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09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1 15:34
第1000章 嚴嵩選婚(上)
               
    國子監下學了,一群無心向學的紈袴率先搶門而出,其中便包括了禮部郎中嚴嵩之子嚴世蕃。

    話說嚴世蕃這貨無疑是個聰明人,倘若肯在學業上下一番苦功夫,想必中個進士並不難,但是這貨鬼聰明一大把,就是無意科舉,整天跟著一群紈袴混日子,估計跟天生獨目有關,有點自暴自棄的味道。

    嚴嵩此人在史書上的評價很差,不過有一點卻是為世人所稱道的,那就是十分疼老婆,一生只娶一個,沒有納妾,即使當了內閣首輔,位極人臣,依舊與原配妻子相敬如賓。

    最難得的是,嚴嵩之妻歐陽氏據說比嚴嵩還大一歲,由於得過天花,所以滿臉麻子,十分醜陋,但嚴嵩並沒有嫌棄,與之相守到老。歐陽氏共為嚴嵩生下兩女一兒,所以嚴世蕃是獨子,嚴嵩對他是寵溺非常,即使兒子無心向學,得過且過,亦聽之任之。

    今年二月份的會試,嚴世蕃也落場參加了,毫無意外的名落孫山了,不過這貨卻絲毫也不在意,依舊該吃的吃,該玩的玩,而且,近日嚴世蕃還過得十分風光,皆因他老子嚴嵩被太后欽命為選婚使,負責給永福公主選婚。

    大明的公主雖然不值錢,有志仕途的才俊都瞧不上眼,但是稀罕的人卻也不少,畢竟這可是一條翻身步入上層社會的捷徑,所以這段時間跑來巴結他嚴世蕃的人也著實不少。

    前面便提到過,嚴世蕃這貨十分貪財,所以對那些跑來巴結他的人都是來者不拒,並趁機撈了一大把。而嚴嵩對兒子這種行為不但不反對,反而默許,甚至是有求必應。

    「德球兄請留步!」

    嚴世蕃剛走出國子監大門沒多遠便被人叫住,回頭一看,發現正是李純,立即滿臉堆笑地道:「原來是守義兄啊,嘿嘿,聽說守義兄已經進入複選,可喜可賀啊,日後若當了駙馬爺,可別忘了咱們這些同窗啊。」

    嚴世蕃身邊的紈袴死黨也笑嘻嘻地向李純道賀,不過眼神中卻是難掩鄙夷之色,他們雖然是紈袴,但並不妨礙他們鄙視娶公主吃軟飯的小白臉。

    李純,表字守義,浙江慈溪人,生得面如冠玉,十分之英俊,年前「捐」給嚴世蕃兩千石白米,後者便動用了其父嚴嵩的關係,幫助李純入讀了國子監,所以現在李純便由商賈之子,搖身一變,變成了國子監生,國立大學的名牌大學生。

    李純此刻身穿月一套白色的襦衫,頭戴四方平定巾,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子儒雅的味道,對一眾紈袴的流露出來的鄙夷若無睹,微笑道:「承諸位同窗吉言,到時李純定然下貼宴請諸位,還望諸位賞臉。」

    此言一出,一眾紈袴頓時不爽了,他們雖然不屑娶公主,但是李純此時分明已經把公主當成了囊中之物,委實太囂張了。

    「李守義,咱們只是隨便恭維幾句,你小子就把自己當根蔥了?小爺聽說進入複選的才俊多達百人,駙馬爺未必會是你。」有人冷笑道。

    「李純,你小子雖然人模狗樣的,但是了出身太過卑賤了,不過是個商賈之後,太后能看得上眼就奇了。」

    「嘿,李守義這小子要是能選上駙馬,本小爺當眾表演吃屎!」

    一眾紈袴都是無法無天之輩,說話自然毫無顧忌,紛紛出言嘲諷,越說越是難聽。李純卻是神色平靜,似乎絲毫不以為意,表現出極好的涵養。

    嚴世蕃眼珠一轉,把李純拉到一旁,熱情地道:「這幫傢伙向來口臭難聞,守義兄不必介懷,不知守義兄叫住在下何事?」

    李純微笑道:「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家父想請德球兄喝杯酒聊表謝意。」

    嚴世蕃頓時會意,搓著肥手嘿笑道:「令尊太客氣了,卻之不恭啊。」

    上次幫助李純進國子監賺了兩千多兩銀子,這段時間李純時有請客,嚴世蕃也撈了不少好處,此時聽聞李純之父相邀,嚴世蕃這貨的心思馬上活泛起來,據說李父是做漕運生意的,家資豐厚啊,兒子出手闊綽,老子定然更加土豪,大有錢圖啊!

    李純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鄙夷,微笑道:「擇日不如撞日,德球兄請!」

    嚴世嵩倒也爽快,立即推了那幫紈袴的飯局,然後便跟著李純屁顛屁顛地離開了。

    李純帶著嚴世嵩來到百順胡同的偎翠樓前,後者一見頓時眼前一亮,肥臉紅光煜煜。

    李純見狀自然明白來對地方了,微笑道:「德球兄請,家父已在三樓雅間等候。」

    偎翠樓是整個京城消費最貴的青樓,嚴世蕃這貨以前便經常跟著郭守乾這些頂級紈褲子弟跑來這裡蹭吃蹭喝蹭女人。不過,自從郭守乾張瑞這些紈袴倒台後,嚴世蕃已經很久沒來偎翠樓了,當下便迫不及待地舉步行了進去。

    李純笑吟吟地跟在後面,正要邁進偎翠樓的門檻,卻忽然似有警覺地轉頭掃視了一眼街上,不過很快又神色自若地舉步進了偎翠樓。

    片刻之後,街上一處面檔後轉出來兩個人,這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便若無其事地分開而行,待到走遠了便又聚在了一起,只聽其中一人低聲道:「嘿嘿,有權不用,過時作廢啊,這段時間嚴嵩父子藉著為公主選婚斂了不少財物,剛才那個書生估計又是送銀子走後門的。」

    「老畢,你說那個書生剛才是不是發現咱們了?」另一人卻是猶疑地道。

    「絕對不可能,咱們可是老鳥,若是讓一個酸子發現,咱們也不用在錦衣衛混嘍。」

    「說的也是,老謝,那咱們要不要摸一摸那書生的底細?」

    「自然是要的,鎮撫大人說了,但凡找嚴嵩父子行賄的都得記錄下來,姓名、住址、背景統統不能少。」

    「老謝,你說鎮撫大人為何要挖嚴嵩的黑料?」

    那名叫老謝的錦衣衛密探低聲反問道:「金千戶是如何坐上北鎮撫衙司鎮撫使的位置的?」

    老畢低聲答道:「自然是靖海侯爺的提攜了。」

    「這不就結了,金(彪)鎮撫是靖海侯的人,挖嚴嵩的黑料不是很正常嗎!」

    「說的也是,嚴嵩當初依附張璁彈劾靖海侯,靖海侯又豈會饒過他。」

    「所以說呀,別看嚴嵩現在當選婚使很風光,很快就要倒霉了,靖海侯爺又豈是好得罪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1 15:34
第1001章 嚴嵩選婚(中)
               
    在偎翠樓的三樓雅間,嚴世蕃見到了李純的父親李炳財。這位李員外約莫四十許歲,頭戴一頂四方六合統一帽,身穿灰黑色的闊袖長衫,十足一副生意人的打扮,五短身材,面皺腮陷,天生一張阿婆臉,實在難以想像這副尊容竟然生出李純這樣英俊帥氣的兒子,端的是歹竹出好筍了。

    嚴世蕃自己就是天生獨目,所以對阿婆臉的李員外並不排斥,反而有點「惺惺相識」的味道,所以兩人相談甚歡。不得不說,嚴世蕃這貨交際方面確有一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拍馬屁說漂亮話,總能讓人如沐春風。

    接近飯局的尾聲,李炳財十分熱情地塞給嚴世蕃一封「大紅包」,裡面是一份薄薄的禮單,嚴世蕃打開瞄了一眼,頓時愉快地揣入了懷中,態度更加熱情了。

    飯局又持續了半炷香,將近天黑才散場,嚴胖子酒足飯飽,走路都一搖三晃的,估計是喝多了,李員外十分貼心地叫來了偎翠樓的媽媽,給嚴世蕃開了房間,又請了兩名粉頭伺候著。

    眼見著嚴世蕃被兩名龜公扶了出去,李炳財便上前把雅間的門關好,走回李純旁邊站著,竟是一副畢公畢敬的畏懼模樣,哪裡像是李純的老子,說是下人還差不多。

    「二少主通第二輪複選應該沒有問題了吧。」李炳財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

    李純正把玩著一枚黃澄澄的銅錢,那銅錢在指縫間快速地翻滾,恰似一道黃光,讓人眼花繚亂,他一邊把玩著銅錢,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嚴世蕃這小子雖然貪財好色,但還是挺講信用的,收了好處自然會把事情辦好,所以本少主通過複選是必然的。」

    李炳財連忙道:「如此恭喜少主,賀喜少主。」

    李純輕輕一夾,那枚高速翻滾的銅錢便穩穩地夾在了指縫間,淡道:「慢來,過了複選,還有再選和終選。」

    李炳財神色有些不自然,不過嘴上卻道:「那屬下再籌借些錢財來打點。」

    「李員外似乎不怎麼樂意啊。」李純目光平靜地瞥了李炳財一眼,後者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連忙低下頭道:「屬下不敢,能為少主辦事,是屬下莫大的榮幸,屬下全家老少的性命都可以奉獻給聖教,些許錢財又算得了什麼。」

    李純滿意地點了點頭,拍拍李炳財的肩頭道:「很好,待本少主當上了駙馬,少不了你的賞賜,他日家父若坐了江山,你李炳財就是開國元勛,福澤後人。」

    李炳財連忙「感激涕零」地道:「謝少主,屬下一定盡心盡力協助少主。」

    李純嗯了一聲,話鋒一轉道:「剛才在大街上似乎有人跟蹤本少,你平時注意些,浙江慈溪那邊記得安排好,想必朝廷會派人核實身份,絕對不得出現任何紕漏,否則……本少主要遠走高飛容易,但你老家的妻子族親卻是在劫難逃。」

