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17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48
第960章 沽名釣譽?
               
    西直門外被韃子填平的護城河已經重新挖開,受損的城牆也重新修繕好,然而,護城河可以恢復,城牆可以修繕,但是這場戰爭給大明造成的損失,給京城百姓帶來的創傷,絕對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恢復的。

    韃子攻破了外城,燒殺搶掠,不僅搶奪糧食財物,而且還擄人,主要是成年的男人和女人,因為在韃子的眼中,奴隸也是一種財富,而且是一種只需低投入,就能源源不斷地高產出的優質財富,甚至比吃草擠~奶的牛羊更加划算。

    因此,這便造成了外城幾乎十室九空,產業鏈幾乎毀壞殆盡。當然,真正被俺答擄出塞外的百姓只有數萬,絕大部份百姓卻是因為害怕而逃散的,如今韃子雖然被驅逐出境了,但回流的百姓還不足六成。

    所以,昔日百萬人口的京城,如今顯得格外的冷清,一片蕭條淒清的景象,蓬頭垢面的難民,三三兩兩,像孤魂野鬼般在街上遊蕩……

    徐晉得聞如意已經生產了,滿懷喜悅地從廣寧門進了京城,結果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心情莫名地沉重起來,下意識地放慢了速度。

    謝三槍和趙大頭等親兵見狀也放慢了速度,護衛在徐晉四周緩緩打馬而行,街上的難民見到這種架勢,都畏懼地遠遠避讓。

    沿著廣寧門大街直行便是菜市大街了,乃外城最熱鬧的街市之一,平日總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但是現在卻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十幾檔攤販在做生意。

    謝三槍不由嘀咕道:「比咱們縣城的菜市都有不如,唉,這是大明的京城嗎?」

    趙大頭等親兵亦是心有慼慼然,徐晉沉默不語,繼續打馬前行,轉入了宣武門大街,這裡竟然人聲鼎沸,十分之熱鬧,人們排起了幾條長龍。

    趙大頭喜道:「這裡倒是人氣挺旺的,還像點樣子。」

    「咦,好像是有積善人家在給難民施粥。」郭金雕眼尖,輕咦了一聲。

    眾人走近一看,發現果真是有人家在給難民施粥,而且還不止一檔,最大的一檔粥攤正好在順豐車馬行門前,估計是順豐車馬行搞的。

    徐晉暗點了點頭,加快速度通過,免得影響排隊等分粥的難民,過了順豐車行馬,又是一個規模較小的粥檔。

    徐晉凝目一看,臉上不由露出古怪之色,只見那粥檔後面有一名體形痴肥的青年書生,正大聲吆喝著指揮家僕給難民分粥,面對難民時,臉上始終掛著和善的笑容,有時甚至親自掌勺給難民分粥。

    這名痴肥青年書生渺了一目,赫然正是嚴嵩之子嚴世蕃。

    此時謝三槍顯然也認出來了,哂笑道:「這小子不是經常跟一群勳貴紈袴混一塊的獨目胖子嚴德球嗎?竟然跑來給難民施粥,莫不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徐晉遠遠地瞥了一眼笑臉佛一般的嚴世蕃,臉上古怪之色更濃了。

    嚴嵩是明史上有名的大奸臣,他兒子嚴世蕃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兩父子簡直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麼好鳥,現在這貨竟然冒著嚴寒在街頭上施粥,估計也是圖個名聲吧!

    當然,徐晉並不鄙夷沽名釣譽的人,相反,假如一個人確確實實做了好事,真金白銀地砸了,讓老百姓得到實惠,那麼他撈點名聲也不為過。徐晉只是有點好奇嚴嵩父子如此折騰,到底打的什麼主意,畢竟名聲並不能轉化為官職。

    歷史上的嚴嵩似乎是靠著寫青詞獲得嘉靖帝賞識的,最後甚至是權傾朝野,把持朝政二十載,父子兩被人稱為「大丞相」和「小丞相」,就連皇子都要看他們的面色,可見兩人的權勢是如何的滔天。

    只是經過自己「改造」後的嘉靖,已經不是史上的嘉靖了,他不沉迷修仙練道,那嚴嵩的青詞就算寫得再好也無用武之地,自然就失去了往上爬的機會了。

    所以徐晉有些好奇,嚴嵩這個明史上的大奸臣到底會還會不會有一番「作為」,不過,從施粥這舉動來看,嚴嵩顯然並不甘就此沉淪啊!

    不過,管他呢,有自己在,斷然不會讓這對父子翻起風浪來,敢冒頭就錘他丫的!

