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抗戰之還我河山 作者:漢唐風月1 (已完結)

 
q781009 2019-8-9 22:47: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3 59402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49
第1501章 上戰場前先給自己挖好墳(最後兩天,求哈月票!)

    此時,天色已經大明。

    不光是日軍派出偵察小隊在松江城外活動,在松江城外的特種兵們也紛紛將日軍部隊調動情況發回城內。

    站在軍部臨時作戰室內的陸軍中將拿著從城內返回的俞獻誠交給他的城外偵察情報,雙眼死死盯著掛在牆上的松江城周邊地圖,很久都沒有說話。

    一邊站著的第43軍副軍長兼第26師師長劉雨卿和參謀長蕭毅肅也眉頭緊鎖著不說話,默默的抽著煙,臨時充當第43軍軍部書記員的柳雪原頗為不解地將目光投往俞獻誠,目光中露出徵詢之意。

    她並不是很明白軍伍之事,不明白來自城外的日軍兵力調動為何讓兩名陸軍中將和一名陸軍少將集體陷入可怕的沉默。

    在她看來,早已決定和日寇拚死一搏,日軍再如何調動,又有什麼關係呢?

    俞獻誠卻是微微搖頭,並沒有解釋,他相信,半響沒有說話的陸軍中將會解答柳雪原的疑問,也會做出屬於他的選擇。根據城外傳回來的日軍兵力調動情報,第六師團的意圖已經無比明顯。

    兩個步兵聯隊和坦克車分別圍向西南兩城,東城方向,出動的日軍則高達六七千人,第六師團分明是準備以東城為主攻,西南為輔攻,對松江城進行攻擊。卻唯獨留下北城方向不見任何日軍……

    圍三厥一,中國老祖宗創造出來的智慧,谷壽夫那個日本鬼子都懂,這些在場都算是身經百戰的華夏軍人如何會不懂呢?

    陰謀?不,這不叫陰謀,應該叫陽謀。就是你知道我留下北門這條看似是唯一的“生”路卻實際上是必死的路,但你卻不得不主動往坑裡跳的陽謀。

    是人,都想繼續活著。當強大的攻擊群還沒攻擊的時候還好,可一旦攻擊強度加大,遭受殘酷攻擊的人就會想到要努力活著,那麼,沒有被攻擊的北門就是他們最後的生機,哪怕知道出了北門也可能會遭受攻擊未必能活。但人類這種生物,從來都是有僥倖心理,萬一呢?萬一能從哪兒逃出生天呢?

    只要知道有或許存在可能逃生的路,就不會有人願意死戰,全部戰死在城池裡。這是第六師團大搖大擺在戰爭還未開始之前就給松江城上萬官兵們丟下的誘餌,哪怕你明知道它是有毒的。

    其實,從這一刻開始,戰爭就已經開始了,第六師團用兵力調動給松江城內從將軍到士兵心理上先來了一擊。就連俞獻誠也不知道眼前的這位鎖著濃眉不發一言一直沉默的將軍會怎樣來應對第六師團率先的出招。他敢肯定,當東西南三城方向的日軍迫近,唯獨只有北城方向沒有日軍的消息在未來的幾小時內會很快傳遍全城,那絕對會給位於底層的官兵們心理造成第六師團需要的假象。

    如果作戰一切順利還好,假如遇到戰事最危急的時刻,最高指揮官依舊選擇死戰,這就很有可能成為一顆可怕的定時炸彈。華夏自古以來存在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戰例,那就是指揮官從一開始就自我斷絕一切退路以此來激勵士兵爆發所有潛力作戰的作戰意圖。但在此時,第六師團卻是極為惡毒的將其實並不可能存在的後路幫第43軍給留下了。

    “獻廷,毅肅,谷壽夫已經出招,你們看我們應該啷個接?”一直死死盯著地圖的陸軍中將抬眼看向兩個自己最為信賴的屬下。

    第26師師長劉雨卿是由上士文書累升至師長,工作一絲不苟,但平時辦事過於拘謹不敢大刀闊斧,因此,被同僚和關係親密屬下稱之為“劉確實”。確實者,不外乎確實可以也。頗有調侃他辦事過於拘謹之意。

    但,很多人平時看似不顯眼,唯有巨浪臨空之時才方顯其男兒本色。這位人稱“劉確實”的陸軍少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曾經的那個時空淞滬大場一役中,他著實讓人大跌眼鏡,身為26師師長的“劉確實”不僅是沉著冷靜,並且勇敢到令敵人膽寒。

    那場戰鬥中,敵強我弱,日軍不但擁有新式槍炮,而且還有坦克、飛機配合作戰,川軍第26師每連只有機槍三挺,步槍則多屬“漢陽造”。他沉著指揮部下,巧用地形地物躲避日軍炮擊和飛機轟炸掃射,組織突擊隊以集束手榴彈阻止日軍坦克的瘋狂衝鋒,並曾在一次白刃作戰中,親率以中尉以上軍官組成的敢死隊,以大刀與敵近戰肉搏,將日寇整整一個步兵中隊格殺於戰壕之前。

    七天七夜的戰鬥中,日寇要向陣地發動四至六次猛烈攻擊和衝鋒,陣地雖多次易手,但最終仍為26師牢牢掌握,傷亡慘重得令人聞之心悸。26師4個團,僅2名團長生還,此外,還有12名營長和300餘名連排長陣亡。

    至10月下旬移交防務時,26師僅存官兵600餘人。而日軍則有大隊長和聯隊長以下官兵約近4000人在26師陣地前斃命或受傷。經此一戰,26師打出了川軍的威風,打出了中國軍隊的尊嚴,是參與淞滬會戰上百個中國步兵師中戰績最好的五個師之一。

    此戰過後,再無“確實”之名,而有“劉大膽”之稱。

    而此時依舊還是劉確實的陸軍少將在聞聽軍長聞訊後,確實已經知道自己這位兄長兼頂頭上司已經有了決定,當下還是極為謹慎,回答道:“谷壽夫此意為大戰之前動我軍心,確實可惡,但我相信軍座早已有了腹案,無論軍座如何抉擇,獻廷定附驥首尾。”

    這句話倒是把臉色已經歸於平靜的陸軍中將給說樂了,拿手點點自己這位心腹,笑道:“你這個劉確實啊!真是確實謹慎,假如我老郭說,現在我們第43軍全軍棄城而逃,你還跟著我老郭跑不?”

    “以我對軍座為人的瞭解,軍座不會走。郭旅長已經在十數日之前的淞滬大戰中證明郭氏無貪生怕死之輩。”劉雨卿確是很嚴肅的搖搖頭,道。

    此話一說,作戰會議室內剛剛還很嚴肅的氣氛卻是歡快起來,就連俞獻誠也笑起來。原來,這位陸軍中將也是個妙人那!說話很謹慎,但卻還是拿著陸軍中將堂弟在淞滬英勇作戰的例子來表明自己的態度,不過是死戰到底罷了。順便還誇誇自家頂頭上司,真不愧是“劉確實”。

    “老劉我啥子時候能學會你這麼說話,我估計也能升中將了。”一旁的第43軍參謀長蕭毅肅也笑道,然後衝著陸軍中將道。“軍座,谷壽夫丟的這一招不過是想擾亂我軍心,但殊不知我第43軍全軍上下早已下定決心在此死守三日夜,軍令未完成,絕不後撤一步,他這一招白使了。”

    這相當於也是告訴了陸軍中將他這位參謀長的態度,不守到第三戰區下達的守住松江城的時間,第43軍是不能撤的。

    “三日夜啊!”陸軍中將的眼睛不由眯了眯,輕輕搖了搖頭:“我看光是這三日夜的時間限制,是沒法對付谷壽夫這惡毒的一招的。”

    “我們必須得把谷壽夫特意給我們留的這條絕路也徹底斷了,才能打好這松江一戰,否則,是沒辦法堅持到三天之後的。”陸軍中將輕輕敲了敲地圖。

    “軍座的意思是?”兩人微微一呆。

    “這一點兒啊!我們得向俞參謀長他們的獨立團學習嘍!”陸軍中將卻是微微一笑,看向一邊的俞獻誠和柳雪原:“我記得獨立團當初在長城羅文裕口和第八師團一戰,也是敵眾我寡,所有人都覺得獨立團敗亡就在須臾之間,但獨立團卻打垮了第八師團,你們兩位都是當事人,還記得不記得,在戰前,劉浪劉團長是怎麼做的?”

    “明碼通電全國,說獨立團誓死不退一步。”柳雪原眼前微微一亮,迅速接口道。

    對於劉浪於長城前線的那封著名的明碼通電,她怎麼可能忘記呢?也正是那封氣吞山河的面向全國明碼通電,讓身為記者的她,首次對那位愛國軍人有了極大的興趣,而後才有了後面長達數年兩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

    “哈哈,柳記者不愧是劉團長的好友,都已經過去如許之久了還記得如此清晰。”陸軍中將卻是笑眯眯的調侃一句。

    某浪那些不可名狀的破事,對於他們這些軍中之將們來說,還真不是什麼秘密。

    “一人退則十人退,十人退則百人退萬人退,等諸人皆退,就算以我泱泱中華之大,又有何處可退?這話雖然說在四年前,但依舊言猶在耳震耳發聵啊!我欲效仿劉團長,我第43軍全軍亦欲和長城之戰的獨立團一樣,對全國同胞說一聲:第六師團日寇不滅,我松江之軍則半步不退,柳記者以為如何?”不待紅潤爬上柳雪原的臉龐,陸軍中將又笑問道。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守三天三夜不可怕,哪怕是死戰也不可怕,只要能堅持到援軍抵達就可以撤退了。但陸軍中將這麼一做,卻超出了死戰的界限,那是要在松江城把整個43軍戰死至最後一人的節奏。

    這哪裡是要斷自己所有的退路以應付谷壽夫出的一招,完全是相當於上戰場前給自己先挖好墳那!

    見過狠的,沒見過這麼狠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50
第1502章 我軍欲死戰

    “軍座,萬萬不可,先不說明碼通電沒有經過戰區和軍政部及統帥部必定引來諸長官不喜,而且此電一經發佈,我43軍就徹底沒了退路了啊!”43軍參謀長蕭毅肅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反而,一向謹慎的“劉確實”卻是一臉肅然站在一邊低頭沉思,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呵呵,毅肅,我問你,你怕死嗎?”陸軍中將輕笑著反問道。

    “軍座,自打我第43軍全體官兵從貴陽誓師出兵,我蕭毅肅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川,怕死這話你可是問錯人了。”蕭毅肅有些忿然回答道。

    “毅肅此心我自然得知,但我這個決定可不光是因為怕死不怕死的問題啊!”陸軍中將微微嘆息,將目光投向一旁一直沒表態的俞獻誠,問道:“那,俞參謀長,都說獨立團戰力無雙,官兵對日作戰中悍不畏死,可你做為參謀長,知不知道你手下的那些兵們害怕什麼嗎?”

    俞獻誠有些沉默。

    陸軍中將這句話實是問中了要點,身為軍人,參加衛國戰爭,可能上戰場前對死亡還有些懼怕,但一旦踏上戰場,不是敵死就是我亡,不怕死這句話十個人倒是有七八個人能說出口。

    可是,不怕死歸不怕死,但軍人們同樣害怕的事不少。不說麾下們,就說他自己,他最害怕自己死後,年邁的雙親會慟徹肝腸,白髮人送黑髮人,那是怎樣的一種痛徹心扉?

