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20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51
第970章 四時分祭
               
    如果要做一個勤奮的皇帝,其實挺累人的,每天除了早朝和午朝,還有處理不完的政事,批改不完的奏本。就目前來看,嘉靖還是十分勤政的,雖然比不得工作狂朱元璋,但也勤勤懇懇,及時批閱完每天的奏本。

    這不,剛下午朝休息了片刻的嘉靖,便在養心殿中批閱奏本了。奏本是通政司統一送來的,皇上過目後將分發往各部處理,需要內閣討論的大事則發往內閣,由內閣輔臣商議出處理意見,稱為票擬。

    內閣給出處理意見後便由司禮監再送回給皇上批示,在這個過程中,司禮監充當連接內閣和皇上之間的紐帶,司禮監秉筆太監還有批紅權,所以權力很大,向來有內相之稱。

    譬如正德朝時的權閹劉瑾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正德對其十分寵信,甚至允許他代替自己批閱奏本。不過,嘉靖正好相反,他對身後的太監十分嚴厲,太監在他眼中的定位就是奴才,禁止以任何形式干政,所以現任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可沒有劉瑾的風光,只能老老實實當跑腿。

    天氣寒冷,養心殿中的大銅爐中炭火熊熊,向四面八方散發著熱力,驅散深冬的寒冷。

    「豈有此理,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上奏,這些庸官是不是想累死朕,朕還得擠出時間去兵仗局看芝兒妹妹呢,那有空管你們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

    嘉靖端坐在御案後,嘴裡嘀嘀咕咕地閱覽著奏本,幾乎是一目十行,只要是覺得無關緊要的,隨手便丟到一邊去。

    「咦,嚴嵩!」嘉靖忽然輕咦一聲,捧起一本奏摺仔細地閱讀起來,越讀眼睛便越亮,最後甚至一拍御案脫口道:「此法妙極!」

    殿內侍立的幾名小黃門不由驚訝地對視一眼,皇上如此高興,看來那個國子監司業嚴嵩上的奏本又搔到皇上的癢處了。

    這份奏本確是嚴嵩上奏的,題目是《請舉四時分祭疏》,跟早朝那份《請舉親蠶典禮疏》可謂是相輔相承,簡直就是兩連發的姐妹篇。

    嚴嵩早朝那份《請舉親蠶典禮疏》明裡是懇請皇上親耕於南郊,皇后親蠶於北郊,實際卻是奉迎了嘉靖南北分祭天地的想法。

    而現在這份《請舉四時分祭疏》卻是直言請求皇上分祭天地,甚至還更進步,請求皇上在四郊築祭壇分祭天、地、日、月。

    換而言之,嚴嵩的主張是在城南郊建天壇,祭天;在城北郊建地壇,祭地;在城東郊建日壇,祭日;在城西郊建月壇,祭月。(註:北京現存的天、地、日、月四壇便是嘉靖朝修建的。)

    而且,嚴嵩這些主張並不是憑空臆想出來的,他大量引用了周禮上的記載,說得頭頭是道,格調滿滿,相當有說服力。

    譬如說夏至乃一年中陽氣最盛的日子,萬物欣欣向榮,這時適宜在天壇祭天。冬至乃一年中陰氣最旺的日子,萬物蟄伏,這時適宜在地壇祭地。而春分適合在日壇祭日,秋分則適合在月壇祭月。如此四時輪迴來地祭拜天地日月,順應天時地利,國家必然風調雨順,國運昌盛!

    總之,嘉靖看完了嚴嵩這份奏本後大為意動,禁不住擊節讚賞。

    嘉靖愛不釋手地閱讀了一遍嚴嵩這份奏疏,喜滋滋地道:「如此看來,嚴嵩對古禮倒是挺有研究的,在國子監擔行司業倒是屈才了,還是調到禮部去任職吧,明年春祭便由他主持。」

    嘉靖當把司禮監掌印太監畢雲找來,專口諭,令內閣擬旨調嚴嵩任禮部郎中,負責籌備年後的春祭事宜。

    打發走畢公公後,嘉靖又繼續批閱剩下的奏本,這時一名小黃門卻快步行了進來稟報導:「皇上,太后駕到。」

    「母后來了!」朱厚熜訝然地放下御筆,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稍傾,便見蔣太后在老太監胡大海的攙扶下邁進了養心殿。嘉靖連忙迎了上前行禮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皇兒免禮!」蔣太后掃了一眼御案上堆得高高的奏本,禁不住有點心疼地道:「皇上,雖然國事繁忙,但也要注意保重身體,天寒地凍的,可別熬壞了自己了。」

    嘉靖不以為然地笑道:「母后放心,兒臣身體健壯著呢,母后快坐下,對了,母后今日怎麼得空到乾清宮來?」

    蔣太后略帶嗔怪地道:「皇上不來向哀家請安,難道不許哀家來看看皇上?」

    「兒臣不敢!」嘉靖連忙道。

    蔣太后和嘉靖閒聊了片刻,便向老太監胡太海使了個眼色,後者忙從抱著的木盒中取出一隻瓷瓶。

    「母后,這是什麼?」嘉靖疑惑地問。

    蔣太后微笑道:「這是秉一道長煉製的先天純陽丹,可以固本培元,皇上日夜為國事操勞,正好用來補一補身子。」

    嘉靖愕了一下,搖頭道:「母后,兒子的身體很好,精力充沛,不需要吃固本培元的丹藥,而且徐卿也說過,是藥三分毒,能不吃藥,最好還是不要吃!」

    蔣太后頓時有時不高地道:「晉哥兒雖然允文允武不假,但也未必懂這個方面,秉一道長法力高深,乃得道高人,哀家近段時間失眠多夢的毛病,也是吃了道長的丹藥治好的,皇兒要不吃,那哀家自己拿回去吃了!」

    嘉靖聞言連忙陪笑道:「母后別生氣,兒臣吃還不成。」說完便接過胡大海手中那隻瓷瓶,打開蓋子聞了聞,倒是芳香撲鼻。

    蔣太后見狀轉嗔為喜,盯囑道:「這先天純陽丹一天只能服用一粒,可不能過量服食。」

    「兒臣明白!」朱厚熜說完便倒出一粒丹丸來,竟是要馬上服用。

    蔣太后連忙阻止道:「現在先不忙,皇上今晚去坤寧宮再服用也不遲!」

    朱厚熜愕了一下,繼而會過意來,不由臉上一熱,神色不自然地把那枚丹藥放回了瓷瓶中。

    蔣太后瞥了沉默的兒子一眼,語重深長地道:「皇兒,娘親知道你不喜皇后,但是為娘現在年紀大了,只盼著能快點抱上孫兒,你看人家晉哥兒可不含糊……」

    「母后,兒臣知道了!」朱厚熜脹紅臉道,雖然現在殿中除了老太監胡大海,但是嘉靖還是覺得尷尬沒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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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章 水雷
               
    兵仗局位於皇城西側的安富坊大街,佔地面積極廣,嘉靖給賀芝兒在兵仗局中安排了一間獨立的作坊,任她自己在裡面隨意搗搞。由於是皇上親自打了招呼的,兵仗局上下都把賀芝兒當成祖宗般供著,平時根本不會幹涉她做事,甚至賀芝兒需要什麼材料都是有求必應。

    正所謂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賀芝兒的身份最終還是洩露了,兵仗局掌印太監得知賀芝兒實乃女兒身,而且還是靖海侯徐晉的義妹後,更是把賀芝兒當成了親祖宗一般供奉。

    另外,皇上隔三差五就會以謝四炮的名義跑來兵仗局看望賀芝兒,只要不是眼瞎心盲的都會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如此一來,就連宮中的吳皇后,還有兩名妃嬪都知道賀芝兒的存在了,吃味就在所難免,譬如吳皇后便因此極為不爽徐晉。

    下午四時許,各官署的官員開始陸續下班回家了,特意加快速度批閱完奏本的嘉靖換上一身書生服飾,在便衣大內侍衛的保護下離開了皇宮,興沖沖地來到了兵仗局。

    兵仗局現在的掌印太監叫魏賢,還好,不是魏忠賢。此人約莫五十許歲,原是鐘鼓司負責敲鐘的,由於做事兢兢業業,所以接替了張永擔任兵仗局掌印太監。

    「奴才參見皇……咳,四炮公子!」魏公公本來想說參見皇上的,結果被嘉靖一瞪眼,立即改口叫四炮公子。

    嘉靖冷哼一聲道:「你這老貨是不是腦子不好使了,本公子姓謝,謝家四炮是也,黃你大爺啊黃,你全家都黃!」

    魏公公老臉抽了抽,陪笑道:「咱家人老了記性不好,謝公子,對不住哈。」

    嘉靖身後作家丁打扮的侍衛,都有點忍俊不禁。

    嘉靖啪的打開摺扇搖了搖,結果冷的打了個寒顫,急忙把摺扇合起來,背著手問道:「賀工在不在?」

    「在的在的,剛才還有動靜來著!」魏公公連忙答道。

    嘉靖點了點頭,徑直向賀芝兒的獨立作坊行去,忽又停下腳步警惕地問:「魏公公,賀工今日弄出的動靜大不大?」

    魏公公面臉皮抽了抽道:「不是很大,不過前兩天就有點嚇人,皇……咳,謝公子還是小心點為妙。」

    「噢!」嘉靖稍微放下心來,繼續往作坊裡行去,身後的侍衛一個個如臨大敵。

    結果嘉靖一行人剛行至作坊所在的院子門口,一聲巨響便從裡面傳了出來,魏公公嚇得撲通地趴在地上,撅著屁股雙手抱頭,一套動作如同行雲流水,顯然經驗極為豐富。

    十幾名大內侍衛則迅速地護在嘉靖身前,當先那名侍衛更是目光炯炯,揮拳把一塊從天而降的木板擊碎,端的威猛無敵。

    待到確認天空沒有雜物往下掉了,一眾侍衛才散開來,只有那個擊飛木板的侍衛還攢拳怒目,顧盼自豪,生恐皇上沒看到他的功勞似的。

    朱厚熜抬腿便在這貨的屁股上踹了一腳,笑罵道:「差不多就行了,邊邊去吧,別擋了本公子的道。」

    這名侍衛嘿嘿一笑,連忙退到一邊,彷彿挨了皇上一腳很光榮似的。

    朱厚熜大步進了院子,便見院子中央有一隻大水缸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木蓋子碎成了幾塊,侍衛剛才擊飛那塊木頭估計也是木蓋子的部分碎片。