    徐晉在一眾親衛的護持下往宣門而去,漸行漸遠,正在笑眯眯的給難民分粥的嚴世蕃放下勺子,用手帕擦了擦手,這才抬頭瞄了一眼徐晉的背影,獨目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

    …………

    內城要比外城整潔多了,五城兵馬司把守著門戶,難民一律不允許進入內城。

    此刻的小時坊徐府,氣氛不是一般的熱烈,下人們一個個精神抖擻,把府裡府外收拾得乾淨乾淨,不管是婢女還是家丁,走路都帶風,而且眼角梢眉均洋溢著一種喜慶。

    前不久,二夫人和三夫人都順利生產了,聽說老爺今天也會回府,正是三喜臨門啊,閤府上下紅紅火火的,哪能不喜慶?

    外府管家大寶的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此刻正拄著一根枴杖在前院指揮家丁裝點門面,準備迎接老爺回府。

    就在此時,門房徐壽從外面一溜煙躥了進來,估計是雪後的地面濕滑,這貨撲通的摔了個大屁顛兒,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大寶不由罵道:「徐壽,你小子趕著去投胎啊,咋不摔死你!」

    「寶哥,老爺,是老爺回府了!」徐壽一邊狼狽爬起,一邊表情誇張地指著門口,不知情的還以為外面來了一頭洪水猛獸呢。

    「徐壽,你小子是吃飽了撐著吧,老府回城了也是先去拜見皇上,哪有先回府的道理,看老子不抽死你……啊」大寶正舉起枴杖作勢敲徐壽,結果卻突然像中了定身咒似的,直勾勾地盯著院門,嘴巴張得能塞下自己的拳頭。

    只見一身戎裝的徐晉正大步從外面邁了進來,身後跟著謝三槍和趙大頭等一眾親兵。

    「老……老爺!」大寶那貨把枴杖一扔,飛撲上前跪倒在地大叫:「大寶,給老爺請安!」

    徐晉點了點頭,腳步並不停留,徑直往後院行去,大寶那貨爬起來便屁顛顛地跟上,一邊便大叫:「老爺回府啦,快通知夫人們!」

    老爺回府啦!!!

    老爺回府啦!!!

    整個徐府上下瞬時雞飛狗跳,家丁們往後院跑,婢女們也往後院奔,就差沒有敲鑼打鼓!

    後院的暖閣中,一名婢女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稟報到:「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老爺回府了,正往後院過來啦!」

    「啊,相公回來了!」謝小婉喜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正各抱著襁褓的費如意和費吉祥亦是激動地站起來,兩對美眸儘是喜悅,夫君回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48
第961章 廷議(上)
               
    午後,文華殿中正在舉行午朝,文武大臣分列兩班,內閣三老,六部尚書和侍郎均到齊了,大家爭論得十分激烈。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經過一個多月的洗牌,朝堂的新格局已經基本形成,以張璁桂萼為首的新貴派一敗塗地,幾乎被清掃一空,要麼鋃鐺入獄,要麼削職為民,又或者發配充軍。

    譬如原禮部尚書席書被免職,他是新貴派;戶部左侍郎嚴嵩被降職為國子監司業,就連戶部郎中霍韜也被貶作南京戶部主事,張璁和桂萼就更不必說了,如今還關在刑部大牢內待罪呢。

    另外,還有一位重量級的人物,那就是兵部尚書王瓊,這位在嘉靖登基之初就被楊廷和整倒,流放玉林衛充軍。

    前幾個月,由於巡按甘肅的陳九疇「謊報」軍功被削職論罪,王瓊得到張璁郭勳等人的力薦,因而被起復為兵部尚書,接替陳九疇巡按甘肅,應對侵佔哈密的吐魯蕃王子滿速兒。

    然而,王瓊也算是倒霉了,兵部尚書的位置還沒坐熱,張璁和郭勳就倒台了,而且郭勳犯的還是謀反死罪,再加上玉林衛指揮使張寅竟然是彌勒教首李福達,王瓊發配玉林衛充軍時便頗受張寅優待,此時哪有不被牽連之理?

    所以王瓊不僅被削掉了兵部尚書的職位,而且抓他的錦衣緹騎已經奔赴甘肅了,估計王瓊此時也就剛剛到達甘肅而已,正應了那句出師未捷身先死,不是一般的悲催。

    王瓊落馬後,現在六部尚書除了兵部尚書空缺外,其餘的五部尚書分別是:廖紀(吏部)、秦金(戶部)、羅欽順(禮部)、胡世寧(刑部)、趙璜(工部)。

    另外,都察院左都御史還是金獻民,而夏言則升任翰林院學士(掌院事),兼職禮部右侍郎。徐階竟然也被擢升為翰林侍讀學士,一步成為天子近臣。

    夏言和徐階兩人無疑是朝中兩顆政治新星,尤其是徐階,年紀輕輕的便成為翰林侍讀學士,天子近臣,仕途可謂是不可限量,如無意外,將來入閣拜相乃板上釘釘一般的事實。

    此時的文華殿中,這套新組建的朝臣班子卻產生了分歧,大家引經據典的,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嘉靖帝朱厚熜端坐在御座上,臉色明顯不好看,還有些許無奈。

    原來眼看就要過年了,朝臣們正在商討春祭之事。或許在現代人看來,過年拜個神而已,有什麼好商量的,即使不拜又能咋的?