    他只是做為兒子,擔憂父母,還有更多的,有妻子孩子,當他們死去後,年幼的兒女再沒有父親,從此孤苦。甚至很多孩子在獨立團誓師出征的時候還在襁褓之中,這一生中那些孩童的記憶裡都沒有父親的影子,這對於孩子來說,又是何等的遺憾啊!

    就這,還是獨立團待遇不錯,戰死後有足夠的撫卹,還會身入烈士陵園,甚至還能給子孫後代留下一枚證明他們曾經英勇保家衛國的勛章。

    但若是放大到全國的軍隊,包括眼前這支川軍雜牌軍,他們的撫卹誰來支付?他們的父母妻兒會不會受到整個國家的善良對待?沒有人能知道。那些甘心赴死的戰士們又怎能不擔憂呢?

    可是,對於那些普通官兵們來說,這些擔憂也只能默默藏在心中。身為軍人,在此國難之際,扛起槍走上戰場是他們做為軍人的天職,犧牲是他們理所應當的歸宿。他們有什麼理由,在這個時候向國家提要求,向政府要待遇?如果全國之軍都這樣做,那這個國家不用日軍多強也要完蛋了。

    更重要的是,此時的中國,面臨日寇華北和東南兩路攻擊,已經傾其所有,把政府那點兒老底子都給拿出來了,那還有錢去搞什麼撫卹?

    一面要民族大義,一面卻有小家之難,中國的士兵們,真的是不容易。

    沉默片刻,俞獻誠終究還是實話實說:“我獨立團全軍不怕犧牲,卻怕死得毫無價值,同樣是死,我們希望死得轟轟烈烈,希望父母妻兒能以我們為榮,這卻是有些私心了。”

    “哈哈!俞參謀長所言甚是。”陸軍中將放聲大笑,臉上表情卻是一片肅然。“但俞參謀長卻是說錯了一句話,這不是私心,這是真正的人。身為國之軍人,我們為國馬革裹尸,死而死矣。但我們軍人,也是兒子,父親和丈夫,為自己的父母妻兒考慮一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不光是你獨立團全軍將士的心聲,也是我第43軍全軍官兵的,他們不怕死,但是他們害怕白白犧牲,害怕死得毫無價值!”停頓了下,陸軍中將又說道:“而我決定明碼通電全國的告全國同胞電文,第一,是告訴谷壽夫那個小鬼子,要打就放馬過來,老子43軍就在松江城等他,別跟老子玩什麼花活兒,以第六師團的傲慢,絕對是無法接受我們這樣的挑釁的,這樣我們就可以牢牢的將第六師團給綁在松江;第二,我這就是用這種方式告訴弟兄們,你們別擔心,就算死了也不白死,可以讓每一個弟兄在戰死之後,獲得應得的陣亡撫卹,獲得應得的烈士地位,中華英烈紀念碑上,會有他們的名字,他們的父母妻兒會在哀慟哭泣過後對著每一個人高昂著自己的頭,我的兒子、丈夫、父親,是這個國家的英雄。”

    “是的,這裡的所有人,凡是參與此戰的人,都是英雄。”陸軍中將深吸一口氣,目光從自己兩位心腹屬下已經變得平靜的臉上以及俞獻誠和站起身的柳雪原臉上慢慢滑過,聲音略帶著些許嘶啞:“你們,敢和我郭某人,和我第43軍,和松江保安團全軍一起,去當這個國家的英雄嗎?”

    “獻廷誓和松江共進退!”

    “蕭毅肅願和軍座同為國之英雄!”

    “俞獻誠攜獨立團偵察大隊23人攜警偵營第2步兵連尊郭長官令!”

    “柳雪原願陪駐守松江諸弟兄共赴國難!”

    “哈哈!好。”陸軍中將放聲長笑。“有勞柳記者暫代我松江總指揮部書記官一職,準備記錄。”

    “是,郭軍長!”柳雪原迅速坐回會議桌前。

    陸軍中將背著雙手來回在作戰會議室中踱了幾步,便抑揚頓挫的唸起來:“告全國同胞書,淞滬會戰已近尾聲,我國軍八十餘萬將士與日寇血戰三月,破其“三月而亡中國”之妄言,現日寇增兵十萬於金山衛,企圖對我滬西近六十萬大軍合圍,我第43軍奉命駐守上海之側四十里松江阻敵,敵第六師團兩萬五千餘倭寇已餘晚間兵臨城下。

    我淞滬六十萬大軍正奉命後撤於新的陣地阻擊倭寇,但不能為背後之敵所襲,六十萬大軍側背之安危盡繫於松江要地,松江失,則六十萬大軍危,松江存,則六十萬大軍存,而松江防守之成敗,則盡繫於我第43軍及松江保安團,43軍攜保安團存,松江存,43軍攜保安團亡,松江亡。

    余乃松江前線總指揮,中國革命軍陸軍中將郭汝棟,謹在此通告全國同胞,第43軍及松江保安團自余以下,一萬五千官兵誓與松江共存亡,人在,則城在,城若不在,則人皆亡!耿耿此心,難以言表。借用余之堂弟於淞滬戰場危急時刻說過的那句話留於吾之同胞:當爾等路過黃浦江之時,那滔滔江水,便是余等不捨中華之回眸了。

    順致,余等父母妻兒,余死得其所,勿念!

    第43軍第26師全體官兵名單,軍政部皆有備案,江蘇省第三行政督察區松江保安團全體官兵名單,江蘇省政府保安處亦有備案,願余松江駐守之軍全軍戰死之後,父母妻兒國人能善之對待!”

    緩緩說完電文內容的陸軍中將稍稍一停,繼續說道:“落款,陸軍第四十三軍軍長郭汝棟、陸軍第二十六師師長劉雨卿、江蘇省第三行政督察區專員兼松江縣長、松江保安司令王公嶼。”

    “是!”柳雪原滿含熱淚,站起身,向陸軍中將行了一記標準的軍禮。

    這一次,她不是戰地記者,而是以松江前線指揮部書記官的身份,是下屬對長官之禮,亦是同為軍人的戰友之禮。

    當這封電文以明碼形式向著蒼茫大地發出的時候,正是上午9時許。

    第六師團分成四部分別向松江方向圍進,當然了,北城方向雖然沒有日軍進軍,但一個步兵中隊和足足三個輜重中隊近2000人就在距離北城門方向大約3公里的位置停留著挖掘野戰戰壕。

    就像陸軍中將猜想的一樣,別說他守城損失慘重後從北門方向退走會被這股日軍吃得一乾二淨,就算是現在他立刻退兵會和松江保安團全軍兵力超過萬人,遇到這股已經開始構築野戰戰壕的日軍,恐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只要被他們拖上一個小時,第六師團主力一旦追過來,那亦是必死之局。

    既然是明碼,意味著有電台的都可以接受,日軍也不例外。

    “八嘎!支那人真是不知死活!”正坐在馬背上向松江方向行軍的谷壽夫拿著通信大隊遞上來的松江中國守軍發出的明碼通電電文,臉上浮出怒容,一揮馬鞭,“全軍加快速度,進軍。”

    華中派遣軍司令部。

    “這股支那人,決心很大啊!”日本華中派遣軍司令官松井石根陸軍大將手裡也拿著第43軍的明碼通電電文,臉上露出鄭重,“擬電於第十軍並第六師團,提醒他們不得輕敵,以免帝國皇軍損失過大。”……

    收到電文的日軍將領有的震怒,有的謹慎。

    中方這邊自然也收到了來自松江的電文。

    尚在趕路的劉浪在收到電文後,眉頭一掀,以密電回覆第43軍的電文很簡單:“兄敢赴死,弟亦敢赴死,三日必與君晤於松江城下。”

    第三戰區這邊則反應不一。

    師、旅、團以下者自然是感動於第43軍孤軍阻敵給他們足夠撤退的時間,能聯繫到第43軍軍部的部隊紛紛回電予以致謝。也就是軍一級以及集團軍一級沒發表他們的意見。

    不是他們不感激第43軍如此決死一戰為己方爭取退路,而是,到了他們這一級,已經不能輕易表達自己的意見,他們得看戰區大佬甚至統帥部大佬們的態度,畢竟,第43軍這樣避開了戰區司令部和統帥部,就擅自明碼,甚至將前線的戰況給全國講了個通透,不是很合適。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50
第1503章 反應與考驗

    其實,在淞滬前線和中國曆次對日戰爭中,不講規矩明碼通電全國的部隊並不少見,絕不止第43軍這一部。

    比如長城抗戰之時的劉浪,冷不丁的來了個全國通電誓死不退,又比如四行倉庫之戰,守軍也通電全國表達了自己抗戰的決心,雖然各長官部都有不悅,但事後基本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有人再追究此事。

    但可從來不是說,誰都可以擅自明碼通電全國的,一般來說只有國家最高統帥有那個資格。之所以那幾個違規的沒受到懲罰,一來是獲得了勝利鼓舞了士氣,二來是他們地位並不高,別看在大頭兵們看來是個大官兒,但在那些頂級勢力眼中,也不過就是個蘿蔔頭兒,一幫蘿蔔們的頭兒。

    第43軍可就不一樣了,是軍級部隊,署名發電的是堂堂一個陸軍中將,那些小傢伙可以說他們不懂,你陸軍中將能不懂這個?這就實在是有些太不合規矩了。

    蕭毅肅開始大力反對陸軍中將如此做,主要原因正是因為這個考慮。這封逾紀的電文一發,如果是戰死倒還罷了,那幫高官們捏著鼻子也得追授個上將,畢竟人死為大嘛!但若能僥倖生還,第43軍其他將士都還好說,可署名的兩位中將就要倒霉了。再能打,如果不聽話,那位大佬也是不會用的,看看獨立團那位胖團長就知道了,勝仗一個接一個的打,勛章一個接一個的拿,唯獨這軍銜彷彿是焊死的,一動不動。

    甚至可以說,發出這封電文,陸軍中將不光是拿自己的命在賭,也是以自己的軍中前途來做賭注的。而且,是必輸的賭注,從那一刻起,不管此戰是輸是贏,對於他個人來說,都是輸家。

    滬西,中國第三戰區司令部。

    “他郭汝棟是想搞啥子?淞滬數十萬大軍都在同日寇決戰,難不成就他第43軍是決死一戰?不經戰區司令部允許就擅自明碼全國,他這是想邀功,也是逼宮,必須上報軍政部、統帥部嚴懲不貸,以杜絕此類情況再次發生。”一個臉型稍長,留著八字鬍的陸軍中將聲色俱厲的拿著手中的煙斗敲擊著身前的桌子。

    其他諸多陸軍中將甚至陸軍上將卻是要麼正襟危坐,要麼眯著眼抽菸,都沒像這位一樣急切地發表意見。

    能坐進第三戰區前線司令部的,軍銜最低的也是陸軍中將,職務最少也是軍長和集團軍軍長,那個不是聰明人?如果只是看眼前這位第20集團軍中將軍長和第43軍的郭中將曾經惡劣無比的關係,他說這番無比嚴厲的批評之詞完全是正常至極。

    可是,怪就怪在,這位向來不是什麼善茬,明知道他什麼不用說只要輕飄飄說上一句:“此事不妥”就可以定性,卻偏偏要語氣激烈的將昔日川省宿敵大批特批,落了下乘不說還被人看輕。

    難道說,他在川省二十多年都是白混的?顯然,能和新科四川王鬥了這麼多年都未倒的這位中將絕不是看著那面簡單。尤其是那句要上報軍政部統帥部之語,更是讓人不好想,那是告訴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第三戰區副司令官,這事兒,第三戰區處理不了,得上面大佬說才算嗎?