    而一身工匠打扮的賀芝兒,左手正拎著一塊盾牌,右手拿著一邊木棍,在水缸的殘骸旁邊扒拉研究著。

    「咳咳,芝兒妹妹,又炸缸啊!」朱厚熜輕咳了一聲,又仔細看了看院中,並沒有其他水缸,這才敢行到賀芝兒的身邊。

    賀芝兒抬頭看了朱厚熜一眼,那眼神就像看到空氣一般,然後又低頭繼續扒拉殘骸。正當朱厚熜感覺很受傷時,賀芝兒又抬起,歪著頭打量朱厚熜道:「四炮哥哥,你不是要參加明年二月的春闈大比嗎?不在屋裡攻書,跑來這裡幹嘛?」

    朱厚熜不由臉色一僵,這貨自稱是謝小婉的弟弟謝四炮,實在有點作繭自縛,還連累了謝擎父子三人。

    本來謝擎父子入京後可以住在徐府了,就因為要替朱厚熜圓謊,只得住到別的宅子去,畢竟賀芝兒就住徐府,低頭不見抬頭抬,極容易就穿幫了。

    幸好,賀芝兒在火器、機械方面天賦京人,但是心智方面卻似乎一停留來十歲左右,要不然朱厚熜的謊言早就被識破了。

    「我知道啦,你一定是偷懶,回頭見到謝伯伯,我得告訴他,哼,就你這樣子憊懶,還想獨佔鰲頭,名落孫山還差不多!」賀芝兒板著俏臉教訓道。

    朱厚熜訕訕地撓了撓頭道:「芝兒妹妹,現在可是申時末了,書院也下學了好吧,本公子休息一下過分嗎?」

    賀芝兒抬頭看了看天色,吐了吐舌頭笑道:「呵呵,都申時末啦,不過那又怎麼樣,你想金榜題名就得加倍努力,怎可以浪費時間跑出來玩呢!」

    朱厚熜笑嘻嘻地道:「芝兒妹妹此言差矣,姐夫說過讀書要勞逸結合,死讀書讀死書,那是書呆子所謂,本公子不屑為之!」

    「噢,我哥說的啊,那肯定是對的,那好吧,人家正好需要一個幫手!」賀芝兒道。

    朱厚熜眼前一亮,立即捋起衣袖豪氣干運地道:「芝兒妹妹需要我幫什麼忙,上刀山下火海,本公子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賀芝兒甜笑道:「那倒是不用上刀山下火海,四炮哥哥幫忙拿上這個木箱子,咱們出城去做個實驗。」

    「做實驗啊,我最喜歡做實險了!」朱厚熜興沖沖地抱起了地上的木箱子,眾侍衛見狀連忙上前幫忙,卻被嘉靖擋開道:「去去去,全部一邊去,你們毛手毛腳的,弄壞了芝兒妹妹的東西咋辦。」

    賀芝兒點頭道:「這東西很危險,要輕拿輕放,否則容易爆炸!」

    「爆炸?」朱厚熜瞬時臉都綠了,吃吃地問:「芝兒妹妹,這箱子裡裝的是啥玩意?」

    「水雷啊!」賀芝兒淡定地道。

    「水雷!」朱厚熜差點便一頭栽倒,恨不得立即把懷中的木箱子扔出去,扔得越遠越好。

    所謂的水雷,其實就是後世的觸髮式水上炸彈,它佈置在水面附近,只要船隻駛過碰到就會觸發爆炸,把船底炸爛。

    水雷的創意自然是徐晉提供的,賀芝兒這段時間一直在研究這個,朱厚熜是知道的,正因知道,所以才害怕啊,這玩意要是在自己懷裡爆炸,估計自己就跟那隻大水缸一樣的下場了,哭!

    「公子,水雷是啥玩意?」剛才擊碎木塊那名侍衛好奇地問,這貨有個十分應景的名字,叫做馬三問。

    朱厚熜此刻哪有心情回答他,抱著個隨時會爆炸的祖宗呢,斥道:「問個屁,走開走開,別擋道!」

    馬三問讓了讓,訕笑道:「公子,小的給你拿箱子吧!」

    朱厚熜很想把懷中的木箱子交給馬三問,但又不想在芝兒妹妹面前表現得如此慫,同時也擔心馬三問這貨大大咧咧的,手腳沒個輕重,只得硬著頭皮道:「不用!」

    「快走吧,別磨磨蹭蹭的,再遲天就黑了!」賀芝兒回頭催促道。

    朱厚熜立即十分狗腿地加快速度追上去,笑著道:「芝兒妹妹,你是不是想到護城河上測試水雷?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咱們可以到太液池中測試,地方也足夠大,還不用走那麼遠!」

    賀芝兒瞪大眼睛道:「太液池在皇宮裡面啊,咱們怎麼可能進得了去,更何況咱們是試驗水雷,要是驚動了皇上,咱們兩個的腦袋都不夠砍!」

    朱厚熜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道:「芝兒妹妹不用擔心,我跟皇上挺熟的,我找人跟他說一聲就行了!」

    「真的假的?」賀芝兒半信半疑地問。

    「騙你是小狗,芝兒妹妹要是不信,儘管跟我來!」朱厚熜信誓旦旦地道。

    賀芝兒眨了眨眼,歪著離袋思考了片刻,這才點頭道:「好,要是敢騙我,我以後都不理你!」

    朱厚熜頓時笑得像朵花似的,向身邊一名侍衛暗使了個眼色,侍衛頓時會意,偷偷地離隊走了。

    兵仗局距離皇城的西安門並不遠,兩盞茶的工夫,朱厚熜便帶著賀芝兒來到西安門,負責守門的宮衛早就被侍衛關照過了,輕鬆便打開門放行。

    朱厚熜在賀芝兒崇拜的目光注視下,飄飄然地進了西安門,然後徑直來到了太液池邊。

    「芝兒妹妹,如何,我沒騙你吧,這裡就是太液池了!」朱厚熜得意洋洋地道。

    「你肯定是借了我哥的名義!」賀芝兒微哼道。

    「朕……怎麼可能呢,我跟皇上熟著呢,那犯得著借用姐夫的名義!」朱厚熜把那隻木箱如臨大敵地地放下。

    賀芝兒用腳踢了踢木箱道:「緊張什麼,還沒上弦呢,輕易不會爆炸的!」

    朱厚熜不由傻了眼,懊惱地道:「芝兒妹妹為什麼不早說,害我緊張了一路!」

    「你也沒問!」賀芝兒撇了撇小嘴道。

    朱厚熜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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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2章 落水
               
    太液池很大,水面清澈寬闊,賀芝兒手搭涼棚遊目四顧,皺眉道:「這裡沒有小船啊,怎生是好呢?」

    嘉靖立即吩咐道:「那個誰……馬三問,去找一艏小船來,趕緊,耽誤了時辰唯你是問。」

    馬三問不敢怠慢,一溜煙跑了開去,很快,御用監太監黃錦便屁顛屁顛地趕來了,還命人劃過來兩艏華麗的畫舫,船體上雕龍刻鳳的,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謝公子,宮中一時間倒是找不到小船,皇上平日遊太液池用到的畫舫倒是有幾艏,不知合不合用?」黃錦諂笑著道。

    嘉靖立即轉身諂笑著對賀芝兒道:「芝兒妹妹,畫舫合用不?要不是不合用,本公子再讓他們找去。」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再去找船來估計都天黑啦,將就著用吧,不過這麼漂亮的畫舫要是炸爛了,皇上不會生氣嗎?」賀芝兒猶疑道。

    朱厚熜不以為然地道:「兩艏畫舫而已,都用了好幾年啦……咳,皇上不會這麼小氣的,大不了我賠他,反正也不值幾個錢,黃公公,你說是不是?」

    黃錦心肝兒一陣猛顫,這兩艏畫舫是用了幾年不假,可是造價都在五百兩銀子以上呢,足夠二十戶中等人家一年的開銷了。

    「呵呵,謝公子說得對,都是用了好幾年的舊物件了,不值啥錢銀,御用監已經準備再造兩艏新的了,芝兒小姐喜歡炸就炸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黃錦摀住良心道。

    朱厚熜讚許地瞥了黃錦一眼,笑道:「瞧,我說得不錯吧,芝兒妹妹儘管炸好了,別說兩艏畫舫,就算把太液池炸穿也沒關係的。」

    黃錦渾身一抖,差點便一頭栽入太液池中!

    賀芝兒聞言也就不客氣地,抱起地上的木箱子便上了其中一隻畫舫,朱厚熜也想跟上去,卻被黃錦死死攔著,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皇上要是有個閃失,他們這些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四炮哥哥,你不用跟來了,在岸是瞧著吧,省得你毛手毛腳的礙事!」賀芝兒道。

    朱厚熜聞言反而起了好勝心,芝兒妹妹一個女流都不怕,自己怎麼可以慫?於是硬是推開黃錦上了畫舫。這次輪到黃錦欲哭無淚了,連滾帶爬地跟著上了畫舫。

    兩名侍衛負責把畫舫劃到了太液池中間,賀芝兒便開始佈雷了,她先是取出一條麻繩,將一枚鐵鑄的陀螺掛在木箱的下方,然後將木箱放入水中。

    鐵陀螺的重量顯然經過精密計算的,剛好把木箱拖得沉入水下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二露在水面,如此一來,鐵陀螺就相當於船的鐵錨,這樣木箱子就不會輕易被風浪捲走。

    另外,木箱裡面還鋪了兩層油紙,倒是不用擔心裡面的水雷便被水打濕,以目前的工藝,還不可能做出完全密封,可以直接放入水中的水雷。

    賀芝兒安置好木箱子後,開始佈置水雷了,這一步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賀芝兒徒然變得謹慎了許多。

    只見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個拳頭大的鐵疙瘩,這玩意的外形有點像甜瓜,是用生鐵鑄成的,裡面灌滿了火藥,而觸發器就是一個彈簧裝置,上弦後安置在木箱中,只要木箱受到猛烈撞擊,彈簧裝置就會激發,引燃水雷裡面的火藥,隨後發生爆炸。

    約莫盞茶的工夫,賀芝兒終於把水雷佈置好了,侍衛立即把畫舫劃回岸邊。

    「芝兒妹妹,接下來怎麼幹?」嘉靖躍躍欲試地問,他自然明白這玩意試險成功的好處,大明水師又將獲得一件水戰的大殺器,用來打埋伏玩陰的,嘿,絕對無往不利,嗯,這水雷的設想也是徐卿提供的,嘖嘖徐卿這傢伙就是陰險,不過用來陰敵人,朕喜歡!

