到大樓的牆壁下徹底進入射擊的死角,雖說也需要防備上面的中國人丟手榴彈,但比面對更可怕的槍彈要強得多。

    但是,陳運發手中全速射擊的“希特勒電鋸”在這個已經被日軍攻陷的城市裡讓日軍感覺到了什麼叫絕望。

    “噗噗噗”猶如割裂破布一般的聲音幾乎就沒有間斷過,除了陳運發手法極其嫻熟的更換槍管的那兩三秒鐘。陳運發似乎都沒有瞄準,就是架著機槍來回左右擺動,一米見方的射擊口足以讓他將子彈呈現扇面掃了出去。

    上等兵也終於知道為何這個大塊頭中尉需要人幫他扶著子彈帶了,因為子彈消耗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稍一不慎就會卡殼,飛濺的滾燙的彈殼猶如雨點一般落到地上或者他的頭盔上,甚至是手上,燙得他痛徹心扉,但他卻根本顧不得躲避,甚至連機槍造成的戰果是什麼樣他都不敢多看,唯恐手中捧著的子彈帶因為角度的關係導致機槍卡殼。

    上等兵許岳只看到手中的子彈飛快的被消耗,但他卻沒看到日軍步兵遇到彈頭的模樣,但日軍卻是看到了。

    那不叫彈雨,應該叫彈鞭。

    一條火紅的由彈頭組成的可怕鞭子,猶如死神手中的鐮刀,在來回收割。

    死神收割的,自然是人的老命。

    戰場上中彈的人很多,但並不是說中彈就必死。只要不是當場打中要害或者又有機會手術並頑強的扛過細菌感染關,還是最少有百分之三十的人能活下來的。絕大部分在戰場上當場戰死的士兵大多是死於炮擊傷,被可怕的衝擊波轟中的後果其實遠比看似能造成血肉模糊的子彈更要可怕的多。

    兩次世界大戰的戰後統計都證明,死於炮擊的士兵比例遠高於死於槍彈下的士兵。這其實也刺激了未來共和國的將領們在未來數十年內都極為固執的堅持自己的大炮兵主義。因為,只有經歷過被炮兵統治的戰爭,才知道火炮的可怕。衛國戰爭中日軍的優勢炮火和在北國風雪中和更具炮火優勢的美國牛仔的較量,更讓他們記憶深刻。

    但這個定律,在今天,被徹底破除。

    原來,還有一種機槍,可以讓大炮都膛乎其後。在這種槍下,只有死,幾乎沒有傷。

    日軍只是奔出了五六米,那挺可怕的機槍就開始射擊了,幾乎是所有的日軍都在那一刻被打跪了。

    真不是說他們不夠頑強,頂著近十挺輕重機槍的射擊,甚至還有可怕的一發就足以將人掃成兩截的機關炮的威脅,他們依舊匍匐前進了100多米。他們的堅韌意志和優良的戰術水平以及戰場執行力讓人無可挑剔。就算是做為敵人,對他們再切齒痛恨,中國軍人對於日軍步兵的訓練也是極為認可的。

    否則,不會日軍出動一個步兵大隊,中方指揮官最少也會派出一個團甚至一個旅來阻敵,而從來不會在兵力許可的情況下就派出相應級別的一個步兵營的情況。那實質上就是對日軍步兵的一種認可,中國軍隊不光是在裝備上落後,訓練水平也是落後於他們的。