    明明是仇敵,卻彷彿是在批評之際幫忙,這其中,有故事啊!加之第43軍現在守的可是他們大傢伙兒的退路,現在上趕著去說人家壞話,那就是不地道,上將中將們自然不會去參合。

    “軍情緊急,此事,如子惠兄所言,由統帥部決議吧!”一直微皺著眉頭的顧姓上將點點頭,直接將話錯開。“現在,召集各位開會決議,是我軍後撤之事……”

    聞聽此言,方才還情緒激動的那位說著川話的陸軍中將便不再言語,感應到周圍貌似不經意探詢過來的目光,不屑的撇撇嘴,暗道:“老子做事,全憑自己喜惡,老子們在四川打得你死我活是老子們川人自己的事,出了四川還得靠袍哥兄弟互相幫忙,你們懂個球啊!老子的心思如果都讓你們猜中了老子還是楊子惠嗎?”

    “姓郭的,老子也只能幫你這麼多了,你個憨娃兒可別把43軍都賠進去了。”低垂著眼瞼遮擋住自己淚光的陸軍中將以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聲道:“老子的第20軍也已經快打完嘍!”

    位於南京的軍政部、軍事委員會也在為這封橫空出世的“告全國同胞書”你一言我一語發表自己的意見,有讚許,有批評,基本上還是讚許其守衛國土精神批評其自作主張的中庸意見佔了上風。

    不過,在軍政部大佬和統帥部那位全國最高領袖沒有做出決定之前,這些意見頂多也就是自己說說,連記錄都沒有記錄。但令人無怪的是,這一次,軍政部和統帥部的兩位大佬竟然都沒有發聲,彷彿這封在軍內和民間已經激起軒然大波的電文他們不知道一樣。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沒人知道,拿著第43軍“告全國同胞書”的那位大佬,一直默默的坐在小幾邊上,沉默良久之後,才發言:“軍情之事,還得看戰果,大話誰都會說,如若他郭汝棟和第43軍能堅持到援軍抵達,救數十萬大軍於水火,傳令嘉獎。”

    一直悄然守候一旁的王世和躬身領令。

    顯然,那位最高領袖就此事已經定下基調,那就是:國家正值用人之際,先別說違紀不違紀的,只要仗能打得好,就可以獎,如果只會說大話,還要違紀吹牛,那就罪加一等。

    從國府最高層的認知看,第43軍的這封電文目的能不能達到,最終結果還是要看他們是不是能守住松江。而從日軍第六師團加緊進軍來看,明碼電文的另一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而中國民間,自然不會向那些權貴一樣想那麼複雜,他們只知道,又有一支英勇無畏的軍隊,以全軍生死為代價向日寇宣戰,他們就是英雄,中華民族的英雄。

    尤其是在第43軍兵員組成最多的川省,從蓉城到山城,兩個西南最大城市的各大報社都在以這封川軍第43軍“告全國同胞書”為主版面刊發報紙,報紙來不及印的,政府宣傳機構就乾脆把這封電文的原文用大字報的形式抄下來貼到街頭。

    無數川人聚集在街頭,傾聽著識字的人朗誦這首在日後無比著名的川軍告全國同胞書,熱淚盈眶,振臂高呼。

    一個軍萬餘人,誓言抵抗日寇兩萬餘人,那是,屬於整個川省的榮耀。

    民眾們感動於犧牲,榮耀於犧牲。但記者們可不完全這麼想,中國需要英雄,宣傳陣線需要英雄們更多。

    尤其是擁有一個記者在最前線的老百姓日報,已經在山城和蓉城都有分社的老百姓日報在柳雪原的要求下,在第一時間開始了“尋找英雄部隊家屬”的行動,他們要在後方組織捐款捐物,將這些物資送到英雄家屬們手中,以安松江前線將士們的心。

    就算戰死,也是安心的戰死,安心的為這個國家戰死。

    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在因為這封明碼通電沸騰的時候,松江守軍已經迎來了第一波來自日寇的考驗。

    年輕士兵,不,確切的說是年輕的“老兵”,靜靜的趴在西門倉城的城頭,大氣都不敢喘。

    因為在黃浦江一役表現英勇,經歷了一夜苦戰不僅成為班裡沒有傷亡的六名士兵之一併擊斃日寇兩人的年輕士兵在回到城裡後就被晉陞為副班長,負責統領5個剛由輜重營補充到班裡的新兵。他這個曾經的新兵,瞬間變成了老兵。

    這時候,負責防守152團的絕大部分官兵已經躲進地道,除了少數警戒哨兵。

    很不幸,剛當上副班長的年輕“老兵”就被選中帶著三個新兵擔任倉城南門的警戒,數百米外,日軍的身影清晰可辯。

    雖然看不到日軍遠在數公里外的火炮,但如今的年輕士兵,早已經不再是那個炮聲一響只知道捂著腦袋小臉慘白的新兵了,黃浦江一役,他早就已經見識過了鬼子大炮的殺傷力,尤其是那種大口徑重炮,一炮下來就是一個大坑,一個排的人就沒了!

    別說躲在城牆上簡陋的由沙包構築的觀察哨工事裡,就算是躲在城牆內的火力點了,在那種可怕的大口徑炮彈面前,都不怎麼保險。但是再怎麼怕,他也必須咬牙撐住!作為一名軍人,又豈能從戰場臨陣脫逃?況且,他現在還是副班長,手底下還有幾個兵。

    這個時候,年輕士兵只能夠祈求列祖列宗保佑!

    “班副,為啥子軍座在電文裡頭說我全軍一萬五千人和鬼子決死一戰那!我們啷個有那麼多人?”不遠處,將頭埋在沙包工事中的一名新兵小臉慘白的詢問道。

    顯然,這名士兵也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瓜娃子,那是說給鬼子聽的,嚇小鬼子呢!”年輕“老兵”努力咧咧嘴,笑罵道。

    “那,班副,你怕不怕?”

    “怕有個球用,咱們袍哥兄弟,不拉稀擺帶。”年輕“老兵”努力把自己想像成老兵班長海哥,既是鼓勵新兵又是激勵自己,豪氣干雲的回答道。

    還沒等新兵回答,天際突然響起一聲嘯聲!嘯聲綿長並且低沉。

    鬼子,開始炮擊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51
第1504章 無人回應

    隨著炮彈嘯叫聲的響起,倉城城頭絕大部分瞭望哨的士兵都將身軀深深的藏進雖簡陋卻已經是他們唯一可躲避的沙包工事中去。

    從輜重營新補充到152團的兵說是新兵,其實也不算“新”,其實很多都是原來26師被裁減的補充團的兵,有不少也在部隊裡混跡了三四年,比年輕“老兵”的兵齡卻是長得多了。只不過老兵班長怕自己這位小老弟帶不好那些老兵油子,派給他的是三名兵齡和他差不多的兵而已。

    但就算是這樣,在聽到炮彈嘯叫聲響起之後,他們也迅速的將身子藏起,動作比支起腦袋遙遙看向遠方的年輕副班長要強的多了。

    是的,所有士兵藏起的那一刻,年輕“老兵”卻並沒有躲起來,反而是探出頭喃喃自語:“這是105榴彈炮,鬼子在對倉城試射。”

    果然,幾秒鐘之後,離倉城南門大約500米外的田野上便轟的騰起一團煙塵!

    在黃埔江畔,最少經歷過日軍五六次飽和式炮擊的年輕副班長已經學會了辨別炮聲,這僅僅只是試射,鬼子炮群用來校正射擊參數的!第一發炮彈就落在倉城之外,看來,鬼子的炮兵很有可能會有倉城開始,然後覆蓋整個松江城。

    年輕副班長估計的沒錯,在他看不見的數公里之外,36門野炮和12門105榴彈炮以及16門山炮的炮口都高高聳立著指向松江城西方向。

    那是因為,當負責城西攻擊的日軍前線指揮官步兵第11旅團旅團長阪井德太郎率領著第13步兵聯隊抵達城西后,卻驚訝的發現,松江城西的實際情況和他想像的大不一樣。

    松江城,並不是說城牆裡面的才是城市,城牆之外的就是村莊是農村,經過數百年的發展,松江這座江南重鎮的居民們早已不滿足於在城牆之內建房屋,松江城牆及護城河之外,亦是密密麻麻的民居和弄堂,那也是松江城的一部分。如果要攻打松江,首先就得進入被民居包圍著的街道向松江城裡進軍。

    其實,這種情況也不止西城有,東城南城皆是。但西城方向讓那位日本陸軍少將頭大的是,在這民居里面,竟然還有座被城牆和一個小型護城河圍著的微型城池,更要命的是,通過偵察,那座城池裡有中國人的身影。

    不僅有中國人,而且中國人還在那座方圓不過0.5公里的小城裡構築了完善的重火力。一個偵察小分隊因為靠的太近,不小心被火力覆蓋,當場有六名帝國勇士玉碎,三人重傷,如果不是用步兵炮炮擊掩護,差一點兒那個偵察小分隊就回不來了。

    在望遠鏡裡觀察半天后,谷壽夫下達了麾下由16門山炮和36門野炮以及12門105榴彈炮組成的炮群由城西向松江城覆蓋攻擊的命令。

    為加強師團直屬炮群火力,谷壽夫在向松江進軍之前就將四個步兵聯隊的山炮直屬中隊暫時劃歸第6炮兵聯隊指揮,也就是說現在那些步兵聯隊長手裡能用的炮,也就是各步兵大隊手裡的2門步兵炮合計6門以及聯隊直屬的4門步兵炮、2門迫擊炮、4門戰防炮了。

    第六師團剩餘的所有榴彈炮和加農炮,都在谷壽夫手裡掌握著,數量高達64門火炮的炮兵集群,一分鐘內能傾瀉出600餘發炮彈,一個小時可向目標投放3500發炮彈以上,別說在亞洲戰場絕對是個可怕的存在,就算是在奉行大炮兵戰術的歐洲戰場,也不遜色歐美諸國的王牌師。

    隨著一發又一發的榴彈炮、野炮、山炮的炮彈在倉城前方數百米乃至數十米炸響,炮聲反而逐漸稀疏下來。

    緊了緊自己的頭盔帶子,年輕副班長也將身子深深的藏進了工事內。山雨欲來風滿樓,這種可怕的寧靜下預示的就是更大的風暴要來了。

    果然,過了差不多五分鐘之後,整個倉城上空便響起綿綿不息的炮彈尖嘯!而且,這次響起的炮彈尖嘯聲,又短促又尖銳,就跟在耳畔直接尖叫一般!膽子小點兒的,別說等炮彈落地爆炸,就是光聽這炮彈在腦袋頂上的嘯叫聲,都能嚇尿了。

    年輕副班長便立刻雙拳墊在胸口下,同時整個人拚命蜷縮著並死死的貼住地面,這種戰術動作他在上城牆觀察哨之前已經教過自己的幾個同伴,如果沒有被炸死卻被炮彈的劇烈震動給震死,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至於說閉緊了眼睛,那和戰術沒關係,也不是怕灰大迷了眼,純粹是,向列祖列宗求保佑。所有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在這種程度的炮擊中活下來,靠的,就是運氣。

