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抗戰之還我河山 作者:漢唐風月1 (已完結)

 
q781009 2019-8-9 22:47: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3 59408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1
第1558章 夜幕降臨(上)

    隨著黑暗的來臨,戰場的槍聲,稀疏了不少。

    無法辨清敵我的夜晚,給了交戰雙方短暫休憩的時間。白天的時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血腥廝殺其實早已耗盡了交戰雙方的體力,臨近黃昏時突然變激烈的戰場只不過是已經精疲力竭的士兵們發洩在天黑前最後一波瘋狂。

    不光是中國軍人承受著失去戰友的傷痛,日本人也一樣,他們也很難接受自己脖子上掛著戰友的木匣子返回國內。

    但隨著夜幕的降臨,對面敵人的臉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見,一直靠著仇恨和憤怒支持著的作戰動力也在慢慢消失,雙方指揮官頗為有默契各自打出信號彈,讓士兵向己方徹底掌控著的區域內撤退。

    除了不甘心的又對自己控制區域之外的數百米外用75口徑山炮進行了一輪長達一小時的轟炸表示自己的鬱悶外,日軍再沒有搞什麼大動作。彷彿也知道,那不過是徒勞無功而已。

    100口徑以上重炮,對於現在交錯的戰場來說,只不過是聾子的耳朵——是個擺設,超過三百米的彈著點誤差能將交戰雙方同時送上天,除非是日軍指揮官有足夠的勇氣將自己所有人撤離打了一個白天才佔據的街區空出來。

    但那,是凶殘如谷壽夫都不願意做的。整個白天,東西南三城他付出了大半個步兵聯隊的傷亡才佔領了這麼點地方,難道說明天他還要再花上這麼多死傷重新再佔回來?第六師團還經得起這樣幾次折騰?

    不過,前半個夜晚日軍也沒怎麼休息,而是忙忙碌碌的在自己控制的街區布設鐵絲網和街壘,昨天晚上中國人集中了遠超出他們想像的衝鋒槍這種近程火器的突襲打得他們痛徹心扉的教訓離的並不算遙遠。

    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日軍指揮官還沒蠢到那個地步。

    中國守軍方面,也沒進行大動作。各防區各步兵連主官都趁著夜色來臨雙方暫時休戰的時間清點傷亡,不是為了知道已經死去多少人,而是知道還活著,或者是說還能戰鬥的有多少人。

    經過這大半個白天血腥而殘酷的戰鬥,當死亡成為一種常態,活著反而成為一種奢侈的時候,所有人都明白,哀傷已經拯救不了自己,能拯救自己的,只能是還活著的戰友。

    只要還活著,就能沖敵人射出子彈,哪怕只是一顆呢!

    各步兵團長看著各營長黑著臉向自己彙總過來的傷亡,幾乎都咬緊牙關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傷亡,實在太大了,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本以為,自己好歹比日軍更熟悉這座城市,提前做好了各種火力點設置,更有一條日軍並不知道的地下坑道做輔助,既可以運輸物資和兵力還能進行日軍想像不到的兵力投送,想來,應該會在這種將日軍重火力削弱到極致的戰鬥中佔不少便宜吧!

    但,超過七個小時的血戰,竟然就讓各部減員超過三分之一,而到了後面,犧牲者的數量更是遠超過傷員。那是隨著戰鬥的進行,雙方戰場已經是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擔架兵根本進不去戰場,很多重傷員根本沒有機會等到救治,就在廢墟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而輕傷員不是根據戰鬥條例不能撤下火線,是戰場形勢迫使每個人必須得繼續戰鬥,哪怕是只剩下一條胳膊,只要他還能開槍,直至戰死。

    其實,有機會向自己的營長進行戰報彙總的步兵連長,在這個晚上,也只有差不多戰前一半的數量,有很多是由副連長或者是排長級的軍官代理的,甚至有的步兵連,已經是第三任代理連長了。

    做為最基層指揮官,他們可沒有資格坐鎮後方玩兒什麼排兵佈陣,他們不僅得硬著心腸指揮著是那個步兵班或是那個步兵排去和日寇圍繞著一棟樓做幾乎是“毫無意義”的消耗戰,一個五人小組打光那就一個步兵班,一個步兵班不行那就兩個,他們同時還得身先士卒提著衝鋒槍或是手槍戰鬥在第一線。

    將是兵的膽,一線士兵的士氣跌落和提升往往就是繫於基層指揮官一人身上,他們懦弱,則整連怯懦,他們勇敢,則全連無畏。

    這很無奈,但卻是各級指揮官都無法改變的事實。很多次戰場潰敗,往往不是因為營長團長帶頭跑路,而是從連長這兒開始的。

    日軍也是這樣,一個步兵中隊長級指揮官膽氣盡喪,往往導致的是一個步兵中隊戰意全無,所以日軍對於這種級別軍官的要求也特別高,處罰也很嚴厲,輕則打大耳刮子讓你戴罪立功,重則直接命令其剖腹向天皇謝罪。這也是日軍中隊長級軍官死硬死硬的原因之一,哪怕是留在戰場上戰死,也總比回去了自己拿刀子劃拉肚皮要強得多不是?那好疼吧!一般要腸子流一地,折騰個個把小時才會完蛋的,生命力頑強點兒的甚至能撐上兩三個小時。

    對於這種無比殘酷的戰場來說,人的神經就像是一張琴繃著的弦,當壓力超過其所承受的壓力值的時候,總會有繃斷的那一天的。戰場上的中國軍隊不光是在不停犯錯導致損失加重,同樣有抵擋不住日軍兇猛攻勢,守軍狼狽撤出陣地的現象。

    離開指揮部親臨前線督戰的解固基在下午的時候就提著手槍要就地正法一個帶著不過四十殘兵從一線陣地上退下來的中尉連長。

    吊著一條胳膊,頭上纏著繃帶的中尉連長痛哭流涕,他之所以退,不是想保自己的命,而是,損失太慘重了。

    他率領的步兵連所防守的街區,日軍竟然集中了一個步兵中隊和三輛坦克以及兩門步兵炮和一門37毫米速射炮,3個小時的時間,他戰前剛補充完畢的一個滿編130人步兵連,打到最後卻連一個步兵排都湊不齊了。再打下去的話,全連就要全部交待到哪裡了。

    但這,在解固基看來,卻不是該步兵連沒有接到撤退命令之前丟失陣地的理由。站在他這個一線最高指揮官的角度,如果所有人都因為所部損失慘重可以主動撤離陣地,那他這個當團長的也可以撤往師部和軍部了,經過兩三天和日軍的血戰,他的滿編超過1500人的152團已經經過了兩次補充,兵力依舊銳減到1000以下。

    堅比精鋼的意志,是戰況膠著之時,雙方軍人從指揮官到士兵最需要的。士兵,需要頑強的面對死亡,哪怕身旁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他也必須堅守在自己的戰位上向敵人射出自己槍膛裡的子彈,哪怕下一秒自己也倒在已經倒下的戰友身旁;指揮官承受的心理壓力或許更大,他看到的,不是一個又一個士兵的陣亡,而是成百上千,而他,還需要硬著心腸將一隊又一隊的士兵派入戰場,迎接死亡。

    沒有人敢為這名痛哭流涕的步兵連長求情,沒有撤退軍令而丟失陣地,在戰場上就是死罪。還好,那名步兵連長足夠機智。

    “團座,職下知道沒有後撤軍令是死罪,但請團座不要浪費子彈,職下就算要死,也應該死在戰場上,消耗鬼子的彈藥,請團座給職下從軍多年的份上,再給職下一次機會。”中尉步兵連長用僅能用力的那條胳膊,托住解固基的手槍,苦苦哀求著說了他一生中最後一次和解固基的對話。

    說話,轉身就走,帶著他剛從戰場上帶回來的40餘殘兵重新返回戰場,該步兵連在另一步兵連以及五門迫擊炮的增援下重新奪回了街區,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該步兵連僅存8人,最高軍銜者為軍士副班長。

    該步兵連,從中尉連長到少尉排長再到軍士班長,全部以身殉職,成為整個152團在這個白天戰損最慘重的一個步兵連。

    而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解固基提著手槍凝望著該中尉步兵連長遠去身影,眼中悄然閃爍的淚光。

    那是他的族弟,在他要以軍法就地處決他之時,都沒有喊出“大哥”的族弟。一個被父輩要求他悉心照料的族弟,就那樣被他用槍口驅趕上了戰場,而且解固基知道,他沒可能活著回來,只有生命可以洗刷他曾經無軍令後撤的恥辱。

    第43軍參與這場戰鬥的守軍們無疑是在戰場上犯著各種各樣的錯誤,但因為各級指揮官堅決的意志,士兵們士氣卻是極為高昂,哪怕在這個白天他們又超過三分之一的戰友倒在廢墟中。

    哪怕就是到了晚上,街區裡的黑暗中藏著的中國士兵也達到了兵力的四分之一,剩下的人,基本都撤到了地下坑道中進行修整。

    戰鬥,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讓士兵一直不眠不休的呆在戰場上,其實並不是個好主意。

    他們都需要好好吃上一頓飯,然後在管道中鋪上他們的草蓆,好好的睡一覺。這裡一樣雖然沒有溫暖的被縟,但好歹不用擔心黑暗中射來的子彈,只有養精蓄銳後,才能和更加瘋狂的日寇較量。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2
第1559章 夜幕降臨(下)

    佔據著地理優勢,從軍官到士兵都意志堅定的中國軍人死傷都無比慘重,第六師團這邊自然是更不用說了。

    從牛島滿到阪井德太郎再到第六師團師團長谷壽夫看著各級匯報過來的戰報眼珠子都紅了。

    這可能是第六師團自成立來最悲催的一天。

    先前在松江西城外損失雖然大,但那好歹還只是一個方向在戰鬥,可這次卻是東西南三城,第六師團三個方向總共投入了四個步兵聯隊中的三個,總計高達9個步兵大隊,西門主攻方向5個步兵大隊,東門2個,南門2個。輪番進入城池裡進攻的9個步兵大隊總兵力高達8000餘人,結果竟然戰死超過1700人,重傷1000餘,輕傷則不計其數。

    換句話說,幾乎是一個步兵聯隊就可以退出作戰序列了,而這,還是抽調了輜重聯隊2000餘二線兵補充後的結果。如果加上前兩天的損失,那是一個谷壽夫都無法直視的可怕數字。

    不光是谷壽夫和麾下的兩個少將旅團長差點兒痛苦的集體抱頭痛哭,就連蒞臨第六師團部觀摩大日本帝國陸軍第一次大規模巷戰戰況的第十軍軍長柳川平助和第18師團師團長牛島貞雄以及第114師團師團長末松茂治三個日本陸軍中將,都用瞠目結舌的面部表情表示。

    “八嘎的,第六師團這一仗打得實在是太狗屎了。”

    狗屎到連金山衛登陸一仗戰損超過5000人的末松茂治都敢在心裡喊狗屎,你可以想像第六師團在松江這一戰中的損失有多大。

    更重要的是,這一仗遠遠還未到完結的時候,頑強的支那人還在城池中據守,而第六師團也不過才剛剛攻進城邊上,距離徹底佔據整個城市還遙遠的猶如大唐高僧剛剛朝長安城頭上的唐王陛下揮手告別去西域迎取真經的那一刻。

    不過,就算是對谷壽夫最不爽的末松茂治這會兒也沒敢出言挑逗已經通紅著眼珠子猶如一頭髮情公牛的“短腿谷”。看他那模樣,完全是要逮誰咬誰的節奏,要是被咬傷了,這裡可沒有狂犬疫苗。

    戰況糜爛,幾乎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第六師團在松江這一戰。

    松江不能迅速被攻克,帶來的惡果顯而易見,第十軍大量的重裝備和輜重顯然是不能快速通過公路越過鬆江城朝預想的蘇州地區對數十萬正在瘋狂後撤的中國軍隊進行迂迴包抄的。

    而沒了這些重裝備,別看第十軍“神兵天降”般從金山衛登陸,“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就是來堵你數十萬人後路的”氣勢洶洶模樣,真讓他們兩個步兵師團輕裝向蘇州地區迂迴,三個日本陸軍中將絕對瞬間變成“很小膽”。