    可是,在這種可怕的機槍面前,雖然只是一挺,他們依舊跪了。

    但凡是中彈的,從來都不是一顆或兩顆子彈,因為射速太高,0.5秒的時間,就會有超過五發子彈同時擊發出去,如果要命中,那基本是大傢伙兒一塊兒。

    被五發子彈同時擊中,不會成蜂窩,但絕對會死。

    不管是打到胳膊腿兒還是軀幹,一個個血窟窿的出現就已經預告,光是流血,就已經能將一個人給生生流死。

    日軍前沿陣地指揮官的神經足夠堅韌,就算在那一瞬間就有己方十幾名士兵打著旋兒一頭栽倒在陣地上,但他的鐵哨依舊不停,繼續命令發動衝鋒。

    再高射速的機槍,也不可能連續發射,再給他幾秒,就可以讓那挺可怕的機槍無用武之地。但他顯然還是想錯了。

    足足超過25秒鐘,那挺機槍才算是暫停射擊。

    但在那之前,已經最少有四十人被機槍掃中,一個步兵小隊就這樣被一挺機槍給幹掉了。曾經在諾曼底海灘上一人一槍幹掉過超過2000名盟軍士兵的“希特勒電鋸”在這裡向日軍盡情展示著它可怖的獠牙。

    在它面前,所有的衝鋒,都是徒勞的。

    就算是趴在掩體中開槍,只要你抬著頭,那也是不怎麼安全的,最少有五個日軍拚命朝陳運發射擊被陳運發發現重點關注而丟了命。

    槍聲甫停一秒後,被一波流打跪的日軍就再度衝鋒。但要命的是,下一秒,那挺機槍可怕割裂破布的聲音再度響起,又是十幾人栽倒,一票日軍再度顧頭不顧腚的撲倒,哪怕廢墟裡的鋼筋和木頭猶如利刃朝天戳著,他們也是顧不得了。

    步兵痿了,不代表他們的機槍手和步槍手還能用對射來對幾乎是面對面的倉庫守軍進行壓制,陳運發將槍口壓低,連續兩輪長點射掃過去,直接將兩挺輕機槍給打啞火,上百發子彈將四名日軍射手直接打得一身血,那是真正的打成篩子。

    日軍連續發動三輪衝鋒,換了三根槍管的陳運發就連射三波,直到將近百名參與衝鋒的日軍步兵的五分之四全部擊殺在倉庫前沿。

    距離倉庫的牆壁就剩二十多米,彷彿就是一個呼吸可以抵達的地方,但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天涯。

    什麼叫壓制?這就叫壓制。一挺機槍壓制半個步兵中隊近在咫尺的衝鋒,讓敵軍不得寸進。周圍已經嚴陣以待端著衝鋒槍準備近距離作戰的一連步兵們一臉呆。

    最後的二十名日軍步兵的命運已經注定悲催,在這樣的距離,他們除了前進,沒有第二條路可選,沒人可以再退回去了。近得幾乎可以看清對手臉上痦子的中方守軍哪裡會給他們往後再退幾百米的機會?

    這一點兒,不光是中方守軍的心裡明白,日軍心裡更清楚。

    所以,當一分二十秒後,那條長長的子彈帶徹底打光,陳運發的槍終於停止射擊之後,日軍那名僥倖存活的中尉悍然再度吹響鐵哨,親自帶著最後的二十名士兵向四行倉庫衝來。

    不光是有著要佔領眼前的中國人陣地的決心,更多的,是為了死中求活,也算是一種向死而生。

    可是,大樓裡除了陳運發,還有一個步兵連。

    二十人,不過一個小分隊的兵力,對於大樓倉庫正面已經裝備上衝鋒槍的一個滿編步兵班14人來說,實在不夠看。

    幾乎都不用瞄準,十幾桿衝鋒槍猛然開火,十幾條火舌噴吐出的火力更甚“希特勒電鋸”,包括日軍中尉在內,二十名向死而生的日軍步兵最遠的,也不過是衝到大樓牆壁的十米遠的位置,就被衝鋒槍子彈給掃倒。

    大樓前三四十米的區域內,滿是土黃色軍裝的遺屍,密密麻麻的,讓人看著都有些心悸。

    數百米外脅板次郎的手在陳運發第一輪射擊連續擊斃十幾名日軍之時就猛然握緊,差點兒沒捏碎手中價錢昂貴的望遠鏡。濃烈的硝煙讓他看不清大樓裡的火力點,但他能看清自己已經進入衝鋒位置的士兵不斷的倒下。