    下一刻,年輕副班長已經塞好了棉花的耳畔便猛的綻起轟的一聲響,那巨大聲浪猶如尖刺一般,霎那間就刺穿他的耳膜,使得他腦袋疼到窒息!如果不是提前塞住了耳朵,他敢肯定,一定會被震聾的。

    他並沒有看到,一朵橘紅色的火焰帶著黑煙就在距離他不足40米外的城牆上炸響。顯然,他和他的同伴們運氣並不怎麼樣,不過兩三米寬的城牆在日軍的第一輪炮擊中竟然就被命中。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炸點超過35米,巨大的氣浪在城牆是肆虐卻沒有把他藏身的沙包工事給摧毀,如果再近15米,厚重的沙包工事估計都得被氣浪徹底掀飛。

    幾乎是同時,他身下的城牆也是猛烈的搖晃起來!彷彿整個人是呆在大海滔天巨浪中的一葉小舟一般。整個人都有種劇烈想嘔吐的感覺,那是內腑受到強烈震動的後果,如果不是他的姿勢夠正確,這會兒恐怕就不是想嘔吐,而是在吐血了。

    緊接著,連續不斷的巨大爆炸聲便從周圍響起,不過年輕的副班長卻是聽不到了,因為他的耳朵已經在被剛才的第一聲爆炸聲震得暫時性失聰了。

    唯一的感覺,就是來自身下城牆的猛烈顫動還在提醒著他,日軍的炮火還在繼續。

    這一刻,年輕副班長擔心的倒不是自己會不會被一炮命中變成飛灰,而是更擔心城牆會不會因為承受不住炮彈的轟炸而垮塌,那死的可不是他和幾個同伴,還會有負責整個倉城防守的一個步兵營外加獨立團警偵營步兵2連超過500人。

    沒了城牆的防衛,所有火力點都不得暴露在露天任由日軍的各種火炮肆虐……

    小鬼子的炮彈就跟打不完似的,一發接著一發,一排接著一排,恍惚之中,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在這個年輕軍人的感覺中,彷彿只是過了片刻,又像過了百年……

    直到,他感覺到身下城牆的顫動終於不再像之前那樣的劇烈,炮聲,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遠。

    空中傳來的,儘是焦糊和無比嗆人的硝煙氣味兒。

    有些茫然起身,睜開眼。

    入眼處,儘是濃郁的硝煙,不僅遮擋住了視線,那刺鼻的氣味,更是嗆得人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好半晌,籠罩在城頭的硝煙才終於慢慢的散開。年輕副班長也終於勉強看清楚周圍五十米內的景象。四十米外,一段城牆已經被炸開一個巨大的豁口,結實得像石頭一樣的歷經數百年風雨都傲然挺立的夯土在105榴彈炮的威力面前無比脆弱,垮塌的黃土以及青磚在城牆內外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緩坡!

    江南秋天的風吹過來,將硝煙進一步吹散,有些呆滯的目光四望,倉城中曾經具有園林風格的青瓦白牆江南建築被可怕的炮火轟得一片狼藉,小橋流水人家再也不見,只留下一團又一團的漆黑和殘垣斷壁。

    而倉城外也好不到哪兒去,不少民房都成為一片瓦礫,還有不少民房燃起大火冒著黑煙。日軍的炮火其實並沒有停,而是在肆虐完城牆之外的民居過後,炮火延伸至松江城內部,一團團可怕的火球在城牆內衝天而起,轟隆隆的爆炸聲依舊清晰的傳來。

    但年輕副班長已經來不及憂傷這個美麗的江南小城在日軍的炮火的肆虐下呻吟,這時候,籠罩在城頭之上的硝煙已經變得很淡,他的視線可以看很遠。

    大約一千米開外,一隊隊的鬼子步兵隱隱約約正在列隊,幾輛坦克冒著濃煙,正在向倉城方向駛來。鬼子竟然迫不及待的發動進攻了,在他們的炮火都還在猛烈攢射的時候。來不及猶豫,年輕副班長便舉起一直抱在懷中的步槍,衝著遙遠的鬼子方向,扣下扳機!

    當然不是射擊,而是示警。只不過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年輕副班長還是下意識的將槍口對準了日軍方向,萬一子彈掉下去砸死他們一個呢!

    ????“砰!”一聲清脆漢陽造槍響便立刻從城頭上響起。

    開完一槍之後,年輕副班長便跳出工事,沿著城牆的通道向自己步兵連所在的戰位上狂奔。

    “鬼子馬上就來了,弟兄們,跟著我回陣地。”年輕副班長一邊跑一邊高聲大喊。

    作為警戒哨兵,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戰鬥即將打響,應該回歸本方陣地了。

    然而,沒人回應。

    年輕副班長才跑了沒兩步,便本能的停下腳步。

    “個龜兒子,都聾了嗎?沙皮,吳麻子,老旦……”年輕副班長大聲怒罵著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喊過去,卻始終沒有人回應。

    臉上先是慘然,繼而又是恍然大悟,將自己耳中的棉花取出來,繼續充滿希望的點名。“差點兒忘了老子塞住耳朵了,沙皮,吳麻子,老旦……”

    除了城頭噼裡啪啦的木頭燃燒聲以及遠處傳來的隆隆炮聲,依舊,無人應答。

    年輕副班長的淚,“唰”的就下來了,將他已經被硝煙燻得漆黑一片的臉沖成一個大花臉。雖然這三個兵才到他的步兵班,他也只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他們是袍澤。要在今後的戰鬥中相互依靠的袍澤。

    現在,卻沒了。

    “日你們的仙人板板,莫給老子裝死,都給老子出來。”

    幾分鐘之後,直到楊松林帶著一個步兵連的衝過來,年輕的兵都還在城頭上的廢墟堆裡瘋狂的刨著,企圖把自己早已消失不見的袍澤給挖出來,雙手,已經是鮮血淋漓。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52
第1505章 學會接受離別

    學會了躲避炮擊,學會了保護自己並幹掉敵人,但終究還是沒學會接受袍澤的離去。

    年輕的副班長隱約中只看到自己的班長走近,先是微微的嘆息,接著他就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老兵班長嘆息著一記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在炮擊中已經精疲力竭又極度哀慟的年輕副班長毫無所覺的倒下,被送往深入地下十米的管道中。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他的身邊,沒有一名士兵,只有滿地的遺體和呻吟聲不斷的重傷員以及兩個忙得團團轉的衛生兵,讓他瞬間錯以為倉城已經失陷。當他惶急的詢問兩名衛生兵,才知道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日軍竟然直接就投入了一個步兵大隊在3輛94坦克的率領下開始進攻,而他們的兩翼之後竟然有超過30挺重機槍和10門步兵炮以及4門戰防炮的掩護。

    瘋狂的日軍甚至還集中了數十具的擲彈筒對城頭火力進行壓制,唯一能對94坦克造成威脅的20毫米機關炮已經被摧毀兩挺卻只擊毀了一輛坦克。現在倉城內基本上已經沒有預備隊,除了兩個需要留下來照顧重傷員的衛生兵,所有能拿的動步槍的都已經上了戰場。

    年輕副班長提著一直放在他身邊的步槍,毫不猶豫的通過鐵梯爬向地面。

    早一分鐘爬回地面,死亡的幾率會增加無數倍,這是傻子都懂的道理。但年輕的兵從未像現在一樣想和戰友同生共死過,甚至,在這個時刻,他頭一回沒有想自己的老母親,他只想和自己的戰友呆在一起,哪怕下一刻,他就會被日軍的炮火撕扯成碎片。

    是的,他的戰友已經這樣死去了,在他拚命刨土的時候,他已經刨出了一隻孤零零的手,那是老旦的手,已經蒼白焦黃的手指上還套著一個粗重的黃銅戒指,那是他在行軍的路上買的,早上的時候還自豪的說要留著給自己已經十五歲的女娃兒當嫁妝。

    他,是副班長,卻已經成為最孤獨的副班長,他已經不想這麼孤獨的活著。

    等他衝出地面,還沒來得及找到自己連所在的陣地,就被一個掛著少校軍銜的軍官喊住:“你,士兵,和老子一起抬炮彈。”

    少校軍官的左胳膊纏著繃帶,上面血跡斑斑,但他竟然還肩膀上扛著一個彈藥箱,右手胳膊上夾著一個,負重絕對超過三十公斤,扯開風紀扣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顯然,他已經精疲力竭。

    “是,長官!”年輕副班長迅速將槍背在身後,從他腋下接過一個笨重的彈箱,跟著他向一處城牆陣地上跑去。

    根本來不及分辨是在城東還是城南,一到達位置,丟下彈箱,年輕副班長就提著槍貓著腰進入陣地,對著遠方不過150米的日軍開槍,拉動槍栓,再開槍。

    哪怕是日軍的89坦克的50毫米坦克炮轉動炮塔,“轟”的一炮將距離他身邊不過15米處的一處重機槍火力點給炸上了天,一塊彈片飛過來在他的臉頰上劃出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涔涔而下,他射擊的手也沒抖一下,依舊死死的盯著前方在斷壁殘垣中不斷抵近的日寇,開槍。

    直到,他一直盯著的日軍身影在他連續射擊十槍後頹然倒下,年輕士兵才翻身倒在沙包工事後,喘著粗氣給自己的步槍再度插上彈夾。海鍋說得很對,戰場上越怕死,就死得越快,當你不怕死了,反而死得慢不少。

    現在已經放心了,不管死不死,他已經幹掉一個鬼子,無論如何,都已經夠本了。

    日本人的步兵前進的很堅決,數百米外不斷被擲彈筒拋射過來的榴彈很可怕,別說重機槍,就是輕機槍打上一梭子就得迅速轉移,否則就會被超過兩具擲彈筒給盯上。還好,步兵炮和榴彈炸起的硝煙多少也算是給這邊的陣地上提供了一些隱蔽,在長達20分鐘的戰鬥中,陣地上除了那挺重機槍不幸被在斷壁殘垣中活動的那輛89式坦克一炮命中,其餘火力點都還倖存。

    雖然讓鬼子步兵又前進了數十米,但基本上還能壓制著他們不至於進入衝鋒階段。

    不過,日軍那輛在400米外的89式坦克的55毫米坦克炮太可怕了,不管打不打得到火力點,只要它開炮,脆弱的沙包工事是無法抵擋住炮彈的穿透的,就這一會兒功夫,就有七八名步兵傷亡在它的炮擊中。如果再讓它這麼炮擊下去,這片陣地上本就不多的步兵就要盡數死傷於炮火下了。

    可陣地上的重機槍和後面兩三百米外布設的迫擊炮對那個大傢伙毫無作用,而且它極為狡猾,利用著倉城外被摧毀的民居的斷壁殘垣掩藏著巨大的身軀只轉動炮塔對陣地上開炮。

    “咚咚咚”隨著一陣熟悉的20毫米機關炮的射擊聲,年輕副班長悚然回望。

    剛才命令他搬炮彈箱的少校軍官坐在機關炮的射擊座上,雙手握著機關炮,悍然對著400米外的日軍坦克,開炮。

    一連串的炮彈打得日軍坦克藏身的斷壁殘垣煙塵只冒,日軍坦克噴著濃煙瘋狂倒車,企圖在打中它之前重新藏回斷壁之中。但少校顯然已經盯了它很久了,根本不管它跑不跑,毫不停歇的將炮彈向那片區域傾瀉過去。