    李炳財臉色刷的白了,心膽俱顫,吃吃地道:「二少主放心,屬下都安排好了,絕對不會出紕漏的,少主的身份經得起查驗。」

    李純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淡道:「去吧,記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少說話多做事。」

    李炳財唯唯諾諾地點頭答應,然後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雅間,當他關上了雅間的門,這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一臉苦逼順著樓梯下樓去。

    第二日差不多中午,嚴世蕃這些才離開了偎翠樓,走之前還順便吃了頓午飯,反正有人賣單,有便宜不佔白不佔。

    嚴世蕃這貨離開了偎翠樓後也不回國子監了,徑直便回了家,在丫環的服侍下洗了個澡,然後回房接著睡,昨晚在兩名粉頭身上接連折騰,嚴胖子可累壞了,到現在還沒完全恢復過來。

    嚴世蕃一覺睡到了傍晚,直至下人叫他吃晚飯才醒來,這時嚴嵩也下班回到家了。嚴世蕃有兩個姐姐,但都出嫁了,而他還沒娶親,所以平時家裡都是三口人吃飯。

    此時,嚴嵩、歐陽氏、嚴世蕃三人正在飯廳中一起吃飯。嚴嵩瞥了一眼還睡眼忪惺的兒子,皺了皺眉道:「今天沒去國子監上學。」

    嚴世蕃神色輕鬆地道:「昨晚有人請吃酒,吃醉了,今天沒去上學!」

    歐陽氏連忙給兒子夾了一塊紅燒肉,寵溺地道:「不去就不去吧,一天半天有什麼打緊的,不過我兒須知道,酒不能喝太多,傷身!」

    嚴世蕃反手便給老娘夾了一隻雞腿,連連點頭道:「娘親,孩兒知道了。」

    歐陽氏頓時樂呵呵的,朝丈夫使了個眼色道:「我兒天資聰敏,就是無意功名而已,要不然狀元也是手到擒來,只不過一天不去上學而已,你這老頭子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的,至於麼?」

    嚴嵩苦笑著搖了搖頭,連忙向夫人告罪。嚴世蕃嘿嘿一笑,從懷中取了那份禮單遞給歐陽氏,問道:「娘親,東西送來了沒?」

    歐陽氏接過禮單掃了一眼,點頭道:「昨晚便送來了,話說這個李員外什麼來頭,出手如此闊綽。」

    嚴嵩從歐陽氏手中拿過禮單,不由嚇了一跳,禮單不長,但都是些價值高的玩意,估計值兩三千兩之多,不由有些忐忑道:「東樓小兒,不過是一個複選的名額而已,咱們收人家如此重禮,恐怕不妥吧。」

    嚴世蕃不以為然地道:「才幾千兩銀子算得了啥,人家既然敢送,就覺得值這個價。」

    嚴嵩捋了捋鬍子,有點不放心地問:「這個李員外的兒子長相如何?要是歪瓜裂棗,還是把銀子退回給人家吧。」

    嚴嵩也愛財,要不然即使再寵溺兒子,也不會放任他這樣胡來,畢竟給公主選婚可不是鬧著玩的,初選的時侯人多無所謂,但複選只選五十人,人少了自然明顯,要是有幾個相貌醜陋,又或者缺胳膊少腿的夾雜在裡面,被司禮監或禮部的官員發覺,傳到太后和皇上那裡,自己這個選婚使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嚴世蕃大口吃著紅燒肉,擺了擺手道:「爹放心吧,那人你也見過,叫李純,英俊著呢,容貌和氣質都不比靖海侯徐晉差,嘿嘿,估計永福公主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小白臉。兒子我又不是白痴,歪瓜裂棗缺膊胳少腿的,給再多銀子也不會接。」

    嚴嵩聞言放下心來,那個李純他也見過,之前就是他出面幫李純進入國子監讀書的,確是個挺英俊帥氣的小夥,既然如此,自然就沒問題了,這小子即使不送禮都能過複選。

    「對了爹,我這裡還有一份名單!」嚴世蕃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了嚴嵩,大言不慚地道:「這些都是給了銀子的,按給銀子多少分先後,爹你自己酌情著辦呢。」

    嚴嵩接過紙條一看,差點就要拍桌子了,不過吃了歐陽氏一記瞪眼,頓時便偃旗息鼓了,神色悻悻的。

    原來嚴世蕃這張紙條上竟然寫了十個名字,加上李純就是十一人,要知道複選統共才選五十人,嚴世蕃便要了十一個名額,而嚴嵩自己手頭上也有幾個份量重的需要通融,實在不好安排啊!

    嚴世蕃卻是不管,繼續大塊剁頤,讓他老子自己頭疼去。

    歐陽氏雖然寵溺兒子,但也不會拿丈夫的仕途開玩笑,低聲問:「老頭子,怎麼了?不好安排嗎?」

    嚴嵩點了點頭,歐陽氏連忙轉頭對嚴世蕃道:「兒子減一半吧,你爹也不好啊,回頭把銀子退還給人家。」

    嚴世蕃聳了聳肩道:「退銀子事小,只怕人家會不樂意啊,而且你讓兒子以後臉面往哪擱?」

    「說的也是,要不是老頭子你擔帶一下?」歐陽氏轉頭望著丈夫道。

    嚴嵩只得咬了咬牙,沉聲道:「到此為止,下不為例。」

    嚴世蕃笑嘻嘻地道:「知道了爹,孩兒有分寸,複選五十人,安排十幾個完全沒問題,更何況孩兒揀的這些人都不差,別人也難以詬病。」

    「為娘就知道我兒機靈著呢!」歐陽氏欣悅地笑道。

    嚴嵩無奈地把紙條折起來放入懷中,明天就要進行複選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2:16
第1002章 嚴嵩選婚(下)
               
    大明的公主選婚主要分成四個步驟,分別是初選、複選、再選和終選。為防止外戚干政,大明規定駙馬不得入朝為官,即使封個駙馬都尉也是沒實權的虛職,所以有志於仕途的青年才俊均不願意娶公主,但是願意娶公主的人卻也不少,譬如這次報名參加初選的適齡男子便多達三千人。

    三千人參加初選,最後通過,成功獲得複選資格的僅得五十人而已,比例達60:1,所以想當選駙馬,最終抱得美人歸,其實並沒那麼容易。

    複選是從通過初選的五十人中選出二十五人,陶汰率也達到50%,然後是再選,最後會只得五人通過,進入終選環節。終選的時候,太后、皇上,以及皇宮的妃嬪都會參與評審,最終決定公主花落誰家。

    嘉靖五年四月十五日,複選的結果出爐了,竟然共有三十人入選,比預定中要多了五人,選婚使嚴嵩給出的解釋是這三十人都很優秀,實在難以割捨,於是便糾膽額外增加了五個名額。

    雖然增加了五個名額,但並不是終選,委實無傷大雅,所以嚴嵩把名單報上去後,禮部順利地通過了,皇上和太后也沒意見,畢竟多五個人意味著選擇更多,也體現出嚴嵩這個選婚使確實盡心盡責了。

    為此,太后還下懿旨褒獎了嚴嵩一番,著實讓嚴大人風光了一把。

    四月十八日,禮部尚書羅欽順、禮部郎中嚴嵩,會同司禮監掌印太監畢春,一道將通過複選的三十名青年才俊的名單以及檔案呈送給太后親自過目。

    且說羅欽順、嚴嵩、畢春三人來到了慈寧宮,但見蔣太后居中而坐,旁邊是吳皇后、淑妃和德妃,兩位公主估計是避諱,所以並不在場,不過下首一側卻多了個人。只見此人一身道袍,髮束道髻,面色紅潤,頜下三縷長鬚烏黑飄逸,看上去仙風道骨,赫然正是那個秉一道長陶仲文。

    話說這位秉一道長現在可風光了,由於獻上丹藥治好了蔣太后失眠的毛病,他的丹藥還助皇上雄風大振,一舉播下龍種,所以深得蔣太后的寵信,皇上還冊封他為秉一真人,賜宮中行走,甚至在京郊為其修建道觀。

    所以陶道長現在可是皇宮的座上賓,此時出現在慈寧宮中並不出奇。

    言歸正轉,且說嚴嵩三人叩拜完太后和皇后之後,恭敬地將三十名青年才俊的名單逞了上去,讓蔣太后親自過目。

    蔣太后從老太監胡大海的手中接過名冊仔細地翻閱了一遍,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果然都是些青年才俊,嚴大人辛苦了。」

    嚴嵩激動得老臉微紅,連忙道:「太后言重了,這是微臣應該做的,自太后欽命微臣為選婚使,微臣絲毫不敢有所懈怠,唯恐辜負了太后的信任。」

    蔣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卻突然話鋒一轉,指著名冊上一人道:「這個叫吳晴的名字不太好,公主又豈能嫁給無情無義之人呢,還有這個戴春寅的,大蠢人,名字委實不中聽,去掉吧!」

    四周的宮女太監,就連一直繃著臉故作嚴肅的吳皇后都有些忍俊不禁了。嚴嵩不由冒了一身冷汗,連連告罪道:「是微臣疏忽了,請太后責罰。」

    「責罰就不必了,倒是哀家有點雞蛋裡挑骨頭了。」蔣太后微笑著,隨手便將吳晴和戴春人兩人的檔案剔除出來放到一邊,可憐兩位仁兄好不容易過了複選,卻因為名字被刷下來了。

    蔣太后又翻了一遍名冊,總算沒再說什麼,嚴嵩不由暗鬆了口氣。

    老太監胡大海把蔣太后翻閱過的名冊整理好捧在手上,而蔣太后卻轉向下手的道士陶仲文道:「本來合八字的事應該交給欽天監的,但是秉一真人道行高深,倒是有勞真人幫忙合一合八字,挑選出這些名冊當中,八字與永福公主相合的青年才俊。」