    數十萬急於奪路而逃的中國軍人可不是吃素的,就他們幾萬人拿著三八大蓋和幾門步兵炮和數十萬擁有槍炮的幾十萬號人硬幹?別說末松茂治不會這麼傻干,就連被建功立業的夢想把膽子已經撐得很大的柳川平助也不會二逼如此。

    幾乎不用再擺在檯面上說,在金山衛的時候柳川平助定下的向西大包抄迂迴至蘇州方向的計畫在第六師團於松江一戰的焦頭爛額中徹底破產了。此時誰再拿這個曾被幾位日本陸軍中將寄予無限希望的作戰計畫來說事,就是指著和尚罵禿子,把谷壽夫的臉打了還不夠,還要脫了他褲子打屁屁,包括幾名日軍師團長在內。

    當然了,柳川平助做為十萬大軍名義上的總指揮,自然是可以給暴跳如雷的谷壽夫來一通訓誡以加強自己對於麾下三個師團兩個重炮旅團以及補充旅團的控制力,但他顯然還是給了這位和他一條心希望在這次大戰中建功立業的同僚很大的面子的。

    “谷君,松江戰事因支那軍頑強抵抗而暫時沒有太大進展,但猶如“水無定勢”,戰事變幻無常也向來非你我所想像,此乃非戰之罪。松江為支那軍撤退路線上最重要城鎮,我軍必克之,我相信第六師團諸君一定會不辜負天皇陛下之期望,定能全殲敵軍於城內。”柳川平助首先還是耐著性子鼓勵了第六師團一把。“但華中派遣軍司令部已經來電兩次,因支那軍正在瘋狂逃逸,電令我等迅速依照大本營作戰計畫攻佔閔行,堵住支那軍後撤之路,戰事緊急,刻不容緩,我欲與牛島君率第18師團及第六重炮旅團根據華中派遣軍司令部電令攻佔閔行,留114師團之第128步兵旅團充作你軍之預備隊,預防情報中支那軍援軍之用。同時,以補充旅團一部對第六師團戰損單位進行步兵補充。”

    先鼓勵後商量,柳川平助絕對是給了一向驕狂自大的谷壽夫足夠面子。不過,這其中還是表達了做為第十軍軍長對於松江之戰的不滿。說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松江必須得打,不過你慢慢打,但哥兒幾個可不能在這兒陪你耗著,咱要去建功立業去的。

    要知道,在金山衛的時候,這位可是一直主張著“下克上”,不理會大本營參謀本部的作戰計畫,來個大迂迴大包圍將幾十萬中國軍隊來個包圓的,現在卻是只能依照著日軍參謀本部的作戰計畫向閔行方向運動了。

    事實上,在曾經的時空中,第67軍和松江保安團加上第43軍的殘部在松江同樣血戰三日夜,第十軍的大包抄作戰計畫也一樣胎死腹中。如果不是四條國防線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被棄守,哪怕就是丟失了大量重裝備,國軍那幫潰兵也一定會給第十軍的敢孤軍深入的幾個日本陸軍中將好看。

    所以柳川平助才要調走第六重炮旅團,松江是巷戰,重炮已經失去作用,不過,這已經足夠讓一向驕狂自大的谷壽夫難堪了。

    當然了,柳川平助也給了足夠補償,不僅用兩個補充旅團之一對第六師團進行兵員補充,還留了114師團一個步兵旅團停留在黃埔江邊當預備隊防備中國軍隊的增援。

    谷壽夫如果是打了勝仗被柳川平助搞上一遭還能用“地表最強師團”師團長的威風表示一下不爽,但這會兒打成這個卵樣還要驕狂,那就是愚蠢了。也只能點點頭同意了柳川平助修改了的作戰計畫,並默然的接受了補充兵員的建議。

    柳川平助倒是足夠果決,在公佈修改完的作戰計畫後,就連夜拔營離去。這對於一向極少在夜間行軍的日軍來說,可是極為少見的,也可見這位日本陸軍中將對於第六師團在松江的戰事是有多麼不滿。

    這破地方,整整耽擱了第十軍三天的時間,再不跑快點兒,別說什麼大迂迴大包抄,就是吃翔,估計都吃不上熱乎的了。

    當然了,對於情報中顯示的“野獸上校”帶的獨立團援軍,也不能說柳川平助和谷壽夫等人不夠重視。

    只是,從嘉定往這邊開過來的67軍不過是他們在華北站場上的手下敗將,劉浪獨立團的戰力再強也不過一個步兵團而已。第六師團雖然損失不小,但經過兵員補充,戰力可以恢復百分之八十,還加上114師團的一個步兵旅團,一個半師團近3萬人的步兵足以正面擊潰支那十萬大軍幾乎是這幫日軍指揮官腦海裡的一個思維定式。

    更別說黃浦江上還有兩艘輕型驅逐艦呢!還有海軍隨時可以出動的轟炸機呢!雖說海軍那幫孫子們現在也很渣渣,一次不過是半個中隊的出動,但那也比純步兵的支那軍強不是?

    顯然,他們這會兒是選擇性遺忘了松江城內不過一萬中國軍人將滿編2.5萬人的第六師團打得焦頭爛額的事實。更忘了劉浪獨立團在山西娘子關將第20師團打了個全軍覆沒的戰績,雖然那一次有第129師和第17師以及第3軍的協助,但這一次同樣有第67軍和第43軍的獨立團究竟會爆發出怎樣可怕的戰鬥力?

    或許第十軍這幫驕傲的日軍將領們壓根沒往深處想,哪怕在金山衛和松江他們遭受到了頑強的抵抗,但也僅是抵抗而已,他們的眼裡其實依舊沒有把松江太放在眼裡,而是著眼於整個淞滬大戰場。

    腿短,就得規規矩矩走路,步子一旦邁大了,就容易扯著蛋。這應該是第十軍的日軍將領們在日後最深的感觸。

    看人家浪團座多著眼於實際,根本不考慮什麼日軍華中派遣軍也不考慮什麼第十軍,他從一開始,就衝著第六師團,衝著谷壽夫這個“短腿谷”來的。

    城市內一片漆黑,雙方都沒有點燈,也就天上的月光和星光能讓你勉強看清幾米外的物體,無人行走的長街和小巷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清冷而寧靜,很有種戴望舒詩中關於“雨巷”的描寫,“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

    入夜的江南水鄉,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兒!可是,這個城市裡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件事,此時的寧靜,不是美麗也不是寂寥,而是藏著毒刺的等待。

    不管是那條街區,這裡沒有一條街道和房間是安全的,行走這裡的人,別說撐著雨傘,就是坐在坦克車裡,也有很大幾率變成烤豬。

    日軍不管是94式坦克還是89式坦克,已經很少有在沒有一個步兵小隊的掩護下開進城裡作戰的了。假若失去了步兵的掩護,擁有兇猛的57毫米坦克炮的89式坦克就像一個舉著狼牙棒打蜜蜂的老太太,打不著蜜蜂不說,反而會被蜜蜂射的一臉血。

    可怕的燃燒瓶絕對是日軍坦克繞不開的夢魘,一旦被砸到發動機位置,噴吐著能摧毀一棟房屋不懼刀槍的鋼鐵巨獸瞬間變成了被輪的小媳婦兒,裡面的駕駛員稍一遲疑就會和坦克車一起烤得滋滋冒油。

    地下管道里,為了安全期間,也沒怎麼點燈,就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點上一根蠟燭,微弱而昏黃的光照在士兵疲憊不堪的臉上。

    士兵們有的在埋頭呼呼大睡,更多的,則是默默的互相依靠著坐著或是半躺著抽菸。

    雖然明知道憂傷在戰場上是最無用的情緒,但人是情感型生物,他們依舊會用沉默的回憶表達著自己的懷念。

    懷念那些無法再和自己一起擺龍門陣的戰友。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3
第1560章 尋人

    楊小山坐在一個拐角,手裡拿著老兵班長的菸槍,默默的吸著煙,煙絲是老班長背囊裡帶著的那種土煙,煙有些嗆。 小 說    .

    嗆的周圍幾個士兵的眼睛都有些濕濕的。

    做為第7步兵班僅存的一名軍士,背著老兵班長回到己方陣地的楊小山被連長楊松林第一時間任命為新任班長,但步兵班裡加上楊小山只有六人了,還稱得上老兵的只有楊小山和麻臉兩人了,其餘四人還是早上剛從輜重營裡補充來的。

    連長楊松林已經承諾楊小山,今天晚上就會再給他補充最少四個兵。楊小山知道,那將會是四個昨天還是平頭老百姓的松**壯,現在連長手裡能補充的“輜重兵”也不會超過20個。他們步兵班還有六人,有的步兵班甚至只剩下兩三個,最少要將老兵和這種只見識過一天戰場的新兵混合到一比一的比例才行,否則,槍還沒響過幾輪,陣地就會崩潰了。

    努力將老兵班長和二蛋、黑皮等人犧牲的憂傷掃出腦海,楊小山明白,他現在要做的,不是哭泣,而是怎樣繼續帶著自己手下的這五個兄弟以及新加入的四個弟兄活下去,在太陽初升的戰場上活下去。

    班長,毅然舉起刺刀自戕的那一刻,不就是希望他們繼續活著嗎?

    “弟兄們……”楊小山放下菸槍,剛想說話。

    “緊急尋人,第43軍的弟兄們,抱歉打擾你們的休息了,但雪原不能拒絕一名母親的請求,她希望知道自己的小兒子楊四郎的消息,請有知道楊四郎消息的弟兄,哪怕是其已經戰死,也請將他的消息報於軍部,雪原萬分感謝!”柳雪原顯得有些急迫但卻壓低著聲線的聲音突然從地下管道的廣播中傳來。

    楊小山的身體猛然一僵,過了好幾秒鐘才裝作若無其事的看看身邊的幾個士兵,輕聲問道:“這是啷個啥子意思?找一個人,需要用得著軍部出面?而且還是在戰場上,不怕其他人有想法?”

    顯然,無論有什麼理由,站在楊小山這樣一個普通士兵的角度,這有些濫用特權了。

    “不,不,山子,你這一天都在陣地上沒有回管道修整,可能不知道。”和楊小山最熟悉的麻臉微微搖頭,“這是我聽到的柳記者今天第二次用廣播尋人了,是來自第23集團軍獨立團劉團長的請求,好像是因為在來援松江的途中遇到了那個叫楊四郎傢伙的媽媽,天啊!從川省走到這裡,不知道太婆啷個走的!一定吃了很多苦。也不知道那個叫楊四郎的傢伙還活著沒有,哎~”

    麻臉的臉上帶著擔憂以及些許的羨慕給楊小山解釋著,唯獨沒有不滿。這裡都是年輕人,或許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稱為丈夫和父親,但每個人都是兒子都有母親,知道有這樣一位母親千里尋兒,他們更多的只是羨慕,甚至很擔憂那名母親聽到自己兒子戰死的消息。

    連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恐怕,戰死的幾率已經大於百分之八十了。

    “哦!這樣啊!”楊小山裝做恍然大悟的低下頭,誰也沒看到他藉著低頭掩飾著的眼裡猛然湧出的淚光。

    沒有人,在聽到自己母親迢迢千里前來尋找自己時,還能情緒安穩的,哪怕他是一名猶如鋼鐵般的戰士,哪怕是他在背起倒下戰友時已經擦乾了淚光。

    是的,楊小山就是楊四郎,他偷跑到第43軍參軍的時候怕母親知曉,特意改了名字,這也是導致劉浪確定楊四郎就是在第43軍參的軍卻一直找不到的原因。

    “我去找連長要新兵,這麼久了還沒分過來!你們等著我。”楊小山低著頭好一會兒,聲音有些啞啞的吩咐道。

    “日你個仙人板板,你個瓜娃子改啥子名字嘛!你知道不知道,為了找你個瓜皮,整個川軍都快被獨立團劉團長找遍了。”正在發愁怎麼給麾下損失慘重的步兵班補充兵員的楊松林聽到單獨找到自己的楊小山的匯報後,差點兒沒蹦起來。“走,走,跟老子去團部,總算找到你個瓜娃子了。”