    但是別忘了,在敬畏鬼神,事事都講究順天應命的古代,祭祀可是一件了不得的頭等大事。敬天敬地敬鬼神,國家才會風調雨順,才會國泰民安;不敬天地鬼神,則必遭天遣,山河會破碎,國運會斷絕!

    偏偏前月俺答兵圍京城,險斷了大明的國祚,雖然沒有大臣敢指責皇帝失德,但也有大臣上書委婉指出祭祀方面做得不夠好,大明這才招致上天的懲罰。

    朱厚熜這小子現在雖然不迷信道教,但還是信鬼神,信天命的,所以看完大臣的奏本後,心裡亦是惴惴不安,於是親自翻閱了幾遍周禮,試圖找出大明目前祭祀禮節上的不足。

    嘿,還真讓朱厚熜這小子從周禮中找出了不妥之處。

    原來,周禮中記載的國家祭祀禮儀是這樣的,天地分開來祭祀,於城南郊建圓丘祭天,於城北郊建方丘祭地,天圓地方嘛,所以祭天要圓形的祭壇,祭地則要方形的祭壇。

    而大明目前的祭禮卻是天地合祭,統一在城南郊的祭壇祭祀天地,朱厚熜認為這違背了周禮,是對天地的不敬,所以便決定今年的春祭恢復周禮,實行南北郊天地分祭。

    當朱厚熜下旨令大臣討論此事時,卻引起了很大的分歧,有大臣支持分祭,但持反對意見的大臣也有不少。

    大臣反對的理由是,天地合祭是明太祖定下的舊制,大明已經實行一百多年了,貿然改動是對太祖的不敬,也恐引起上天的不滿,降下懲罰!

    事實上,老朱當初之所以合祭天地,純粹是為了節省,根本沒考慮過那麼多彎彎道道,試想一下,建兩座祭壇,分兩次祭拜,那得多花費一倍的開銷,還不算時間成本呢。

    朱元璋是放牛娃出身,自小吃慣苦,即使當了皇帝還是相當節儉,乾脆就把天地合起來祭了,省時又省銀子,何樂而不為?

    不過,此時嘉靖卻覺得天地合祭違背了周禮,是對天地的大不敬,他要重新改過來,實行天地分祭。

    文華殿中,兩班大臣互噴得口水花四濺,誰也不能說服誰。朱厚熜坐在御座,一臉的生無可戀,新貴派被清洗後,剩下的朝臣雖然大多清正廉明,但卻都有個臭毛病,就是不肯奉迎皇上,甚至還以不奉迎皇上為榮,這就往往搞得朱厚熜難以下台。

    此時此刻,朱厚熜倒是有些懷念起張璁和桂萼來,張璁雖然犯了錯,但至少對自己是忠心耿耿的,還會揣測自己的心意辦事,哪像眼前這些老古板,一個個頂心又頂肺,奶奶的,這樣當皇帝又有什麼意思!

    正當朱厚熜滿心不爽時,突然見太監黃錦進了殿門,不由眼前一亮,大聲道:「黃錦,速速上前來!」

    正吵得不可開交的兩班大臣不由愕了一下,目光齊刷刷地向太監黃錦望去,本來吵鬧的文華殿,瞬間水靜河飛,嘉靖帝的耳根也總算清靜了。

    黃錦在一眾朝堂大佬的注目下,倒是有些惴惴的,小心翼翼地行到御座前跪倒行禮道:「奴才參見皇上。」

    朱厚熜往殿外掃了一眼,疑惑地問:「黃錦,靖海侯呢?你沒接到他?」

    黃錦訕訕地道:「回皇上,徐大人已經進京,不過聽說夫人誕下千金後,估計是思家心切,已經先行回了府上。」

    此言一出,群臣頓時嘩然,徐晉回到京城竟然不先來拜見皇上,實在有失君臣禮義體統。

    朱厚熜卻是不以為意,笑道:「徐卿家雙喜臨門,敢情是高興壞了,也罷,去告訴徐卿家,今日便不用來見朕了,在府裡與家人好好團聚吧,明日再進宮見朕!」

    群臣聞言不禁暗暗咋舌,皇上對徐晉也太過優渥了吧,不過,徐晉力退俺答,挽救了明社稷江山,又親自率兵追至山西穩定邊關,如此功勞苦勞,享受這點優待也不為過。

    目前殿中的大臣雖然正直,一個比一個臭屁,但也不全是迂腐之人,倒也理解徐晉,畢竟人家府裡兩個女人生產,激動之下跑回家先見老婆子女也是人之常情,就連皇上都不責怪,大家也不好苛責。