    此言一出,禮部尚書羅欽順和嚴嵩都愕了一下,繼續訝然地望向道士陶仲文,本來合八字的工作向來是欽天監負責的,現在太后竟然交給了秉一道長,可見對此人的寵信。

    所謂的合八字,就是測算男女之間的命理是否相合,能相合就最好了,即使不能相合,絕對不要相剋,因為兩個命理相剋的人是不能結成夫妻的。

    再選的重要一環就是合八字,但凡八字與永福公主相剋的都會去掉,這樣便淘汰一部份人,最後再進行多方面比較,然後選出五人進入最後的選婚環節——終選。

    也就是說,目前已經算是進行第三輪的再選了,而太后把決定權交到了陶仲文這個道士的手中。

    陶仲文眼底閃過一抹隱晦的喜色,嘴上卻是推辭道:「感謝太后厚愛,只是貧道越俎代庖只怕不妥,此事還是按規矩由欽天監來辦吧。」

    蔣太后顯然心意已決,堅持道:「秉一真人萬勿推辭!」

    陶仲文最後只好「勉為其難」地道:「既然如此,貧道卻之不恭,只是合八字頗為耗費精氣神,懇請太后給貧道五天時間。」

    「自無不可,有勞秉一道長了!」蔣太后笑吟吟地道。

    於是,老太監胡大海便把那一沓入選名冊給了陶仲文,後者鄭重地接過,然後交給身後的道童。

    現在沒有羅欽順和嚴嵩什麼事了,兩人倒也識趣,主動向蔣太后告辭出宮去,待陶仲文合完八字,拿到名單後再繼續接下來的選婚工作。

    半個時辰後,道士陶仲文也告辭離開了慈寧宮,準備離開皇宮回道觀,結果剛行到西華門附近便被一名宮女追上了。

    「秉一真人請留步!」宮女氣喘吁吁地叫道。

    陶仲文轉身一看,認出是吳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屏兒,不由心中一動,微笑道:「屏兒姑娘叫住貧道何事?」

    宮女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皇后請秉一真人到坤寧宮一趟,有些事想向真人請教。」

    陶仲文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既然如此,有勞屏兒姑娘帶路。」

    於是乎,宮女便帶著陶仲文往坤寧宮而去,道童捧著那沓名單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2:16
第1003章 李大義的陰險
               
    坤寧宮中,吳皇后有些焦急地等待著,約莫半炷香後,宮女屏兒走了進來,稟報導:「皇后娘娘,秉一真人在外面侯見。」

    吳皇后迫不及待地道:「快請真人進來說話。」

    稍傾,陶仲文便被帶了進來,只見陶道長長鬚飄飄,道袍獵獵,一派高人風範,拂塵一抖,稽首行禮道:「貧道參見皇后。」

    「真人免禮,賜坐!」吳皇后連忙道。

    陶仲文也不客氣,在座位上坐下,自有宮人奉上了極品茶水。眼見著吳皇后屏退左右,陶仲文輕抿了一口茶水,道:「不知皇后娘娘召見貧道,所為何事?」

    吳皇后猶豫了一下,取出一隻瓷瓶問道:「不知真人還記不記得這樣東西?」

    陶仲文目光一閃,不動聲色地道:「自然認得,這是貧道年前獻給皇后娘娘的先天玉粉丸。」

    吳皇后蹙眉起柳眉,有些不悅地道:「本宮已經按照真人所囑,將七粒先天玉粉丸都吃完了,為何未能懷上龍種,而淑妃卻懷上了?」

    陶仲文不慌不忙地道:「皇后稍安勿躁,貧道早就說過三分人力,七分天定,這種事可不能打包票的。」

    吳皇后面色一沉,想發作又發作不得,陶仲文之前確實這樣說過,而偏偏淑妃這狐媚子卻懷上了,證明陶仲文的丹藥確實有用。

    陶仲文眼珠一轉道:「貧道觀皇后的氣色,體內的陰氣已經完全驅除了,是不是皇上幸臨坤寧宮的次數較少的緣故?」

    吳皇后臉色一紅,頓時作不得聲,她是自家知自家事,雖然近日皇上寵幸自己的次數確實比以往多了,但也多不了多少。

    陶仲文輕咳了一聲道:「貧道這裡還有一瓶先天純陽丸,若是皇上幸臨坤寧宮,皇后可勸皇上服下,必有助益。」

    皇后不由大喜,連忙接過陶仲文手中的瓷瓶道:「謝過真人贈的丹藥。」

    陶仲文捋鬚微笑道:「貧道還是那句話,三分人力,七分天定,丹藥再是靈妙也只是輔助之物罷了。另外,皇后與皇上行魚水之歡時……咳,大可放開些,把皇上侍候好了,自然就會來得勤,道理就好比那酒樓的食客,菜餚合了胃口,自然還會回頭。」

    陶仲文這話說得已經很露骨了,皇后不由大羞,若是以往早命人叉出去打了,但此時只覺有理,只是尷尬地點了點頭道:「謝真人指點。」

    陶仲文哈哈一笑道:「皇后娘娘若沒其他事,貧道便告辭了。」

    吳皇后連忙喚道:「屏兒,給真人賜十兩金子,送出宮去。」

    陶仲文也不推辭,收了十兩金子便優哉悠哉的出了皇宮。

    ……

    白雲觀。

    李大義從陶仲文手中接過那一沓青年才俊的名冊,很快就從其中翻出了「李純」那一份,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蔣太后這老虔婆竟然讓你來合八字,這分明是要招本少主為女婿啊,哈哈!」

    陶仲文微笑道:「蔣太后令貧道合八字,實在了出乎所料,恭喜少主,賀喜少主,進入終選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可不是,蔣太后現在等於把再選的決定權交給了陶仲文,只要陶仲文大吹特吹一番李純的八字與永福公主是如何的契合,李純進入終選環節是絕對的,而且最後被選中為駙馬的概率也更高。

    李大義對自己化身為「李純」的長相氣質還是相當自信的,只要進入終選環節,他很有信心被太后相中,當然,有了陶仲文這個「內應」,那就更加容易了。

    陶仲文眼珠一轉道:「少主,要不貧道趁機把那幾個構成威脅的青年才俊踢走?」

    李大義沉吟了一下,搖頭道:「不必了,你還是如實去合八字吧,估計最後結果出來,禮部也會拿到欽天監覆核,若動的手腳太明顯,恐怕會生出意外來。」

    陶仲文點了點頭恭維道:「少主英明,對了,出宮之前,吳皇后還偷偷召見了貧道。」

    李大義目光一閃,賤笑道:「吳皇召見你作甚,莫不成生不出兒子來,想找你代勞?」

    陶仲文微不可察了皺了皺眉,二少主各方面都十分優秀,就是於女色方面太過了,須知色字頭上一把刀,少主若不改正,遲早會在這上面吃虧。

    「二少主說笑了,不過,吳皇后確是為懷不上龍種而著急!」陶仲文答道。

    李大義邪邪一笑道:「你怎麼幫她?」

    「貧道給了他一瓶先天純陽丸。」陶仲文如實答道。

    李大義皺眉道:「陶護法,你這先天純陽丸真的有效?」

    陶仲文哂然道:「不過是摻了些助興藥物罷了。」

    「那就奇了,為何嘉靖小兒成婚四年都拉不出個蛋來,結果吃了你的先天純陽丸不久,就把淑妃的肚子給搞大了?」

    陶仲文攤了攤手道:「貧道也是不明所以,只能歸咎為天意吧,天意讓大明滅亡。」

    李大義目光一閃,嘿笑道:「說的也是,要是淑妃不懷上,太后又豈會如此信任你,今天也不會讓你來合八字。嘿嘿,只要本少主當了駙馬,到時再跟徐晉和嘉獎慢慢玩,待父親從塞外起兵歸來,大明將是我李家的天下……咳咳咳!」

    李大義估計是太過激動了,突然面色一紅,劇烈地咳嗽起來。陶仲文連忙掏出一顆藥丸讓李大義服下,又替其推宮行氣,後者才漸漸恢復了平靜。

    原來李大義之前偷襲徐府,被趙大頭從背後打了一槍,雖然鉛彈取出來了,但卻傷了肺經,自始留下了病根,只要太過激動就會牽動暗疾,咳嗽不止,嘗試了很多方法都沒能治癒。

    李大義撫著難受的胸口,恨聲道:「徐晉,神機營,這筆賬老子遲早會跟你們清算。」

    李大義說完便從懷中取出一條散發著幽香的手串,遞給陶仲文,陰笑道:「這玩意泡過麝香,你送給吳皇后,讓她平時多點去找淑妃談心。」

    陶仲文心中一凜,接過那條手串道:「是,少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02:17
第1004章 你爭我奪
               
    嘉靖五年四月二十四日,秉一真人陶仲文再度入宮向蔣太后交差了。在慈寧宮的大殿中,蔣太后接見了陶仲文,吳皇后和德妃同樣在場,不過懷有身孕的淑妃今日卻不在,據稱是身體不適,太后特許她不用前來慈寧宮請安。

    今日淑妃不來,永淳公主倒是來了,這妮子眼珠骨碌碌的,一直往陶仲文手中捧著的那一沓名冊瞄去,活像一隻惦記著樹上烏鴉嘴裡的肉的小狐狸。

    「貧道參見太后!」

    「微臣參見太后!」

    陶仲文把拂塵一甩,稽首行禮,作為御封的真人,見到皇上都不用跪,在太後面前自然也不用跪,反觀旁邊的禮部尚書羅欽順,還有禮部郎中嚴嵩都得老老實實地行跪禮。

    蔣太后笑吟吟地道:「秉一真人免禮,羅大人嚴大人平身。」

    待羅欽臣和嚴嵩兩人站起來,陶仲文便把捧著的名冊逞上道:「貧道幸不辱命,已經合過八字,此處二十八份名冊當中,有八人與永福公主殿下八字相沖,另有八人相輔,十二人無礙。」

    所謂八字相沖即八字不合,那八個倒霉蛋自然不適合當永福公主的駙馬了,將被刷下來;而八字相輔即是與永福公主八字相契合,大吉大利;而八字無礙呢,就是既不契合,也不相沖,不凶不吉。

    總而言之,通過合八字這個環節,有八名候選的青年才俊被淘汰了,僅剩二十人入圍,而剩下來的二十人當中,又只得八名候選者的八字與公主契合,永福公主的駙馬很大概率會在這八個候選者當中誕生。