    當聽說楊四郎就在自己麾下而且還活著的消息,戰時軍令如山嚴苛的甚至有些冷酷的解固基卻也很高興,當場命令楊松林親自帶楊小山去軍部。

    楊小山和楊松林兩人並沒有看到自家團長在他們離開時眼裡閃過的濃郁憂傷,有資格知道為何尋遍全軍也要尋找到楊四郎這個普通士兵真正原因的,僅止於團長這一級。

    一家五口男丁,已經在淞滬戰場上戰隕四人,僅存這一根獨苗,就連已經保定決意全團戰死松江心如鐵石的解固基也希望自己麾下的這名士兵能活著,給他迢迢千里前來找尋兒子們的母親一點點希望。

    也不知道,送走士兵的那一刻,解固基有沒有想起自己的母親。他也並不知道,自從他率兵出征,他的老母親,一天之中絕大部分的時光,都坐在村頭,一邊納著鞋底,一邊遙望遠方,期待能第一個看到兒子歸家的身影。

    但注定,對於數以百萬乃至千萬的母親來說,那只能是她們一生中最大的殤。終其一生,兒子魁梧的身影,只能停留於夢中,甚至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沒能等來兒子的任何消息。

    扛著槍走上戰場要守衛母親的兒子們,像風一樣,無聲無息的消逝,了無痕跡。

    那是,一個母親們最悲傷的時代,也是,一個民族最偉大的時代。

    只是,身在其中的每一個人,並不知道,他們正在用自己的血肉和母親的憂傷鑄就這個偉大時代。

    他們的豐碑,注定會在後人的心中,輝耀萬古。

    楊松林和楊小山不是第一次見陸軍中將軍長,但絕對是第一次見到軍長很鄭重和嚴肅的向他們兩人回軍禮,就在臨時軍部大樓那間小小的廣播站房間裡,當著那個美麗的不可方物的戰地記者的面。

    這讓兩人很有些手足無措。

    但更令兩人手足無措的是,是陸軍中將接下來的一道軍令:“我命令,楊四郎即刻抽調至軍部,擔任我警衛排成員!”

    兩人盡皆傻眼。他們前來軍部,一個只是想把自己還活著的消息通過軍部轉告自己的母親,一個只是來送自己麾下表現極其優秀的新任步兵班長,但卻沒想到這一來一送把人給送沒了。

    面面相覷之下,還是楊松林這個中尉膽氣足點兒:“軍座,我步兵連現在就幾十號人了,小山可是我手下最能打的班長……”

    “日你個仙人板板,能打?能不能一個打5個?老子跟你交換,給你補充5個兵,換他一個。”陸軍中將瞥一眼膽兒有些肥的小連長。

    “小山今天可是干掉了14個鬼子還俘虜了個鬼子中尉回來……”楊松林的痞氣這會兒也上頭了,低著頭自言自語。

    “5個老兵!”陸軍中將怒瞪一眼膽大包天敢跟自己討價還價的小中尉,不過還是開出了自己的價碼。

    “感謝軍座體諒!”楊松林立刻立正抬手行禮。

    楊松林自然是滿心歡喜的接受了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安排,雖然不知道直接將楊小山調往軍部擔任警衛的原因,但軍長已經下達軍令不可更改,何況以5個老兵用來交換楊小山一個,從數量上來說絕對是楊松林佔便宜了,再不依不饒那可就是傻蛋了。

    但對於楊小山來說,可就難以接受了。他是個大頭兵,在這樣的場合,連他的連長都沒什麼資格說話,只能乖乖聽著,但他也是一名戰士,突然由前線毫無徵兆的調到算是松江最後方的軍部,這就相當於逃兵。

    是的,他想活,活著走出這個戰場,尤其是聽到母親的消息之後,但這不代表他希望這樣活。

    “我拒絕,連長,軍長,我要回陣地,還有五個兄弟在等我。”楊小山抿著嘴,站得筆直,在兩名長官“交易”達成後很倔強的回答道。

    “個瓜皮,軍令如山,這裡那裡有你說話的份兒!”楊松林連忙瞪了自己麾下這名士兵一眼,涎著臉看向陸軍中將:“軍座,這瓜娃子打仗打得腦殼都昏了。”

    軍長下令,他這個小連長或許可以藉著戰時這個特殊情況不露痕跡的討價還價一番,但並不意味著一個大頭兵明目張膽的拒絕,把堂堂陸軍中將說話當放屁嗎?他這當然是在為手下的這名士兵違抗軍令的辯解和求情。

    但出乎兩人意料的是,陸軍中將並沒有想像中的大發雷霆,反而是臉上有些淡淡的苦澀,眼神也不是先前的銳利如刀,反而帶著幾分柔和的看著倔強挺立的士兵。

    “我如果不給一個信服的理由,你是不是不願意離開前線?”陸軍中將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楊小山這次沒有說話。

    不過,他緊緊抿著的嘴說明了他一切態度。

    “好,很好!不愧是我第43軍的兵!”陸軍中將卻突然放聲大笑,眼神中閃爍著驕傲,還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將目光投向一邊靜靜站著的柳雪原,微微嘆了口氣:“那就讓柳記者告訴你,為何要將你調往軍部吧!做為軍長,也做為川省同鄉,我希望你能接受軍部的軍令。”……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3
第1561章 請你離開

    “你是楊四郎,母親姓常?”柳雪原目光凝視著挺立在自己眼前的年輕士兵,輕聲問道。

    “是!”楊小山眼裡閃過一絲哀慟。

    別人不知道母親為何千里尋親,他如何不知,那是因為父親和三位兄長都已經從軍,他這個家中幺兒再一走,獨留母親一人在家,她的心裡如何能夠安穩?

    “你父親和三位兄長都在楊軍長的第20軍參軍吧!”柳雪原眼裡的憂傷癒濃。

    雖然,這個令人悲痛的消息這名士兵遲早都要知曉,但讓她這樣轉告一名剛從前線走下來的戰士,她還是覺得太殘忍了。

    “是!他們也知道我媽媽來這裡的事嗎?”楊小山,應該說是楊四郎心裡忍不住一抽。

    也不知道父親和三位兄長在第20軍怎樣了,這也是一直煎熬他內心的一件憂心事。

    “這是楊軍長今日發給獨立團劉團長的信,劉團長請我轉交於你。”柳雪原低下頭,不想眼前的士兵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花。

    “我不識字……”拿著信的士兵有些驚慌失措的看向身邊的連長。

    不是因為不認識字讀不懂信驚慌失措,而是,戰士的本能讓他彷彿感覺到有一股陰雲籠罩在他頭頂,沉悶的讓他的心快爆炸了,甚至能趕得上他眼睜睜看著老班長用僅存的右手拔出刺刀戳向自己脖頸的那一刻。

    看看背著雙手陸軍中將沒什麼反應,楊松林大著膽子接過麾下士兵手裡的信,輕聲拿著濃重的川省腔唸起來:“常大姐,敬啟,余於午時驚聞大姐獨行千里於軍中尋子,特命人根據所提供番號及姓名尋找,並一一尋獲。

    身為一軍之長,余本應該帶他們歸來見您,但余無法做到了。您的三個兒子和丈夫,於淞滬一役,盡皆壯烈犧牲……”

    念至此處,楊松林的聲音陡然小了起來,他甚至不敢看自己麾下士兵那張陡然變得蒼白如紙的臉。

    他終於知道全軍為何要尋找這名大頭兵,而軍長一見面就要將其調往軍部擔任警衛員的原因。那是因為,他的父兄,已經在之前的淞滬之戰中盡皆犧牲了啊!一家四個男丁,盡皆戰死疆場,這是何等的英烈啊!

    可是,這又是何等的悲傷啊!尤其是對於一個不過21歲的年輕人來說。

    “小山,想哭,你就哭幾聲!”楊松林抬起頭嘴唇翕動著,看著眼前猛地僵住,淚水長流卻依舊身形挺立的年輕士兵,用最大的努力勸慰著。

    “連長,信唸完了?我爸和我鍋他們怎麼戰死的,說沒說?”楊四郎已經是雙目赤紅,直勾勾的盯著楊松林手中的電文。

    “少尉楊大虎,參軍六年,擔任133師794團3營2連1排排長一職,於10月18日陳家行戰鬥中犧牲。

    上士楊二牛,參軍五年,擔任133師794團1營1連2排班長一職,於10月16日陳家行戰鬥中犧牲。

    上等兵楊三喜,參軍三年,任133師794團2營3連1排3班士兵,於10月15日頓悟寺戰鬥中犧牲。

    上等兵楊成材,參軍兩年,任133師794團2營炊事班士兵,於10月19日陳家行戰鬥中犧牲,該士兵身負炸藥包,炸燬日寇坦克一輛。

    余謹代表第20軍全軍一萬一千將士,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禮,您,是英雄的母親,您,是英雄的妻子。

    敬請節哀,以免傷身.專此恭請禮安!”

    唸完信的楊松林將信件輕輕放到楊四郎的手裡,沉默的看著將信件死死貼在胸口的士兵,心如刀絞。

    驟然聽聞如此噩耗,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挖心割肝的痛,哪怕他上一刻還是一名英勇無畏的戰士。

    戰士,敢殺敵人,那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可是,這一次,他是失去親人,而且一次性的失去四個。

    “楊四郎,明白了嗎?你已經是你們家最後一個男丁,為了你的母親還有你的家,你得活著,我已經答應劉團長,如果找到你,一定將你活著送到你母親面前。”陸軍中將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這名默默流淚的士兵,眼神中閃爍著憐惜道。

    沉默良久,雖然淚流滿面,卻沒有發出一聲哭聲的楊四郎抬起頭,卻依舊搖搖頭:“軍長,我拒絕!”

    “為什麼?你已經是你家最後一名男丁,你如果戰死,你母親,活不下去的。”陸軍中將皺起了眉頭。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血債自然得用血來償,我如果離開,我家四條人命的這個債,我找誰來還?”楊四郎淚流滿面的臉上滿是悲憤。

    一時間,說得陸軍中將和一旁的楊松林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勸眼前這個極為倔強的小兵了。

    是啊!這是血債啊!必須得找日本鬼子來還。

    “劉團長發來電文,想和你親自通話!”柳雪原拿著劉浪剛剛發來的電報,說道。

    “念!”陸軍中將擺擺手示意道。

    “士兵,在聽聞你還活著的那一刻,我無比慶幸,替常大娘慶幸,也替這個國家和民族慶幸。你還活著,一個偉大的母親還有兒子,而不是因為戰爭永入沉淪。我知道你此時應該已經知道,你的父兄,已經戰死在淞滬前線,你很悲傷,你不想離開戰場,你想替他們報仇,但我請求你離開,不是當逃兵。

    我們選擇在外寇入侵之時扛起槍走上戰場,是要保護家園保護母親。你已經做得足夠出色,你的家庭也足夠出色,一個曾經無比幸福的六口之家,因為抵禦外寇,僅餘二人,你們已經為這個國家奉獻了能奉獻的一切,世人又有誰還能苛責?離開吧!帶著你的母親,回到家鄉,侍奉她到終老。你放心,我們中國,會贏得這場戰爭,無關正義和邪惡,因為,有千千萬萬中華兒女正選擇和你我一樣拿起槍,決心守衛自己的母親。

    這一次,我不是長官,命令你離開,而是兄長,請求你離開,為了你我要守衛的母親,給母親最後的希望。”

    念至最後,柳雪原已經是眼含熱淚,就連一直神情嚴肅的陸軍中將也有些動容,輕聲嘆息道:“是啊!楊四郎,回去好好安慰你的母親吧!你家的債,我們會幫你找鬼子討還的。”