    得知徐晉已回京,朱厚熜的心情大好,臉色也晴朗起來,笑道:「分祭之事再議吧,接下來討論一下靖海侯的封賞事宜,楊先生覺得如何封賞靖海侯合適?」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48
第962章 廷議(下)
               
    嘉靖口稱的楊先生,指的自然就是內閣首輔楊一清了,只見楊閣老位列眾臣之首,但此刻看上去卻是精神不佳,衣服穿得厚厚的,躬腰陀背,老態畢現。

    楊一清畢竟是年過七十的老頭了,俺答圍城的時時,他負責主持大局,全靠一口氣撐著,後來俺答雖然退去了,但是京城也變成了一個百孔千瘡的爛癱子,民生雕蔽,百廢待興。

    楊一清作為內閣首輔,自然忙得跳腳,每天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狗還晚,老胳膊老腿的,那還支撐得住,已經隱隱有病倒的徵兆。

    這時,楊一清抖擻了一下精神,從領班大臣的位置上行出來,正準備回答嘉靖的問話,卻突然連打了五個噴嚏,而且聲音還不是一般的洪亮,群臣不由為之側目。

    「老臣近日偶感風寒,駕前失儀了,還請皇上恕罪。」楊一清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有點尷尬地跪倒請罪。

    楊一清這段時間兢兢業業,滿朝上下都有目共睹,嘉靖自然也是清楚的,溫和道:「楊先生請起,既然身體不好便好好休養幾日,待病好了再上朝吧,回頭朕讓太醫到府上給先生診治。」

    「謝皇上恩典!」楊一清謝恩站了起來,輕咳了一聲道:「靖海侯徐晉擊潰俺答,挫敗了郭勳張倫等逆賊的陰謀,挽救了我大明江山社稷,是故老臣以為,無論如何封賞也不為過……」

    嘉靖聞言喜道:「朕也是這麼想的,趙先生覺得朕封其為靖國公如何?」

    嘉靖此言一出,殿內一眾文武大臣頓時都不淡定了,特別是那些勳貴家族,譬如定國公、成國公、魏國公等頂級勳貴,他們的先祖跟著開國皇帝南征北戰,打下偌大的江山,這才撈了個國公當,徐晉雖然功勞也很大,但封國公也太過了吧?

    楊一清的老臉不由哆嗦了一下,他此時感了風寒,胸悶氣短的,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只是頓了頓喘口氣而已,結果就被嘉靖接了話茬,只好輕咳了一聲補救道:「皇上,以徐晉立下的功勞,封國公不是不可以,但是徐晉乃兩榜進士,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文官封侯已經是極限,封國公實在沒有先例可循。」

    楊一清顯然生怕又被嘉靖截了話茬,猛吸一口氣繼續道:「況且徐晉先前犯錯,不久前才恢復了爵位和官職,功過相抵,實不宜再大肆加官進爵。」

    楊一清說完後,殿內一眾大臣都公了口氣,特別是那些勳貴,徐晉現在已經權勢曛天了,若是再加官進爵,那還得了?

    「楊閣老此言大善啊!」眾臣紛紛出言附和,顯然都不願意看到朝中出現一個權傾朝野的權臣。

    至於徐晉的恩師費宏,他也不希望徐晉被封國公,畢竟徐晉才二十五歲不到,如此年輕就得封國公,位極人臣,那以後怎麼辦?等真正到了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之時,就該功高震主了,所以還是悠著點好,畢竟細水才能長流。

    楊一清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徐晉是國之棟樑不錯,但上升得太快了,得壓一壓,而且他也不想看到徐晉一家獨大,成為權傾朝野的存在,他老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在退休之前,他覺得有必要把一些年輕人提攜起來,給徐晉形成一定的掣肘,他很看好夏言和徐階。

    雖然夏言和徐階跟徐晉的關係都很好,甚至可以說徐晉是夏言的恩主,但夏言和徐階兩人的品性都是極好,尤其是夏言,不僅有能力,而且性格正直不阿,即使徐晉是他的恩主,也不會無原則地阿諛奉承。

    而徐階呢,能力是不消說的,待人接物面面俱到,風儀俱佳,讓人如沐春風,雖然少了夏言的剛直敢言,但卻人情練達,靈活變通,與夏言倒是正好互補。

    若是兩者相比較,楊一清是更看好徐階的,此子是當首輔的料,他也是按這個目標培養徐階的。

    言歸正傳,且說嘉靖聽了楊一清的話,頓時便不高興了,沉聲道:「楊先生的意思是不封賞徐晉了?」

    楊一清連忙道:「老臣不是這個意思,有過則罰,有功則賞,賞罰分明才能服眾,靖海侯立下如此大功必須得賞,但鑑於老臣剛才所說的原因,不宜給予過高的封賞,譬如封靖國公就太過了。」