    當然,那十二名八字無礙的候選者也不是沒有機會,假如他們其他方面的條件足夠優秀,甚至是一騎絕塵,還是有機會進入終選,最終抱得美人歸的,但是概率要低很多。

    老太監胡大海從陶仲文手中接過那沓名冊,八字相沖的八份名冊直接就挑出來扔掉了,剩下的二十份分成兩沓轉逞給太后,一沓是八字相輔的,一沓是八字無礙的。

    蔣太后首先接過那沓八字相輔的名冊,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旁邊的淑妃和德妃都下意識地抻長了脖子偷看,永淳公主坐得有點遠,不過這妮子大大方方地站起來,然後輕手輕腳地行到母后的身側觀看。

    無論是普通人家,還是帝皇之家,似乎對老幺都特別寬容,蔣太后並沒有責備永淳公主失禮,只是白了她一眼便默許了。

    「李純,表字守義,年二十,浙江寧波府慈溪人氏,國子監生,劍眉朗目,齒白唇紅,相貌風儀俱佳,身高……」永淳公主默唸著,不知不覺就小聲地念了出來,頓時吃了蔣太后一記警告的眼神。

    旁邊的吳皇后也暗暗露出鄙夷之色,顯然不喜永淳公主的失儀,不過,吳皇后也深知自己在太后心目中的份量遠不及永淳公主,倒是不敢出言斥責。

    永淳公主摀住小嘴吐了吐舌頭,識趣地閉上了嘴,眼珠卻是骨碌碌的轉,這個李純的名字聽著不錯,相貌似乎也十分英俊,還是國子監生,定是個英俊年輕的書生,跟徐晉同一個類型,說不定永福姐姐會喜歡啊。

    古代可沒有照片什麼的,而找畫師畫像又太麻煩,所以,大多時候都是通過文字來描述某人的體貌特徵,譬如科舉考試便是如此,監考官便通過文字描述來辨認參考者,如果參考者的體貌特徵與描述不附,則有可能是冒名頂替的,需要進一步核實。

    蔣太后閱完李純的檔案後似乎十分滿意,問道:「秉一真人,這個李純的八字如何?」

    陶仲文捋著鬍子振振有詞地道:「李純是xx年xx月xx日xx時辰生人,四柱平衡,五行不缺,命中富貴不可言,命相屬水,水生木,而永福公主屬木命,二者相輔相承,相得益彰,乃天作之合也!」

    蔣太后聞言樂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道:「甚好甚好!」

    嚴嵩和禮部尚書羅欽順對視一眼,經陶仲文如此一說,這個李純進入終選是鐵定的了,只是不知這位的八字是否真如陶仲文所講,與永福公主的八字高度契合呢?

    嚴嵩對此便深表懷疑,因為李純此人已經連續幾次向他兒子嚴世蕃行賄了,所以他懷疑陶仲文也收了李純的好處,所以才在太後面前使勁替他吹噓的。

    「嚴大人是選婚使,你覺得李純此人如何?」蔣太后顯然對這位李純上心了,轉而向嚴嵩問道。

    嚴嵩雖然心目中另有人選,但他是個慣會見風使舵之人,陶仲文深得太后寵信,他自然不會傻到去駁陶仲文的面子,於是恭謹地道:「回太后,李純表字守義,浙江寧波府慈溪人,據微臣瞭解,此人聰敏好學,如今在國子監中讀書,而且此子恭謙孝悌,儀表堂堂,氣質儒雅,確是一位難得的青年才俊。」

    蔣太后聞言更為滿意了,點頭道:「甚好甚好,如此才俊,哀家倒是真想見上一見。」

    陶仲文眼底閃過一抹喜色,蔣太后此言一出便意味著李純肯定進入終選了,佔據終選五個名額中的一個。

    然而這時,一把不和諧的聲音卻出現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畢春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后,這個李純確是個拔塵的人兒,不過出身方面就有點卑鄙了,其父是個做漕運生意的商賈。」

    話說這個畢春與畢雲並不是同一個人,也沒有親戚關係,只是碰巧也姓畢而已。畢雲是司禮監秉筆太監,而這位畢春卻是司禮監掌印太監。

    恰好,畢春是選婚副使,而這貨心目中也有自己的駙馬人選(收了好處),這時見到太后似乎意屬李純,便連忙出來使絆子。

    果然,太后聽聞這個李純的父親竟是粗鄙的商賈,頓時便有些不喜了,正所謂士農工商,商賈排在最後,乃最受人鄙夷的職業,儘管自開海通貿以來,商人的地位得到提高,但古人千百年來形成的觀念並不是那麼容易扭轉的。

    蔣太后的熱忱瞬間冷卻下來,不置可否地噢了一聲,把李純的檔案放到了一邊,又翻開了第二份檔案。

    畢春見狀暗喜,陶仲文卻是暗暗著急,冷冷地瞥了前者一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0 18:46
第1005章 公主心思
               
    蔣太后本來對李純頗為滿意的,但聽聞此人竟是商賈之後,頓時便沒那麼熱忱了,隨手便把李純那份檔案放到了一旁,然後繼續翻閱下一份檔案。

    排在李純下面的這位青年才俊姓孫名斌,竟然是一名羽林衛,而且還有著童生的身份,蔣太后不由眼前一亮,輕咦了一聲道:「這個孫斌何許人也?既是羽林衛,還有著童生身份,倒是難得!」

    司禮監掌印太監畢春神色一喜,搶上前一步介紹道:「回太后,孫斌乃工部營繕所所正孫圭之子,年十九歲,聰敏好學,就跟他的名字一般允文允武,十四歲便通過府試獲得童生身份,今年參加武舉亦進入了二甲之列,被封為羽林左衛百戶一職。」

    此言一出,蔣太后、吳皇后、德妃和永淳公主均露出訝然之色。蔣太后不解地問:「此人十四歲便通過了府試獲得童生身份,為何不進一步博取功名?反而棄文從武參加武舉?」

    十四歲便獲得童生身份,雖然夠不上神童之稱,但絕對也是讀書人中的佼佼者了,且不說金榜題名,中個舉人想來也是容易的,如此有前途的一個人竟然棄文從武,委實讓人不解。雖然武舉的競爭沒有科舉大,但文人的地位卻是遠高於武將,若能在朝堂混個一官半職,誰願意跑去當「拋頭顱灑熱血」的武將呢,更何況現在可不是開國之初那會了,武人的地位地落千丈,就算僥倖搏了侯爺來當,權力還不及四五品的文官。

    畢春煞有介事地解釋道:「奴才當初也覺得奇怪,一問才知,這個孫斌滿懷忠君報國之心,去年韃子兵圍京城,此子竟組織了國子臨生到宣武門協助守城,而且,孫斌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靖海侯爺崇拜非常,遂生馳騁沙場,殺敵報國的雄心壯志來,所以便毅然棄文從武,今年參加武舉大比,嘿,竟然讓他進入二甲之列,要知道今年的武比可是靖海侯爺親自主持的,孫斌能入前三甲,可見其確有真本事。」

    畢春這話卻是半真半假,孫斌確是十四歲通過府試不錯,但此後連續參加了三屆院試均名落孫山,沒有取得秀才功名,信心大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直到經歷了去年韃子圍城事件,孫斌才下定決心棄文從武。

    話說孫斌此人身材高壯,頗有幾分力氣,而且平日也喜好舞刀弄槍,身手不錯,今年年初報名參加武舉,倒是讓了他進了二甲之列。

    永淳公主聽完畢春介紹,不由眼前一亮,這個孫斌聽著不錯哦,就是不知長相如何,要是個五大三粗的傢伙,永福姐姐怕是不喜的,她喜歡徐晉那種英俊儒雅的類型。

    蔣太后卻是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孫斌之父乃工部營繕所所正,雖然只是個八品小官,但好歹也是個官兒,出身比商賈強多了,關鍵這位孫斌還允文允武,腔懷忠君報國之心,倒是駙馬的上佳人選。

    「嗯,孫斌很不錯,哀家倒也想見見。」蔣太后一言雙關地道。

    畢春大喜,因為孫斌正是他看好的人,如今太后表態了,孫斌等於預訂了終選的五個名額之一。

    嚴嵩不由暗暗琢磨起來,終選一共才五個名額,李純和孫斌佔了兩個,那就只剩下三個名額……僧多粥少,不好安排啊!

    道士陶仲文卻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看來這個孫斌對少主當選駙馬構成了威脅,早知在合八字時就把此人踢出局去,只是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

    仲夏時節,慈寧花園中那片小湖泊正是荷葉田田,紅的白的蓮花婉然立於水中央,或綻蕊吐芳,或含苞待放,美不勝收。

    此刻,永福公主正地坐在湖心亭中的一張矮茶几旁,手捧一卷《夢溪筆談》,一襲粉色的宮裙,婉如湖中那朵盛放的蓮花一般,嫻靜,美好!

    茶几上擺著一杯清茶,還有一隻檀香裊裊的香爐,數名宮女安靜地侍立在四周。

    一陣清風吹來,湖中頓時泛起陣陣葉浪,密匝匝的荷葉相撞發出啪啦啦的聲響,正低眉閱讀的永福公主似乎吃了一驚,仰起動人的俏臉看著湖面發起呆來,良久才夢囈般嘆了口氣吟道:「江南可採蓮,蓮葉荷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

    「咯咯……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永福公主話音未下,湖心亭外便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緊接著永淳公主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參見永淳公主!」亭內的幾名宮女連忙向永淳公主福身行禮。

    永淳公主來到永福公主跟前,笑嘻嘻地道:「就知道永福姐姐來了湖心亭這兒,嘻嘻,母后在慈寧宮中給姐姐挑選乘龍快婿,姐姐倒是超然物外,跑來這兒乘涼看雜書。」

    永福公主不由心中一緊,脫口道:「今天就要終選了?」

    永淳公主頓時咯咯地笑起來:「人家還以為姐姐半點也不關心呢!」

    永福公主有點著惱地舉起書本作勢欲打,永淳公主連忙告饒道:「好姐姐,念在妹妹冒死替你刺探情報的份上,饒了我這一遭吧。」

    永福公主蹙了蹙黛眉道惱道:「人家幾時讓你去刺探什麼情報了,愛說不說!」

    永淳公主倒是不再賣關子了,得意洋洋地道:「今天還未曾終選,只不過是秉一真人把合完八字的青年才俊名冊交給母后過目罷了,統共有八人與永福姐姐你八字相合,另有十二人無礙,也就是說,姐姐的駙馬將在這二十人中產生,嘻嘻,我偷偷抄了一份名單,姐姐你要不要看看?」