    如果按照這個速度,他寄予厚望的那一百多號人恐怕還沒接近大樓,就會全部玉碎於衝鋒的路上。

    不幸的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發生了,中國人的近程火力竟然比他們的遠程火力還要可怕,僅僅不過兩分鐘,他百名麾下勇敢向前躍動的身影就歸於寂然,全部,向天皇陛下盡忠了。

    脅板次郎大佐的臉色猶如吃了一坨翔吐出去再吃進去一般難看。

    北島剛雄借用眼角的餘光偷窺了一眼上司,卻沒敢說話。傷亡實在是太大了。大的遠超出了他的心理預期。

    就這麼一會兒戰鬥,正面戰場上就最少傷亡了一個步兵中隊。如果照這個速度消耗下去,就算最終佔領了四行倉庫,恐怕,第36步兵聯隊也只能被稱之為第36步兵大隊了。

    當然了,這只能說是這位副聯隊長閣下的美好願望。

    最終的事實證明,他真是想太多。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7:32
第1405章 無力

    脅板次郎這次並沒有瞻前顧後,在巨大的傷亡面前就退縮。

    正如他所認為的一樣,四行倉庫中國守軍堅持的時間越久,整個中國民眾對日作戰的情緒就越激昂,他們在未來的戰爭中所遭遇的抵抗就越激烈。

    在獲得師團部乃至上海派遣軍司令部的支持後,業已將自己擺上為帝國戰略而付出犧牲的日軍陸軍大佐咬著後槽牙繼續發動猛攻。一個步兵中隊傷亡殆盡,那就再派一個步兵中隊。

    人,一旦被自己貼上大義的標籤,自己估計都已經不是自己了。

    步兵炮和中國人的機關炮對射中兩個炮兵小分隊失去戰力,那就加農炮參與助陣。

    除去曲射炮75毫米山炮沒有開炮以外,日軍所有直瞄炮都參與了對四行倉庫的炮擊,而且是在日軍步兵已經抵達於100米左右的前沿的時刻。

    日軍業已瘋狂,哪怕是自己的士兵在己方的炮火下時不時被炸得飛上天,但他們依舊在開炮。

    “與其,讓帝國的勇士喪生在中國人的子彈下,那不如讓他們吸引住中國人,在我們的大炮下一起走向死亡,那樣,他們死得或許更有價值一些。此戰,就是我第36步兵聯隊在四行倉庫最後一戰,中國人若不亡,那我軍則亡。”這是脅板次郎在聯隊部的原話。

    雖不被記入作戰記錄,但這位日軍大佐的話卻被迅速傳遞到前線。指揮官的意志不可被更改,那日軍步兵們也只能拚命,不拚命,那就沒命。

    甚至,日軍破天荒的派出了督戰隊,由三挺重機槍和一個步兵小隊組成的督戰隊殺氣騰騰的陳兵於500米之後,任何沒有接到軍令而後退的軍人都會被擊殺,不管你是普通士兵還是少尉中尉。

    就連在岸邊觀戰的中國民眾亦感覺到了日軍進攻的堅決,鋪滿了倉庫前50米的日軍屍體並沒有能嚇退日軍,反而是一波又一波的投入進攻。可怕的加農炮重炮甚至首次在進攻中被用來做炮火支援。

    四行倉庫裡的中國守軍,還能支持得住嗎?租界南岸的中國民眾緊張的都忘了再山呼口號,而是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靜靜的看著濃烈的炮火硝煙中日軍步兵土黃色的身影向倉庫突進,倒下,再突進。

    這,是一場在淞滬上中日雙方投入百萬大軍超級會戰中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一戰,但無疑是注定要被記入史冊的一戰。就連日軍的軍史,在戰後也對此戰進行了濃墨重彩的記錄。