    嘉靖暗翻了個白眼道:「那楊先生覺得怎麼封賞合適?」

    「咳,靖海侯目前的歲祿是三千石,可增加到五千石,加封太子少傅,皇上覺得如何?」楊一清道。

    嘉靖頓時皺起了眉頭,太子少傅雖然是從二品官,但只是個虛銜,代表一種榮譽而已。徐晉立下挽救大江山的天大功勞,若是只有這麼點兒封賞,作為皇帝的他也覺得寒磣人!

    嘉靖皺著沉吟了片刻,淡道:「兵部尚書之位正好了空缺,那就由徐晉擔任兵部尚書吧,歲祿再增加到五千石,加封太子少傅,兼詹事府大學士!」

    一眾大臣不禁面面相覷,二十三歲的兵部尚書,恐怕要開本朝未有之先河了,論年紀,徐晉是不夠資格位列六部尚書的,但論功勞和戰績,徐晉卻是完全夠格。

    「皇上,靖海侯的年紀,怕是不適合擔任兵部尚書的,此舉大大不妥啊!」

    禮部尚書羅欽順首先站出來提出異議,緊接著陸續有其他大臣站出來反對。

    嘉靖帝有些惱火了,冷道:「正所謂有志不在年高,若是腹有真才實學,年輕又算得了什麼,想那甘羅不是八歲就拜相了?

    徐晉文武雙全,其才學,其功勞皆有目共睹,擔任兵部尚書有何不可?

    若是庸碌的草包,空活百歲又有何用?這種草包年紀再大,資格再老,朕也懶得去用!」

    嘉靖這話倒是有點指桑罵槐的味道,在座一眾老臣無不面紅耳赤,特別是禮部尚書羅欽臣,感覺皇上噴的就是自己,老臉如同火燒一般,持笏站在御前,鬍子顫顫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時徐階出列道:「皇上所言不無道理,以徐大人之才學和經驗,確實勝任兵部尚書一職,皇上唯才是用乃英明之舉,臣附議!」

    「臣亦附議!」夏言也站出來道,他確實覺得徐晉擔任兵部尚書很合適。

    「臣附議!」

    「臣附議!」

    陸陸續續又有一批大臣出來表示贊成,就連內閣三輔賈詠也表態支持了,嘉靖繃著的臉倒是慢慢放緩下來。

    楊一清不禁暗暗苦笑,他本來想壓一壓徐晉的,可是皇上不樂意,不過也罷,尚書就尚書,總算沒有封國公爺,於是也站出來道:「臣附議!」

    嘉靖帝聞言大喜,點頭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對靖海侯的封賞就這麼定吧,楊先生身體有恙,便勞煩費先生代為擬旨。」

    費宏連忙出列道:「臣領旨!」

    嘉靖高興地笑道:「費先生給朕培養出徐卿家這種棟樑之才,朕還得謝謝費先生呢!」

    費宏連道不敢,心中卻是極為欣慰,想當初在江西上饒的信江邊遇到徐晉,交淡之下便覺這貧寒小書生與眾不同,生出了提攜之心,哪想到徐晉今日的成就已經出乎他的預料,二十三歲的尚書,嘖嘖,別說本朝,就連前朝,前前朝也是沒有的!

    刑部尚書胡世寧瞥了一眼滿臉笑意的嘉靖帝,抓住機會站出來道:「皇上,臣有本奏。」

    「胡卿家且奏來!」朱厚熜隨口道,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斂去,胡世寧是刑部尚書,他跑出來奏事,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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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3章 兩個道士
               
    胡世寧,字永清,號靜庵,浙江仁和人,為官清正,疾惡如仇,乃江西巡撫孫遂一般的人物,有「南都四君子」之稱。胡世寧曾任江西提學副使,由於揭發寧王朱宸濠的種種罪行,差點就被整死了,最終謫戍遼東。

    後來接替胡世寧的許逵同樣也是個剛正不阿的人物,甚至當面指責寧王圖謀不軌,不過許逵就沒有胡世寧這般好運氣了,正好遇上寧王謀反,當場就被寧王殺害了。

    不知大家還記不記得許逵這位提學大宗師,徐晉當初參加院試考秀才,就是這位許逵擔任監考官,要不是當初胡世寧被寧王整了,換成許逵擔任江西提學副使,那徐晉現在估計得稱呼胡世寧一聲老師了。