    永福公主雖然一直幻失幻得,但此時得知永淳手中有名單,反而意興索然起來,自從上次在京西蹴鞠小鎮的酒樓外聽到路人議論,她便明白大明的公主雖然矜貴,但是真正有才華的人卻是不屑於娶公主,那些參選者多是些攀龍附鳳的淺薄之輩罷了,名單不看也罷,反正自己也無法決定誰最後會被選中,自己要做的就是戴上鳳冠霞帔出嫁,然後住進十王府中,跟其他的大明公主一樣,循規蹈矩地過上一輩子。

    念及此,永福公主的美眸不禁暗淡起來,低下頭看著手中那本《夢溪筆談》,但是腦海中卻是一片混亂,半個字也看不進去。

    永淳公主見狀不由暗嘆了口氣,她雖然跟費小玉一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但並不是傻瓜,哪能瞧不出姐姐對徐晉很有好感,可是徐晉已經有家室了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儘量幫姐姐選個可心的夫婿。

    永淳公主把抄錄的那份名單拿出來,湊到永淳公主面前道:「姐姐你看,這個李純表字守義,浙江慈溪人氏,現在國子監中讀書,據說此人容貌俊秀,氣質儒雅,而且八字與姐姐你相輔相承,若是他當了駙馬,定能與姐姐你舉案齊眉,幸福美滿,兒孫滿堂!」

    永福公主俏臉刷的紅了,嗔惱道:「永淳,再胡說八道我可不理你了!」

    永淳乾笑兩聲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我只是複述秉一真人的原話罷了。」

    永福公主蹙了蹙黛眉,由於受家庭氛圍影響,她以前也信道,但自從除晉當年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回她一命,並告訴她生命在於運動,萬物皆有其理後,她便不再吃任何道士的丹藥,也不再迷信任何道法,所以她對這位秉一真人並不感冒。

    這時永淳公主又道:「這個李純想必是很不錯的,唯一的不足是商賈出身,母后似乎不太喜歡,不過等終選那天,姐姐可以躲在暗處偷偷觀察一下,倘若姐姐喜歡,我便跟娘親說。」

    永福公主嚇了一跳,連忙道:「永淳,可千萬別胡鬧,身為大明公主,如此太過有失體統了,小心惹娘不快。」

    永淳不以為然地道:「怕什麼,不就是偷偷瞧上一眼嘛,外人又不知道。」

    永福公主嗔道:「要偷看你自己偷看,我才不去呢。」

    永淳公主眼珠一轉道:「好好好,咱們不說這個,永福姐姐你看,這個孫斌也不錯,文武雙全,十四歲過府試,今年年初參加武舉進了二甲前十,被封為羽林左衛百戶。」

    永福公主目露訝然之色,禁不住問道:「十四歲過府試?真的假的?為什麼後來參加武舉!」

    永淳公主見姐姐感興趣,頓時來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道:「話說孫斌此人滿懷忠君報國之雄心壯志……」

    永淳公主添油加醋地把司禮監掌印太監畢春那番話複述了一遍,永福公主聽完後不由沉默了,如此看來參加選婚的並不都是些不學無術之人啊,今年的武舉是徐晉親自主持,孫斌此人能進二甲前十,應該是有真材實學的。

    「如今快要五月份了,徐晉不知平定了東洋叛亂了沒有……!」

    提到徐晉,永福公主便情不自禁地暗忖起來,俏臉不由微微一熱。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0 18:46
第1006章 終選(上)
               
    轉眼間便是五月初了,仲夏時節,天氣越來越熱,這才一大清早,朝陽便開始釋放它的熱力,蟬在樹梢上賣力地鼓噪,宣告盛夏的到來,這是屬於它們的主場。

    五月初三早上,謝一刀吃完早飯便離開了位於明時坊的住處,徒步趕往羽林左衛的營地。

    話說去年俺答和趙全由西安門闖入皇宮大內,險些傷及太后和公主,幸得謝家父子及時趕到救駕,這才化險為夷。事後,朱厚熜欲封謝擎和謝一刀父子為世襲錦衣衛百戶,以獎勵他們救駕之功,不過謝擎父子二人拒絕了,或許是嫌棄錦衣衛的名聲不好吧。

    後來,朝廷打算成立講武堂,徐晉親自出面邀請謝擎父子擔任教頭,這次老丈人還是拒絕了,不過大舅子謝一刀倒是欣然答應下來。

    用謝擎自己的話來講,他已經是年過五十的糟老頭了,打了大半輩子的漁,如今生活無憂,不想再折騰了,剩下來的光陰只想在家種種花,養養魚,把心思花在培養謝徐兩家的接班人身上。譬如今年快要五歲的徐家大少徐康,在讀書之餘,還得抽空跟他外公習武強身健體。

    至於大舅子謝一刀,為人過於老實,並不適合混官場,所以老丈人謝擎一直不同意他從軍帶兵打仗,當錦衣衛就更加不適合了,但是,在講武堂中當一名教頭倒是可以勝任。

    就這樣,老丈人謝擎一家人便在京城定居下來了,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倒是免了謝小婉思念家人之苦。朱厚熜這小子倒也豪爽,一口氣賜給了謝家三座位於明時坊的大宅子,很明顯,謝家三兄弟一人一座。

    嘉靖對謝家的恩寵自然讓滿朝文武為之眼紅不已,但是,謝家父子確實立下了大功,賜幾座宅子倒不過份,甚至還輕了,要知道謝家老二如今還在塞外生死未僕呢。

    由於講武堂如今還在籌備階段,位於京城西郊佔地數百畝的場館正如火如荼地建設中,所以謝一刀還沒正式上班,現在的工作是充當皇帝各親衛軍的臨時教頭,而他今天的任務便是前往羽林左衛傳授技擊之法。

    羽林衛和金吾衛均屬於上十二衛,平時負責保護皇宮大內,所以羽林左衛的營地就位於皇城東側,緊挨著城牆跟兒,距離明時坊倒不算太遠。

    且說謝一刀一路順著十王府街前行,不知不覺便到了東安門附近,忽見前面人頭湧動,竟然十分熱鬧,不禁暗暗奇怪,要知道東安門乃通入皇宮外廷的門戶,平時守衛森嚴,普通老百姓是不許接近的,更遑論聚集起那麼多人了。

    謝一刀禁不住擠上前去查看,他身材高大,輕鬆便擠到了最前面,四周被擠開的人紛紛出言表達不滿,但當見到謝一刀那剽悍的體格,而且身穿公服,手執腰刀時,都十分識趣了閉上了嘴。

    「小兄弟,敢問這裡發生了何事?」謝一刀揪住身邊一名菜販打扮的小夥,客氣地打聽道。

    那名小販暗翻了個白眼,撇嘴道:「公主選駙馬爺唄,你自己不會看嗎?」

    謝一刀抬眼望去,果然見到東安門外候著一群人,看服飾應該是禮部的官吏,兩邊還有錦衣衛列隊而立,五名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排成一排在那等候著。

    謝一刀見過永福公主,而且還不止一次,對這位平易近人的美麗公主很有好感,這時禁不住問:「哪個是駙馬?」

    那名菜販沒好氣地道:「我哪知道!」

    「還沒選出來呢,呶,看到那五個年輕人了沒,他們這便是要進宮去參加終選,到時誰被太后和皇上選中,誰就是駙馬爺了。」旁邊一名留著山羊鬍子的老叟插嘴道。

    「原來如此!」謝一刀恍然道,一邊運足目力望去,可惜就他現在所站的角度,只能看到五名駙馬候選人側臉。

    「馬爺,據說你您老人家當年也參加過公主選婚,以您老的眼光看來,這五人當中,誰最終能當選駙馬爺?」菜販興致勃勃地問山羊鬍子老叟。

    那老叟捋著山羊鬍子,老神在在地道:「想當年我馬爺也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要不是關鍵時刻打了個噴嚏,在選婚使面前失了禮儀,進入終選那是妥妥的!」

    謝一刀不由轉頭仔細打量了一眼這位馬爺,差點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只見這位大言不慚的馬大爺長了一張鞋撥子臉,下巴又尖又長,面上的皺紋估計能把路過的蚊子給夾死,眼角兩坨眼屎分外膈應人。

    這種貨色年輕時會是個帥哥?謝一刀深表懷疑!

    這時老叟洋洋自得地繼續道:「以老夫的經驗來看,排在第一那位當選駙馬的可能最大,嗯,第二位當選駙馬的可能最小。」

    謝一刀好奇地問:「馬爺,這是為何?」

    「還用說,排第一那位長得英俊啊,容貌氣質俱佳,頗有老夫當年風采,乃五人當中的首選。」

    謝一刀皺眉道:「哪麼遠,你老都能看清楚他的長相?」

    老叟怪眼一翻道:「你這年輕人是不是腦了不靈光?他們不久前才打老夫面前經過,咋能看不清呢。」

    謝一刀暗汗道:「原來如此,那馬爺為何說第二位最不可能選中?他長得很醜嗎?」

    老叟見這位牛高馬大的壯漢似乎脾氣十分溫和,於是便直言不諱地道:「丑倒是不醜,就是太過壯實了,呶,就跟你一般像個赳赳武夫,能選上才怪。」

    謝一刀皺眉道:「健壯不好嗎?」

    老叟哂笑道:「姐兒尚且愛俏,更何況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公主選駙馬自然要選個英俊氣瀟灑的,最好還是精通琴棋書畫,才高八斗的文弱書生,選個五大三粗武夫幹嘛?又不是選回去幹農活。」

    旁邊的一名長相猥瑣的中年男子嘿笑道:「馬爺,話可不能這麼說,五大三粗也有五大三粗的好處,有些活兒可不比農活輕鬆,需得找個能幹的才行,說不定永福公主殿下喜歡能幹的呢!」

    此言一出,四周聽懂的男子都露出會心的笑容,謝一刀不由暗怒,他對和善的永福公主觀感很好,此時聽到有人用不堪的說話編排她,心中頗為不爽,強壓下扇那猥瑣男一巴掌衝動,便欲轉身離開。