    而日軍的擲彈筒手反應也很快,雖然中方陣地上硝煙瀰漫導致他們無法找到機關炮的具體地點,但透過彈道分析他們還是確定了大概位置,十幾枚榴彈就在機關炮周圍幾十米甚至十來米處爆炸。

    年輕副班長心中猛然一緊。雖然那名少校軍官他不認識,但能在這裡的少校,他又不認識的,只能是前來援助他們152團的獨立團警偵營步兵2連的連長雷雄少校,他若是戰死,損失可就太大了。

    不光是因為他的軍銜高,而是這名雷雄少校在昨夜操作著機關炮將日軍氣焰囂張的炮艇打得落荒而逃的威名早已傳遍152團,那絕對是名優秀而勇敢的真正軍人。

    軍人,在戰場上,只對勇敢而優秀的同類表示致敬,而從來不是看軍銜。這一點,只有上過戰場的軍人才知道。

    好在,“咚咚咚”的射擊聲在短暫的停止之後再度響起,如果不是換彈板的話,年輕副班長甚至有種錯覺,這挺機關炮會一直射到那個慌亂中撞倒一堵牆猶如一頭笨牛一樣在斷壁殘垣中瘋狂亂竄的日寇坦克叫“爸爸”為止。

    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距離如此遙遠,哪怕那輛坦克已經喊了幾十聲“爸爸”了,這邊也聽不到,日軍的榴彈狂射了二十多發,雷雄少校也操作著機關炮打光了四個彈板。

    直到“轟”的一聲,在斷壁殘垣中不斷前進倒車的日軍坦克不動彈了,還冒起了肉眼可見的濃烈黑煙。有三枚炮彈穿過並不算堅固的磚牆擊中了坦克側面,本就薄弱的鐵皮瞬間被撕開了三個雞蛋大的洞,炮彈和鋼板摩擦升起的高溫瞬間將坦克內部點燃,沒來得及逃出的日軍坦克兵最終只能成為助燃坦克的燃料。

    那股濃烈的黑煙裡,未免沒有人體豐富脂肪燃燒形成的熱量。

    當看到支援自己的“重型”坦克被擊毀,被壓制在陣地前130米處的日軍終於消停了,遲疑著躲在斷壁中和中方陣地對射,直到命令他們撤退的鐵哨聲響起,日軍潮水一般退去。

    一直到日軍退出超過300米,年輕副班長這才抱著自己的槍躺在工事後面喘著粗氣。

    就這一會兒的戰鬥,彷彿都耗盡了他渾身的力氣,不過,他還是努力的將腰裡掛著的刺刀拔出來,在槍托上鄭重的又劃上一槓,這是他參軍以來擊斃的第三個鬼子。

    不過,還不夠,加上先前戰死的三個兄弟,他的步兵班已經戰死了八人,他至少還要幹掉五個鬼子,才算是替弟兄們報仇了。

    一根香菸丟進他的懷中。

    “行啊!小子,都打死三個小鬼子了,不錯不錯,當兵幾年了?”一個聲音在年輕副班長耳邊響起。

    抬眼一看,左臂上綁著繃帶嘴裡咬著一根菸的陸軍少校蹲在工事裡帶著幾分戲謔的望著他。

    “長官!”條件反射式的,年輕副班長就要蹦起來立正敬禮。

    開玩笑,他平時見到的最大的官兒就是自己連長,可連長也才中尉,人家這位可是少校,而且還是親自操作著機關炮冒著日本人炮火打坦克的少校,這樣的長官,想不令人尊敬都難。

    “日嫩良哦!你狗日的是想害死我吧!”年輕士兵的反應唬的少校慌忙一把把他重新按回工事。

    年輕副班長這才想起這是戰場,日軍別看退了,恐怕還有冷槍手在三四百米瞄著這邊,自己給這位長官敬禮,那還真是把他往鬼門關裡推,臉上微微一紅:“長官,對不住。”

    “哈哈,新兵嘛!問你話呢!幾年兵了?”雷雄卻是哈哈一笑,搖頭道。

    “報告長官,一年兵!”雖然還不足一年,但年輕副班長還是鼓足勇氣撒了個慌,怎麼說也快十個月了嘛!

    “喲!真的是個新兵蛋子啊!一年兵,就能幹掉三個鬼子,不錯不錯,真不錯。”雷雄笑著豎起大拇指。“152團那個連的?”

    “報告長官,152團3營7連!”

    “我給你長官說,到我這兒來,給你個軍士副班長當,咋樣?”

    “報告長官,我已經是副班長了。”

    “日嫩良的,那老子給你班長!” ……

    這是年輕士兵第一次和雷雄的相遇,招攬顯然沒成功。

    不是官職的問題,而是,年輕副班長急著要回自己的步兵班。

    他已經學會了如何戰鬥,但還要學會接受離別。

    顯然,現在的他,在這方面,還是個小學生。 。m.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9:45
第1506章 繼續戰,繼續活

    和很欣賞他的雷雄少校告別並迅速向自己位於南邊城牆位置連隊陣地的跑去年輕副班長心裡很擔憂,剛剛不過20多分鐘的戰鬥無比慘烈,戰鬥力強悍的警偵營二連傷亡超過了一個步兵班,就他看到的,就已經有超過8人是蒙著麻布抬進地下管道的。他不知道自己的連隊會怎樣。

    年輕的士兵並不知道,他方才經歷的,不過是他昏迷後這一個半小時內的第二輪攻防戰,在這之前,日軍狂攻了足足40分鐘才退。超過一個步兵大隊的兵力和5輛94式坦克以及10門步兵炮、4門37毫米戰防炮、2門迫擊炮還有超過50具擲彈筒的攻擊,讓佔有地理優勢的倉城守軍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

    日軍瘋狂的第一輪攻擊,就讓倉城內已經補充滿員的152團步兵3營和雷雄的步兵連被迫拿出了最後預備隊,才堪堪擊退日軍的進攻守住陣地。別看剛剛第二輪攻擊中日軍還調來了89中型坦克,但攻擊力度卻遠沒有先前的第一輪攻擊大。

    年輕士兵只看到雷雄的步兵連在這一輪攻擊中傷亡了十三個,卻不知道,在第一輪攻擊中,在四行倉庫總共只傷亡二十幾人就抵擋住日軍一個步兵聯隊進攻的步兵連傷亡達到二十三人,總共就兩個步兵排的兵力,差不多去了一半。

    和日寇在淞滬血戰三月有無比豐富作戰經驗的雷雄步兵連在日軍的攻擊中傷亡都如此慘重,152團其他步兵連的傷亡也就可想而知了。

    等到年輕士兵帶著擔憂跑回自己7連所在的陣地,不由有些呆了。

    除了已經殘破的城牆牆頭上留著兩個警戒哨,其餘士兵都坐在城牆下面靠著牆體休息,只是,早上還陣容齊整足有130人的步兵連人數少得有些可憐,一百多米的城牆下面坐著的渾身滿是硝煙和泥土的士兵,絕不會超過60人。

    還好,年輕士兵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老兵班長,他正靠著城牆低著頭抽著悶煙。

    年輕士兵有些遲疑著走過去。

    看著背著槍走過來已經在上午晉陞為上等兵的年輕士兵,臉上還帶著硝煙之色熟悉的士兵們露出漆黑臉龐印襯下顯得白花花的牙齒,雖然底色為黃色居多。

    “山子回來了。”

    “來,來,山子,坐這兒聽你龍鍋給你說說龍鍋是啷個打死兩個鬼子兵的。”……

    “老聾子你就曉得吹,也不知道是誰被鬼子炮一轟,褲襠都是濕的。”一個老兵在一邊譏笑道。

    “日你個仙人板板的大蘑菇,就知道說風涼話,你個狗日的沒被炮彈炸,你當然不害怕,換你被鬼子炮彈正面來一發,你個龜兒子估計屎都嚇出來。”被稱作老聾子的士兵臉紅脖子粗的罵回去。

    “說來也是,你個瓜娃子運氣真是好,被步兵炮正面轟一發都沒事,那邊三班兩個兄弟還只是被鬼子擲彈筒來了一傢伙,一個腸子炸出來了,一個腿炸沒了。”禿著瓢頂著一個比常人的腦袋要大了一圈被稱為大蘑菇的士兵被罵了也不惱,笑嘻嘻的問道。

    “是啊!老聾子,趕緊說說,你是啷個躲過去的?”一旁也有士兵好奇道。

    畢竟,在戰場上,誰也沒法關注到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像老聾子這樣能躲過正面一炮轟擊而絲毫無損的,簡直就是個奇蹟。

    “這就叫好人不長命,禍害延千年,那發炮轟是轟過來了,打也打中了,老子當時就躲在牆垛下面。”老聾子洋洋得意敘述自己的經歷時,臉上其實更多的是驚悸。“老子把眼睛都閉上了,就等著被炸死了,你們猜我最後那會兒想啥子?”

    眼睜睜看著一發炮彈衝著自己打過來,那估計能成為任何人的噩夢,哪怕是一名身經百戰的鐵血戰士。

    “想啥子?”

    “個龜兒子的大蘑菇知道我剛發的大洋藏那兒在,看老子死了,肯定喜瘋了拿著老子的大洋回家娶堂客,早知道老子裝身上,一起炸個乾淨算了。”

    “哈哈!”周圍的士兵都大笑起來。

    “個龜兒子的挺瞭解我啊!你沒睡到女子,鍋幫你睡幾十年不行啊!”大蘑菇更是笑鼻涕泡直冒。

    “莫扯遠了,老聾子,說說那發炮彈啷個沒炸死你個禍害的。”一旁的士兵滿是好奇,還遞過來一塊黑乎乎的煙土。

    將煙土填入菸槍中幸福的吸了一口的老聾子繼續說著自己堪稱傳奇的經歷:“我只感覺渾身猛地一震,人差點兒都飛起來了,就等著炮彈爆炸給老子炸成灰了,但龜兒子的,等了半天都沒動靜,老子裝著膽子探頭一看,你們猜怎麼著?”

    “啥子嘛!”

    “那枚炮彈在牆垛下面打了個洞,鑽進去了,沒炸,就留了個烏漆嘛黑的黑洞洞在哪兒!”老聾子洋洋得意。“老子一激動,尿都出來了,知道吧!是大難不死給激動的,可不是嚇的。”

    “哈哈!狗日的還是膽子小。”士兵們都笑起來。“沒爆炸的炮彈在哪兒?我們得離遠點兒,免得沒炸死你個瓜娃子把老子們給炸了。”

    “我想想……”老聾子手還沒指,就聽“轟”的一聲響。城頭炸起一團煙霧,一片碎磚亂土掉下來,砸得士兵們腦袋上的鋼盔叮噹只響。

    “炸了!”老聾子的臉色一片僵硬。想起他先前還趴這個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上面又戰鬥了超過一個小時,饒是這位也算是老兵了,這會兒估計又覺得褲襠有些熱了。

    這次,恐怕,不是炮彈沒炸激動的,而是,真的是嚇的。那一個小時,心咋那麼大呢!