    因為按照規矩,主考官與考生屬於師生關係,譬如主考鄉試的考官,會被高中的舉人尊稱為座師。

    胡世寧和許逵的性格差不多,但胡世寧的命卻比許逵好,寧王造反被剿滅後,胡世寧很快就平~反了,重回朝堂為官,現在更是位列九卿,擔任刑部尚書一職。

    此時,只見胡世寧出班奏道:「啟奏皇上,逆賊郭勳,夥同英國公張倫、靈璧侯湯紹宗、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陸炳,串通韃子和白蓮反賊陰謀造反。

    臣奉皇命,會同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審理此案,現在案情已經全部查明,現按大明律法作出了以下判決,特奏請皇上予以執行,以鎮朝綱,明正法典!」

    胡世寧說完便將案卷高舉過頭逞上,司禮監太監畢雲連忙上前接過卷案,小心翼翼地送到御座上。

    嘉靖此時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心情突然變得十分糟糕,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他面無表情地翻開了案卷,上面有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加蓋的大印,意味著這是三法司會審的終審判決。

    文華殿內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嘉靖的身上。誰都知道,造反者夷三族,這是最常見的操作,但是陸炳乃皇上的發小,其母更是皇上的乳娘,皇上狠得下心來殺陸炳三族嗎?據說皇上前些天還派人給牢中的陸炳一家送去禦寒的衣物呢。

    胡世寧辦案一絲不苟,這份案卷條理清晰,一目瞭然,包括郭勳陸炳等人是如何接頭、如何分工,如何發動都寫得清清楚楚,就連李福達之子李大義也有提及。另外,當初徐晉抓~住張寅,張寅派人找郭勳幫忙,然後郭勳找陸炳和張璁幫忙這種事也有提及了。

    所以嘉靖越往下看,臉色便越難看,怒氣隱隱勃發,手背上的青筋也條條賁起!

    郭勳先是收受李福達的錢財替其謀軍職,接著又勾結外賊給廣寧門的守軍下~藥,導致廣寧門失守,最後還慫勇其他三人一起造反,其罪百死莫贖,所以被判凌遲處死,夷三族!

    英國公張倫、靈璧侯湯紹宗和陸炳則被判腰斬棄市,夷三族!

    至於張璁和桂萼兩人雖然沒有直接參與謀反,但與郭勳關係密切,屢次幫助郭勳求情脫罪,所以亦被論罪處斬。

    正當群臣屏住呼吸,緊張地關注時,卻見嘉靖帝提起了御筆,緩緩地醮了蘸墨水,然後在案捲上一揮而就,寫下「准奏」兩個大字,不過卻將關於張璁和桂萼兩人的判詞划去了,淡道:「關於張璁和桂萼二人的量刑過重,發回重審,其餘皆準奏,擇日執行!」

    殿內一眾大臣不禁面面相覷,本以為皇上會保陸炳一家,沒成想卻是保了張璁和桂萼,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殊不知嘉靖雖然極重感情,但也沒到是非不分的程度,陸炳如果是犯了其他事,貪贓殺人、作姦犯科他都可以原諒,但唯獨造反不行。

    造反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想要皇帝的命,想顛覆大明的江山啊!試問朱厚熜如何能原諒這種罪行?這是你是我活的根本問題,沒有原諒的餘地!

    更何況陸炳等人發動前竟然還想屠了徐府,當晚太后和公主也差點遭到韃子的毒手,朱厚熜又如何會饒過陸炳?

    「皇上聖明!」一眾大臣跪倒齊聲高呼。

    嘉靖意興闌珊地站起來淡道:「退朝吧!」

    「恭送吾皇!」群臣再次高呼,待再抬頭時,發現皇上已經消失在殿後了,於是紛紛站起來,陸續退出了文華殿,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各司其職去了。

    ……

    慈寧宮,蔣太后正在接見兩名特殊的客人,是兩個道士,一個叫邵元節,另一個叫陶仲文。

    邵元節約莫五十許歲,面容清癯,髮束道髻,頜下留有三縷長鬚,一身灰色的道袍,看上去倒是十分樸素。

    然而,這個邵元節卻是頗有些來頭,乃龍虎山上清宮達觀院的道人,道號正一,據說擅長祈雨求雪之術,十分之靈驗,所以被正德皇帝朱厚照欽封為致一真人,賜紫衣玉帶,統率京師朝天、顯靈、靈濟三宮,乃道教的領袖人物。

    再看另一個道士陶仲文,此人的實際年齡已有五十歲了,但看上去卻只有四十歲許,天亭飽滿,地閣方圓,面色紅~潤,雙目神蘊十足,頜下的三縷長鬚烏黑油亮,賣相比邵元節高出不止幾倍,讓人一見便覺這是位得道高人。