    沉默,良久的沉默後,楊四郎輕輕的將緊緊貼在胸口的信鄭重的疊成四方塊放在自己最貼身的口袋裡,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肅然立正向陸軍中將和柳雪原敬禮。

    “對不起,軍長,柳記者,請你們轉告劉團長,謝謝他的關心。我已經想好了,在軍部呆著,我或許有很大幾率能活到戰後,如同劉團長說的那樣給我母親最後的希望。可是,我的弟兄們呢?那些還活著的弟兄們呢?他們也是有母親的,他們的母親同樣在期盼著他們回家,還有那些已經死去的弟兄們,他們已經死了,他們的母親,就得交給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來守衛,我只是個小兵,我唯一的選擇,只能是拿起槍,告訴他們,我不會當逃兵,永不!”小兵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同時,請轉告我的媽媽,我還活著,等我報了我爸和三個哥哥的仇,就會回家的,我媽媽會理解的。”

    雖然他說他會回家,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戰鬥,無比殘酷,哪怕就是將他調到軍部,算是這片戰場上最安全的地方,也沒人能保證他能活著,更何況是在戰鬥最激烈的一線陣地上。他報仇有可能,但家,卻是極有可能回不去了。

    但,面對這樣一名士兵,還有什麼可說的,陸軍中將沉思片刻,也只能抬手回禮,揮揮手示意兩人離去。

    柳雪原眼裡亮晶晶的,將這個結果電傳給電台那頭的劉浪,劉浪聽聞後,欽佩之餘眼神裡閃爍的是滿滿的驕傲。

    這,就是他的同胞同族。

    這,就是他的戰友同袍。

    他沒有錯過這個偉大時代,他為能在這個時代見證他們的勇敢無畏而自豪。

    戰爭的勝利,不是屬於名將們,而是屬於這些默默無聞的士兵們,是他們用犧牲將民族的夜空點亮。

    “此戰,我第43軍,必勝!”

    濃濃的夜色,同樣也阻擋不住陸軍中將眼中閃爍的驕傲,他頭一次,如此驕傲的向遠在數千米之外的谷壽夫發出了自己的戰爭宣言。

    做為將軍,他必須驕傲。

    他為自己麾下有這樣的士兵驕傲,為自己的國度有這樣的家庭驕傲,為有這樣的母親驕傲。

    一支不怕犧牲的軍隊,注定會贏得戰爭的勝利,不論早晚!。m.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4
第1562章 見字如面

    夜,越發的深了。

    松江城內,無論是將軍還是士兵,都在默默積蓄著體力,默默等待著第二天太陽升起,繼續投入戰鬥。

    現在已經沒人關心援兵何時能夠抵達,他們來或者不來,對於城內的士兵們來說意義都不是太大了。第43軍全軍自最高指揮官向全國明碼通電要死守松江至全軍最後一人開始,就已經沒了退路。

    這座城市,就是所有人的墳墓。他們每個人所要做的,就是在自己死之前,最少拉著一個鬼子上路。

    其實,就算是他們想軟弱想後退也是不可能了。鬼子被打得這麼慘,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如果離開這座城市,在平原上只能成為鬼子重炮肆意屠戮的羔羊。這一點兒明悟,不光是川軍第43軍全軍知道,松江保安團和那些被安排上戰場適應戰場並已經拿起了槍的松**壯們也知道。

    已經,沒有退路了。

    隨著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地下管道口外傳來陣陣鐵哨的聲音,所有人都明白,又是一天殘酷的戰鬥即將來臨。在各級的班排長的吼聲中,士兵們紛紛坐起身,整理自己晚上領到的所有裝備。

    楊小山,不,應該是楊四郎正在仔細檢查自己步兵班裡每個人的裝備攜帶情況。普通步兵是每個人領到100發子彈,4枚手榴彈和一竹筒水以及一小袋炒麵,這是軍部盡自己最大能力所能做到的的所有了。水和炒麵是保證一名士兵一天的食物消耗,如果還能有機會活到日落的話。

    四名新兵已經在昨夜他回來不久就補充到位,連長楊松林本來給他派了四名算得上老兵的輜重兵,但楊四郎卻拒絕了。不是他不明白連長的好意,四名最少也是經過訓練的輜重兵的戰鬥力無疑是比新兵強得多,但楊四郎卻知道,連裡還有兩個班只有兩三名老兵了,沒有老兵撐著的話,在戰場上會死得更快,何況這場仗會持續很長時間,得讓連長手裡握著足夠的底牌。

    最終,他還是領回了四個兩天前還是老百姓的新兵,甚【.】至連槍都沒有開過的新兵。但這沒什麼,只要能在戰場上生存超過4小時,他們就會成為老兵,楊四郎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雖然那個幾率低到令人髮指。

    檢查麾下士兵裝備的楊四郎的臉色很平靜,沒人能知道,就是這個年輕軍士,在幾個小時之前剛剛收到父兄四人盡皆在淞滬前線殉職的消息。雖然,和他較為親近的老兵黑皮知道,在幽幽的黑暗中,他整夜未眠……

    連裡的炊事兵抬著背簍,給每個人送來一個饃,這是今天的早飯,吃過早飯,在天色大亮之前的黑暗中,士兵們就會在自己各級長官的帶領下進入已經劃定區域的陣地,在陣地上堅守了一夜的那一部分士兵就會撤回進行修整,並充當他們的預備隊。

    畢竟是新兵,雖然這些新兵在昨天也見識過血腥殘酷的戰場,也親手將腸穿肚爛或者炸成幾塊的士兵遺體撿拾在擔架上運回,但想到自己或許在不久之後也會變成那個可怕的模樣,拿著饃的新兵臉色大多都是臉色蒼白,寫滿了恐懼。

    楊四郎班裡的一名不過十仈Jiǔ的新兵更是哆哆嗦嗦的連咬幾口饃卻連個面皮都沒咬下,臉上還掛著兩道長長的淚痕。

    一旁已經擔任副班長的黑皮頓時大怒,眼睛猛地一瞪,就要開口罵人,卻被楊四郎輕輕擺手制止了,微微嘆了口氣正想說話。

    卻聽廣播裡傳來清脆並且柔美的北方女聲:“即將趕赴戰場的戰士們,這裡是第43軍軍部通訊處,我是戰地記者柳雪原,我剛剛收到一封來自距離松江160公里外的來信,這是一名千里迢迢從川省來到淞滬前線的母親花了整個晚上寫給自己兒子的信,因為她的最後一個兒子,也在松江戰場。”

    楊四郎的身形如遭雷擊,猛然僵住,眼裡閃出淚花,只不過,被他迅速壓低鋼盔並低下頭遮掩住,被柳雪原聲音吸引住的步兵班士兵們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班長的異常舉動。

    “經過徵詢大娘本人的同意並由郭軍長授權,雪原將這封信在戰前向全軍誦讀,希望,廣播前大娘的兒子能聽到。

    幺兒,聽到你還活著的消息,媽高興壞了,這是媽這兩個月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自從聽到說開始打仗了,大軍要去前線和日本鬼子打仗,媽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兒行千里母擔憂,你們幾個娃兒都不要媽了,跑到這千里之外,媽心裡那能放得下啊!你們幾個娃兒狠心丟下媽,你爸放不下你們也跟著一起走了,你們狠心那!媽只能跟你們一起來這裡,哪怕看不見你們,但媽知道,你們也在這裡,心裡也就舒坦了。

    幺兒!我的幺兒啊!你三個哥哥已經死了,半個月前就死了,媽連他們的墳都沒看到,媽的心,快疼壞了!你爸也沒了,他倒是沒白死,聽劉長官說,是扛著炸藥包炸了一輛鬼子坦克,你說他一個做飯的,扛炸藥包是做啥子嘛!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留下媽一個哭瞎了眼!他們爺仨,狠心那!不過,媽不怪他,他幫他的三個娃兒報仇了嘛!他這個當爹的,沒做錯。

    幺兒,你托幾個長官給我帶的話我收到了,自己的娃兒自己啷個不知道,媽曉得你的倔脾氣,你是想給你爸和三個哥哥報仇。你不走,媽不怪你,我不懂什麼保家衛國的大道理,但日本人拿了我楊家四條人命,總得還。可是,我還是想我的娃兒能活到,找個堂客,生個小娃娃。大虎他們三個我是指望不上了,你答應媽,報完仇,你活到回到屋裡頭,媽在屋裡等你,哪怕你沒了胳膊沒了腿,都得活到起,媽能把你養大,也能養你老!

    幺兒乖!你這次要聽話,聽媽的話,一定要活到。我們楊家四個娃娃,已經沒了三個,你是最後一個獨苗苗。

    媽說完這些話,就要回家了,你莫擔心,長官們用車送我回去,還給了我錢,說是你爸他們的撫卹金,幾百大洋呢!夠我給你娶堂客和給你爸他們修墳頭用的了。

    我不識字,這封信是我一邊說幾個長官一邊寫的,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他們,你們都是當兵的,你碰到他們,幫媽給他們敬禮表示感謝吧!

    幺兒!媽想你喲!”

    地下坑道里鴉雀無聲,但淚水,卻從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士兵眼裡湧出。

    他們總算知道柳雪原先前所說的那位母親最後一個兒子是什麼意思,原來,那位母親,已經戰死了三個兒子,那名依舊還在和他們並肩作戰的戰友,是她最後一個兒子了。

    為家中獨子者不用參軍,這幾乎是所有部隊徵兵條例都書寫的一條條例,軍部都知道的情況下,那名戰友完全可以退出戰鬥,最少不用在第一線,但從信中內容看來,那名戰友拒絕了。

    但那位母親收到兒子拒絕退出戰鬥的消息後,卻在承受著失去四名親人的巨大傷痛中接受了最後一個兒子的選擇,唯一提出的要求是,希望他能活著,哪怕是不健全的活著。

    那沒有什麼好苛責的,那是每一名母親最深切的願望,更何況是對於一名已經失去了三個兒子的母親來說。

    他們自己的母親,雖然沒有向這名母親一樣親來前線,但呆在家中倚門遠眺的她們,不一樣期待著自己的兒子能回家嗎?

    他們唯有敬重,敬重這位偉大的母親,也欽佩,欽佩那位不知名在承受著如此巨大傷痛卻依舊在前線和他們並肩作戰的戰友。

    “我知道,你們在流淚,為這位偉大的母親和偉大的士兵,因為,我也一樣。我是一名戰地記者,我在前線親眼目睹了許許多多感人肺腑的戰鬥,有李國斌營長的父親為了守衛陣地,領了兒子的軍令身負集束手榴彈和日寇坦克同歸於盡,有長城之戰古山戰場上最後士兵通過電台向後方發出最後一封電文“向我開炮”,還有娘子關乏驢嶺第17師第8步兵連扼守雪花山主峰最終全連大部以身殉國,僅餘一名上等兵重建第8連……

    我本以為,我的淚,早已流乾,為這支偉大的軍隊,為這個偉大的國度,為這個偉大的民族。但今天,我依然流淚了,在讀這封信的時候。這一仗,不為國家,也不為民族,僅只為母親,守衛我們的母親,讓更多的母親不再因為失去兒子而傷悲。

    見字如面,我希望,那名在廣播之前的那名勇敢無畏的戰士,那名母親口中的幺兒,能夠在這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戰鬥中活下來,不辜負母親。我希望,我們所有人,都能活著,雖然那很難,但我將和你們一樣,在這場廣播之後,拿起我手中的槍,向日本鬼子射出子彈,用子彈告訴他們,中國人,是永遠不會屈服的。”

    “媽!”此刻,楊四郎再也忍不住眼裡洶湧的淚,普通一聲跪在地上,狠狠的向家鄉的方向磕頭:“幺兒!不孝啊!”

    他不孝,不是他沒有選擇離開戰場,而是,他無法保證,自己能活著,哪怕是缺胳膊少腿的活著。

    這一仗,是死戰那!