    賀芝兒道:「還能怎麼幹,找個人把畫舫駛過去撞擊唄!」

    嘉靖的目光頓時望向了侍衛馬三問,後者臉都綠了,吃吃地道:「公子,又是小的來啊?」

    嘉靖翻了個白眼道:「難道要本公子來?」

    「好吧,誰叫小的會游泳!」馬三問在一眾弟兄同情的目光下登上了畫舫,然後用槳把畫舫劃向水雷的所在。

    「小馬哥,快點,再快點!」賀芝兒雙手荷在嘴邊大喊。

    馬三問奮力劃動船槳,畫舫便像離弦的箭般衝向半浮在水面的木箱。

    「撲通!」當畫舫距離木箱還有十米左右時,馬三問縱身躍入太液池中,向著岸邊快速游去。

    畫舫高速撞中了木箱上,並且從上面碾了過去,可惜預料中的爆炸卻沒有發生,試驗失敗了!!

    「炸了沒?」馬三問被弟兄從水中拉上了岸,打著寒顫問,一邊扭頭往池中往去,見到畫舫完全無損,頓時失望地道:「沒炸啊!」

    只見那艏無主的畫舫搖搖晃晃地滑向對岸,而木箱還在池中心打著轉,只是稍微移動了半米。

    朱厚熜見狀也是大失所望,不過見到賀芝兒沮喪的樣子,還是安慰道:「芝兒妹妹不用氣餒,徐卿……咳,姐夫說過,失敗乃成功之母了,一次不成功,咱們就再多試幾次,總會成功的!」

    賀芝兒聞言揮了揮拳頭道:「謝謝四炮哥哥,芝兒會更加努力的!」

    於是乎,大家又登上了剩下那隻畫舫,前往回收那顆試驗失敗的水雷。

    結果當畫舫剛剛駛近木霜,突然聽到叮的一聲,緊接著一聲巨響,轟,水面掀起了巨浪,畫舫劇烈的搖晃,在船頭撐船的侍衛一頭便載入了湖中。

    「芝兒妹妹!」朱厚熜被巨浪澆了個落湯雞,當他抹了一把臉,這才猛然發覺站在身邊的賀芝兒竟然不見了,往水面一看,便見到賀芝兒正在水中掙紮著下沉。

    撲通……

    朱厚熜不顧一切地跳入水中,一把將賀芝兒揪住。黃錦嚇得魂飛魄散,像只老母般甩動著雙手大叫:「皇上落水啦,快救駕!」

    撲通撲通……

    侍衛們像下餃子般跳入太液池中,很快便將朱厚熜和賀芝兒救了上岸,只是後者不知是受到驚嚇,還是喝了冷水嗆暈了,此時已經昏迷不醒了。

    「快傳太醫!」朱厚熜自己冷得上下牙咯咯地打架,不過還是暴走著咆哮。

    於是乎,堪稱載入史冊的一幕發生的,落湯雞似的嘉靖皇帝背著濕漉漉的賀芝兒往西華門發足狂奔,身後還跟著一眾落湯雞似的大內侍衛,外加一個落湯雞似的御用監太監黃錦……

    一眾落湯雞火急火燎地跑到西華門,可把西華門當值的宮衛弄得目瞪口呆,待看清當先一人竟是皇上時,宮衛們更是驚得嘴巴能塞進自己的拳頭!

    這一幕估計會在日後的野史上大書特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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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3章 怨恨
               
    冬季日短而夜長,下午六時不到,暮色便開始蒼茫起來。徐晉坐在馬車上,心急如焚,催促道:「三槍,再加快一些。」

    其實這時馬車已經跑得很快了,謝三槍再揮鞭抽在馬屁股上,馬車便像飛起來一般,大力地顛了一下,車內的徐晉差點就撞到了車頂,連忙抓住座位。幸而,現在街上行人稀少,半炷香不到的功夫,馬車便來到了長安右門外。

    徐晉向守門的宮衛表明身份,然後帶著謝三槍進了宮門,在一名小黃門的引導之下匆匆往乾清宮趕去。

    本來徐晉已經下班回到家,準備美滋滋地休上七天假期的,結果屁股還沒坐熱便收到宮中傳詔,說芝兒落水了,而且還是因為和皇上在太液池中試驗水雷造成的。

    這下不止徐晉,就連謝小婉、費如意和費吉祥都花容失色了,芝兒竟然和皇上在太液池中試驗火器,這也太胡鬧了吧,要是皇上有個閃失,那還得了啊!

    幸好,據說皇上沒事,芝兒也只是溺水暈了過去,並無生命危險。徐晉匆匆換上剛脫下的朝服,讓謝三槍負責趕車,火急火燎地趕往皇宮。

    皇宮很大,從長安右門到乾清宮,即使是跑步都得十多分鐘,所以當徐晉趕到乾清宮時,額頭已經隱隱滲出一層細汗,結果剛進了養心殿,迎面便遇上了一群女人,為首者赫然正是蔣太后。

    只見蔣太后臉色冷沉,旁邊的吳皇后更是冷若冰霜,永福公主則是面有憂色,倒是永淳公主略帶戲謔地看著徐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俏皮模樣。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連忙施禮道:「臣徐晉參見太后,皇后娘娘和兩位公主。」

    「徐晉你可知罪!」吳皇后厲聲喝道。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劍眉,正待回答,便見嘉靖從殿後行了出來,欣喜地道:「徐卿來了!」

    「臣參見皇上。」徐晉連忙行禮道。

    嘉靖擺了擺手道:「徐卿免禮,快隨朕到後面去看看去芝兒吧。」

    徐晉乘機告罪一聲,跟著嘉靖往後殿行去,氣得吳皇后直哆嗦,憤然告狀道:「太后,靖海侯恃功而驕,根本不把本宮放在眼內,求太后給本宮作主。」

    蔣太后皺了皺眉,本來,剛才她還沒發聲,吳皇后便搶先訓斥徐晉,已經令她有些許不快,而徐晉剛才表現得並無出格之處,告罪了才跟著皇上到後殿去的,所以她此時沉默不語,並沒有理會吳皇后的告狀。

    吳皇后吃了一顆冷釘子,倒是不敢再造次,悻悻地閉口不言。

    養心殿呈「工」字形,分為前殿和後殿,後殿是皇帝的寢宮所在。徐晉跟著嘉靖到了後宮,低聲道:「皇上,芝兒沒大礙吧?」

    嘉靖有點心虛地道:「太醫正在給芝兒妹妹診治,人現在已經醒了,應該沒有大礙的,就是受了涼。」

    徐晉低聲道:「皇上怎可如此故鬧,竟在太液池中試驗水雷。」

    嘉靖臉上微窘,歉疚地道:「確是朕疏忽了,連累了徐卿讓母后和皇后責罵。」

    「微臣受責罵倒是小事,幸而皇上沒事,否則芝兒百死莫贖,現在……估計太后也不會對她有好印象了。」徐晉輕道。

    嘉靖面色微變,咬牙道:「朕會向母后解釋清楚的,這不關芝兒的事,是朕讓她在太液池中試驗水雷的。」

    徐晉暗嘆了口氣,低聲道:「其他的再說吧,臣先進去看看芝兒。」

    嘉靖點了點頭,把徐晉帶到了一處房間中,只見賀芝兒正躺在床上,身上蓋了兩床棉被還在微微發抖,嘴唇烏青,太醫李言聞正在給她把脈。

    「哥…咯…哥!」賀芝兒見到徐晉,上下牙咯咯地打顫。

    徐晉見狀不由有些心疼,他之所以收留了賀芝兒,一半是可憐她的身細,另一半卻是出於對她哥哥賀知敏的歉意,但是這麼長時間的相處,現在徐晉已經把賀芝兒當成家中的一份子,當成親妹妹一般看待了。

    徐晉快步上前,摸了摸賀芝兒的額頭,關切地問道:「芝兒,覺得哪裡不舒服?」

    「哥,冷,好冷!」賀芝兒可憐兮兮地道。

    朱厚熜急忙叫道:「來人,再送一個火爐進來。」

    李言聞連忙阻止道:「病人已經被寒邪侵體,體內積寒,倘若再用高溫烤炙,就好比燒紅的鉻鐵淬入水中,只會適得其反,還是再取一碗薑湯內服吧。」

    「你們愣著幹什麼,快取些薑湯來。」朱厚熜喝道,幾名侍立在旁邊的太監連忙去捧來兩碗熱薑湯。

    朱厚熜拿了一碗薑湯,親自捧到賀芝兒的面前,溫聲道:「芝兒妹妹,快把薑湯喝下去就不冷了……呃,芝兒妹妹幹嘛如此看我?」

    徐晉暗使了個眼色,接過薑湯道:「四炮,讓我來吧!」

    朱厚熜這才醒悟過來,這裡可是皇帝居住的地方,自己表現得如此「主人」,芝兒妹妹雖然只有十歲的心智,但並不是白痴啊,估計是瞧出了端睨,連忙把碗交給了徐晉。

    徐晉微笑道:「芝兒,快喝下去。」

    賀芝兒收回狐疑的目光,把那碗薑湯咕嚕咕嚕地喝了下去,倒是抖得沒那麼厲害了。

    李言聞捋鬚道:「芝兒小姐身體本來就弱,如今寒邪侵體,絕不能再繼續受寒了,下官這便給芝兒小姐開一劑藥,喝完後好好睡上一覺,明日早上,下官再給芝兒小姐把一次脈。」

    「有勞李太醫了!」徐晉道。

    李言聞笑了笑:「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下官先行告退了。」說完便背起藥箱退了出房間。

    徐晉替賀芝兒重新蓋上被子,微笑道:「李太師醫術高明,芝兒喝完他開的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賀芝兒甜笑著點了點頭,忽然問道:「哥,這裡是什麼地方?」

    嘉靖頓時緊張起來,只怕賀芝兒會識破自己的身份。徐晉神色自若地道:「這裡是宮中,對了,你和四炮在太液池中試驗水雷,實在是胡鬧,連太后都被驚動了。」

    賀芝兒略帶懼地道:「那怎麼辦,都怪四炮哥哥,他說跟皇上很熟,早知就不聽他的。」

    「哪裡能不熟,這小子就是當今皇上!」徐晉心道,嘴上卻替嘉靖完謊道:「四炮確實跟皇上很熟,不過太后卻不是那麼好說話的,芝兒妹妹在這裡休息一會,為兄這便去向太后請罪,待會回來接你出宮。」

    賀芝兒忐忑地點了點頭!