    因為這一戰,無比凸顯了中國守軍英勇頑強的同時,日軍也並不懦弱。在面對可怕的槍林彈雨的時候,日軍步兵也同樣表現出了足夠的勇氣,雖然多少有被上級長官用數挺重機槍壓迫威懾的作用在其中,但你絕不能否認,能頂著最少8挺輕重機槍和十幾桿衝鋒槍噴吐出的彈雨還能繼續前進的,真的需要勇氣。

    雙方就像是在角鬥場上浴血搏殺的角鬥士,先前你來我往的所有打鬥都只不過是在數萬中國觀眾的圍觀之下的暖場,到這一刻,雙方才算是拿出所有實力,高覺著鋼刀和盾牌誓要干掉對方,你戳我一刀的同時,也必要劃拉你一刀。

    日軍在中國守軍的視野中成片成片的倒下,卻有更多的日軍步兵從遠方繼續跟進繼續進攻,就連臉色一直保持著足夠淡定的陳運發臉上都顯出驚容。

    這一戰,雙方投入的兵力遠不及長城抗戰時的羅文裕攻防戰,但激烈程度卻竟然猶有過之。

    畢竟,那一戰中,獨立團每個正面陣地上設置了四個暗堡,配置了高達8挺“希特勒電鋸”,日軍步兵再兇猛的衝鋒也被高射速機槍猶如割草一般給伐倒,三個陣地上竟然留下了超過3000具屍體,徹底證明了“希特勒電鋸”在面對集團衝鋒時無與倫比的壓制力。在那一戰之後,日軍再也沒敢集團衝鋒過。

    可這裡沒有那麼多的MG42,他手裡的唯一一挺也因為要應付日軍的第一波進攻而將子彈打空,沒有子彈的高射速機槍現在還不如一把單兵工兵鏟有用。

    並沒有太多的重機槍射擊經驗的射手們也未能將重機槍的壓制效能發揮出平常的一半,也是日軍敢於如此大規模步兵衝鋒突擊的原因之一。

    而且,日軍這邊在嘩啦啦流血流得兩個日軍指揮官眼珠子都是紅的,四行倉庫這邊的中國守軍也不是毫髮無損。日軍的加農炮和步兵炮都不是吃素的。

    雷雄的麾下遭遇了這個上午第一次傷亡。兩個重機槍組8個人因為戰況緊急,一直冒著日軍的炮火對蠢蠢欲動的日軍步兵射擊而沒有選擇抬著重機槍先躲進屋內,被日軍一枚加農炮正面轟中工事,已經被加固超過三層甚至能抵擋20毫米機關炮炮彈的沙包在可怕的120口徑直瞄炮面前脆弱的猶如一張白紙,整個工事被轟碎的同時,兩挺機槍和8名士兵也被炸碎了。

    整個房間內的牆壁呈現出可怖的焦黑色,那既有火藥爆炸後高溫的灼燒,亦有士兵鮮血噴濺後被爆炸產生的高溫烘乾後的顏色。

    顧不上流淚,負責大樓正面防守的一排少尉排長怒吼著命令士兵們重新進入室內將新的沙包填上窗口,重新架設上機槍,重新開始恢復射擊。

    一名由特種兵負責擔當主射手的機關炮也出現了問題,一發步兵炮炮彈在工事左側的一米處轟然爆炸,雖然因為堅固的牆壁擋住了彈片的橫飛,但可怕的衝擊波卻是將還正在射擊的機關炮整個給掀翻,猝不及防的射手也被狠狠的撞到牆壁上。如果不是這位足夠謹慎還戴著鋼盔,恐怕腦袋撞擊牆壁的那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特種兵也不是神,就連強悍如劉團座那樣的,挨了子彈一樣會死,被戳上一刀一樣會傷,他們也不是鋼筋鐵骨,比普通士兵強的地方,無外乎是他們殺人的技巧更豐富一點兒罷了。