    管道里,所有的士兵全都呆若木雞。

    尤其是他屬下的那個步兵班,包括聽了廣播之後已經不再哆嗦逐漸平靜的那名新兵,不可置信的瞪著那名傳說已經擊斃超過十幾名日本鬼子的軍士班長。

    “守衛母親!”大踏步走來的楊松林舉起手裡的手槍,高聲怒吼。

    “守衛母親!”管道里,士兵們紛紛舉起了自己手裡的槍。

    巨大的聲浪,在管道里迴蕩,傳遍整個城市。

    不管新兵老兵,每個人握槍的手,前所未有的緊,望向地面陣地的眼,前所未有的堅定。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想守護的人啊!

    那個人,是媽媽!生我養我的媽媽!

    為了媽媽不再傷悲,何惜此身!

    “出發!上陣地!”……

    (寫完此章,風月淚流滿面,為祖國,為民族,為母親,為過去那個偉大的時代,為我們不知曉名字卻為這個民族生存奉獻出生命的無名英雄們!)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5
第1563章 最後一搏

    第43軍東西南三城三個步兵團的守軍,重新補充了800輜重營士兵和超過1600名新兵,兵力和前一天相比基本沒有太大變化。

    但戰鬥力卻是下降了最少一半,老兵新兵的比例,由一天前的四比一上升到可怕的一比一。

    日軍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昨夜柳川平助留下了一個步兵補充旅團給第六師團補充了足足5000補充兵,四個遭受重創的步兵聯隊幾乎恢復至滿員,但戰鬥力同樣也不可避免的下降。

    中日雙方在第二天的巷戰中,就像是表面上吃飽喝足但卻已經變得虛弱的兩頭巨獸,重新進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角鬥場,廝殺甚至比前一天來得更慘烈幾分。

    不僅僅是因為雙方都是新兵比例上升,戰鬥剛打響,因為經驗問題,新兵的傷亡就迅速上升,更是因為到了上午,獨立團車隊距離松江越來越近的情報傳至第六師團。

    雖然獨立團因為天上日軍海航的不停轟炸騷擾,不得不經常性進入山野擺出陣勢和日軍飛機鏖戰,但谷壽夫知道,中國人的援軍終究會抵達。

    如果放在兩天前,谷壽夫或許還沒把中**隊放在眼中,管他什麼獨立團不獨立團的,在號稱“地表最強師團”的第六師團面前,來多少人都是一盤菜。但在松江打了這兩天後,就算谷壽夫不願意承認,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光是城內的中國第43軍萬把號人,就已經足夠讓他焦頭爛額了,如果再來個幾千人進入城內,他是真的要腦殼疼,尤其是還是傳說中擊潰過第8師團的狠人劉浪帶領的獨立團。

    所以,他必須得在中國人的援軍趕到之前,拿下整座城市,就算拿不下整個,也最少得拿下一半,這樣他才可以投入更多的兵力和重火力,只要給他能施展重火力的空間,就算中國人來援軍了也沒用。

    從收到情報的那一刻開始,瘋狂的谷壽夫就開始向城內投入了更多的步兵,西城區兩個步兵聯隊除留了一個步兵大隊做預備隊以外,五個步兵大隊共計5000兵力全部投入進去,另外兩個城區各一個步兵聯隊更是除聯隊部警衛中隊沒有動用以外三個步兵大隊全部進入戰場。

    光是步兵,谷壽夫於三個城區就投入了11個步兵大隊共計萬人以上。

    但這,還不是全部,谷壽夫甚至將炮兵聯隊的36門野炮分為東西南三個方向支援東西南三城。不是遠在6000米外的炮擊,而是將野炮拉至城牆內部,對目標抵近炮擊。

    而炮兵觀察手更是登上氣球,就在距離前線不過千米的位置對城中進行觀察,給炮兵提供炮擊坐標,不光是炮擊有中**人固守的樓房和街道,甚至對城中可能成為指揮所的樓房,以及中國迫擊炮和山炮進行炮擊。

    這一招,頗有點兒給大炮上了刺刀的意思,對城內的中**人也造成了極大的損失。陸軍中將一看谷壽夫近乎是翻出了底牌直接梭哈的意思,也不再藏著掖著,不光是動用了機關炮對日軍炮兵觀察手進行千米之外的打靶射擊,更是動用隱藏已久的16門山炮對日軍炮兵進行反擊。

    雙方炮兵的距離,最遠不過1500米,野炮對山炮,迫擊炮對步兵炮,日軍有不怕死飄上高空的炮兵觀察手,中國有潛入戰場充當眼睛的特種兵,針尖對麥芒,刺刀對刺刀。

    原本比步兵戰死率要低得多的炮兵,在這種拼刺刀式的炮戰中,傷亡比例竟然遠高於步兵。

    不過兩小時的炮戰,第43軍16門山炮竟然就戰損超過12門,僅餘4門被藏於軍部大樓裡的山炮還在瘋狂開炮。

    中國炮兵幾乎算是全軍覆沒。

    也就是迫擊炮因為炮身輕,打幾炮就可以在日軍炮火過來之前扛著炮跑路,損失相對小一些,但也損失了近乎百分之五十。

    而日軍,卻也沒好到哪兒去,冒著巨大風險在近距離升起的觀察氣球,成為藏在樓裡機關炮的活靶子,東西南三城,日軍損失了超過15支氣球包括在上面無法逃脫被摔成肉醬的炮兵觀測手。

    威力更大移動更困難的75口徑野炮成為中國山炮的重點攻擊目標,特種兵精準的坐標偵察成為他們損失慘重的主因之一,超過18門野炮被炸燬。

    尤其是可怕的炮彈殉爆,爆炸範圍達200米的300發炮彈的殉爆不光是帶走了近百名日軍炮兵的命,更是順帶把日軍第六炮兵聯隊最高指揮官炸成了飛灰。那也是第六師團在松江一戰中戰死的第二個聯隊長級大佐軍官。

    雖然,那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還只是雙方炮兵的死傷,雙方共計投入兩萬餘的步兵在方圓不過2平方公里的城池中忘我廝殺,傷亡更是慘重到可怕。

    交戰的雙方,甚至已經停止了搬運己方戰死者的屍骸,因為,連擔架兵都已經提著槍上了戰場。

    這一仗,可謂是屍山血海。

    炮兵的傷亡,雙方指揮官對於匯報上來的戰報基本是視而不見,哪怕各自心裡都在滴血;而步兵的傷亡,雙方最高指揮官基本都不知道,事實上,他們也不想知道,他們只知道,將麾下的士兵一波又一波的投入戰場。

    幹掉對方,推進(堅守)自己的陣地,是雙方兩個最高指揮官瞪著通紅的眼珠子看著地圖要做的。

    死亡,已經成為這個戰場上最為廉價的東西。

    就連最懦弱的士兵,在見慣了死亡之後,對死亡也沒了太多的恐懼,那不是對死亡的麻木,而是對於生存的麻木。死了,很正常,活著,卻很意外。

    據戰後數月後日方戰報裡顯示,僅是這一天,第六師團就動用了20門步兵炮和12門山炮、13門速射炮還有36門野炮參與對松江城的炮擊,全天共計消耗燃燒彈、高爆彈、穿甲彈等各類炮彈13000餘發,幾乎已經將第六師團儲存的炮彈消耗一空。

    這種破釜沉舟的攻擊,也是日軍大本營最終將第六師團戰敗歸咎於谷壽夫太過激進的原因之一。

    過了這個白天,第六師團大小口徑的火炮不光是戰損超過30門,更重要的是,就算有炮,也沒多少炮彈了。除非他們能等到輜重部隊於10個小時後從還停泊在杭州灣的運輸艦上進行補充。

    只可惜,第六師團沒能等到那個時候。

    其實,谷壽夫雖然很瘋狂,但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面對中**隊隨時可能抵達的援兵,他是向松江城內幾乎投入了自己手頭上大部分兵力,可擁有兩萬五千兵力的日本陸軍中將手中依舊還有一支由工兵、騎兵、輜重兵以及師團部警衛部隊組成的兵力高達3000人的預備隊。

    師團麾下的第6炮兵聯隊的105榴彈炮也依舊還停留在最後方,擁有2000發炮彈的他們可以將任何來犯之敵轟成飛灰。而且,他們的附近還有114師團的一個步兵旅團,既可以對炮兵聯隊進行守衛,也可以隨時投入戰場。

    擁有遠比中國第43軍兵力強大的多的谷壽夫依舊還保留著近半的實力,卻逼著中國陸軍中將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

    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守衛北城的那個步兵團甚至不顧日軍可能會從北門發動進攻的危險,將麾下的9個步兵連中的7個通過地下管道分別支援戰況最緊急的西城和南城。

    假若日軍在第43軍內有奸細,只有2個步兵連駐守的松江北城就猶如一張紙糊的屏障,不需要一個步兵大隊,只要兩個步兵中隊就能一擊而穿。

    可惜,日軍的情報人員沒辦法那麼出色,還不光光是川省話很難學,而是在這個可怕的戰場上,就算是間諜,也很有可能被充上戰場當了炮灰。黃藍色兩種軍服就是雙方士兵瞄準射擊的標誌,並不是誰喊著“摳你急挖”就可以阻擋瞄準著你的槍口的。

    第43軍在第六師團的瘋狂攻擊下,一點點耗盡自己的元氣,陣地也一點點收縮。就連各團團長都m開始提著手槍親自上陣督陣。

    在日軍主攻的西城區,第152團團長解固基於下午3時許陣亡。

    正好在152團指揮部大樓裡的柳雪原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她在當天的松江戰役戰地日記裡這樣寫道:一名連長帶著不到一個排的士兵退回到團部附近的陣地,已經沒了頭盔的滿臉鮮血的中尉低著頭向滿臉怒火的解團長說著什麼,我不知道他是在辯解還是在要求更多的士兵,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懦弱,因為,這是他第三次帶著士兵沖上戰場,但依舊沒有奪回陣地,而日軍,已經攻至距離團部不足200米的區域了,整個西城區防線,不知什麼時候會失守。

    透過窗戶,我能看到30米外解團長眼中的怒火,灼熱的幾乎可以點燃戰場。他拔出手槍開槍了,子彈射向轉身準備返回戰場的中尉,中尉彷彿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中槍,向著戰場的方向連跑幾步才撲倒在地。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雖然我也知道,軍令如山軍法無情,但我卻依舊不能理解解團長的決絕。

    可我錯了,解團長將自己的軍服脫下,蓋在被他親手射殺的中尉身上,然後,提著手槍,站在了那隊士兵身前,他,要頂替中尉的位置,替他完成軍令。

    軍令如山!視死如歸!

    我的腦海裡被這樣八個字填滿,其餘,一片空白,但那也是解團長最後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一團熾烈的火球在我的眼前騰起,將50米外衝入戰場的解團長淹沒!

    潸然淚下,唯記起“死後願做沙場鬼,生前不為故鄉人!”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6
第1564章 活著,真好

    “獨立團已經抵達什麼位置,我部需要支援!”

    “劉老弟,我求你,求你快一點兒!”