    徐晉和嘉靖兩人行出了房間,來到外面的院子,後者便迫不及待地道:「徐卿,李太醫說芝兒妹妹不能再受寒,所以待會還是不要出宮了,就在這裡住一晚吧!」

    「哼,簡直胡鬧!」

    只見蔣太后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之下行了進來,面帶慍色,旁邊的吳皇后亦是面罩寒霜,目光冷冷地盯著徐晉。

    「母后!」朱厚熜心虛地低下頭。

    徐晉連忙施禮請罪道:「太后,芝兒做出如此荒唐胡鬧之事,實乃微臣管教無方,微臣待會便將她拘回府中好好管教,還望太皇念在其少不更事,網開一面。」

    吳後冷哼一聲道:「徐大人也知道自己管教無方啊,可是在皇宮大內試驗火器,還連累皇上落水,如此重罪,徐大人一句管教無方就算了?」

    嘉靖面色一沉道:「是朕讓芝兒在太液池試驗火器的,並不關她的事,一切責任在朕,難道皇后要問罪朕!」

    吳皇后面色大變,撲通地跪倒在地上:「臣妾不敢!」

    蔣太后不由大皺其眉,瞪了一眼兒子道:「這裡是乾清宮,留大臣女眷過夜於禮不合。徐大人待會便把芝兒接出宮去吧,念在其初犯,哀家這次便不再追究了,但是以後不准她再到兵仗局中胡鬧,女兒家就得有女兒家的樣子。」

    徐晉這時自然不會蠢到去爭辯,連連點頭應諾,同時向朱厚熜暗使眼色,讓他不要再觸怒太后。

    蔣太后又訓了徐晉和嘉靖幾句,這才帶著一眾女人離開,吳皇后離開之前還不忘怨恨地掃了徐晉一眼。

    徐晉皺了皺劍眉,這次算是把吳皇后徹底得罪了,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看來自己以後得小心了,幸好,這位並不受寵,智商情商似乎也不在線。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51
第974章 懷疑
               
    《道德經》有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所以皇帝居住的地方叫乾清宮,而皇后居住的地方則叫坤寧宮,其實兩宮之間還有一座交泰殿,取「天地交合,康泰美滿」之意。

    交泰殿乃皇帝和后妃起居生活的地方,準確來講,應該是皇帝和皇后起居生活的地方,冊封皇后的典禮,或者皇后的誕辰典禮均在此舉行,也是皇后平日接受後宮其他妃嬪朝拜的地方。

    嘉靖極少會到坤寧宮,偶爾臨幸吳皇后都會在交泰殿的暖閣裡,事畢則返回乾清宮中獨睡,從來不會過夜,雖說這是規矩,但主要還是嘉靖覺得吳皇后無趣吧,譬如嘉靖寵幸淑妃時就經常過夜。

    今晚,吳皇后新浴後便早早侯在了交泰殿的暖閣中,還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等候嘉靖的到來。今日白天得了秉一道長的丹藥,太后也親自出面找過皇上,所以吳皇后覺得皇上今晚一定會來的,她已經服下了一枚「先天玉粉丸」。

    這玩意服下去之後暖洋洋的,只覺四肢百骸都十分暢快愉悅,吳皇后不由暗暗感嘆,秉一道長果真是得道高人啊,煉出來的丹藥也是如此神妙!

    於是乎,吳皇后對自己懷上龍種的信心又增加了幾分,萬事俱備,就欠皇上前來行雲布雨了。可是左等右等,久久不見皇上到來,吳皇后開始心急了,問道:「福安,什麼時辰了?」

    福安即是侍候吳皇后的大太監,他哈著腰回答道:「回皇后,將要戌時三刻了(約晚上8點)。」

    吳皇后不由面色微沉,吩咐道:「去乾清宮打聽一下。」

    太監福安答應了一聲便急急忙離開了交泰殿,約莫一刻鐘便返回了,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吳皇后患得患失地問:「如何?皇上還在批閱奏本嗎?」

    太監福安搖了搖頭,支吾道:「皇上送了徐大人出宮,回來時已經是酉時四刻了,然後就去了……景仁宮。」

    吳皇后面色刷的一下變了,將一隻茶壺狠狠地摔碎在地上,怒道:「景仁宮,又是淑妃這狐媚子!」

    皇后發怒,一眾宮女太監嚇得跪倒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雖然皇后不得寵,後宮的大權現在也抓在太后手上,但是皇后要責罰,甚至杖死身邊侍候的太監宮女,只是一句話的事。之前就有過一名宮女由於做錯事而被皇后下令杖打,差點沒被活活打死,最後還被打發到浣衣局去做苦差,沒多久就病死了。

    吳皇后面色變幻不定,越想越氣,把能恨的人都恨上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徐晉和賀芝兒兩人了。因為皇上平日都很聽太后的話的,偏偏今日卻違背了太后的叮囑,顯然是因為自己不久前責問徐晉,所以惱了自己。

    當……

    吳皇后又把一隻茶杯摔碎在地上,指著太監福安喝道:「你說,本宮哪一點比不上淑妃那賤人?」

    福公公額上冷汗涔涔,吃吃地道:「皇后娘娘國色天香,知書達禮,秀外慧中,哪能比不上淑妃呢,皇后娘娘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那為何皇上寵愛她,卻不寵愛本宮?」吳皇宮後憤憤不平地道。

    「這個……想必是淑妃懂得取悅皇上吧。」福公公支吾道。

    吳皇后愕了一下,失神地盯著地上摔碎的茶杯和茶壺,似乎在回顧檢討自己嫁給皇上這些年的表現。

    福公公見狀乘機勸道:「皇后娘娘,咱家雖然算不得男人,但也知道男人喜歡溫柔體貼,知情識趣的女子,皇后平日與皇上相處便過於默守陳規……」

    吳皇后頓時面色一沉,福公公頓時嚇得不敢往下說了,連連掌嘴道:「奴才多嘴,奴才該死!」

    吳皇后倒是沒發怒,只是冷道:「那賀芝兒這個不男不女的黃毛丫頭呢?她整天只會在兵仗局中搗搞火器,渾身髒兮兮的,皇上為何卻喜歡得緊?」

    「這個……奴才也不知道!」福公公支吾著搪塞了一句。

    雖說奴憑主貴不假,只要皇后得寵,他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但是賀芝兒可是靖海侯爺的義妹啊,這位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福公公自然不敢亂說,也不敢亂給皇后出主意,生怕自己說的話日後會落到徐晉的耳中。

    要知道徐砍頭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多少跟他作對的權貴均已倒台了,遠的有外戚張家兄弟,近的有武定侯郭勳、英國公張倫、靈璧後湯紹宗,還有皇上的發小陸炳。跟上面幾位相比,福公公覺得自己還不及人家一條腿毛粗!

    吳皇后繃著臉冷道:「狗奴才,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道:「回皇后娘胎娘,奴才是不知道啊。」

    吳皇后不由冷笑一聲道:「看來靖海侯還真是權勢滔天啊,倘若他妹妹再成為妃嬪,豈不是更可以無法無天了!」

    福公公面色微變,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接話。

    ……

    小時坊徐府,吃完晚飯後的徐晉來到西廂中,負責照顧賀芝兒的丫環婆子們連忙恭敬地行禮。徐晉和氣地點了點頭,舉步行進房間中。

    賀芝兒躺在床上,喝過藥後,看上去倒是精神了許多,她甜甜地喚了一聲:「哥!」

    徐晉在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賀芝兒的額頭,發現並未發熱,不由放下心來,微笑問道:「芝兒,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賀芝兒搖了搖頭道:「沒有呢,芝兒沒事了,哥不用擔心!」

    「沒事就好,早點休息吧,對了,以後就別去兵仗局了。」徐晉道。

    賀芝兒怯怯地問:「為什麼?」

    徐晉直言道:「你和四炮今日在太液池中試驗火器,惹了太后不快,太后不許你再到兵仗局。」

    賀芝兒俏臉刷的白了,吃吃地道:「哥,芝兒給你惹麻煩了,對不住,那芝兒再也不去兵仗局了。」

    徐晉微笑道:「沒關係,太后只是稍微責備了幾句,哥還扛得住,對了,哥知道你喜歡搗搞機關火器,兵仗局不能去了,那便去神機營的兵器場吧,也夠你折騰的。」

    賀芝兒聞言大喜,歡呼道:「謝謝哥,要不整天待在家裡,芝兒會無聊死的。」

    徐晉面色一整道:「不過可要注意安全,可別又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否則哥以後只能把你關在家裡面了。」

    賀芝兒連忙保證道:「哥放心,芝兒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危險。」

    徐晉道:「研製火器哪有不危險的,關鍵是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把危險降到最低。」

    「嗯,芝兒明白!」賀芝兒乖巧地道:「芝兒聽嫂子們說,哥過完年又要帶兵出海了?」

    「倒是沒有那麼快,等三四月分的西南季風吹起吧,不過二月初就得南下應天府了。」徐晉道。

    賀芝兒點了點頭道:「那芝兒年前會把水雷研製出來,到時哥又多一樣火器對付敵人了。」

    徐晉笑了笑道:「收拾幾個反賊而已,哥還應付得來,有沒有水雷都不打緊,不過還是要謝謝芝兒,嗯,早點睡吧!」

    徐晉替何芝兒掖了掖被子便站起來,後者表情有些古怪地道:「哥,你等一下!」

    「芝兒還有什麼事?」徐晉溫和地笑道。

    「哥,四炮哥哥真的是三槍哥哥的弟弟嗎?」賀芝兒猶疑地問。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重新在床沿邊坐下,微笑道:「是啊,為什麼這樣問?」

    賀芝兒撅了撅小嘴道:「小婉嫂子一家我都見過了,四炮哥哥跟他們一點都不像,而且四炮哥哥也不會武功。」

    徐晉淡定地道:「那是你還沒見過小婉嫂子的娘親,四炮的長相隨母,而且四炮自小身子弱,所以沒有像一刀二劍三槍他們那樣習武!」

    「噢,可是我今天落水時,好像聽到黃公公叫四炮哥哥皇上了!」賀芝兒瞪大眼睛。

    徐晉面不改色地道:「可能是你聽錯了吧,快點睡覺吧,別胡思亂想了!」說完便站起來離開了房間。

    賀芝兒鼓了鼓腮,嘀咕道:「我聽錯了嗎?不可能吧……嗯,可能真是我聽錯了,四炮哥哥這麼笨的人怎麼可能是皇帝。」

    徐晉聽到身後的自言自語,不由暗汗,這樣一直瞞下去也不是辦法,也不知朱厚熜這小子打算瞞到什麼時候,不過也罷,不管他,一切隨緣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51
第975章 永福公主的請求
               