    在一幫老兵嘻嘻哈哈的大擺龍門陣中,年輕士兵緩緩走向自己的老兵班長,一股不祥的陰影籠罩著他,竟然,在老兵班長的身邊,沒看到超過兩個最熟悉的面孔。

    “山子!”一個班裡服役有三年的兵吊著胳膊,滿臉苦澀的和他打招呼。

    另一名和他去年一起進班裡也算是新兵的,則是渾身灰撲撲的就像地老鼠一樣,都快分不清眉眼的眼裡掛著淚,喉頭聳動著努力的沒讓淚水滾落下來。

    默默的衝自己最熟悉的兩人點了點頭,年輕士兵將目光投向一直垂著頭的老兵班長,輕聲問道:“海鍋,弟兄們傷了幾個?”

    這已經是他強忍悲傷懷著最大希望的詢問了。先前黃浦江畔一仗,步兵班裡包括副班長江道長在內戰死3人重傷2人,軍部補充了5名新兵過來,步兵班重新有了10個兵外加班長和副班長各一名,當警戒哨當場在日軍的炮擊中戰死3人,那應該還有9人,但現在卻只有連他在內4人,其他5人呢?如果只是負傷也還好說啊!好歹還有機會繼續活著。

    可是,他的願望終究是落空了。

    “沒有負傷的,連長嚴令,非重傷者不得下火線,除了我們四個,全死了。老張是被鬼子機槍掃死的,二憨是被鬼子擲彈筒榴彈炸死的……還有小耗子,他的血我們止不住,他不走,最後流血流乾了,也死了。我們班,就這幾個人了。”老兵班長目光低垂,以近乎蚊蠅的聲音說著。

    年輕士兵如遭雷擊,身形僵立。

    整個步兵班,就四個人了啊!兩個班長,外加兩個兵。加上補充來的五個兵,一個班17個人,竟然就戰損了13人,而這仗,才剛剛開始打呢!

    這樣的慘痛傷亡,對於一個剛剛從戰爭中學會了很多的兵來說,還是太難以接受了。別說是他,從那名參軍超過10年的老兵大海的沉默來看,打擊也是極為沉重的。在川省軍閥內戰中,可從未有過這樣的現象。

    可,這是同異族的戰爭,也是同侵略者的戰爭,無論新兵還是老兵,都要學會接受,接受無比殘酷的離別。

    第7連中尉連長楊松林也呆呆的坐在城牆根下默默的抽菸。傷亡實在太大了,僅僅一個半小時的兩場攻防戰,第7連的傷亡就超過了一半,如果不是軍長在戰前就發佈了告“全國同胞書”,團部也專門派文書到各步兵營宣讀軍長的決定,所有人知道再無任何退路,恐怕全營都已經支撐不住要往地下管道里往城內撤了。

    但就算是這樣,楊松林也知道,這已經達到了整個營可以承受傷亡的極限,如果日軍再來一次這樣強度的強攻,恐怕全營只能放棄倉城這個城外還算堅固的據點後撤了。再打下去,別說他第7連要打光,第3營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營長那邊,嘴上連起了幾個大火泡,竟然是生生被一仗給急出來的。

    戰爭的殘酷,將這群川軍官兵誓師出征前所有的激懷壯烈給一點點消磨殆盡。

    城牆下的士兵們,他們現在無論是沉默還是擠出笑容大擺龍門陣,其實就一個目的,堅持活下去。

    中國倉城這邊的守軍500人,在兩輪慘烈至極的攻防戰中,減員超過250,一個步兵營外加一個步兵連的加強營,直接被打成了一個加強連。

    而日軍呢,做為攻方,同樣沒好到哪兒去。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9:46
第1507章 這就打疼了?

    2000米外的日軍西線指揮部。

    “八嘎!你們是飯桶,是大日本帝國陸軍的恥辱!”阪井德太郎看著放在野戰簡易辦公桌上的傷亡報告,對著一群站在他身前的第13步兵聯隊官佐們破口大罵。

    以陸軍大學教官出身投身一線戰鬥部隊的阪井德太郎陸軍少將其實算得上日軍中少有的儒將,留著小鬍子******,很有紳士風範,就算以師團長谷壽夫的專橫決斷,也對這個在第六師團頗為另類的旅團長欣賞有加,稱他為極有氣質的帝國將官。

    但,就是這樣一位教授出身文質彬彬的著名儒將,竟然也因為前線官兵的傷亡報告,將以一個陸軍大佐領銜的一眾中佐少佐大尉罵得狗血淋頭,甚至連飯桶、大日本帝國陸軍恥辱的這樣的字眼都用上了,也由此可見日軍前線傷亡的慘重。

    擁有地理之利,同時也擁有足夠重火力的中國守軍都傷亡超過250,就別說處於進攻狀態的日軍了。

    倉城的一面是曠野,另外三面是被連綿不絕的民居包圍著,而且,還擁有一條環繞著城池平均寬度超過13米寬的小型護城河,日軍就算能攻至城牆下,還要得渡過護城河才成,絕對的算得上易守難攻的據點。

    不過,擁有無比地理優勢的倉城並沒有太放在阪井德太郎這名陸軍少將眼裡,在他看來,再堅固的城堡,也得有足夠的火力來守才行。他手下擁有3個步兵大隊3000餘人戰兵36挺重機槍還有超過16門各種類型火炮,如果打不下這樣一個小小城堡才是笑話了。

    而且,他必須打下這個小城堡,經過抵近偵查,這個城堡距離松江主城有近2000米的距離,他要想揮軍對松江主城的西門進攻,就必須得將前沿陣地布設於西門前500米的區域,而那,卻在重機槍的射程內。倉城裡藏著的中國守軍,完全可以通過重機槍向自己的主力陣地進行掃射。

    雖然有綿綿不絕的中國民居當掩護,但沒人想在全力進攻的時候,還有人躲在後面捅刀子。尤其是知道中國人還有能將堅固的炮艇都打得千瘡百孔的20毫米機關炮的時候,那玩意兒,從1500米外打過來,就算不是打死你,也能活活用炮彈砸死你。

    所以,在消耗了三個偵查小分隊基本探測出中國人的火力點,估算出倉城守軍絕不會超過600兵力之後,阪井德太郎就派出了一個步兵大隊進行強攻,麾下的所有火炮都投入了第一輪攻擊中,他是打算一鼓而下。

    當過陸軍大學教官的阪井德太郎的確很厲害,根據倉城的大小和松江中國守軍區區一個步兵軍的總兵力,幾乎將倉城內中國守軍的兵力估算的毫無差錯。他唯一的判斷失誤也就可能是高估了己方炮火對於倉城內中國守軍的殺傷,那是因為他並不知道在倉城內還有一個由中國商人提前構築的百年規劃的城市地下工程管網。

    以12門105榴彈炮為首的第六師團炮兵群對倉城的狂轟亂炸固然是連一處厚達數米的城牆都給轟塌了,但對於倉城內的中國守軍殺傷力卻極為有限,經歷了超過400發重炮炮彈的轟炸,倉城中國守軍總共傷亡不超過6人,和這位擁有豐富教學經驗的教授型陸軍少將估算的敵軍傷亡超過200實在是差得不可以道里計。

    在這位看來,中國人總駐軍數量不會超過600,炮擊過後傷亡200餘,不過400人,他出動一個完整編制的1100人步兵大隊超過中國守軍近3倍的兵力,完全是殺雞用牛刀一樣。

    不過,獅子搏兔亦全力一擊,熟知兵書的日本陸軍少將也並沒有掉以輕心,為能一次就攻下這個松江城前的據點,他投入了旅團部下能指揮的十幾門火炮和數十具擲彈筒、數十挺重機槍以及5輛輕型坦克。這樣的優勢火力,可以說,就算面對的是一個完整編制的中國步兵師,第11步兵旅團也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但事實給了他沉重的一擊,整整四十分鐘過去,不僅是倉城沒有拿下,他的士兵甚至都沒機會將工兵用木頭構築好的可供步兵踩踏的長達20米的木梯子送到這個小城堡的護城河下,而傷亡,更是觸目驚心的達到了390餘人,那是近兩個步兵中隊的兵力,那也意味著他派出的第13步兵聯隊第9步兵大隊瞬間變成了3中隊型的“步兵小隊”。

    這還不算,當5輛94“小豆丁”坦克因為中國守軍的20毫米機關炮損毀超過3輛後,他不甘心的從師團部調來3輛89中型坦克參與第二輪攻擊,結果,又是還沒抵達護城河邊,參與進攻的上千人又狼狽的退回來了。

    兩輛89坦克的戰損外加又是近200人的傷亡刺的這位再也忍不住胸中噴薄的火氣,那意味著,都還沒打到松江城下,他直接指揮的第13步兵聯隊就戰損快600人。如果按照這個戰損速度,別說攻下松江後率大軍直指什麼蘇州對淞滬的中國數十萬大軍玩什麼大包圍了,光是啃下松江這個硬骨頭,第六師團恐怕就只剩下大貓小貓兩三隻了吧!

    到時候,是谷壽夫中將閣下揮舞著手槍指揮著他這個陸軍少將再帶著這幫蠢笨如豬的大佐中佐們去對數十萬中國大軍衝鋒嗎?

    “嗨意!旅團長閣下教訓的是!”第13步兵聯隊聯隊長岡本保之大佐滿面羞慚的低頭接受頂頭上司對自己等人的責罵。“我軍在這兩輪進攻中損失慘重,支那軍亦好不到那裡去,他們定也是強弩之末,我代表第13步兵聯隊請求旅團長閣下再給職下等一個機會,這一次,我聯隊一定能攻入城內,定然叫城內雞犬不留。”

    “愚蠢!”盛怒中的阪井德太郎一點兒也沒給自己麾下得力幹將面子,面對他的請戰,滿面寒霜的怒斥。“通過兩輪攻擊,你們沒有發現這股中國人壓根兒就沒給自己留任何退路嗎?困獸之鬥,猶為可怕。我第六師團還有更宏大的目標要完成,怎麼能將帝國勇士寶貴的生命浪費在這個地方?”

    是的,在經歷過兩輪攻擊後,這位日本陸軍少將猛然醒悟,倉城裡的中國守軍什麼都有,有人,有輕重機槍甚至有迫擊炮、機關炮,但唯獨沒有留下任何退路,這分明是要和攻擊他們的敵人死磕到底的架勢。按照先前的戰損比例,到最後就算攻下這個小城堡,他麾下這個步兵聯隊,一個步兵大隊的編制也要沒了,再攻擊守軍更多的松江城,那他手下還能剩下多少人?

    搞不好,他想的谷壽夫帶著他和幾個官佐衝鋒的場面就真的可以出現了。

    倉城,不能用步兵打了,交給師團炮兵群來轟炸,或者是等天氣轉好後的海軍艦載機來轟炸,他不信中國人還能在那種強度的炮火中生存。雖然他曾經無比迷惑於在上一輪可怕的炮擊後,出現在城牆頭上的中國人的兵力竟然比他預想的要多的多。對此,迷惑的日軍少將旅團長只能歸結於中國人的指揮官真是夠殘忍,竟然將超過兩個步兵營的兵力都放進這個死地。

    “旅團長閣下的意思是?”一眾日軍官佐面面相覷。

    這打也是你,不打也是你,現在究竟是打還是不打?