    陶仲文的來頭沒有邵元節大,他是一名江湖方士,擅長符籙和煉丹之術,估計還懂點醫理,此人和邵元節乃道友,這次入宮見太后也是邵元節推薦的。

    此時殿內除了蔣太后,吳皇后竟然也在場,她依舊是一身皇后的莊重打扮,端坐在蔣太后的右側,雙手交疊著放在膝上,神色緊張中夾雜著一絲期待。

    蔣太后上下打量了一遍陶仲文,不由暗點了點頭,顯然對後者的賣相很滿意,微笑道:「哀家日前服用了秉一道長的丹藥,失眠多夢的毛病果真大好了,可見秉一道長確是個得道高人。」

    秉一即是陶仲文的道號。

    陶仲文聞言連忙謙虛道:「太后謬讚了,煉丹一道博大精深,貧道鑽研此道四十載,亦只得了些許皮毛而已。」

    四十載這嗜頭確實有點唬人,四周的太監宮女,包括十六歲的吳皇后在內,均露出了敬畏之色。

    蔣太后含笑道:「秉一道長過謙了,即便真是只得了些許皮毛,在咱們這些凡夫俗子看來,道長亦是神仙般的人物。」

    陶仲文連道不敢,彼此客套了一會,蔣太后終於把目光望向了吳皇后,一語雙關地道:「皇后身子欠恙,今日特意把秉一道長請來給她把把脈。」

    有病不找太醫,卻找個道士把脈,委實是古怪,不過眼下在場的宮女太監都心知肚明,皇后的病是生不出孩子來。皇后跟皇上成親都三年多了,至今肚子都沒動靜,太后豈有不著急之理?

    原來,蔣太后這段時間經常失眠多夢,估計是那晚俺答和趙全殺入慈寧宮受了驚嚇,所以落下了後遺症,找太醫診治吃藥都不見好轉,只好找到了京中名氣很大的致一真人邵元節求助。

    邵元節不擅長治病,於是便向道友陶仲文要了一種丹藥獻給蔣太后,蔣太后服食之後,當晚竟然睡得很香,於是今日便特意把陶仲文召入宮來相見,順便給皇后治一治「不~孕不~育」的毛病。

    邵元節顯然事先給陶仲文通過氣了,只見後者不慌不忙地打量了一眼吳皇后,微笑道:「貧道斗膽為皇后娘娘把一把脈。」

    吳皇后有點忐忑地伸出右手來,一名宮女立即把一塊手帕墊在皇后的手腕上,陶仲文隔著手帕給吳後後把了把脈,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吳皇后見狀更是惴惴不安了,正所謂母憑子貴,她雖貴為皇后,但並不受皇上待見,本來就缺乏安全感,偏偏這麼多年都沒懷上,哪有不緊張擔憂之理?

    「道長,皇后的身子可有不妥?」蔣太后亦有點緊張地問。

    吳皇后雖然是選婚使選出來的,但最後拍板決定的卻是蔣太后,所以對自己親自選出這名兒媳,蔣太后還是挺滿意的,自然希望吳皇后早日誕下龍子,名正言順母儀天下,要不然她也不會巴巴把陶仲文找來。

    陶仲文沉吟了片刻,這才面色凝重地道:「皇后體內陰氣過盛,怕是坤寧宮中有不乾淨的東西,貧道要親自前往一觀才有定論!」

    「啊!」吳皇后的俏~臉刷的一下白了,蔣太后也是徒然色變,下意識地後移了一下~身子,顯然是害怕沾到皇后身上不乾淨的東西。

    「道長此話當真?」蔣太后吃吃地道,吳皇后更是差點嚇哭了,顫聲道:「道長救我!」

    陶仲文捋著鬍子道:「太后與皇后娘娘莫慌,貧道觀皇后娘娘體內的陰氣十分溫和,倒不是凶厲之物,待貧道施法一番便可輕易化解。」

    蔣太聞言道:「事不宜遲,這便有勞道長移步坤寧宮!」

    雖然不是凶厲之物,但一想到宮中有不乾淨的東西,蔣太后便心中發毛,還是儘早超度的好。

    「對了,道長倒是看看哀家這慈寧宮中有無不乾淨的東西?」蔣太后忽然醒起那晚韃子殺入了慈寧宮,死了不人,說不得會留下不少冤魂惡鬼。

    陶仲文捋著長鬚,神色自若地道:「太后請放心,貧道進來之時已經用望氣之法觀察過慈寧宮,這裡正氣浩然,想必太后自身有皇家龍氣護佑,即便有三兩污物也是不敢靠近!」

    蔣太后聞言不由鬆了口氣,只覺眼前這位秉一真人更加高深莫測了,連忙邀他前往坤寧宮作法。

    一眾宮女太監凜然跟隨前往,顯然對陶仲文的話深信不疑,大明立國一百五十多年,皇宮中死掉的人實在太多了,有幾個陰魂不散的,半點也不出奇!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48
第964章 嚴嵩請罪
               