    時光荏苒,轉眼便至嘉靖四年的臘月中旬,年關將到,天氣越來越冷了,這段時間裡,朝中接連~發生了四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陸炳、郭勳、張倫和湯紹宗等人伏法,三族以內全部被誅連,另外,趙全和丘富等一批白蓮教反賊亦在臘月初八這一天伏法,自此劃上了他們漢奸之路的句號。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由於京城的外城被韃子攻破,城中家破人亡的百姓數不勝數,所以恨極了以上這些逆賊,行刑當天要不是官兵攔著,郭勳和趙全等人估計還沒挨刀就被圍觀的百姓活活打死了。不過,他們受刑後的屍體就沒那麼走運了,除了被處以凌遲的郭勳和趙全外,其餘人等均被憤怒的百姓給分屍剁成肉泥,真個屍骨無存。

    負責監斬的刑部尚書胡世寧並沒有阻止百姓的瘋狂行為,因為他也知道受創的百姓需要一場發洩,這能有效地化解百姓的怨氣,轉移目前的社會矛盾。

    第二件大事是靖海侯徐晉上書建言設立講武堂,代替現在實行的武舉選拔制度。由於此舉有利於為大明批量生產優質武將,同時又能防止某個統帥一家獨大,所以幾乎獲得朝臣的一致通過。

    這對大明來說,無疑是一項顛覆性的改革,以後大明的武將將不再通過武舉產生,而是通過講武堂一批一批地產出,不管你是誰,只要有本事從講武堂中畢業,便能獲得相應的初級職稱,便能獲得立功陞遷的機會。這無形中便絕了很多裙帶關係,讓軍職不再把持在少數勳貴手中,讓所有普通人都有機會公平陞遷。

    第三件大事無疑是最為重磅的,那就是爵位的降級制度。徐晉這份奏本一逞上去,整個朝堂都炸鍋了,反對最強烈的自然就是那些皇親國戚和勳貴集團,恨不得殺徐晉而後快。

    然而這並沒有卵用,徐晉今時今日的地位並不是輕易能動搖的,不久前才力挽大明江山社稷的靖海侯可以說是軍中第一人,威望無與爭鋒,更何還有嘉靖帝和一眾文官全力支持。

    另外,勳貴集團在俺答圍城時的表現太過糟糕了,甚至還出了郭勳、張倫、湯紹宗這些謀逆份子,如今在朝堂上就更加沒話語權了,所以最後爵位降級制度也順利獲得了通過。

    這項改革無疑嚴重了損害了皇親國戚和勳貴集團的利益,但卻大大減輕了國家的負擔,讓大明這個正在走下坡路的龐大帝國再次煥發出勃勃生機!

    所以徐晉此舉獲得了朝中大多數文官的交口稱頌,反正大公無私這條評價是跑不掉了,畢竟徐晉自己也有爵位在身。

    第四件大事則是裁撤京軍十二營,恢復三大營建制,於是乎,在繼爵位降級制度後,武勳集團再次遭受了當頭一擊,因為京軍十二營一直都在武勳集團的把持之下,這樣一改革,等於把武勳集團最後的軍權都剝奪了。

    雖說裁撤京軍十二營是嘉靖自己的意思,但武勳集團卻把賬都算到徐晉頭上了,誰讓他是天子最寵信的近臣,自然都認為主意是徐晉出的。所以徐晉現在已經成了武勳集團的眼中釘肉中刺,暗中扎小人詛咒的他也不在小數。

    嘉靖四年臘月十八日,距離過年還有十天,徐府的兩位千金滿月了,徐晉一改往日的低調,舉行了盛大的彌月宴,滿朝文武幾乎都到賀了

    一大早,小時坊大街便車水馬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普通百姓,均是到徐府道賀的。

    話說徐晉這次力挽狂瀾,匡扶大明江山社稷,不僅僅讓他在軍政兩界如日中天,也深受京城百姓的尊敬和愛戴,估計百姓都把他當成大明的守護神了,所以今日自發跑到徐府道賀,這個送一個雞蛋,那個送一條紅頭繩,價值雖小,也但是一片心意。

    不過奇怪的是,老百姓至少送雞蛋和紅頭繩之類的小物件,而今日到賀的文武官員卻全部兩手空空。原來,靖海侯徐晉事先言明了不收禮,如果大家非要送禮的話,就換成米糧捐到順豐車馬行粥攤,以幫助那些戰亂後的難民度過寒季。

    如此一來,順豐車馬行竟然一天之內就收到接近三十萬石糧食,據說就連太后和皇上也各捐一萬石的糧食,於是乎往順車馬行捐糧的官員士紳,豪商大賈就更多了。

    此刻的徐府前院和中院已經人滿為患,高朋滿座,流水宴擺了近三百位,職位低的自覺地留在前院,自有徐府的下人負責招呼,而有資格進入中院的,都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由徐晉和費家兄弟親自招待。

    一番應酬下來了,徐晉已經酒意微醺,告罪一聲便往後院去了,因為後面還有幾位身份特殊的人需要他招呼,那就是嘉靖和永福永淳兩位公主。

    昨夜剛下過一場小雪,後院的魚池假山上還殘留著未曾消融的積雪,幾尾錦鯉在殘荷枯梗之間緩慢地游動,偶爾躍出~水面,驚起一大蓬的水霧。

    徐晉喝了不少酒,感覺腳步有些飄,剛轉過假山,差點便與佇立在魚池邊的一名女子撞了個滿懷,淡淡的體~香撲鼻而來。

    「啊!」對方驚呼著後退了一步,徐晉忙剎住腳步定神一看,但見近在咫尺的一張俏~臉,赫然正是永福公主,不由打了個突,連忙道:「對不住,下官一時走神,竟衝撞了公主殿下!」

    永福公主霞飛雙頰的模樣美不勝收,搖了搖螓首輕聲道:「沒關係,不過徐大人,酒喝多了傷身,還是少喝點為好!」

    徐晉尷尬一笑道:「今日高興喝多了兩杯,平日下官都不怎麼喝。」

    聽著徐晉解釋般的話語,永福公主的內心竟是生出一絲異樣,臉蛋反而更紅了,徐晉見到不由略為失了失神,連忙移開目光,氣氛倒是微妙起來。

    永福公主似乎為了化解尷尬,輕理了一下耳畔的頭髮,讚道:「徐大人好一個四兩撥千斤,輕易便籌到數十萬糧食幫助京中十幾萬難民度過寒冬,又給兩位千金積了福氣,簡直是一舉兩得!」

    徐晉打趣般道:「應該是一舉三得,公主殿下別忘了本人還賺到了名聲,現在那些難民都在為本官歌功訟德呢!」

    永福公主輕笑道:「說的也是,徐大人這無本買賣做得實在讓人讚嘆,如果徐大人去經商的話,定是個空手套白狼的大奸商!」

    「謝公主誇張。」徐晉臉不改色地道。

    永福公主白了徐晉一眼,噗嗤地失笑出聲,嗔道:「敢情徐大人的面皮跟城牆比也不遑多讓!」

    徐晉不由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道:「公主殿下為何一人在此賞魚?皇上……咳,四炮他們呢?」

    永福莞爾道:「在西廂的院子裡烤鹿肉呢,大家喝酒行令的,玩得不亦樂乎,永福不喜吃烤肉,聞著味兒就受不了,所以一個人跑來這裡躲清閒了。」

    徐晉不由恍然地哦了一聲,目光與永福公主明亮的美眸一觸,兩人頓時像觸電般飛快移開。

    「咳,公主殿下,本官到西廂那邊去看看,先行失陪了!」徐晉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總感覺與永福公主繼續獨處下去會發生點什麼,連忙拱手告辭。

    永福公主咬了咬粉唇,輕聲道:「徐大人很膩煩永福嗎?」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連忙搖頭道:「下官不敢。公主殿下美麗可人,性情溫柔,下官怎麼膩煩呢!」

    話一出後徐晉便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說前面那句就行了,為何要畫蛇添足呢!

    永福公主俏~臉刷的一下紅了,有些忸怩地轉身望向魚池默不作聲,只留給徐晉一個美麗的側影。

    徐晉尷尬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關鍵心裡還惴惴的,那天在慈寧宮,永福公主不要命般護在自己身上時,徐晉便察覺到不妙了,好歹是過來人,那不明白永福公主對自己有情愫。

    說實在的,徐晉很有些懵,自己和永福公主見面的次數不算少,但也不算多,就不明白人家公主是怎麼對自己產生情愫的!

    「母后說年後會為我選婚!」永福公主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到,聲音很輕,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徐晉心中更加不安了,支吾道:「那……那要恭喜公主殿下了!」

    永福公主緩緩轉過身來,一瞬不瞬地看著徐晉道:「徐大人獨具慧眼,能不能給永福當選婚使,永福只信得過徐大人的眼光!」

    徐晉此刻如同芒刺在背,酒意彷彿也醒了幾分,搖頭拒絕道:「公主殿下,實在對不住,下官明年開春之後將率水師出東洋平叛,恐怕不能擔此重任,不過公主殿下請放心,無論是誰擔心選婚使,都會盡心盡力給公主殿下選一名可心的夫婿的!」

    永福公主目光一黯,輕道:「那便預祝徐大人旗開得勝,凱旋歸來,到那時,永福恐怕已經出嫁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52
第976章
               
    永福公主側身看著池中的幾尾錦鯉,窈窕美好的身姿此刻看上去卻是多了幾份蕭索落幕之意。

    想到眼前這位美麗的少女明年將要嫁作人婦,徐晉的心情頗有些複雜,就好比在暮春三月,看著枝頭上即將飄零的絢爛春花一般,難以釋懷!