    不光是射手一聲不吭的就被生生撞暈過去,就連機關炮的槍管都被可怕的衝擊波給扭變了形,算是徹底報廢了。

    日軍的炮火密集到什麼程度?從四行倉庫正面三層樓以下百分之六十的窗口沙包工事都被損毀就可見一斑。為此,雷雄不得不下令所有沙包工事後方的輕重機槍全部撤退至射擊孔,以避免再出現一炮擊毀兩個機槍小組的悲劇。

    他麾下兵力太少,攏共就120人,每失去一名士兵,就會少一個火力點,而每少一個火力點,日軍步兵的衝鋒就會更猖狂,如此惡性循環之下,四行倉庫的失守已經是必然。

    才堅守一個白天,不,確切的說是一個上午,就讓他們丟掉這個還插著國旗的陣地,丟掉這個他和全連弟兄不要軍籍也要固守的陣地,那雷雄又怎麼能甘心呢?

    射擊孔的射界可不像是在沙包工事後面那麼寬,射擊的死角足夠多讓戰場上本無比兇猛的火力最少減少了一半。日軍前線步兵指揮官敏銳的發現了這一情況,進攻的更加堅決了。

    直到日軍步兵抵近到100米的距離,加農炮才停止炮擊,50米的距離,步兵炮才停止炮擊。

    中國守軍的臉色猛然繃緊的同時,日軍步兵卻是先松下一顆心。

    據戰後統計,真正死於中國人子彈下的日軍佔整個日軍傷亡的三分之一,死於炮擊的卻佔到三分之二,刨除被中國守軍迫擊炮炸死的,剩下的,恐怕都是死於脅板次郎瘋狂命令下的日軍火炮。

    但無論怎麼說,他在這一刻是成功的,最少150名日軍步兵再度衝到四行倉庫四十米的範圍之內,兇猛的朝著死傷倉庫發起了進攻,他們之中,最少有三十人身上背負著一個土黃色“書包”。

    雖然大小和六點五公斤的重量和未來共和國初中生背著的書包都差不多,但他們不是去上課的,他們是來要人命的。

    這一次,沒了希特勒電鋸,所有輕重機槍被壓制到了射擊孔後,日軍步兵利用射擊的死角朝倉庫堅決的前進。

    四樓上站著最少一個步兵班,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向日軍衝鋒隊列投擲手榴彈,十幾個人分佈開來拚命的向下三十至四十米區域投擲手榴彈,每一秒鐘,都有最少六到七枚手榴彈在日軍散兵中爆炸,然後帶走數名日軍的生命。

    擱在以往,日軍最少會有三分之一停下腳步四處尋找掩體用子彈來用精準的射擊對同伴進行掩護,但這一次,日軍根本不管不顧,就是埋頭衝鋒,哪怕同伴抱著血淋淋的斷腿就在自己腳邊哀嚎,他們也沒有一人停下自己的腳步。

    二樓上的一個窗口的角落裡,堆得嚴嚴實實沙包工事裡躲著的曾經水臉上也泛起一絲苦笑。這裡是他自己挑選的一處狙擊位,足夠小的窗口減小了受彈面積,而且,正面日軍的那一面足足堆上了四層沙包,只要不是太倒霉被加農炮轟中,他探出窗口的槍口完全可以毫無顧忌的開槍。

    日軍的兩輪衝鋒中,他甚至連看瞄準鏡的時間都沒有,全憑感覺射空了五個彈夾。五十發子彈,雖然因為在這種連續射擊槍管過熱準度會有降低,日軍高速運動,外加硝煙阻擋視線等因素,再不可能達到平時一槍一個的準度,但他也有自信,射殺的日軍步兵絕不會低於40人。

    這是源自於一名超級射手的自信。

    可是,在日軍這種潮水一般甚至死傷皆不拒的衝鋒中,他這種已經精準到可怕的射擊竟然首次失去了威懾力。

    日軍,依舊在前進,在失去了最少300名同伴以後。

    這估計還是曾經水第一次在同樣是平生第一次的一場戰鬥中射殺超過四十名目標之後依舊感到無力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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