    然而,正當謝一刀準備離開時,那名排在隊首的年輕書生忽然轉頭往這邊望來。

    謝一刀的目光與此人一觸,不由微微一震,立即停下了腳步,凝目打量過去,不過此時那名年輕書生已經把臉轉回去了,跟在前面的禮官身後往東安門走了進去。

    謝一刀盯著此人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猶疑,因為此人的目光和背影都讓他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很快,那五名侯選者均進了東安門,四周圍觀的百姓也開始陸續散去。

    謝一刀正站在原地皺眉思索著,數名錦衣衛卻呈犄角之勢圍了上來,想來是謝一刀手執腰刀,所以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謝一刀瞬時回過神來,正欲轉身離開,幾名錦衣立即加快速度圍上來,喝道:「站住!」

    謝一刀停住腳步,轉身拱了拱手道:「在下乃講武堂教頭謝一刀,此去羽林左衛,剛好路過東安門,打擾了。」

    幾名錦衣衛聞言對視了一眼,不過還是查驗了謝一刀的腰牌。

    「原來真是謝教頭,得罪了!」為首那名錦衣衛恭敬地把腰牌還給了謝一刀。

    謝一刀客氣地道:「無妨,幾位弟兄也是職責所在罷了,對了,冒昧向幾位兄弟打聽一下,剛才排在第一位的年輕書生是何人?」

    為首那名錦衣衛笑道:「原來謝教頭也關心永福公主殿下選婚啊,也難怪,永福公主平日待下面的人都很好,大家都希望公主殿下能有個好歸宿。呵呵,說得有點遠了,謝教頭打聽的那位書生叫李純,表字守義,乃浙江寧波府慈溪人,如今在國子監中讀書,是本次駙馬的熱門人選。」

    「李純,李守義?」謝一刀聞言暗皺了皺眉。

    「謝教頭,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為首那名錦衣衛好奇地問。

    謝一刀拱手道:「沒事,在下只是好奇打聽一下,謝過兄弟告知。」

    為首那名錦衣衛笑道:「謝教頭客氣了,在下張澣,恬為錦衣衛百戶,還請謝教頭多多指教。」

    謝一刀與這位張百戶寒暄了幾句便離開東安門,繼續往羽林左衛的營地而去。

    「李純,李守義……李大義!」謝一刀一邊行一邊琢磨著,忽然一個激凌,不過很快又搖了搖頭,暗忖道:「這位李純可是國子監生啊,又是浙江慈溪人,應該不可能吧,此子既然能參加選婚,還進入了終選,家底定然是清白的,更何況,錦衣衛又不是吃乾飯的,理應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才對……可是為何背影和眼神如此相似,巧合嗎?」

    當謝一刀來到羽林左衛的營地時,在坤寧宮中舉的駙馬終選也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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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7章 終選(中)
               
    這次的駙馬終選並不在慈寧宮,而是在皇后的坤寧宮中舉行。儘管吳皇后目前還沒掌握後宮大權,但她終究是母儀天下的大明皇后,像春祭、皇族子女婚嫁喜喪之類的活動還是需要她過問的,這次永福公主選駙馬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的坤寧宮大殿中,嘉靖帝朱厚一身明黃的滾龍袍居中而坐,旁邊是盛裝打扮的吳皇后,而蔣太后端坐在嘉靖的另一側,淑妃和德妃也到場了,坐在吳皇后一側的下手位置。

    以上這四人共同組成了今日駙馬終選的「評審團」,而蔣太后明顯具有一票否決權,所以她的意見最具份量,其次是嘉靖帝,再次是吳皇后,至於淑妃和德妃二人的意見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另外,殿中還有「陪審團」,分別是內閣首輔費宏、次輔金獻民,三輔賈詠,秉一真人陶仲文。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原首輔楊一清在徐晉率兵南下不久便病逝了,享年七十三歲。

    楊一清歷經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四朝,乃不折不扣的四朝元老,他允文允武,有出將入相之大才,而且為官清正廉明,為人練達變通,可謂是正德和嘉靖兩朝的肱股之臣,他的逝世無疑是朝廷的一大損失。

    但生老病死乃自然規律,為之奈何,嘉靖帝朱厚為此罷朝三日,追封楊一清為太傅,謚號文襄,並為其舉行盛大的葬禮,派出錦衣衛護送其靈柩還鄉入土為安。

    至此,楊閣老也算是善始善終了,活著時位極人臣,死後風光大葬,活成這副模樣,可謂不枉來到這世上走一遭了,委實讓人羨慕。

    「出將入相,文德武功!」這是費宏在悼詞中給楊一清的評價,縱觀楊閣老的一生,確實對得起這八個字。

    在楊一清死後,費宏再次擔任內閣首輔,都察院左都御史金獻民入閣擔任次輔,而三輔仍然由賈詠擔任。

    公主選婚乃皇家大事,自然也是國家大事,所以費宏等三名閣老今日也出席參加駙馬的終選,當然,他們只是來作個見證而已,輕易不會發表意見,決定權在皇帝這一家子手中。

    倒是道士陶仲文竟然出現在這種場合,令三位閣老都心有不喜,首輔費宏性子平和寬容倒沒什麼,次輔金獻民出身都察院,乃噴子(言官)們的老大,向來眼裡揉不得沙子。

    好在,金閣老還算給太後面子,這種場合忍而不發,等此事結束後,估計會上書,甚至當面噴嘉靖帝的不是。

    說來嘉靖倒也是冤,秉一真人陶仲文是蔣太后請來的,根本不關他事,他對陶仲文雖然尊敬,但遠夠不上寵信。自從被徐晉打了「預防針」後,嘉靖對所謂的煉丹修道根本不太感冒,之所對陶仲文禮敬有加,很大程度上是給他老媽面子罷了。

    言歸正轉,且說嘉靖端坐在主位上,目光不時往殿門外張望,顯然十分迫切想見到自己未來親姐夫的模樣。

    很快,選婚使嚴嵩和副使畢春便小心翼翼地邁進了大殿,身後跟著朱厚的五個姐夫候選人。

    「叩見皇上,太后……五名進入終選的青年才俊帶到。」嚴嵩和畢春兩人跪倒在御座前行禮,他們身後那五名才俊也跟著跪倒行禮。

    殿內所有目光幾乎同一時間都落在五名駙馬候選人身上,然而這五人跪著,腦袋垂得低低的,根本看不到長什麼樣。

    朱厚微抬了抬手道:「爾等平身,且抬起頭來讓人朕看看。」

    五名侯選者又叩頭謝恩,這才站起來抬頭露出真容,現場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紛紛品頭論足,頗有點夜場點鴨的即時感。

    娶公主說白了就是倒插門,當皇家的上門女婿,再加上大明的駙馬爺不能當官參政,也難怪才華出眾的男子會不屑為之。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為了防止外戚干政,明朝的駙馬不僅不能為官,公主出嫁後還不會跟駙馬同住一屋,而是搬到公共「宿舍」十王府。更過份的是,駙馬不能隨意去見公主,只能等公主有需要時召見,而且公主也不是想見駙馬就能見駙馬的,必須徵得女官的同意,女官不同意就不能見。

    如此一來,娶了公主跟守活寡沒什麼兩樣,偏偏還不能納妾,對男人來說簡直苦不堪言,當然,對家族來說卻是件大好事,一步成為皇親國戚,自始身份尊貴,衣食無憂。所以說,娶公主就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全家)的一樁買賣。

    且說五名候選青年才俊在大殿中一字排開,位於右手第一位的正是李純,嘉靖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時,不由為之眼前一亮,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仔細審視起來。

    嘉靖在打量著李純,李純也在暗中打量著嘉靖,而且長衫的寬袖底下,雙手十指彎屈,躍躍欲試。

    李純暗忖,自己這時要是撲上前,定然能把嘉靖小兒的脖子給擰斷,如此,大明便沒有皇帝了,必然天下大亂,到時父親便有可乘之機,借助俺答的力量從塞外殺回來。

    當然,李純也只是想想而已,殺死嘉靖容易,但他自己也別想活著逃出皇宮了,他還不想死,還有大好前途在等著他呢。更何況殺了嘉靖,老朱家還有那麼多子孫可以繼承皇位,相比於殺死嘉靖,李純更恨不得殺了徐晉,這位才是最難對付的大敵。

    所以李純覺得還是先玩玩公主,以駙馬的身份打入朝廷內部,慢慢積蓄力量,即使不能攪得大明朝堂天翻地覆,最後也可以找機會幹掉徐晉和嘉靖逃之夭夭。

    這時,嘉靖已經打量完李純,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位的相貌和氣質都是上佳,跟徐卿相比雖有不如,但也極為難得了,像徐卿這種人物畢竟只是鳳毛麟角,而且,徐卿那份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淡定氣質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是刀山火海中鍛鍊出來的,普通人哪裡比得了。

    朱厚這小子顯然也明白永福的心思,此時便情不自禁地拿徐晉作為標準,去衡量眼前的五名駙馬候選人,而偏偏李純的外貌氣質與徐晉相近。

    「你叫什麼名字?」朱厚目視李純,和顏悅色地問道。

    蔣太后亦笑吟吟地向李純望去,李純長得劍眉朗目,唇紅齒白,氣質儒雅瀟灑,她一眼見到便心生喜歡,而且估計永福也喜歡這種類型。

    李純拱手為禮,不卑不亢地道:「回皇上,草民李純,表字守義,浙江寧波慈溪人氏,現在國子監就讀。」

    內閣三老聞言均捋鬚點頭,讀書人好啊!