    作為一名有婦之夫,徐晉自然不敢對大明公主有非份之想,但作為一名正常的男子,如花美人兒主動傾心,完全無動於衷是絕對不可能的。

    徐晉想說點什麼,偏偏卻如鯁在喉,兩人就那樣靜靜地立在假山魚池傍,氣氛頗有些微妙,不過兩人男俊女俏,並排而立,倒像是一對站在池邊賞魚的璧人。

    永福公主用眼角餘光偷瞄了徐晉一下,見到後者看著池水發呆,也不知在想什麼,不由悵然地暗嘆了一口氣:「時間過得真快啊,想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書生,而自己那年也才十五歲,一眨眼就是五年了。」

    徐晉覺得自己跟永福公主接觸的時間並不多,不明白人家是如何會對自己暗生情愫的。殊不知在封建禮教大防的明朝,閨閣女子跟陌生適齡男子接觸的機會本來就少,接觸到優秀陌生適齡男子的概率就更少了,幾乎為零。

    所以,徐晉與永福公主接觸的時間看似不多,但相對來說卻也不算少了,譬如他當初在興王府住了一個月多,教授朱厚熜天文地理知識,便經常可以接觸到永福公主。

    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論男女都一樣,相貌是吸引異性的第一要素,徐晉本來就長得英俊,再加上才學過人,從縣試到鄉試連中四元,詩詞更是冠絕。如此優秀的少年郎,正值少女懷春時期的永福公主如何能不心生好感?更何況第一次見面時,徐晉還以讓人「難以啟齒」的方法救了她,後來還送了她一本讓人「不堪入目」的瑜珈圖譜。

    這就注定了永福公主會對徐晉難以忘懷,假如朱厚熜不是走了狗屎運被選為新君,估計徐晉也只會是永福公主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偏偏朱厚熜卻當了皇帝,永福自然也就成了公主,跟著移居京城,有機會再次接觸到徐晉。

    徐晉是如此優秀,一直光芒不斷,永福公主即使在深宮中也常常聽到他的事蹟,這種情況下,試問如何能忘懷得了?

    當然,永福公主也明白她和徐晉之間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想到年後就要選婚了,芳心不由愁腸百結,惆悵難釋,偏巧此時又在庭院中偶遇徐晉,難得有獨處的機會,這才情不自禁地含蓄表露心跡。

    可惜徐大人比她還慫,根本不敢接話,永福公主既有些失望,又有些釋然,這樣也好,自己年後可以安心地嫁作人婦了!

    「噗嗤!」

    一聲輕笑驚動了正各懷心事的徐晉和永福公主,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去,只見兩名少女正鬼鬼祟祟地從不遠處的月亮門後探頭出來窺視,赫然正是永淳公主和費小玉這只小辣椒。

    永福公主俏~臉刷的一下就紅透了,徐晉亦頗有點尷尬,輕咳一聲道:「下官見過永淳公主!」

    永淳和費小玉兩人從月亮門後閃了出來,前者笑嘻嘻地道:「我道永福姐姐咋不見了呢,原來是偷偷跑出來私會徐晉,早知道就不打擾你們了。」

    永福公主羞惱地道:「永淳,休得胡說八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吃烤肉,獨自出來走走,恰好遇上徐大人而已。」

    永淳公主見到姐姐似乎動了真怒,嚇得吐了吐舌告罪道:「永福姐姐別生氣,永淳只是開個玩笑啦。」說完便撒嬌般捉住永福公主的手腕搖呀搖。

    永福公主繃著俏~臉道:「這種玩笑又豈是可以亂開的。」

    「嗯嗯嗯,永淳以後不敢了,姐姐就饒過我這一遭吧!」永淳公主可憐憐地乞求道。

    永福公主沒好氣地白了妹妹一眼,費小玉見狀笑嘻嘻地打圓場道:「永福公主殿下別生氣,待會行酒令時我是令官,到時我好好懲戒一下永淳公主殿下,替您出氣。」

    徐晉笑著插嘴道:「小玉,你們在行酒令?」

    費小玉白了徐晉一眼道:「是啊,徐大人來得正好,要不要一起參加?就怕你到時醉得不醒人事,三姐四姐會罵我。」

    徐晉笑了笑道:「那倒是不至於。」

    「哼,不怕的就來!」費小玉冷哼一聲,雙手一叉小蠻腰轉身而行。

    徐晉不由無語,也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這只小辣椒,話說小辣椒年齡也不小了,還沒找到婆家,聽說家裡給她說了幾門都沒成,就連費師都覺頭痛,也不知這只小辣椒還能不能嫁出去。

    永淳牽著永福的手道:「永福姐姐,一起去行酒令吧,今天難得沒有母后管著,咱們可以玩個痛快。」

    永福公主看了徐晉一眼,見到後者正微笑望來,不由臉上微熱,點了點對道:「好吧,行令可以,但酒不能喝太多,倘若醉了,回宮定會被母后責罰!」

    永淳公主歡呼一聲道:「永福姐姐放心吧,用的是小杯,那就能喝醉了,快快快,要開始了!」

    當徐晉和永福公主等人來到了西跨院,屋內已經擺了一桌酒席,眾人圍席而坐,熱鬧非凡,就連費如意和費吉祥也各抱住女兒出席了。「謝四炮」這小子則坐在賀芝兒的旁邊大獻慇勤。

    「相公,坐這裡來吧!」謝小婉站起來柔聲道。

    徐晉點了點頭,在謝小婉和費如意之間的座位坐下,順便把如意懷中抱著的女兒珊珊抱過來親了一口,結果小傢伙卻不領情,小~嘴一扁便哇哇大哭起來。

    「定是讓夫君的鬍子扎到了!」費如意嗔了徐晉一眼,連忙把女兒抱回來柔聲地哄。

    朱厚熜哈哈笑道:「姐夫剛來就把珊兒弄哭了,該罰。」

    費小玉也跟著起鬨道:「是該罰,罰酒十杯!」

    費吉祥嗔怪地白了妹妹費小玉一眼道:「那有這樣罰別人的,分明就是欺負人。」

    費如意點頭幫腔道:「正是,五妹,你姐夫在外面已經喝了不少酒了,還是罰作詩一首算了。」

    朱厚熜拍掌笑道:「對,那就罰詩一首吧,姐夫似乎很久沒有佳作聞世了!」

    費小玉撇了撇嘴道:「徐晉最擅長的就是詩詞,罰他作一首詩豈不是便宜了他,要罰就罰三首,少一首就罰酒十杯。」

    費小玉這只小辣椒似乎鐵了心要把徐晉灌醉,開口就是十杯酒。

    這次費如意和費吉祥倒是不反對了,美眸流盼地向徐晉望去,謝小婉亦是滿眼的溫柔和崇拜,顯然,她們並不擔心自家夫君會作不出詩詞來。

    徐晉不由暗自苦笑,他哪會作什麼詩詞,當年為了攢名氣考科舉,這才當文抄公的,自從科舉通關後他已經「從良」了,難道今日又要重操舊業?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52
第977章 二侯一伯
               
    還有十天就要過年了,這段時間,外出逃難的百姓陸續回流,外城倒是恢復了不少人氣,最熱鬧的自然要數宣武門外的宣北坊了,因為這裡本來就是京城手工業作坊的聚集地,煤場、窖廠、磚廠、染坊、車馬行一應俱全,京城不少百姓就靠在這些作坊中打工謀生。

    今日的順豐車行馬外面人頭攢動,擠滿了前來領粥的難民,據說今日是靖海侯家中兩位千金滿月,所以不僅有肉粥領,還每人發兩個包子,所以前來領救濟的難民特別多,把街道都堵塞了。

    有領到肉粥和包子的難民激動得熱淚盈眶,直接跪倒在地上叩頭,感謝救苦救難的靖海侯爺,遙祝靖海侯爺家的兩位千金長命百歲,聰明伶俐,健康成長…………

    順豐車馬行的對面是一座較上檔次的酒樓,此時二樓臨街的某個雅間的窗戶正開著,但見三人圍席而坐,看他們的穿著打扮,非富即貴。

    這三人一邊喝著悶酒,一邊透過窗戶冷眼打量街上排隊領粥的難民,當看到有難民跪地感恩戴德時,其中一人忍不住冷哼一聲,嘲諷道:「這些下賤的泥腿子還真是容易滿足,一碗肉粥兩個包子就被收買了,我呸,那靖海侯徐晉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另一人陰陽怪氣地接口道:「關鍵人家沽名釣譽還不用花自己的一分米糧和銀子,這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不服不行啊。」

    最先說話那位瞥了一眼只顧低頭喝悶酒的第三人,揶揄道:「老仇今日為何不去靖海侯府道賀?聽說靖海侯徐晉從山西班師回京的當日,老仇還跟著御用監黃公公一道出城迎接他來著,如何?徐大尚書沒有給你安排個一官半職?」

    低頭喝悶酒那人赫然正是咸寧侯仇鸞,而最先說話那位則是泰寧侯陳瑜,陰陽怪氣那位也是個勳貴,爵位寧進伯,名字叫劉文,在勳貴集團中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同樣沒有公職,屬於靠著奉祿混吃等死的小腳色。

    咸寧侯仇鸞近來十分鬱悶,本來想抱徐晉的大腿混個公職的,誰知徐晉根本不鳥他,數次上門拜訪都沒受到接見。

    眼看抱不上徐晉的大腿了,咸寧侯仇鸞只好退而求次,跑去向魏國公徐鵬舉、成國公朱輔、定國公徐光祚這些勳貴集團的大佬獻執勤,好不容易得到定國公徐光祚的肯定答覆,結果皇上竟然要裁革掉京軍十二團營,重新恢復明初的三大營建制。

    如此一來,掌控京軍十二團營的個武勳集團等於全部被削了兵權,定國公徐光祚的承諾自然就作廢了,仇鸞想在京營中謀一份差事的願望也再次落空了。

    最要命的是,徐晉這時竟然提出了爵降級制度,還獲得了朝議通過,這下仇鸞可愁壞了,他好不容易才繼承了老子的咸寧侯爵位,現在又無公職,立功就更加無從談起了,如此一來,當他把爵位傳給兒子時,就得降為咸寧伯,奉祿也會隨之大減。

    其實不止仇鸞發愁,所有勳貴都在發愁,一旦爵位降級制度施行,那他們躺在祖宗功勞薄上享福的好日子將一去不復還了,要想保住爵位就得上戰場拚命立功。

    所以一眾勳貴恨極了「沽名釣譽」的徐晉,譬如泰寧侯陳瑜和寧進伯劉文便經常在私下是問候徐晉全家,甚至是扎紙人詛咒。可惜這些都沒有屁用,徐晉還是無病無痛,風光無限,今天家中兩位千金還順利滿月了,舉得盛大的彌月宴。

    仇鸞一口灌下杯中的濁酒,帶著怨氣般道:「人家徐大尚書根本瞧不上咱,咱何必犯賤,跑去徐府用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呢!」

    寧進伯劉文冷笑道:「徐晉何止瞧不上仇侯爺你,他還瞧不上咱們所有舊武勳的人,要把咱們趕盡殺絕呢。」

    「哼,徐晉現在只不過是小人得志罷了,遲早有他倒霉的時候,老子就不信他能夠永遠隻手遮天。」泰寧侯陳瑜目泛恨意,他本來是練武營的坐營都督,現在十二團營要被裁革了,他這個坐營都督自然也當到頭了,所以十分窩火。

    仇鸞嘆了口氣道:「唉,你們不懂,徐晉倒是其次的,關鍵是皇上也對咱們舊武勳子弟不滿啊,以後咱們的日子怕是要越來越難過了,想保住爵位,還是得努力去立功,要不兩三代人之後就變回平頭百姓嘍,呶,就像街上排隊領粥的那些泥腿子一般。」

    陳瑜和劉文兩人不由心頭一凜,沉默了,這次俺答圍城,舊勳貴集團的表現確實太過糟糕了,再加上出了張倫、郭勳、湯紹宗這些逆賊,皇上不滿也很正常!