    “再不來,再不來就替老子收屍了!”。m……

    自午後2時開始,陸軍中將已經不知道自己向劉浪所部發去多少電報。一封比一封措辭激烈。

    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堅持不住了啊!開始的時候,三個城區的前線指揮部還不停打來電話要求援兵,到後來,電話裡再也沒出現請求援兵這句話了。因為,軍部和師部連最後的警衛排也派上了前線,如果再請求援兵,那是軍長、副軍長和參謀長都要提著手槍上戰場的節奏。

    前線官兵陣亡多少,位於軍部的陸軍中將已經無從知曉,但一個個報向軍部團營級指揮官的傷亡,不僅令陸軍中將心如刀絞更令他感覺危在旦夕。

    午後3時,152團團長解固基親率步兵第4連反攻陣地,被炮火擊中陣亡,屍骨無存,之後,兩個步兵營長率部投入反攻,兩名步兵營長陣亡,獨立團參謀長俞獻誠做為西城區軍銜最高者接任最高指揮官;連排級軍官傷亡因前線戰況緊急,無法予以統計

    午後3時40分,154團團長王俊上校因親上一線督戰被日軍遠距離槍擊左胸重傷殉職,副團長謝伯亭中校接任前線指揮官,154團一名步兵營長戰死。

    午後4時,156團胡蕩上校親率2個步兵連於西城增援,為日寇擲彈筒榴彈彈片所傷,簡單裹傷後拒不下陣地,依舊拚殺於一線陣地。

    一天之內,兩個上校級軍官陣亡,這對於總共只有兩旅四團的43軍來說,無疑是重創,陸軍中將自然是痛徹心扉,但更讓他憂心的是松江陣地。他和全軍已經向全國明碼通電誓死不退,這死不死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松江不能丟,若松江失,那他第43軍一個軍外加松江保安團還有松江本地百姓合計一萬五千人可就白死了。

    那時候,國府可會只記得他第43軍丟了松江導致淞滬大軍損失慘重,卻沒幾個人會記得他松江守軍全軍把一萬五千人的命丟在這兒了。成王敗寇,從軍多年的陸軍中將可是深知這個道理的。

    也怪不得一向倔強的陸軍中將拉下臉一封又一封的向獨立團求援,甚至到最後都開始直接在電文裡罵起來了。

    獨立團從早上的時候,就徹底進入了無線電緘默,包括陸軍中將在內,無人知道他們的方位。

    從進入松江地域以前,肖風華率領的保衛部根據華商集團前期在松江地區的情報就已經對獨立團前進區域內排查過一遍,不管是日本的還是中國的密探都已經被清掃的七七八八,從上午的時候,獨立團的行蹤就已經從中日兩國的情報系統中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們此刻的位置,就連日軍海航連續出動三波偵察機,都不知道獨立團具體方位,彷彿龐大的獨立團車隊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瘋狂朝松江城發動進攻的谷壽夫是出於謹慎,留了近萬步兵和12門105榴彈炮用於對付不知何時回到的獨立團,但他也不知道獨立團會於何時抵達。

    獨立團已經到哪兒了?

    事實上至下午四時三十分,劉浪和獨立團其實已經抵達距離松江不過二十公里的位置,如果從公路疾馳,最慢不過一個小時,就能全軍抵達松江城外,不說能立刻入城進行增援,最少讓谷壽夫嚇得蛋疼將一部分兵力從城中抽出還是可以做到的。

    但獨立團卻沒有想像中的向松江城疾奔,而是將龐大的車隊全部隱藏於田野中的樹林中,警偵團和刺刀營兩個步兵營則是奉命全體出動,對周圍十公里範圍內進行清查,所有可疑人員一律就地扣押,如果有證據者就地正法。

    “第43軍軍部求援電報,該部已戰死上校團長兩人,少校營長六人,敦請我部快速抵達戰場,否則,松江城就要失守。”團副張儒浩拿著通信排排長快步送過來的電報臉色凝重的念道。“團座,這已經是郭軍長發來的第8封電報了,你看?”

    “全軍繼續修整,同時向第67軍電詢他們到什麼位置了,收到回覆後,告知我軍所在方位並將電台關機,防止被日軍偵測出電台大致方位。”劉浪站在樹下遙遙看著遠方,頭也不回的命令道。

    “可是,43軍那邊怎麼辦?我們怎麼回覆他們?”團副張儒浩微微一愕,問道。

    雖然早已知道劉浪的個性,但劉浪這樣不僅不加急救援友軍甚至連野戰電台都要再度關機的決絕還是有些出乎張儒浩的意外。

    “不用回覆!”劉浪輕輕搖頭,輕聲道:“團副,你要相信第43軍第26師,第六師團,吃不下他們的。”

    沒人知道此時劉浪臉上的表情。

    有堅韌,更多的卻是篤定。

    是的,他相信第43軍。不光是因為在曾經的時空中,他們在無可設防的平原地帶,以老舊的漢陽造和手榴彈和擁有重炮和坦克助陣的日寇一個步兵旅團血戰七晝夜殲敵4000餘的光輝戰績,而是,這世上有一個師級部隊戰損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後還依舊發動一次決死反攻奪回陣地交給接防的友軍的嗎?

    沒有,翻遍古今中外戰史,劉浪從未見過那支軍隊擁有如此可怕的堅韌。有全軍戰死的,如血戰藤縣全軍皆戰死無一倖存的川軍122師,也有全軍血戰47晝夜而不退的,如守衛衡陽之第十軍,還有在長津湖零下四十度低溫下僅著單衣於雪中埋伏並化身為冰雕的三個紅色冰雕連……

    但,在己身已經遭受重創搖搖欲墜,友軍已經抵達,完全可以毫無心理負擔交付防禦陣地之時,還要組織一次反擊將丟失的陣地奪回,將自己七天前進入之初的陣地交給友軍的軍隊,實乃劉浪平生之僅見。

    這個絕無僅有的榮耀,屬於川軍第43軍第26師,屬於全軍在曾經的淞滬大場戰場上僅餘600高昂著頭背負著受傷戰友走出戰場的官兵們。

    他們,甚至都沒多少機會去收斂戰友的遺骸,因為,戰友,大部分都因為日軍可怕的重炮和祖國的山河化成了一體,方圓數平方公里的戰場都已經被重炮震得酥軟,隨便捏一把泥土,就能捏到一片彈片。

    這樣的一支軍隊,劉浪又怎麼能不相信?相信他們一定能扛到日落,扛到第六師團用盡所有力氣。

    一頭耗光了所有力氣的豬,在遭遇一把鋒利無匹的刀的時候,才能毫無抵抗之力的被放光所有的血,徹底成為一盤擺放在桌上的菜餚。

    沒人知道,包括中國最高統帥部,沒人知道劉浪的野心有多大。從一開始他請命馳援松江,就不是要死守松江城,而是要,徹底打死第六師團這個在首都曾經犯下滔天之罪的惡魔部隊。

    如果換成是其他部隊,可能劉浪還沒有這樣的野心,但知道是第43軍奉命扼守松江,劉浪就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43軍的戰力或許算不上有多強,裝備更是渣渣中的小渣渣,但論其堅韌,在全中國之軍中卻是首屈一指,劉浪相信,他們一定能像一塊磨盤一樣,將第六師團的所有精氣神磨成粉糜。

    劉浪沒有料錯,雖然面臨著比曾經時空中還要更惡劣幾分的局勢,第43軍的陣線數次岌岌可危,但他們依舊堅持下來了。

    雖然,在日落之前,整座城市大約百分之五十的區域已經被日軍佔領,但城市的中心區域以及北城依舊還在第43軍的控制下。

    而代價是,第43軍有兩位上校團長戰死,十四個營長,戰死十人,其中有五人,是在日落之前的半小時內相繼戰死的。因為,他們手下的連長幾乎已經死傷殆盡,甚至有的步兵連已經是第五任連長,而那名連長,在一天前還不過只是個步兵班長而已。

    這樣的時候,別說營長,就是團長都得親自提著槍衝到一線。然後,這些營長們只能戰死了,在夜幕即將降臨,日軍也差不多耗光力氣之前。

    其實,到聽聞西城區日軍已經攻至152團團部50米區域時,陸軍中將已經親自帶上鋼盔拔出手槍準備帶著軍部最後的十五人增援152團,其中包括兩名陸軍中將,一名陸軍少將,五名校級參謀,六名尉級通信官還有一名沒有軍銜的戰地記者。

    整個43軍軍部,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已經沒了警衛,甚至連伙伕和馬伕都已經被派上了戰場,而旅部團部一級自然是更不用提了,連團長都親自上戰場了,何況其他人呢!

    當天色逐漸暗下來,夜幕逐漸降臨的時候,日軍的炮聲和槍聲終於逐漸停歇了,依託著斷垣殘壁,日軍向遠處的街區退卻。

    爬在廢墟中的楊四郎輕輕吁了一口氣,抱著槍翻身滾到一堵僅餘半米高的矮牆下,顫抖著拿出腰裡一直攜帶著的老班長的菸槍,塞進味道嗆人的土煙絲,就在牆邊上還在燃燒的木頭上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一邊咳嗽著,楊四郎一邊在笑。

    日他個仙人板板的,老子竟然還活著。

    活著,真好!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6
第1565章 今夜,就是覆滅第六師團之時

    是啊!在這樣一場可怕的戰鬥中,竟然還活著,竟然沒讓遠方的媽媽失望,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哪怕,全身最少被布帶包裹了超過七處傷口。

    三處是槍眼,鬼子的三八大蓋子彈威力的確不夠大,他運氣也很好,子彈穿過柔軟的肌肉並沒有碰到骨骼和血管,除了疼痛並沒有大量的失血,這也是他能存活下來還能繼續作戰的主因。

    還有四處傷則是因為彈片割裂或是燒傷,如果擱戰前指定包得像個粽子,妥妥重傷員,但他只能包裹起傷口繼續作戰。

    戰場上很少見到重傷員,失去行動能力的傷員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因為,沒了醫療隊和擔架隊,他們都成了戰士。

    戰場上只剩下兩種人,活人和死人。

    不想當死人,就只能繼續作戰,直到自己死去。

    幸運的是,他還活著。還能美美的吸入嚥氣,還能咳嗽,還能笑。

    “狗日的,終於堅持到天黑了,黑皮,喊一排集合,老子們要回去吃飯了。”楊四郎狠狠地抽了幾口煙之後,朝著廢墟裡喊道。

    是的,在下午的時候,楊四郎就已經升任排長了。不過這一次倒不是他戰功有多高,而是,他所在的步兵排,從排長到另外兩名比他資格老的班長,都戰死了,根據次序,只能是他這個兩天之前還是新兵蛋子擔任排長了。

    事實上,這名兩天前的新兵蛋子並不知道,在日落之後,他已經是資格最老的排長,如果連長楊松林戰死,他就會接任第7連連長。

    整個152團,自團長解固基以下,在這幾天的戰鬥中,連排級軍官戰死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如果算上遞補升職後又戰死的,那戰死率更是高得讓人心驚。這也是152團能在5000日軍的攻擊中還能堅守一個白天的主要原因,軍官都帶頭拚命,普通士兵後退者,寥寥無幾。

    就算是後退的,也沒能活著,戰場督戰隊開槍的果決甚至比日軍還要可怕,雖然最後他們也全部沖上了一線。

    “是,排長!”黑皮提著槍不知道從那個角落鑽出來。一張臉本來就黑,這會兒更是被硝煙和煙塵熏得黑乎乎的,如果不是他吱聲,這不算太深的夜色中都看不見人。

    “一排集合了,龜兒子的,都趕緊出來,老子都餓得肚皮貼到後脊樑骨了。”或許是因為太黑隱蔽性較好的緣故,黑皮身上竟然奇蹟的沒受什麼傷,中氣還挺足。

    這片街區五棟房子就屬於他們一排的陣地,下午楊四郎接任排長的時候,幾個班長還吆喝著報過各自步兵班的人數,有20好幾個,這會兒,怎麼說也還能剩下個一半人吧!十來個?

    楊四郎其實還是懷著一絲期待的,哪怕是還剩下一個步兵班呢!

    可是,楊四郎失望了。

    “龜兒子們的,排長喊集合呢!都給老子出來啥!”已經升任班長的黑皮帶著哭腔帶著慌亂顫抖的聲音在夜空裡顯得很蒼涼。

    可是,足足過了三分鐘,只有一名士兵從廢墟中爬出來,站在兩人面前。

    “龜兒子的,這不可能!”黑皮慘嚎一聲,衝入廢墟中搜尋。“你們是故意黑老子的,老子知道,跟老子開玩笑是不是,你們幾個瓜皮!莫讓老子逮到你們!”