    “剛才在攻擊作戰中損失甚重的第9步兵大隊在500米外構築野戰陣地進行修整併對此處的中國軍隊進行監控,若有任何異動,你們可以發動攻擊,若其就龜縮不出,就交於我軍重炮和航空兵轟擊。岡本君,你率第13聯隊部和第11步兵大隊由此地右側外1000米處向松江城西門進軍,我率旅團部和第10步兵大隊由此地左側1000米處想松江城西門進軍,記住,在主力進軍之前,先派出搜索尖兵小隊,以防中國人借助著這裡的房屋和街道做掩護對我軍進行攻擊。”阪井德太郎下達軍令道。

    不願意在倉城再多損失兵力的日軍少將迫於無奈終於放棄了啃這個硬骨頭,而是先兵臨松江城下。至於說會不會被背後的倉城守軍用重機槍或者機關炮打黑槍,那只能先暫且放到一邊,但願等帝國炮兵的重炮怒吼起來的時候,能把那幫頑強的可怕的中國人都炸成飛灰吧!

    雖然日本陸軍少將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太大,但1500米的距離,多少還是能保證中國的子彈不會那麼準吧!也許明知道會被人在屁股後面拿著大棒子一捅再捅很羞恥,但總比數百名帝國勇士戰死在這個意義並不十分大的地方要強的多吧!這是日本陸軍少將不停說服自己放棄攻打倉城選擇直接進攻松江的理由。

    說白了,這就是典型的自欺欺人,也想靠運氣。

    這位學院派出身的指揮官,終究比不上野路子出身卻一直在一線戰鬥得以晉陞中將的谷壽夫,如果是他在這兒,就算付出一個步兵大隊兵力的代價,也會咬著牙先攻下倉城。

    一個,不,是一群能隨時在你身後打炮的傢伙,真的能讓你痛得難以自抑的。

    不信?你試試一捅到底的滋味兒?而且還是拿機關炮和迫擊炮先是冰冷後是熾熱的炮彈,冰火兩重天,真的是爽的不要不要的。

    不過,這位學院派出身的日本陸軍少將的預測都是很正確的,這是他的優勢。

    比如他說會有中國人靠著連綿不絕的民居和街道弄堂對他們進行攻擊,那是完全猜對了,從一開始,不管是城牆內還是城牆外,只要是松江城的地盤,就是43軍和松江保安團的戰場。

    每一間房屋,每一條街道,都是。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9:46
第1508章 中國人太多,有點兒怕

    “全體,保持隊形!”

    “山口君,你走太慢了!沒吃早飯嗎?”

    “吉田君,你走太快了,急著送死嗎?”

    “山本君,集中注意力,不要再念叨麻麻了!天照大神會保佑你的。”

    福田英夫端著一把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不緊不慢的跟在一輛94式輕型坦克的側後方,很有技巧的將身體藏在坦克的後面避開另一側可能會射過來子彈的同時,眼睛看著街道另一側顯得有些沉寂民居,並一邊緩步前行著一邊大聲提醒本小隊的士兵。

    “全體注意了,收拾起你們的漫不經心,從現在開始,山川草木,皆為敵人!”福田英夫一邊彎著腰前行,一邊繼續扯開嗓子大吼,“一旦發現有任何活物在你的視野內,不要猶豫,立刻予以擊斃!當然,如果你急著要躺進小木盒裡回本島的話,當我什麼都沒說!”

    “哈哈!”跟在後面的幾十名日軍轟然大笑。

    隨著笑聲,瀰漫在行軍隊列中的緊張氣氛便立刻變淡了不少。

    必須承認,福田英夫少尉還是有點水準的,至少這份戰前調節氣氛的能力,就沒幾個人能及。

    日軍的隊形更嚴密起來,以兩人為一組,一人端槍對右一人端槍對左,三八大蓋的保險早就被扳開,如果有敵人,隨時就可以開槍。刺刀,也早早的就被裝上,如果有敵人敢近身,長達1.7米猶如長矛一般的步槍就能將其刺個對穿,哪怕這種幾率很小。

    顯然,笑歸笑,但沒人願意像他們的步兵小隊長說得那樣躺進小盒子裡被運回日本。

    說話之間,福田小隊在坦克的引導下繼續滾滾向前。

    儘管福田英夫表面上鎮定自若,甚至還有心情說笑,但其實,他的內心也十分緊張,甚至可以說,緊張到爆。

    做為整個大隊尖兵,第18步兵小隊52人在一輛94坦克的掩護下由西邊的一條小型街道進入向松江城的西門進發。這也得益於94坦克1.62米的寬度夠窄,能讓這支偵查小隊在密密麻麻顯得無比擁擠的民居中前進。

    福田英夫來中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在中國北方已經見識過中國人的數量,但自從抵達中國的江南水鄉,見識到松江城外這種幾乎是門挨著門戶對著戶的房子後,才對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有了更多的認識。

    中國人,真的是太多了,這都還在傳說中的城牆之外,還是所謂的外城,就有如許多的房屋,縱橫交織的的弄堂和密密麻麻的房子讓福田英夫的腦袋都快大了,他敢說,如果現在有人像長官們所交代的那樣,躲在暗地裡衝他們開上一槍的話,他甚至無法知道敵人在那裡。

    這裡的房子,不僅密,而且“長相”都差不多,很有種陷入迷宮的感覺。如果不是越往裡走,起初進入的小街越窄,為了能讓小隊最大的依靠——94式坦克能繼續前進而尋找到這個寬達4米,路基為青石板的大路的話,福田英夫覺得自己一定會迷路的。

    迷失在這個中國江南小城外圍的民居里。

    帝國,真的能和這個地域和人口都龐大到驚人的國家的戰爭中獲得最後的勝利嗎?頗有憂患意識的日軍少尉在覺得自己快迷路的那一刻其實是生過一股自己無以言表的焦慮感的。

    日軍少尉並不知道,松江,別看是個名不經傳的小城,但卻是已經成為中國經濟之都的上海邊上最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就算不是因為上海,在曾經的中國歷史上,這裡也是重要的商品轉運地,還當過吳地的府城,是這裡方圓數百里除上海之外人口最為集中的城市。別說在未來80年後這裡的常住人口達到了180萬,就是在民國二十年,這裡統計的戶籍人口就已經達到了將近10萬,絕對算得上江南人口最重要的聚集地之一。

    當然了,做為一個熊本縣海邊的漁民家庭出身的小土鱉,這位日軍少尉的眼光也就那麼點兒,人口不過萬的熊本縣縣城恐怕就是他在本土見過的最繁華都市了吧!擺個魚攤和壽司攤的,恐怕都是他眼中的大老闆。

    不過,他找的這條大路不錯,橫貫松江城東西兩邊,全長5000米,寬4米的中山路絕對算是松江城這個時代最寬的街道了。94式坦克噴著黑煙在前,主動放棄使用不靠譜“王八盒子”端著步槍的福田英夫帶著51名士兵緊跟其後,青石板路在94式輕型坦克的碾壓下發出“咔咔”有些刺耳的摩擦聲。

    用那時候中國文人的語言,叫華夏領土在日寇的鐵蹄下呻吟,用實際點兒的大白話,就是一輛日寇坦克帶著一群緊張兮兮的鬼子在“壓馬路”。

    不過此時日本人這種壓馬路可不像未來年輕男女手牽著手雌雄荷爾蒙極速分泌繼而產生雙方都有種不可名狀的想法,哪怕他們的荷爾蒙此時也在上升,不過是被嚇得。

    日軍上上下下其實都很緊張,街道上太安靜了,一個中國人都沒看見。難道說,中國人都因為膽小,嚇得躲回城牆之後了嗎?如果是換在一個半小時之前,福田英夫可能還會相信這個鬼話,可是當前方激烈的槍炮響徹一個多小時之後,第9步兵大隊足足被抬下來幾百具遺體和哀嚎著的傷員之後,他就已經肯定,這裡的支那軍,比他們在中國北方遇到的,要難對付的多。

    那裡,是平原,支那軍根本無險可守,在帝國的火炮面前,只能潰不成軍的逃竄。但這裡,怎麼用火炮?除非是帝國有能力用火炮就將這座城市全部夷為平地,可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一棟接一棟挨著的充滿中國江南氣息的民居有不少已經被炮火炸燬,有的還在冒著黑煙,但更多的卻堅強的佇立著,要想用火炮將他們全部抹去,或許將整個第三艦隊都派過來,用那些重巡洋艦可怕的巨炮來轟擊才會可能吧!

    這樣,他就不用提心吊膽的進入這個城市吧!福田英夫一邊繼續小心翼翼的將身軀藏在坦克身後,一邊觀察著兩側在坦克轟鳴聲中顯得極為冷清的中國民居,順便提醒著他手下那幫“蠢蛋”一樣的士兵們。看著他們要麼魯莽,要麼無精打采,要麼比他還謹慎,日軍少尉的襠下就有種涼涼的感覺。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種理念可不是中國人心中才存在的。

    若不是身後兩百米還有支推著步兵炮的步兵小隊的存在,福田英夫是真的就想調頭回去向中隊長建議:俺看,還是整個大隊一起來吧!俺有點兒害怕。

    是的,參與這次尖兵偵查的除了福田小隊,還有另外三個小隊,也就是說,僅僅對松山西門抵近的偵查,阪井德太郎就投入了4個步兵小隊,兩輛94裝甲車和4挺重機槍以及兩門步兵炮。一個步兵中隊的兵力外加這些重武器,中國人不出動一個步兵團的兵力,是別想一口將他們吞下去的。

    就算是中國人膽大包天在這片外城的民居中藏了如許多兵,這些尖兵小隊的安全也可以得到保證,你以為外面呆著還沒進去的兩個步兵大隊近2000號人馬是死的?阪井德太郎可是陸軍大學教授出身的將領,是絕不會輕易丟棄任何一名帝國士兵的生命的。

    坦克轟鳴,青石板路“呻吟”,日軍偵查小分隊的心提著,小臉繃著,沿著大街前進。

    很快,隊伍就距離松江城西門已經不足五百米,高六米的城牆和高高的城樓就在前方。

    不是做為陸軍少尉,而是做為一名老兵,福田英夫準確的估計出了五百米這個距離,然後幾乎是在進入這個距離的一瞬間,就下意識的腳下一拐躲到坦克的正後方!

    如果中國人在城牆上佈設有守軍,可怕的輕重機槍在此時就能夠射擊了。在這樣毫無遮掩的大街上,唯有94式坦克的鋼鐵之軀能夠幫他抵擋住子彈。

    不過讓福田英夫感到意外的是,數百米外的松江西門城垣上,卻是一片沉寂,別說有人開槍,當他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甚至連一個鬼影都沒有看到!但出於一個老兵的本能,他敢肯定,城牆之上一定有中國人,而且,他們一定看到自己這群人了。

    他甚至已經可以感覺到,有一支重機槍的槍口正瞄準著這邊,或者,是一挺20毫米機關炮?想到這兒,福田英夫渾身的血液都有些快被恐懼冰冷到凝固。如果有那玩意兒,他身前的94式坦克,可就是個小渣渣。

    “全部都散開,以小分隊為單位構築陣地。”福田英夫迅速離開坦克,將身子藏在一棟完好無損的中國民居外的門房處,下達命令。

    屬於他的偵查任務已經完成了,怎麼攻打中國人的城牆,是少將閣下和大佐閣下的事。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片民居中找到合適的位置構築陣地,等待主力的抵達。

    一群日軍近乎蠻橫的用槍托和嵌著鐵皮的皮靴砸開踢開緊鎖著的民居大門,進入民房,在山牆上對著500米外的松江城牆架起機槍和擲彈筒,並進民居內搜查。

    一來是排除危險,二來,自然是發點兒小財,或許有急於逃走的中國老百姓遺留下的財物呢!