    劉文沮喪地道:「你們兩個還好,都有侯爵在身,在下只是個伯爵,我兒子以後連伯爵都當不成了,頂多就得個勇武將軍舍的虛銜。」

    「有什麼辦法,現在只能拚命想辦法立功了,可是要立功得先有軍職啊!」仇鸞鬱悶地道。

    陳瑜眼珠一轉道:「聽說徐晉要搞什麼講武堂,只要能在講武堂中完成學業就能獲得軍職,老仇要不要試試?」

    仇鸞搖頭兼擺手道:「老子都三十好幾了,好歹也是個侯爺,若跑去講武堂跟一群毛頭小子一起唸書,這臉皮往哪擱!」

    陳瑜皺眉道:「說的也是,還不如參加武舉,對了,明年二月的武舉應該是最後一屆了,等講武堂成立,武舉就該廢除了,老仇要不要把握這次機會?」

    仇鸞聞言不由大為意動,他自問弓馬還算嫻熟,能拉開二石弓,箭法也不錯,考個前三很難,但中個武舉人應該是可以的。

    寧進伯劉文忽然道:「據說徐晉明年開春後將率水師前往東洋收拾王直父子,徐晉此子雖然虛偽猖狂了些,但是帶兵打仗確有一手,至今未嘗敗績,估計王直父子在他手下就是土雞瓦狗,敗亡只是遲早的事。倘若徐晉再立下此功,那就更加不得了,所以這份功勞絕對不能讓他獨吞。」

    陳瑜撇嘴道:「那還能怎麼著?徐晉在軍中威望無與爭鋒,皇上對他也是寵信有加,這次出兵東洋必由徐晉掛帥,其他人根本無法爭!」

    劉文冷道:「他徐晉吃肉,總得給別人喝口湯吧,不如咱們合力推舉定國公為副帥,到時平滅了王直父子,那咱們舊武勳子弟也臉上有光。」

    仇鸞搖頭道:「定國公的年紀怕是不宜出海,估計他自己也不想折騰!」

    劉文這才猛然醒覺,定國公徐光祚,還有成國公朱輔都年近七十了,老胳膊老腿的,哪經得起海上的風浪折騰,說不定還沒到倭國就兩腳一伸,歸天了。

    「那……魏國公如何?」劉文道。

    仇鸞和陳瑜對視一眼,魏國公徐鵬舉雖然正值壯年,不過這傢伙一門心思做生意賺錢,恐怕很難說服他隨軍出海。

    「儘管試試吧,這次出海若是躺著賺功勞,估計魏國公未必不會拒絕的!」陳瑜道。

    三人倒也乾脆,立即便結賬下樓,準備前往魏國公府探一探徐鵬舉的口風。

    「咦,哪個獨目胖子有些眼熟啊!」

    仇鸞三人下了酒樓,正準備登上馬車離去,忽然見到順豐車馬行附近還有一個規模小很多的粥攤在給難民派粥,而負責主持的是個獨目胖子,陳瑜覺得有些眼熟,於是便有此問。

    寧進伯劉文笑道:「此子叫嚴世蕃,乃國子監司業嚴嵩之子,噢不對,嚴嵩現在可是禮部郎中了。」

    陳瑜恍然道:「原來是他,話說嚴嵩此人倒是走運,不久前才被貶為正六品的國子監司業,結果上了兩封奏疏便又擢升為正五品的禮部郎中,負責籌備明年的春祭。據說嚴嵩現在可受皇上菁睞了,皇上數次詔他入宮談論天地日月分祭之事,還讓他主持建造四郊祭壇呢。」

    仇鸞聞言心中一動,暗道:「既然如此,倒是不妨結交一下嚴嵩父子。」

    兩侯一伯登上馬車,向著小時雍坊所在的魏國公府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52
第978章 本性貪財
               
    由於大部份難民都跑到順豐車馬行前排隊領肉粥和包子了,所以這邊的嚴府施粥攤便相對冷清了許多,兩個下人就足以應付。此刻,嚴世蕃正悠閒地坐在粥棚內的一張靠背竹椅上,翹~起二郎腿,手捧一部《周禮》仔細閱讀。

    《周禮》乃儒家經典,十三經之一,與《儀禮》和《禮記》並稱為「三禮」,被歷朝歷代奉為禮法之權威準繩,無論是君主,還是大臣,在決定做某件大事之前,都喜歡翻閱《周禮》,看這件事是否有先例可循,是否合乎禮制。譬如嘉靖打算分祭天地,首先就是翻閱《周禮》,為自己的決策尋找理論依據。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其焉。真實歷史上的嘉靖帝就十分喜歡鑽研古禮,而且,正是靠著議禮一步步擠走首輔楊廷和,從而掌握實權的,所以導致下面的大臣都埋頭鑽研禮樂。

    徐晉這個穿越者雖然對嘉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令他不再沉迷於修道,令他不再固執地要給生父一個皇帝的名份,但是歷史的車輪似乎也不是那麼輕易被撬動的,譬如「寧王造反」和「俺答圍城」等歷史大事件,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現在呢,嚴嵩靠著兩份討論祭祀的奏疏,竟也有隱隱上~位的跡像,而這兩份奏疏正是出自貌不驚人的嚴世蕃之手。

    嚴世蕃這傢伙短項體肥,還兼渺了一目,乍一看還以為個笨豬頭,而且是獨眼的笨豬頭,誰又料到這傢伙蠢笨的外表下有著一顆精明的腦袋,他讀書不行,但是腦瓜子靈活,懂得揣摸人心和抓「重點」,那兩份奏疏就是他翻閱《周禮》之後精心雕琢出來的文章。

    「德球兄手不釋卷,實乃我輩讀書人之楷模也,佩服,佩服!」

    嚴世蕃正仔細閱讀著《周禮》,一把聲音突兀在身邊響起,嚴胖子嚇了一跳,差點便從竹椅上滾下來變成了球。

    嚴世蕃表字德球,號東樓,古時的「球」字可不是現代意義上的「球」,它是美玉的意思,德球,顧名思義就是品德如美玉,是個褒義詞,要是在現代呢,估計沒有會給自己起名字叫「xx球」。

    嚴世蕃抬眼一看,便見有三名年輕書生站在跟前,有兩個正是他在國子監讀書的同窗,而第三個則十分面生。

    嚴世蕃眼中閃過一抹疑色,滿臉堆笑站起來道:「元質兄謬讚了,在下只是閒得無卿便隨便翻一翻書罷了。」

    嚴世蕃口中的元質兄,名字叫趙文華,表字元質,寧波府慈溪人,年約二十四五歲,目前在國子監中上學,乃今年順天府鄉試的舉人,即將參加來年的春闈大比,與嚴世蕃其實並不算熟,只是泛泛之交罷了。

    而趙文華旁邊另一位稍年輕的書生叫胡宗憲,表字汝貞,祖籍安徽績溪,不過其家族世襲錦衣衛,現在也在國子監中讀書。胡宗憲倒是跟嚴世蕃十分熟稔,經常一起廝混。

    「德球兄過謙了,聽說德球兄已經在這裡擺攤施粥將近一個月了,嚴府乃當之無愧的積善之家,現在大家提起禮部郎中嚴大人都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趙文華拍馬屁~道。

    嚴世蕃嘴上謙虛著,眼底卻是閃過一絲隱晦的得意,他雖然每天都在這裡施一頓粥,但是是有定量的,一個月下來,也就花費了三十石糧食左右,折合三十多兩銀子。三十兩銀子買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這位兄台眼生得很,不知該如何稱呼呢?」

    彼此寒暄了片刻,嚴世蕃的目光便落向第三名陌生書生。這名書生約莫二十歲許,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的,十分之英俊,而且氣質沉穩,他風度翩翩地拱了拱手,自我介紹道:「在下李純,表字守義,與元質兄乃同鄉……咳咳!」

    李純自我介紹完後,竟劇烈地咳嗽起來,連脖子都咳紅了,不過臉色卻是如常。嚴世蕃只覺有些古怪,笑道:「原來是元質兄的同鄉,李純兄咳得有些厲害,要不要喝碗粥湯潤潤喉嚨?」

    李純拱了拱手歉然道:「不必了,近日偶感風寒,倒是讓德球兄見笑了。」

    趙文華微笑道:「李純兄的家父是做槽運生意的,家資巨萬,眼看將近中午了,德球兄可有興趣蹭他一頓午飯?」

    李純也連忙拱手道:「能請德球兄吃飯乃在下的榮幸,但願德球兄賞臉才好!」

    嚴世蕃眼珠一轉,笑道:「守義兄客氣了,承情難卻,那在下便厚顏叨擾守義兄一頓酒飯。」

    一直不說話的胡宗憲嘿笑道:「瞧瞧,我說過什麼來著,嚴德球這小子只要有美酒佳餚招待,就算打折了雙~腿也會爬來的。」

    嚴世蕃不以為意,還拍了拍肚皮自我調侃道:「要不然你以為這一身膘是怎麼來的?」

    眾人哈哈大笑,李純道:「德球兄還真是風趣,對面那家酒樓似乎也不錯,大家以為就那裡如何?」

    嚴世蕃點頭道:「這家的烤鴨子和鹿唇十分不錯!」

    「那就這家了!」李純微微一笑,率先帶頭往街對面那家酒樓行去。

    眾人在二樓要了一間雅間,然後點了滿滿一桌佳餚,還有兩壇名貴陳釀,這頓飯估計沒有五十兩銀子下不了台,看來這個李純確實家資豐厚。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大家便熟絡起來,李純舉起酒杯道:「聞說德球兄已經在此擺攤施粥一個月餘了,積德行善之舉讓人欽佩,嗯,在下也算是小有家資,願意捐獻一千石白米支持德球兄的義舉,但願德球兄不要拒絕才好。」

    嚴世蕃差點一口酒就噴出來,他在這裡擺攤施粥一個月,統總花費才三十石糧食左右,這凱子竟然一出口就損獻一千石糧食,而且還是白米,就現在這市價,若換成銀子怕是有一千二百兩了,果真是有錢人啊!