    楊四郎拚命咳嗽著,土煙絲實在是太嗆人了,嗆出了一臉的淚水。

    他的這個步兵排,竟然,連三個步兵班長都湊不齊了。

    “狗日的,狗日的,咋都死了嘛!你們讓老子啷個辦!啷個當連長,連班長都當不得了囉!”不遠處,身為步兵連長的楊松林同樣衣衫襤褸的蹣跚著在廢墟中搜尋。

    每找到一具士兵遺體,他都要把耳朵伏在胸膛上聽上老半天,哪怕士兵的胸膛早已冰涼。只是,等待他的基本都是失望。

    他的身後,就跟著三名士兵,那是他經過兩個步兵排陣地的時候唯一找到的三人,就算加上楊四郎這邊的三個,帶上他這個連長,第7步兵連,僅餘七人,從數字上來說,真的是契合。

    不過,第7步兵連的陣地,也是白天這場攻防戰中唯一一個沒有個進行過反攻的陣地,他們一直牢牢固守著,從未丟過。

    他們的陣地前,最少躺下了超過160名鬼子。楊四郎並不知道,為了對付第7連,日軍動用了超過他們兵力近乎一倍的一個滿編步兵中隊和三挺重機槍及一門37毫米速射炮。

    最終能離開戰場的那個步兵中隊,連傷員一起,僅餘26人,其餘179人,盡皆陣亡,該步兵中隊大尉中隊長在午後就因為巨大傷亡而戰事又毫無進展在極度羞愧和自責下在戰場上就破腹自盡了。

    明明陣地上的中國人的槍聲越來越虛弱,彷彿他們只要一發力就能攻破中國人的防線,但槍聲卻從未停止過,哪怕很少,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子彈往往就能將前進中的士兵打死。

    陣地,就這樣近在咫尺,卻可望而不可得。

    但這樣一個時候,連長沒有什麼守住陣地的自豪和自傲,他只是在廢墟裡不停尋找著,尋找著一切可以喘氣的人,如果是自己人,自然是像發現了寶貝一樣手舞足蹈,是日本人,當然是用刺刀解決所有問題。

    只是,還活著的人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少。因為,希望越來越小。

    其實,這樣的戰場,在松江城內隨處可見,連長,找不著自己的排長,排長找不著自己的班長,班長,找不著自己的士兵。

    因為,全死了。

    中國軍人,在廢墟中哀慟著自己戰友的離去,日本人更是被打得血流滿面淚流不止。

    血流滿面是他們同樣受創嚴重。得益於柳川平助的慷慨,第六師團在昨夜補充了超過5000補充兵,幾乎將四個步兵聯隊給補充滿員,但這一天打下來,從兩個少將旅團長阪井德太郎和牛島滿到谷壽夫這個中將師團長看到戰報之時,都覺得天昏地轉。

    八嘎的,這一定是噩夢,是假的吧!四個步兵聯隊,輕傷不算在內,少佐級軍官戰死5人,大尉級軍官戰死12人,中尉少尉則超過40人,合計戰死4300人,重傷1700餘人,還失蹤300餘,在這樣的戰場上,失蹤就代表著死亡。而且,這還只是步兵,如果算上戰死的炮兵的話,這人數還要加上500餘人,外加一個大佐炮兵聯隊長和十幾個尉級軍官。

    第六師團兩個步兵旅團四個步兵聯隊正規步兵總共不過一萬三千來人,這一下,就少了一半,再加上前期損失還沒有補充完整的,現在谷壽夫手裡還能有5000正規步兵,就算是燒了高香了。

    這如果都算不上血流滿面,那還有什麼是血流滿面?

    血流滿面是挺疼的,但讓第六師團幾個將軍淚流滿面的是,中國人的援軍,出現了。

    整整一個步兵軍兩個步兵師兩萬餘人,從東北面狂奔而至,而且,極為神奇的在距離105榴彈炮陣地射程5里之外停住了腳步並開始挖掘野戰戰壕。更讓人痛苦的是,他們趕來的時間點真是好,正是夜幕降臨時分,火炮陣地無法前移,轟炸機無法起飛轟炸的當口。

    如果他們光是挖掘野戰陣地也就算了,谷壽夫好歹還留了3000餘預備隊,遠方還有114師團的一個步兵旅團6000餘人,9000人配合105榴彈炮以及明日可以召喚的帝國海軍轟炸機,加上還在黃浦江心中停泊的兩艘輕型驅逐艦上的艦炮,是足以在野戰中將他們擋住的。

    是的,經過鬆江一戰後,谷壽夫的驕狂早已被打進了匹眼,此時的他別說動不動就是將擊潰中國軍隊的詞掛嘴邊上,就連說擋住中國軍隊的反攻,都覺得有些心虛。

    狂妄,是自信心過度膨脹的表現,但那也是要有戰績支撐。如果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還要驕傲的說自己武力無雙,那就不是狂妄而是傻逼了。

    能成為日本陸軍戰力數一數二的師團長,谷壽夫自然不會是個傻缺,無論從情商到智商都不是。中國人的援軍就在如此湊巧的時候來臨,這讓谷壽夫心生警惕,更讓他腦海裡警鈴狂搖的是,劉浪和他麾下戰力強悍的獨立團還不知所蹤,現在沒人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帝國情報機構在松江一帶彷彿突然眼睛變瞎了。

    這意味著,“野獸上校”又八嘎的在搞事情。谷壽夫第一次感到用一萬人對付中國軍隊三萬人也不保險,如果他們晚上就對自己陣地突襲怎麼辦?雖然那個可能性很小。

    城外的兵力不足,那就只能從城內想辦法了,谷壽夫只得將城內還擁有兵力的百分之八十兵力抽出,已期先安穩渡過今天這個晚上。

    城內花費了近萬大日本帝國官兵生命換取來的陣地只能暫時性的放棄了,別看裡面還留了近千官兵在駐守,但在日軍三位將官看來,那不過是為了面子的強撐,如果中國軍隊利用晚上的時間來次反攻,幾乎注定是一場可以預見的大敗。

    他們也只能賭,賭中國軍隊受創慘痛的狀況下無力組織反攻。

    堂堂“地表最強師團”竟然落入如此境地,你說,谷壽夫如何不淚流滿面呢?

    但恐怕谷壽夫沒想到,那位野獸上校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怕的多,此時的他,已經就在距離他並不遠的地方,在第67軍的軍部裡。

    劉浪所有的作戰計畫,就在67軍所有將軍們面前,一一鋪開。

    “今夜,就是覆滅第六師團之時!”沒有多餘的話,劉浪的第一開場白,就讓在座的所有中國軍人,差點兒沒嚇到下巴頦!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7
第1566章 不瘋魔,不成活

    這句話對於67軍的一眾將領們來說,只是一種驚嚇,如果讓第六師團的將領們聽到,那就是一個大笑話了。 小 說    .

    谷壽夫雖然驕狂,但智商絕對在線,在他利用夜色將城內的近5000兵力抽出百分之八十後,他在城外就算不動用做為整個師團預備隊的114師團那個步兵旅團,僅是步兵,他手裡依然可以動用的兵力可達7000以上。

    而且,日軍一向的習慣是無論在哪裡都會修建野戰工事,一支擁有著完善野戰工事的日軍部隊,甚至敢和兵力超過自己幾倍的敵人鏖戰,這還是在沒有重炮支援的情況下。

    日軍的自信可不是光靠嘴上說,實際上他們也有這個實力。在曾經的時空中,那支孤軍深入的山崎大隊就是靠著工事,以不過600的兵力抵擋了紅色部隊未來大將一個滿編步兵旅的狂攻,最終雖然損失慘重但終究是沒有被全殲,成為紅色部隊那位個性暴烈的最高指揮官心頭永遠之殤。

    更何況,現在他們還有大半個炮兵聯隊在後方支援,雖然75野炮在白天的攻防戰中損失慘重,但12門105榴彈炮卻沒動用過,光是這12門榴彈炮就能讓一個步兵師被炸得七零八落。

    用谷壽夫的想法,如果不是夜幕降臨,他都先要用重炮找找支那援軍的麻煩,好先出一口白天在城內打得如此憋屈的惡氣再說。巷戰不是日本陸軍擅長的,但野戰,日本陸軍還真沒怕過誰。

    谷壽夫可能會想過晚上或許被支那援軍偷襲,但從未想過會有個支那將官明火執仗的在軍事地圖前大言不慚的說:“今夜,就是第六師團覆滅之時。”

    劉胖子,已經不是可怕,而是徹底瘋魔了。

    “你們,可能已經覺得我瘋魔了!”劉浪的目光在67軍一眾將領臉上滑過,臉色淡然。

    “但,你們錯了,我從未如此清醒,哪怕是在長城之戰,我決定離開羅文峪,率長城團追擊第八師團,哪怕是在晉東,我會和第17師,第129師,第3軍諸軍對日寇第20師團分割包圍並將其全殲,都沒有如此清醒過。”

    劉浪的話讓這些中將、少將們悚然一驚,他們這才想起,眼前說這個近乎是大笑話的人,是曾經親手擊潰一個日軍師團並參與全殲一個日軍師團的人,放眼全國之軍,恐怕也只有他和獨立團是連續參與這樣的兩戰的人。

    “第43軍第26師已經做到他們能做到的全部,以一師不過萬人之力在松江和日寇血戰三日夜,他們是好樣的,現在,該輪到我們了……”劉浪沒有多少豪言壯語,徑直當著一眾將軍的面說出了自己籌謀已久的作戰計畫。

    除了在第67軍臨時指揮部的幾名將軍之外,沒人知道劉浪是怎麼說服他們參與這場驚天豪賭的。是的,那是一場豪賭,本來只是做為援軍奉命固守松江城的將軍們絕沒想到他們會甫一抵達戰場就會參與一場史無前例的反攻,對日軍一個師團反攻,哪怕他們連續苦戰三日夜已經極為虛弱。

    用時任108師師長金奎壁在戰後的原話是:“利用夜間全軍對日寇已經構築完善的陣地發動突擊,劉胖子絕對是瘋了,但沒想到軍座也跟著一起瘋了,我們這些師長旅長也只能陪著一起瘋,至少,我是沒想著還能活下來的。不過,不管這一仗怎麼打,來松江之前,自軍座以下,我第67軍是已經抱定了犧牲成仁的準備的。”

    是的,劉浪最終能打動67軍這些將領們的,並不是他的作戰計畫有多完善,而是,其中的利害關係。第6師團固然現在是損失慘重,吞不下43軍更吞不下67軍和獨立團,但第6師團不過是從金山衛登陸的日軍第十軍一部,當知道松江城再來了三萬援軍,第6師團已經不可能攻克松江,那惱羞成怒之下的日軍第十軍主力還會去搞什麼迂迴包抄嗎?定然不會。

    三萬大軍在後,猶如芒刺在背。就像一個人絕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屁股對準不懷好意的對手一樣,那隨時會被人踢屁股的。

    但如果第十軍的主力回返,配合其海空實力,可能第43軍外加第67軍和獨立團三軍固守松江沒讓日軍第十軍包抄淞滬數十萬大軍的戰略目標是達到了,但徹底陷入死地的三支軍隊也徹底完蛋了。

    第三戰區給43軍抵抗日寇3日夜的軍令其實已經達成,日寇第十軍隊淞滬大軍迂迴包抄的戰略早已破產。守松江,最後結局鐵定是個死,反守為攻,也頂多是個死。

    劉浪給出的選擇題就兩個答案,一個是毫無希望,另一個卻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換成誰,都會選擇第二個。

    至於說第三條路——大傢伙兒拍拍屁股跑路,那卻是在座的諸將想都沒想過。如果跑了,東北軍的名聲就會徹底完蛋了,這對於早已因為少帥被幽禁而風雨飄搖的東北軍系統來說就是徹頭徹尾的毀滅,那後果,甚至比死還要嚴重的多。

    沒有選擇,那就只能瘋魔。

    不瘋魔,不成活!