    嚴嵩最擅長察言觀色了,見狀便插嘴道:「據秉一真人測算,李純的八字與永福公主最為相配,乃天作之合也。」

    嚴嵩此言一出,其餘四個侯選人都不自在起來,司禮監掌印太監畢春更是老臉微黑,因為他押寶的人是孫斌。

    嘉靖倒是神色自若,輕哦了一聲問道:「李純,你可有功名在身?」

    李純心中咯噔一下,他可以給錢買個國子監的學位,卻買不來功名啊,只好硬著頭皮道:「回皇上,草民尚未取得功名,正打算明年落場試一試身手。」

    嘉靖聞言不由大失所望,此人氣質儒雅,但年十九還沒取得任何功名,想來學問方面並不行,跟徐晉根本沒法比啊,也不知是如何進的國子監,估計是走了後門。

    嘉靖雖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也知道下面的臣子都在想方設法把家中的子侄弄到國子監中讀書,不過,讀書是好事,又不是什麼大惡,所以不只是嘉靖,歷代皇帝對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心血來潮還會欽點某位大臣的子侄入學國子監,以示獎勵。

    畢春見嘉靖露出失望之色,不由暗喜,上前一步道:「回皇上,這五名才俊當中倒是有一人有功名在身。」

    嘉靖連忙問:「誰?」

    畢春笑吟吟地一指第二名候選者道:「此人名叫孫斌,表字興之,十四歲便通過了府試,其父為工聞營繕所所正。」

    嘉靖不由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原來只是個童生啊,但十四歲通府試也十分難得了,於是便細細打量這位孫斌。

    孫斌年約十**歲,國子口臉,濃眉大眼,英氣勃勃,身量高大,皮膚微黑,同樣很帥氣,但跟李純不同,完全是另一個類型,是那種英氣勃勃的帥。

    「咦,孫斌,為何朕瞧你有些眼熟?」嘉靖輕咦了一聲道。

    孫斌連忙跪倒道:「回皇上,屬下孫斌,乃羽林左衛百戶。」

    嘉靖訝然道:「原來你竟然是羽林衛,難怪朕看著面善了。」

    畢春諂笑著道:「皇上,孫百戶是今年武舉的二甲前十。」

    嘉靖恍然笑道:「原來如此,好小子,竟把主意打到朕的姐姐頭上了,朕的姐夫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說吧,為什麼要參選駙馬?說不出個理由來,以後也不用到羽林衛當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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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8章 終選(下)
               
    嘉靖恍然笑道:「原來如此,你小子為何要參選駙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以後也不用到羽林衛當值了。」

    誰都聽得出嘉靖這句話只是調侃之言,還帶著一種親近之意,看來皇上對孫斌的觀感也不錯啊。

    一時間,大殿內諸位都神色各異,本以為李純當選駙馬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但如今看來孫斌也很有希望,主要是此人的出身比李純強,既有著童生身份,又是武舉人,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文武雙全啊!

    孫斌雖然身材高壯,但性格明顯有些靦腆,紅著臉訕然道:「回皇上,屬下之所以參選駙馬……是因為…因為傾慕永福公主殿下。」

    孫斌倒是沒有說謊,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孫斌在皇宮當值時,偶然一次機會遇見了永福公主,頓時便被對方的姿容氣質所吸引,生出了愛慕之心,遂報名參加選婚,為此還被他老子狠狠數落了一頓。

    嘉靖聞言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倒是好眼光,朕的皇姐可是天仙般的美人兒,知書達禮,秀外慧中,誰娶到她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此時的嘉靖帝就好像菜市集上賣瓜的老王,逮著機會便一通自誇。

    蔣太后嗔怪地白了兒子一眼,心中頗為矛盾,若論相貌氣質當選李純,但出身方面卻是孫斌更勝一籌,委實讓人難以選擇啊。

    其實不止蔣太后糾結,嘉靖此時也十分糾結,要是永福在此,他估計就直接問了,永福喜歡誰就點誰為駙馬,也省得傷腦筋。

    「皇后以為誰更適合當永福的駙馬?」嘉靖轉頭問旁邊的吳皇后。

    皇上還是第一次徵詢自己的意見,而且還是在臣子面前,所以吳皇后甚為欣喜地道:「臣妾認為孫斌更佳。」

    「為何?」嘉靖微愕追問道,他本以為吳皇后會相中文質彬彬的李純呢,正如男人喜歡美女,女子自然也喜歡俊男。

    吳皇后微笑解釋道:「孫斌既是童生,又是武舉人,允文允武,出身官宦人家,而且相貌堂堂,當屬駙馬之最佳人選,而李純只是商賈之後,商賈多是些重利少恥的鄙陋之輩,實難配得上我大明公主。」

    說來好笑,吳皇后自己亦是出身不高,卻瞧不起同是平頭百姓的李純,就好比當今社會,瞧不起中國人的往往就是中國人自己。當然,吳皇后之所以沒有把「票」投給李純,一方面原因固然是瞧不起對方的出身,另一個原因卻是為了討好嘉靖帝。

    自從上次得了道士陶仲文的點醒後,吳皇后竟然開竅了,不再一板一眼地當她的古板皇后,開始懂得溫柔體貼地奉迎皇帝了,這一招果然湊效,嘉靖對她的態度明顯有所改觀,到坤寧宮的次數也增加了。

    嘗到了甜頭的吳皇后自然更加起勁了,竟然開始揣測起嘉靖的心思來,剛才嘉靖對孫斌表現出親近之意,所以吳皇后便以為嘉靖更傾向孫斌,所以她把自己那一票投給了孫斌,不無討好嘉靖之意。

    事實上,嘉靖對所謂的出身並不是那麼的看重,他自己身為九五之尊,富有四海,選個姐夫最重要的是自家姐姐喜歡,至於出身什麼的只是其次,任你是販夫走卒,甚至是流民乞丐也罷,當了駙馬就是尊貴的國婿,沒房子沒車子沒票子有什麼打緊?朕有!大大的有!

    嘉靖和吳皇后等人坐在殿上,而一眾侯選人站在堂下,相距得較遠,所以兩人低聲商量的話語,堂下的侯選人應該聽不清才對,但是李純是內家高手,五官自然靈敏異於常人,顯然聽到了嘉靖和吳皇后的對話,眼底不由閃過一抹凌厲的冷芒,不過他掩飾得好,殿內其他人倒是沒察覺到異樣。

    「淑妃呢,意屬何人?」嘉靖轉而向淑妃徵詢意見。

    淑女的年紀比朱厚熜要大,今年二十二歲了,身材成~熟~豐~滿,是平坦的吳皇后所不能比的,再加上現在有了身孕,越發顯得珠圓玉潤,那白裡透紅的肌膚讓同為女人的吳皇后都為之妒忌。

    只見淑妃柔笑道:「臣妾以為李純比合適永福。」

    很明顯,論到揣測人心,吳皇后這黃毛丫頭更不及淑妃,畢竟淑妃年長了好幾歲,四五年的飯可不是白吃的。

    接下來嘉靖又問了德妃,後者亦投了李純的票,理由是跟淑妃相同,吳皇后頓時不自在了,不知不覺便板起了臉。

    好罷,現在是2票對1票,李純領先孫斌,至於剩下三名候選者都成了陪襯,沒人再理會,如今決定權在嘉靖和蔣太后手裡了。

    就嘉靖本人來講,他更加喜歡孫斌,他希望自己的姐夫是個允文允武的人才,但考慮到永福的個人喜好,嘉靖還是道:「朕也覺得李純比較適合永福,母后意下如何?」

    嘉靖此言一出,堂下的一直豎起耳朵偷聽的李純不由狂喜,即將大功造成了,哇哈哈,老子李大義就要成為大明的駙馬,嘉靖小兒的親姐夫了,說出去誰信?哇哈哈,公主在手,天下我有!!!

    一想到傳言中永福公主還是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李純心情便更加激動,不過,估計是激動過頭了,李純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彷彿一股火焰從肺部燒到了喉嚨。

    李純暗叫不妙,知道自己情緒激動之下牽動了肺經的暗疾,連忙深吸一口氣,試圖把咳嗽強壓下去!

    此時,蔣太后正猶豫不決呢,不過內心顯然也傾向於李純,正當她準備開口一錘定音時,殿後竟然閃出來一個人,一個身著宮裝的美少女,赫然正是永淳公主。

    永淳公主突然出現,殿內所有人都驚訝不已,現在是給你姐姐選夫婿,你這個小姨子跑出來幹嘛?實在有失體統,丟皇家臉面啊!

    朱厚熜愕然過後頓時拉下臉來低喝道:「永淳,你要作甚,速速回後面去!」

    永淳卻是不管,湊到蔣太后耳邊說了句悄悄話,這才朝朱厚熜扮了個鬼臉,一溜小跑退回殿後。

    殿內諸位大臣再次傻眼,倒是費宏露出了一絲苦笑,他家裡也有這麼一位小辣椒,一直嫁不出去啊!很實讓人頭疼!

    朱厚熜此時是哭笑不得,發作不是不發作也不是,最後只能暗嘆了口氣,都怪自己平時太過縱容永淳這丫頭了,同時也很好奇永淳跟母后說了什麼。

    蔣太后此時也是哭笑不得,原來永淳公主剛才在她耳邊說姐姐喜歡那個李純,所以蔣太后還以為永福公主此時也躲在殿後偷看呢,豈有此理,要是讓大臣知道永福公主竟然躲在殿後自己挑選夫婿,皇家的臉恐怕都被丟盡了,失禮啊!

    蔣太后雖然有些惱火,但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不疼之理,於是清了清嗓子道:「哀家以為李……」

    正當蔣太后準備一錘定音時,戲劇性的一幕反生了,本來英俊瀟灑氣質儒雅的李純竟然顫抖起來(忍咳),緊接著劇烈地咳嗽。

    李純這一咳可不得了,簡直可以用驚天動地來形容,就好比一根彈簧,壓縮得嚴厲害,反彈之力就會越強。李純強壓著咳嗽數分鐘,這時壓制不住咳出來,瞬時就像黃河缺堤了一般……咳咳咳!

    李純瘋狂地咳嗽,咳聲又快又急又響亮,整個大殿都充斥著他的咳嗽聲,彷彿數十門佛郎機炮齊射,人人為之側目。

    「咳咳咳……」李純咳個不停,殿側座位上的道士陶仲文高宣了一聲道號(無量天尊!),然後拂塵一揚閃身而出,替李純輕輕撫拍後背,後者這才漸漸止住了咳嗽,不過卻已咳得眼淚鼻涕皆流,形象風度盡毀。

    蔣太后和吳皇后等人均傻了眼,朱厚熜更是嘴巴大張沒會過神來,什麼情況?

    這時陶仲文給李純端來一杯水喝下,後者總算平復下來,拱手行禮道:「草民近日偶感了風寒,君前失儀,罪該萬死!」

    朱厚熜這時也回過神來,心裡卻是不踏實了,李純剛才咳得那麼厲害,他都擔心對方會把肺給咳出來,就這個樣子是偶感風寒?此子不會是身患重疾吧?要真是如此,豈不是害了永福!