    「這個恐怕不太合適吧,守義兄若是有心,不如自己設棚施粥。」嚴世蕃假惺惺地道。

    李純誠懇地道:「在下入學之事還沒定,實在沒功夫設攤施粥,只好借德球兄之手為大明百姓做點貢獻,還望德球兄不要推辭才好,對了,在下遠道而來,一時間也不知從何處購買兩千石白米,不如這樣吧,在下便按按時價折算銀子交給德球兄,然後勞煩德球兄自行購買糧食施粥。」

    這那裡是要施粥做善事,分明就是找藉口向嚴世蕃送銀子啊!

    嚴世蕃鬼精著呢,那能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假意推辭了一番便順勢答應下來了,故作關心地問道:「守義兄剛才說入學之事未定是什麼意思?」

    正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嚴世蕃收了人家好處,自然要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的。

    不待李純接話,趙文華便幫襯道:「守義兄打算入國子監上學,只是苦於沒有門路,出於同鄉之義,在下自然要幫上一所,可是在下能力能有限,幫不上大忙,所以便想請德球兄幫忙想個辦法。」

    嚴世蕃不由恍然,原來這位向自己送銀子,竟是為了進國子監中上學,於是拍著胸口答應道:「家父曾任國子監祭酒,所以在國子監中還算有些臉面,守義兄進國子監上學之事便包在我身上吧!」

    國子監相當於大明的國立大學,乃全國最高學府,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只有地方的貢生,又或者高幹子弟,又或者皇上恩典的讀書人,才能資格入讀。

    李純聞言大喜道:「如此便謝過德球兄了,若能順利入學國子監,在下願意再捐出一千石白米。」

    嚴世蕃聞言不由內心一陣火熱,兩千石米就是兩千四百兩銀子啊,相當於自家老子十多年的俸祿了(註:明朝五品官的年俸200石左右)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真實歷史上的嚴嵩父子,嚴嵩極為戀權,而嚴世蕃則貪色好財,不僅納了二十七名姬妾,還大肆收受賄賂,就連嘉靖的第三子裕王朱載垕都被他狠狠地敲詐了一筆銀子,要是道裕王可是皇位的繼承人,嚴世蕃竟然連他都敢敲詐,可見貪財到什麼程度。

    當然,嚴世蕃現在還沒敲詐親王的實力,不過貪財的本質卻是不變的,現在這個李純給他送兩千多兩白銀,這貨哪有不心動之理,立即便答應了替李純活動關係進國子監。

    交易達成後,彼此便更加熟絡了,四人推杯換盞地喝個痛快。

    這時,只見趙文華略帶酒意地笑道:「據說永福公主殿下年後就要選婚了,三位仁兄可有意抱得美人歸?」

    胡宗憲哈哈笑道:「在下還得參加科舉,娶公主還是算了,嚴德球無意科舉,倒是可以一試。」

    大明的公主不值錢還真不是假的,因為當了駙馬後不能入朝為官,平日還得小心伺候著家中的公主奶奶,連納妾的自由都沒有,所以自問在仕途有所作為的人都不想娶公主。

    嚴世蕃自然也不想娶公主,不能納妾比殺了他還難受,嘿笑道:「胡宗憲,你小子覺得我嚴德球這副尊容,公主會看上眼?」說完瞥了一眼李純,續道:「倒是守義兄參加選婚的話,機會應該很大!」

    胡宗憲撫掌笑道:「說的也是,以守義兄的英俊,若是參加選婚,說不定還真能抱得美人歸!」

    李純笑了笑沒有接話,趙文華禁不住問道:「守義兄不會真想參加選婚吧?」

    「有何不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李純談笑道。

    嚴世蕃和胡宗憲不由愕了一下,不過轉念一想,李純家裡只是低下的商賈,若能娶到公主倒不失是翻身步入貴族階層的好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53
第979章 形容一下
               
    小時坊徐府,前來參加徐府千金彌月宴的賓客陸續散去,留下滿院杯盤狼藉的飯桌,徐府的下人和請來的臨時幫工正忙碌著收拾打掃。

    後面的西跨院內,徐府內眷們的私宴也接近尾聲了,作為令主的費小玉反而喝得爛醉如泥,嘴裡嚷嚷著自己沒醉,還要徐晉劃下道來,大家再比劃比劃,輸了的便趴在地上,讓另一個人當馬騎。

    徐晉不禁哭笑不得,費如意和費吉祥生怕這妮子再說出些出格的話,又或者做出些出格的事,連忙命婢女將她架回房去休息。

    賀芝兒也喝了不少酒,不過這丫頭酒品好,醉了就趴在那昏昏欲睡,朱厚這小子就好像一隻老母雞般護在旁邊。

    大家又閒聊了片刻,徐晉取出懷錶看了一眼,對朱厚道:「四炮,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朱厚看了一眼趴在那,睡得臉蛋紅馥馥的賀芝兒,有點不捨地點了點頭,出宮這麼久,是該回去了,假如沒帶永福和永淳兩人,倒是可以多留一會,但帶了她們兩個則不行,母后會問起的。

    「小婉姐姐,那我們先回宮了!」朱厚站起來道。永福和永淳聞言也跟著站起來告辭,前者淺酌了兩杯,此刻臉若桃花,目似秋水的,分外的嬌豔動人。

    謝小婉和費如意諸女站起來便要相送,朱厚連忙擺手道:「小婉姐姐,如意姐姐,吉祥姐姐,你們還要照看嬰孩,就不必送,姐夫送我們出去就行。」

    謝小婉三人聞言也不勉強,送出大廳就止步了。徐晉把朱厚送到宅子前,馬車早在那等候了,永福公主輕道:「徐大人請留步吧!」說完便牽著妹妹永淳上了馬車,後者明顯有五六分醉意了,腳步虛浮。

    徐晉目送著永福公主上了馬車,落下的車簾最終擋住了她那婀娜的背影,不由有些悵然若失。

    「咳咳!」身邊響起兩聲輕咳,徐晉頓時回過神來,見到朱厚那小子正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不由臉上微窘,盯著人家姐姐看,結果被弟弟抓了個正形。

    「徐卿,你覺得朕的永福姐姐如何?」朱厚忽然問道。

    徐晉不由愕了一下,不明白朱厚這小子抽的哪根筋,怎麼突然問自己這種問題,只能含糊其詞地道:「永福殿下很好啊!」

    「怎麼個好法?」朱厚追問道。

    徐晉隨口道:「永福殿下美麗溫和,秀外慧中,知書達禮。」

    朱厚似乎對徐晉敷衍式的回答並不滿意,繼續追問道:「永福姐姐怎麼個美法?你倒是形容一下!」

    徐晉不由暗汗,訕道:「這個……臣怎麼好說呢,對公主殿下品頭論足,實在有些失禮。」

    朱厚翻了個白眼道:「是朕問你的,你就直說行了,出得你口,入得朕耳便是,失什麼禮?」

    四周的便衣侍衛聞言都連忙退遠了,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作老僧入定狀。

    徐晉在朱厚炙炙目光的注視,只好把曹雪芹對黛玉的評價搬出來道:「兩彎似蹙非蹙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巧比干多一竅,嬌若西子勝三分。」

    朱厚默念了一遍,點了點頭,似乎對徐晉這評論十分滿意,笑嘻嘻地道:「徐卿剛才行令時所作的詩明顯不及以前,想來是久不作詩生疏了,但是形容永福姐姐這幾句倒是生動傳神。

    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嬌若西子勝三分。嘿嘿,看來徐卿對永福姐姐觀察得還是挺細緻的嘛,不知永福姐姐得聞作何感想!」

    看著朱厚這小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徐晉心裡有些惴惴的,連忙道:「臣只是隨口一說,皇上千萬可別外傳。」

    朱厚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道:「朕又不是那長舌婦人,怎麼可能對人亂講,得了,朕回宮啦!」

    朱厚說完大袖一甩便向馬車行去,剛走了幾步又折回來道:「對了,明年開春,禮部將會為永福選婚,婚期就定在八月,永福是朕唯一的親姐姐,到時希望徐卿能從東瀛趕回來參加她的婚宴。」

    「這個……臣儘量吧!」徐晉心情有些複雜地道,等到了八月份,永福為張太后斬衰一年的孝期便守完了,可以辦喜事了。

    朱厚若有深意地瞥了徐晉一眼,轉身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徐晉不由皺起了劍眉,暗忖,朱厚這小子不會以為我對永福公主有非分之想,所以特意提選婚的事警醒自己吧?

    話說還真讓徐晉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此時坐在馬車上的朱厚分外糾結,他既不傻也不瞎,永福那天在慈寧宮中拚死保護徐晉的表現,很明顯了,只要不缺心眼都看得出來,永福喜歡徐晉啊!

    如果徐晉還沒成親,嘉靖自然很樂意認徐晉這個親姐夫,可是徐晉已經成親了啊,堂堂大明公主又怎能下嫁有婦之夫之呢,除非徐晉肯休妻。

    當然,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別說徐晉絕對不肯,朱厚自己也不會讓徐晉把小婉姐姐休了。

    所以如今之計只能委屈永福姐姐了,大明那麼多優秀的青年俊才,永福總能找到一個稱心的吧!

    一轉眼便是除夕了,在熱鬧喜慶的氣氛中,大明的百姓迎來了嘉靖五年。

    由於今年是會試之年,所以年後的文會是一場接著一場,最受矚目的依舊是魏國公徐鵬舉所舉辦的上元節文會。由於受到韃子的破壞,京西的蹴小鎮幾乎毀壞殆盡,還沒重建起來,所以今年的蹴賀歲杯也停辦了。

    上元節過後就是會試和武舉兩件大事了,徐晉作為兵部尚書,親自主持了這一屆武舉,倒是選拔~出一批不錯的人才。

    謝三槍武藝高強,騎射功夫了得,又是師從王守仁兩年,兵法韜略嫻熟,果真一舉奪下了武狀元,而讓徐晉感到意外的是,咸寧侯仇鸞也參加武舉了,無論是騎射,還是步射,均是十箭八中,兵法韜略也是中規中舉,最終竟然得了個第三名。

    徐晉雖然不喜仇鸞在史書上的名聲,但人家是靠實力考中的,他也不會狹到刻意刁難,如實把武舉成績上報了,於是仇鸞便被嘉靖點為武「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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