    戰鬥,在深夜11點左右打響。

    不過,打響松江戰場第一槍的,並不是松江城周邊的平原,而在黃浦江上。

    如果說日本陸軍在陸地戰場上還遭遇了中國陸軍的頑強抵抗死傷慘重,日本海軍航空兵同樣被打得焦頭爛額,那日本海軍艦艇在淞滬一戰中卻算是順風順水,成為最悠閒的兵種。

    除了交戰初期他們被中國空軍的轟炸機轟炸過有些損失,他們在水上從未遭遇過強有力的阻擊,弱小的中國海軍最強有力的抵抗就是在長江內河的主要航道上將自己的主力艦艇自沉以阻止日本海軍大型艦艇進入內河。偶有偷襲,也是用炮艇和魚雷艇對艦艇進行騷擾式攻擊。

    黃浦江上的兩艘日軍輕型驅逐艦根本沒有對可能來自江面的威脅有任何的防備,甚至,如果有人能潛進兩艘驅逐艦30米的距離,都能聽見他們在甲板上或者艙室內飲酒歡笑的聲音。

    要知道,待遇遠比陸軍土鱉要強的多日本海軍的午餐連日本陸軍將領都羨慕,擁有清酒和牛肉對於日本海軍高級軍官來說,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但毫無警惕的日本海軍並不知道,濃濃的夜色中,已經有超過五名穿著水靠的“水鬼”正在滔滔黃浦江水中向他們靠近。

    他們,來自獨立團海軍連。

    順江長江而下的獨立團海軍連早已通過江南豐富的水系進入太湖並迂迴進入黃浦江找了處距離松江20公里外的蘆葦蕩隱藏起來。

    四艘滿員為45人的炮艇的目標就是干掉日軍在黃浦江上的兩艘輕型驅逐艦和先前第六師團在黃浦江上建好的三座浮橋,不僅是斷絕第六師團所有的後路,更是要除掉擁有兩門140可怕艦炮的威脅。

    雖然炮艇上擁有20毫米雙聯裝機關炮6門以及暴風火箭炮兩門,但總噸位不過百噸的小炮艇和擁有140艦炮做為主炮噸位超過1000噸的驅逐艦去搞炮擊對射無疑是自找死路。

    想獲得勝利,只能是靠出其不意。早在距離日艦5000米,分成兩個方向向日艦逼近的兩組炮艇編隊就放下了超過20名“水鬼”。那些要麼是在洶湧的嘉陵江上訓練出來的優秀水手,要麼,是在波濤澎湃的大海上鍛鍊過的海島原住民。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用綁著用防水布裹得緊緊的炸藥包,他們的職責,是將炸藥包粘附在浮橋和艦艇的舷甲上。

    炸藥包炸燬浮橋問題倒不是太大,但想炸鋼筋鐵骨艦艇,光是這種不過八公斤炸藥包,恐怕只是天方夜譚。

    事實上,各自潛向日軍輕型驅逐艦的五名“水鬼”攜帶的炸藥包都是經過特製的炸藥包,就像是燃燒彈一樣,它們主要是在爆炸後起到燃燒的作用,就像是在黑夜裡點燃的蠟燭,為炮擊指明方向。

    日軍的毫無警惕讓他們成功了,有超過七個炸藥包在黑夜裡轟然爆炸,但江面的風和浪出乎意料的大,獨立團研製的燃燒彈在陸地上威力不算小,可在風浪的洗禮下,僅僅微弱的燃燒了不超過10秒鐘,就熄滅了。

    那,並不足以讓炮艇上的炮手根據微弱至極的火光鎖定目標。好在,很快,就在日軍輕型艦艇的上方,各自打起七八顆火紅的信號彈,明明白白的將日軍艦艇方位顯示在2000米之外已經熄火停機了的炮艇上。

    彗星上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明白,這是最後的選擇,打出信號彈,不僅暴露了日軍艦艇的方位,同時也暴露了水中水手的位置,日軍艦艇上裝備的可怕重機槍,會斷絕他們所有的逃生之路。

    “轟轟轟!”浮橋上也各自響起了爆炸聲。

    “全艇炮火,根據信號彈指示方位,全力開火!發動機開機,向敵艦衝鋒,無撤退命令,擅離戰場者,殺!”彗星拿起通話器,向麾下的四艘炮艇發出了開火的命令。

    四艘艦艇就像是撲火的飛蛾,發動機瘋狂的咆哮著,艦艇上所有的機關炮和火箭炮全力開火,向著兩艘驚慌失措但實力遠強於他們的日軍驅逐艦衝去。

    岸上,負責向獨立團炮兵營提供火力坐標潛入城外戰場的一名陸軍中尉被江中的動靜驚動,猛然回頭,看向漆黑的江面。

    熟悉的20毫米機關炮,熟悉的火箭炮,還有那個熟悉的人,就在江面上,打響了松江之戰最後戰場的第一槍。

    一人面對300日寇都未曾驚惶過的陸軍中尉,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這世上,如果還有比你生命更重要的人,那,就是你深愛的人那!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20:48
第1567章 “煙火”絢爛

    但曾經水,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關注江面,他趴伏在費盡力氣挖掘好的防炮洞裡,輕聲對著無線通話器報告:“坐標6071,日軍步兵兵力約800人!”

    他的時間並不多,如果戰場被即將而來的炮火填滿的話,無線通話器將會受干擾嚴重,當匯報完方位後,剩下的時間,他要做的,就是將自己藏起來,藏嚴實了,別被自己人的炮給轟飛了。

    像曾經水這樣的特種兵,在這片戰場上,最少也有16人,有在今天晚上新潛入的,也有兩三天前就隱匿的。

    谷壽夫做夢也沒想到,劉浪不光是在這個他剛抵達的晚上要對他第六師團實行反擊,更是早在數日前就埋下一雙雙眼睛,將他引為重器的炮兵聯隊位置清清楚楚擺在劉浪的地圖上,包括他今晚的所有兵力部署,在中**隊突擊之前,都呈現在各部指揮官的軍令上。

    以及,獨立團炮兵營趙二狗的炮擊坐標地圖上。整個松江城外長寬各6公里的平原,早已被網格化,從日軍炮兵到步兵陣地,全在這個網格之中。

    當然了,谷壽夫沒有睡著,他被遠處黃浦江面上傳來的隱隱爆炸聲所驚動,大踏步的走出指揮部,皺著眉頭看向黃浦江方向,心裡沒來由的生起惶恐。

    “黃浦江上發生什麼事了,派人去查一查!”這也是這位日本陸軍中將一生中下達的最後一個命令。

    第六師團司令部迅速燃起的燈火將谷壽夫的身影照得很清晰,尤其是他領章上陸軍中將的金星,更是被燈光照得熠熠生輝。

    目標,在這一刻,再明顯不過。

    六百米外,一處棉花地裡,一名和土地以及雜草幾乎融為一體的士兵猛然扣動了扳機。他的槍口,已經對著這個方位長達4個小時之久,終於讓他等到了這個機會。

    獨立團第一狙擊手,在戰場上埋伏了長達四日夜,射出了第一發子彈。

    “莫小貓的槍,彈無虛發!他比我更有當狙擊手的天賦”這是劉浪對莫小貓的評價。

    莫小貓沒有辜負劉浪,一槍射完,再未看瞄準鏡一眼,掀開身上的偽裝衣,拖著槍就對一側輕吼“陳大個,撤!”

    兩人沿著棉花地向400米外他們挖掘的掩體狂奔,不是因為害怕日軍將會派出追兵對他們進行追殺,而是,自家的炮彈馬上就會光臨這塊地域。日本人沒嘗過“暴風”火箭炮的厲害,但他們見過,那完全是洗地式攻擊,炮火範圍之內,寸草不生。

    不躲進掩體,就算腦門上寫著“俺是獨立團的人”也會被炸成灰灰。

    他們的擔心是對的,事實上他們也只是見識過一門“暴風”火箭炮炮擊的威力就已經嚇得不行,但當獨立團和警衛團合計達四個火箭炮連24門火箭炮開始齊射的時候,那種毀天滅地的感覺就算是到了很多年以後他們見識了紅色部隊大炮兵政策下更可怕的炮擊演習,也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

    實在是,松江這一戰的炮擊,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了,一生都無法忘卻。

    那也是火箭炮在這個星球上第一次用於實戰,從距離戰場足有7公里的中國炮兵這裡看,是看不到炮擊效果的,他們只能看到一枚又一枚的火箭彈爭先恐後的從炮管中鑽出,帶著燦爛無比的尾焰將黑暗的夜空劃得無比凌亂。

    就算是天空上璀璨的星辰,也在明亮的尾焰下,顯得黯淡無光。

    松江城內,半閉著眼睛假寐的楊小山突然被黑皮搖醒。

    “山子,你看,那是啥子東西?”

    仰望夜空的楊小山被漫天燦爛的煙火徹底驚呆了。

    “掃把星下凡了!”楊小山只能用古老的傳言來解釋眼前的一幕。

    其實,就算是流星雨,也不足以描述此時無比壯觀的景象。24門火箭炮可都是12管,一輪齊射,就是288枚火箭彈。因為飛行動力和常規炮彈不同,火箭彈的飛行速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快,從發射到命中目標區域,差不多要飛上30秒鐘。

    所以,中日兩軍有幸看到了這一幕奇景。

    滿天星光,盡皆黯淡,唯有漫天煙火燦爛。

    隨之而來的,是火箭彈命中的隆隆爆炸聲,衝天的火光,就算是隔了不知幾千米,也映紅了躲在廢墟中楊小山和一幫呆若木雞士兵的臉。

    “這是……”

    “這是我軍的炮彈!”

    “援軍,到了嗎?”

    “這是,要反擊了嗎?”

    士兵們的臉是被映紅的,但眼,也忍不住紅了。

    是因為己方反擊的炮火而激動嗎?不是,是因為懷念啊!多少兄弟,沒有撐到看到勝利曙光的這一刻啊!

    “龜兒子的劉浪!他真的有重炮!”站在已經被炮火炸得搖搖欲墜的軍部指揮部大樓裡的陸軍中將仰望著夜空,同樣張口結舌。

    “命令!全軍集結,不管伙伕還是馬伕,只要還是軍人,就跟著老子一起上戰場,不管輕傷重傷,只要還能拿得動槍還能走路還是帶把的,就跟著老子一起上戰場。不管東西南北四城那一城,哪裡有日軍,就給老子殺向哪裡。司號員,給老子吹衝鋒號!”在轟隆隆的爆炸聲傳來之後,陸軍中將的眼也紅了,下達了全軍動員令。

    整個43軍殘軍近5000人,從廢墟裡爬出,在隆隆的炮聲中,在他們軍長親自吹響的衝鋒號中,向城區內所有的日軍,發起了最後的進攻。

    距離日軍陣地五公里之外,獨立團的車隊已經全部集結完畢,他們將做為全軍箭頭向日軍陣地展開突擊。

    這也是東方這片土地上,第一次不算是裝甲集群突進的裝甲突擊。他們的“裝甲集群”對比日後縱橫大陸的第三帝國龐大的裝甲洪流無比簡陋,絕大多數,都只是由不過是加固了鋼板的汽車組成的。

    但論其作戰精神,舉世無匹!

    做為箭頭中的箭頭,劉浪站在一輛坦克上,只說了一句話“全軍跟著我,前進!”

    自此,獨立團之軍人,無論是那一級軍官,於作戰之時,只是一句話:“全軍跟著我,前進!”

    有如此之長官,死,又有何懼?

    而劉浪回眸之時,看著數千軍人義無反顧的跟著自己,堅定的邁向戰場之時,何嘗不是想著,有這樣的士兵,死,又有何懼?

    為國為民,馬革裹尸而已!這是這個時代的軍人們,用行動向他們的誓言做出的最真實鑑證。

    “裝甲”洪流之後,是67軍兩個步兵師兩萬餘人,和第43軍一樣,從將軍到士兵,無論廚子還是馬伕,全部提上槍,脖子上繫著紅色絲帶,胳膊上綁著白色毛巾,既是星光中辨別敵我的標誌。

    亦是,死戰的標誌。

    此戰,不成功,便成仁。

    如果,真的要犧牲,那,就犧牲在向前衝鋒的戰場上。

    就算倒下,也要向前,我的嘴唇,也要親吻祖國的土地。

    偉大的一戰,就此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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