    做為松江城最主要的幹道,中山大道兩側遍佈的其實都是店舖,尤其是靠近主城的邊上。

    日軍,收穫不菲……

    PS:今天上課加開會,有點兒忙,所以更新晚了!推一本好友的書《民國之國術宗師》,講的是國術方面的故事,這位老哥是武林中人,絕對的高人,故事應該是不差的,書荒的書友可以去看看。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9:47
第1509章 松江保安團

    中山大道,因為路寬,而且幾十米外還有條由松江城通往倉城的水道,所有貨物都可由大船經黃浦江運抵再換小船經水路直接運往各家店舖,基本上店舖的格局都是馬路旁邊是店舖,後面是倉庫和居住的區域,緊挨著的水道既可以運貨又可以清理生活垃圾。

    所以,自松江城西門至倉城這一帶的兩側,基本上都是店舖,各式各樣的店舖,算是松江的商業一條街了。

    而松江屬於江南吳地,本就盛產絲綢,尤其是始於明代的顧繡,更是松江最有特色的刺繡,遠銷全國乃至海外。在松江城,尤以絲綢鋪為多,說是十步一絲綢鋪也不為多。

    在第十軍大軍壓境之際,不管是百姓還是富戶,都被嚴令要求離開城市,隨身或許能攜帶點兒金銀和吃食以及衣物,但這貨物可是帶不走的。

    砸開的沒有在炮火中損毀的店舖裡,琳瑯滿目的都是各種絲綢刺繡,尤其是那種專賣松江特產顧繡的。

    顧氏繡法從內廷傳來,擘絲比頭髮還細,針刺纖細如毫毛,配色精妙,別具心裁。所繡山水、人物、花鳥都氣韻生動,精細無比,“顧繡”之名大振。明末地方志提及顧繡時記述:“尺幅之素,精者值銀幾兩,全幅高大者,不啻數金。”可見,顧繡之名貴。

    經過一段時間的搜索,進入的店舖裡並沒有人,日軍的膽子逐漸放開了。

    日本海軍鄙視日本陸軍為馬鹿土鱉其實是有理由的,做為小隊長,福田英夫都只去過熊本縣縣城這種超級“大都市”,那就更別說一幫“黑色皮膚”的熊本縣農夫和漁民了。看到這中國著名的刺繡工藝品,那還不得大搶特搶?

    懷裡塞幾條絲巾已經是鼓鼓囊囊的了,那不行,還得腰上來幾條,脖子上再弄兩條……

    只一會兒工夫,進入絲綢鋪大肆劫掠的日軍個個花花綠綠的出來了,不仔細看,你還以為是一幫女裝大佬。或者,是一群拿著槍的CROSS愛好者?

    “山口君,支那人的絲綢,呦西!”一名日軍上等兵得意的向身邊的同伴炫耀著自己腰裡纏著的顧繡。

    雖然不知道那薄薄的絲綢究竟價值幾何,但喜歡精美事物的人類本能還是讓這名日軍拿了不少。

    “哈哈!小阪君,打完仗帶回去給美代子,她一定會喜歡的。”那名叫山口的上等兵也得意的向同伴展示自己的收穫。

    這名日軍上等兵比自己的同伴還要貪婪的多,乾脆直接用布打了個包裹將一堆繡品背在背上。

    滿足了財貨需求的兩名日軍正好看到身邊有一家小雜貨鋪,上等兵小阪又二便立刻衝過去,一腳踹開大門。他身邊的山口俊次上等兵便立刻將肩膀上的步槍卸下來,然後端著上好刺刀的三八大蓋就從敞開的大門直接衝了進去。

    兩個人配合的無比默契,顯然,這樣的事對於這個二人組來說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從其他店舖裡找到物質的日軍將目光向這邊投來。

    屋子裡並沒有響起尖叫聲或者打鬥聲,沒人!

    片刻過後,兩人的交談聲從屋裡傳來:“喲西!支那的汽水,味道很不錯!”

    “呦西!山口君,來,乾一杯!帝國武運昌隆!”

    有一個日軍二等兵被汽水所誘惑,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端著槍也想往裡沖,卻被拿著汽水站在院子裡的山口俊次一腳給踹翻。

    “八嘎!自己到前面找去!這間雜貨鋪已經是我們的了,所有東西都是我和小阪君的!”上等兵山口俊次訓斥道,“當然,實在想喝也可以,一日元賣你一瓶!”

    那個日軍二等兵從地上爬起來,蔫頭耷腦的出門了。

    階級等級在日軍中層次森嚴,做為一名二等兵,在兩個參軍四年以上的上等兵面前,就是個小渣渣,挨打也是白挨。

    在物質的刺激下,幾十名鬼子更瘋狂的砸開各種店舖的門,找尋他們需要的東西。至於曾經讓他們無比害怕的敵人,現在,有嗎?應該是不會有了。

    他們並沒有看到,在一些他們未去過或者已經去過但並沒有仔細搜查過的房間窗戶裡,一雙雙仇恨的眼睛,正在看著他們此刻的醜態。

    青皮,正是許多盯著日軍中國人其中的一個。

    如果不是有木板的阻擋,他充滿怒火的目光甚至能將院子裡那兩名得意洋洋喝汽水日本鬼子給灼痛。他想宰了視野中所有的日本人。

    青皮原本不叫青皮,他姓秦,因為從小匹的很,被稱作匹孩子,到後來長成小夥子成了個地痞流氓被人喊成秦痞,久而久之卻變成“青皮”了。

    青皮是本地人,是的,就是松江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是軍人,卻不是第43軍的,而是松江保安團的。

    保安團不是正規軍,但也是軍人,這次第三戰區軍令一下,松江保安團1100號人就是守衛松江的軍人,誰要是敢逃,就是逃兵,是要被槍斃的。

    說實話,青皮不是沒想過逃走,只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而已,直到今天早上王司令和那位叫俞獻誠的上校給他們講過話之後,青皮就不想走了。不是他不想活著,而是,聽到那個消息後,他覺著,活著已經沒多大意思了……

    時間回到三小時之前。

    保安團1100號人馬全部在松江西城區集合,他們的面前,站著保安團最高長官王公嶼王司令還有一個他們並不認識的陸軍上校。

    “弟兄們!此次奉第三戰區司令長官令,我保安團全軍和第43軍的弟兄們一起守衛我們的家鄉松江城,郭軍長的軍令已下並通電全國,我松江全體守軍誓死不退,我保安團協助43軍152團固守松江西城,我王公嶼沒什麼好說的,只給弟兄們說一句話,我誓與松江共存亡,誓與弟兄們共存亡!”松江保安司令臉色有些灰敗的交待了幾句場面話就把大喇叭交給了俞獻誠:“現在,請川軍第23集團軍獨立團俞參謀長給弟兄們訓話,他是陸戰專家,由他來佈置我保安團固守西城的戰術。”

    滿臉驚恐鬆鬆垮垮站著列隊的保安團官兵們並不知道,面對松江目前最高指揮官通電全國誓言不退的這個結果,他們的長官其實和他們一樣惶恐。面對日寇大軍,不退,百分之九十九是只有死了。

    “全體都有,立正!”丟掉大喇叭,俞獻誠猶如一桿標槍一般站在保安團全體官兵們面前,聲音振聾發聵,足以傳遍全場。“你們是垃圾嗎?”

    這是俞獻誠和保安團官兵們第一次見面,卻上來就來了句下馬威。

    “轟!”的一聲,近1100人的保安團差點兒就炸營了。

    他們是誰?他們是保安團,富饒松江城的守軍,平素就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富戶,見到他們也得面帶笑容的喊聲“長官!”老百姓看到他們,更是得低頭哈腰。今天,卻被人赤果果的稱為垃圾。

    “不是垃圾,為何站個隊聽長官訓話都像垃圾樣?”俞獻誠的怒吼聲再度響起,甚至壓過了近千人的不滿聲。“對我剛才說話不滿的,盡可以站出來大聲告訴我,說你狗日的說錯了,老子不是垃圾,而不是像個娘們一樣只敢在台底下嘟囔!”

    “不過,說自己不是垃圾可不是光靠嘴皮子,而得靠拳頭,老子也不妨告訴你們,你們王司令說我是陸戰專家是說錯了,應該說我叫殺鬼子專家,死在老子槍下和刀下的鬼子,最少也有四十個。”俞獻誠露出一口白牙,殺氣四溢。“不服氣的儘管來,距離鬼子進攻應該還有一個多小時,我們還有時間。”

    此話一出,不少躍躍欲試的保安團官兵卻是有些躊躇了。換成別的部隊倒還罷了,但獨立團可是大名鼎鼎,長城和晉東一戰天下聞名,這位上校說宰過40個鬼子,就算有水分,20個也是有的。和一個殺過20名鬼子的陸軍上校對陣?橫行鄉里卻又懂得趨炎附勢的保安團官兵們沒那麼傻,被罵一下也就罵一下好了,反正又不掉塊肉。

    在俞獻誠殺氣四溢目光的掃視下,沒膽子站出來的保安團官兵們聲音逐漸小下來,身形也開始站直。

    “我之所以說你們是垃圾,不光是你們現在站的隊列,還有你們狼藉的名聲,走到哪兒,都說保安團不是軍人,是地痞流氓,是趴在老百姓身上喝血的吸血蟲。”俞獻誠繼續說道。“或許,那是真的,你們平時仗著有身虎皮,吃飯喝水四處掛賬卻從未結過賬,還時不時打著保安團的名義名為勞軍實為收保護費伸手找諸多商家要錢要物,不管是老百姓和富戶,看著你們就想繞道走。”

    俞獻誠一席話別說讓一幫保安團官兵沒敢說話,就是那邊站著的王公嶼都極為尷尬。這大實話說的,總結的太到位了。

    “可是,你們還有個身份,是無論如何也除不掉的,你們是中國人,是江蘇人,是松江人,你們的家在這裡。所有人都可以跑,唯獨你們不能跑。你們再如何壞,你們的家還是在松江,你們的家人也在松江。我在北方戰場和鬼子打了無數場仗,鬼子是什麼德行我是再清楚不過,他們看我中華民眾猶如豬狗,動輒屠村滅戶。”俞獻誠怒聲道。“北方戰場或許對你們來說太遙遠,就說最近的,根據62師傳來的情報,昨日,日軍已經攻進金山縣城,對沒來得及逃走的我金山群眾進行屠殺,幾乎沒有倖存者。你們覺得,誰能逃開這場戰爭?是你,還是你的父母妻兒?你們不敢死,那就是你的親人們死。”

    “金山全城皆亡?”站在隊列中的青皮聽到這句話腦袋裡一陣嗡嗡作響,如果不是手下兩個弟兄扶著他,他險些暈厥在地。

    那個只看過一面美麗的身影,再也不會出現了嗎?

    有資格知道這個情報的王司令沉痛的點頭,擊碎了青皮所有的僥倖。

    餘下的時間裡,陸軍上校再講什麼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這個在保安團擔任步兵排長被人稱作為松江三害之一的大痞子唯一的想法就是,幹掉日本人,幹掉他能看見的日本人,幹掉所有的日本人。

    至於說活著,早已經忘了。

    沒了愛,光是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9:48
請假,今日喝醉!

    今日是風月42歲生日,中午被童靴們灌了一場,剛剛喝完,頭昏到不行,給大家請個假,明日攜父母回老家祭祖,下午應該會更新,謝謝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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