    一念及此,朱厚熜不禁暗出一身冷寒,蔣太后也是面色陰沉,顯然跟朱厚熜的想法一致。

    「嚴嵩畢春,李純的身體找御醫檢查過了吧?」朱厚熜沉聲問道。

    嚴嵩和畢春都不禁一個激凌,要是查出李純身患重疾,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這對正副選婚使都得倒大黴。

    嚴嵩撲通的跪倒在地上,吃吃地道:「所有候選者都經太醫檢查過,皇上可召太醫院正幾大人問詢。」

    朱厚熜聞言失色稍霽,但還是不放心,揮手道:「來人,把幾逢春召來,嗯,把李言聞也一道召來。」

    李純和秉一真人陶仲文聞言臉色微變,後者連忙道:「皇上,貧道亦略懂,不如讓貧道替李施主把一把脈?」

    蔣太后顯然十分信任陶仲文,連忙道:「有勞秉一真人了。」

    於是陶仲文便裝模作樣地替李純把起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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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9章 駙馬定了
               
    道士陶仲文裝模作樣地給李純把了把脈,做足了「望聞問切」的功夫,然後轉身向蔣太后和嘉靖稽首行禮道:「稟太后皇上,李施主的身體並無大恙,只是肺氣略有阻滯,估計只是感了風寒所致,稍加調養便可痊癒。」

    自從吃了陶仲文的丹藥治好了失眠,再加上淑妃也成功懷上了龍胎,蔣太后現在對陶仲文可謂是相當信任,聞言鬆了口氣道:「如此甚好!」

    然而朱厚熜心裡顯然並不踏實,畢竟事關永福姐姐的一輩子幸福,可不敢掉以輕心,更何況永福已經死過一個未婚夫(湯顯繼),倘若這位李純也是個短命鬼,那永福剋夫的名聲就水都洗不掉了。

    要知道在封建社會,一個女人一旦戴上了剋夫的帽子,那這輩子算是毀了,即便是皇家公主也不例外,估計也沒幾個男人敢娶。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朱厚熜還是命人把太醫院院正幾逢春和醫術高明的太醫李言聞召來。

    很快,太醫院院正幾逢春便背著藥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坤寧宮,後背都被汗水濕透了,一半是熱的,另一半倒是驚的。

    因為所有的駙馬候選人都是經過太醫院檢查身體的,證實身體健康,家族三代以內沒有遺傳病,這才允許繼續參加選婚,這時倘若查出李純身患暗疾,那太醫院的責任就大了,身為太醫院院正的幾逢春更是罪責難逃,弄不好會掉腦袋。

    「微臣參見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幾逢春急急腳進了坤寧宮的大殿,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御座前。

    嘉靖見到只有幾逢春一人前來,臉色一沉問道:「幾院正,李太醫何在?」

    幾逢春雖是太醫院院正,但是嘉靖還是比較相信李言聞的醫術,無他,因為李言聞是徐晉推薦入太醫院的。

    幾逢春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忐忑地道:「李太醫近日休假回鄉省親,至今未歸。」

    朱厚熜不由皺了皺眉道:「既然如此,你去給李純診治一下,剛才咳嗽得分外厲害。」

    幾逢春不敢怠慢,連忙道:「微臣遵命。」

    幾逢春來到李純面前客氣地道:「李公子,且讓老夫為你把一把脈。」

    李純瞥了鬍子花白的幾逢春一眼,硬著頭皮把左手伸了出去。幾逢春神色鄭重地把了李純的脈膊,把完左手把右手,接著又看了眼耳口鼻,然後捋著鬍子陷入了沉思!

    李純此刻心中忐忑不安,他是被鉛彈傷了肺經後所留下的病根,是內傷,根本不是感了風寒,不知眼前這個太醫醫術如何,能否瞧得出來。

    事實證明,幾逢春能當上太醫院院正,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他沉吟了片刻便問道:「李公子可曾受過內傷?」

    李純心裡咯噔一下,急中生智道:「學生愛好蹴鞠,月前與同窗蹴鞠時撞到過一次胸口,當時挺痛的,差點背過氣去,但緩過來後便無大礙了,也不知是否受了內傷。」

    幾逢春聞言點頭道:「原來如此,李公子呼吸有輕微不暢,乃肺氣阻滯所致,估計是受了點內傷,不過並不是大問題,老夫開一副活血化瘀,理氣培元的藥給你服食,調理一段時間便可痊癒了。」

    李純聞言暗喜,連忙道:「謝過幾太醫。」

    幾逢春微笑點了點頭,轉身向蔣太后和嘉靖道:「回稟太后皇上,李公子所患之疾乃蹴鞠與人相撞後受了內傷所致,並不嚴重,吃藥調理一番即可痊癒。」

    朱厚熜不由將信將疑,剛才李純咳得那麼厲害,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就差沒有吐血,要不是陶仲文給他撫拍理氣,說不定連肺都咳出來,就這樣子還不嚴重?

    「幾院正,你敢保證李純這傷沒問題?日後若出了問題,朕為你是唯!」朱厚熜沉聲道。

    幾逢春不由面色一僵,凜然道:「這個……據微臣診斷……理應沒大礙的,不過,皇上最好還是派人急召李太醫回來……診治過再作決斷。」

    幾逢春說完這番後,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正所謂藥醫不死人,當醫生的醫術就算再高明,誰又敢說包治包好的?

    事實上李純這傷確實並不致命,只是被鉛彈傷了肺經所留下的慢性病根,只要不情緒激動就跟正常人一般,甚至不會影響壽命,別說普通人察覺不出來,就算是大夫,水平不夠也瞧不出端倪。

    所以說,幾逢春能診斷出李純受了內傷已經算是醫術高明了,但是事關重大,幾逢春那裡敢在皇上面前打包票呢?說句不好聽的,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倘若李純當了駙馬突然患上其他疾病掛了,自己豈不是要背黑鍋?

    正所謂死道友莫死貧道,於是幾逢春便把李言聞推出來當擋箭牌了。

    嘉靖聞言不由臉色一沉,李言聞跟他是同鄉,老家都在湖北,如今李言聞回了湖北省親,若是派人前往召回,即便是騎快馬,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的,哪能耽擱這麼久。

    蔣太后剛才聽陶仲文說李純的病沒大礙,本來已經放下心了,但此時見太醫院正幾逢春也不敢打包票,頓時便猶豫不決了,目光望向朱厚熜道:「皇兒以為如何?」

    朱厚熜亦是沒了主意,再找幾名太醫來給李純診斷吧,估計這些滑頭都不敢打包票。

    「要不還是選孫斌吧。」朱厚熜衡量再三,終究還是改變了主意,他本來就意屬孫斌,只是考慮到永福的個人喜好才選的李純,現在發現李純似乎身有隱病,頓時便打消了之前的念頭。

    吳皇后樂了,立即邀功般附和道:「臣妾早就說過選孫斌的,孫斌文武雙全,健壯又結實,出身也比李純強,千好萬好不如身體好啊!」

    淑妃和德妃此時亦十分識趣地保持了沉默,實在是李純剛才咳得太過嚇人了,倘若真是個短命鬼,豈不是害了永福,估計皇上也會怨自己。

    蔣太后這時也動搖了,回想起李純剛才咳得天昏地暗的樣子還有點心有餘悸,正如皇后所講,千好萬好不如身體好,也罷,就孫斌了!

    「哀家以為孫斌當為永福公主之駙馬!」蔣太后宣佈了,一錘定音。

    堂下的孫斌激動得臉色通紅,本以為沒戲了,不成想峰迴路轉,駙馬的頭銜終歸會落在自己的頭上,果真是世事難料啊。

    李純面色鐵青,幸而他戴了人皮面具,表面看起來倒是神色如常,不過他的心中此刻卻是懊惱與憤怒相交織,恨不得縱身躍上前掐住蔣太后的脖子,逼這死老太婆改口選自己為駙馬。

    不甘心啊,眼看就要成功了,最後竟然功虧一簣,李純又氣又恨,差點便再次牽動了暗疾,幸虧得反應快,連忙轉移主意力,情緒漸漸得到放鬆,這才沒有再次咳出來。

    「恭喜孫兄!」

    「恭喜孫兄!」

    其他侯選者紛紛向孫斌表示祝賀,李純也裝模作模地向孫斌祝賀,不過眼底卻是暗藏著一股冰冷的殺機,要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都忍不住出手把孫斌給宰了,媽的,從來只有我李大義搶女人,你小子竟然敢搶老子女人,不知死活!不知死活啊!!

    這時,嘉靖帝已經正式宣佈孫斌當選為永福公主駙馬,婚期定在三個月後的八月份。

    當下,准駙馬爺孫斌便被禮官披上了紅綢,拉出去騎馬游大街了,與此同時,聖旨也正式頒布下去詔告天下,大明永福公主的駙馬定了,乃文武雙全的羽林衛百戶——孫斌。

    慈寧花園的湖心亭中,永福公主跟往常一般,在荷香習習的涼風中,嫻靜地看著書,婉如一朵皎浩的蓮花般。

    這時,一名小太監急急跑過了九曲橋,來到了湖心亭前,喘著氣尖聲道:「公殿殿下,駙馬定下來了,是羽林左衛百戶孫斌,此人乃京城人氏,童生功名,還是新科武舉人,允文允武,其父乃工部營繕所所正,秩正八品……」

    永福公主驀地站了起來,攤擱在膝上的那本《夢溪筆談》也隨即掉落地面,被清風吹得快速地翻頁,發出啪啦啦的聲響。

    永福公主茫然地看著湖面,小太監後面說的話她一句都沒聽清,小嘴喃喃地道:「終於定下了嗎?」

    短暫的茫然,永福公主才會過神來,彎腰撿起地上的《夢溪筆談》輕聲道:「知道了,退下吧!」

    小太監站起來鬱悶地退走了,永福公主一向待下人慷慨,自己跑得滿頭大汗的前來報信,本以為會有豐厚的賞賜,沒成想什麼也撈上,不過……永福公主殿下似乎不開心啊,難道對駙馬人選不滿意?

    永福公主重新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著湖中的荷花荷葉,良久才太息般輕吁了口氣,既有釋然又有黯然,結束了,該來的終究會來,接下自己能做的便是安靜地等待出嫁之日,只是金秋八月,那人趕得及回來參加自己的婚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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