    嘉靖四年冬月二十日早上,天色才濛濛亮起,院中的梅花競相開放,數隻早起覓食的鳥雀在屋簷下探頭探腦,凜凜的晨風將梅香和鳥鳴送入了羅帳。

    「相公,該起床~上朝啦。」謝小婉輕柔地把睡在身邊的男人叫醒過來。

    「好娘子,讓相公再睡一會吧,天還沒亮呢,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徐晉摟住小婉的纖腰,臉也深深埋入其懷中,像個賴床不想上學的孩子。

    謝小婉既心疼又好笑,不過她已經特意延遲了叫醒徐晉,只得硬~起心腸道:「相公,快別睡了,再睡就該誤了早朝的時辰啦,皇上要是怪罪下來就不妙了。」

    「萬惡的舊社會啊,也不知哪個王八蛋發明的早朝,天還沒亮就要起床準備,這就是折騰人嗎,還有沒有人性呢!」

    徐老爺心裡腹誹著,萬般不情願地離開了溫暖的被窩,然後在嬌妻美婢的服侍下梳洗,換上嶄新的朝服。

    昨日皇上的聖旨已經下達到徐府了,徐晉因功被擢升為兵部尚書,兼詹事府大學士,加封太子少傅,爵位的歲祿也增加到五千石。這份聖旨一經宣讀,閤府上下歡天喜地,比過年還要熱鬧幾分。老爺加官進爵,作為下人也是與有榮焉啊,更何況以夫人厚待下人的性子,今年的年終獎絕對更加豐厚。

    隨同聖旨送來的還有兩套嶄新的官服,一套是從一品的太子少傅禮服,另一套則是正二品的兵部尚書朝服。太子少傅只是虛銜,所以這套太子少傅的禮服只有在特殊的場合才會穿,而正二品的尚書朝服,上朝就必須穿了。

    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徐晉本來就長得英俊非不凡,換上了這套緋紅的二品官袍後,更是神氣極了,比官服上繡著的那隻錦雞還要神氣。月兒和初春初夏這三個俏婢均是目光炙然,芳心撲通亂跳,水汪汪的眼眸如同一泓蕩漾的春水,不對,應該是六泓,六泓氾濫的春水啊!

    徐老爺不由一陣心虛,這才體會到家裡有田耕不完的痛苦。

    吃完早餐後,徐晉本來還想去別院看看如意和吉祥的,但時間上來不及了,只得匆匆趕往皇城參加早朝。

    當徐晉趕到長安左門,門前已經人滿為患,擠滿了前來上朝的官員,滿眼都是「衣冠禽獸」。一些住得較遠,還沒來得及吃早餐的官員,正趁著等候開門的空隙狼吞虎嚥,這讓徐晉想起了早上趕地鐵的上班一族,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徐大人早安啊!」

    「尚書大人早安!」

    「靖海侯爺早安!」

    那些官員見到一身緋紅官袍的徐晉行來,紛紛敬畏地行禮讓路。如今的徐晉可謂是朝中的當紅炸子雞,功勛卓絕,深受皇上寵信,以二十五歲不到的年紀擔任兵部尚書,太子少傅、詹事府大學士……每一個頭銜拿出來都能亮瞎別人的雙眼。

    徐晉對此並沒有飄飄然,兩世為人的他本來老成持重,自從經歷了上次差點被砍頭後,現在的他就更加穩了,因為穩才能站得牢,一個人一旦飄了,就容易栽觔斗。

    徐晉一路前行,始終面帶微笑,對上前行禮問好的官員都一一點頭回應,讓人如沐春風。

    「徐大人早安!」

    「子謙早安!」

    「徐大人早安!」

    這時三名丰神俊秀的官員迎上來向徐晉行禮,正是夏言、費懋中和徐階。

    徐晉微笑點頭道:「夏大人早安,民受早安,子升早安!」

    徐階連道不敢,徐晉直呼表字,讓他彼有點受寵若驚。

    「恭喜子謙位列九卿,開我朝之先河。」費懋中由衷地祝賀道,他現在是禮部郎中,秩正五品,倒是剛好夠資格參加早朝。

    費懋中作為殿試的榜眼,五年從七品翰林編修升到五品郎中,只能算是中規中矩,斷然沒人敢說他是靠老子。

    恰好相反,假如費懋中沒有一個當閣老的老子,以他的能力,官位也早就上去了,只是費閣老擔心別人說他任人唯親,愣是把兒子壓在翰林編修的位置上三年。要不是前段時新貴派被清洗,空出了大量的官職,再加上皇上親自欽點,估計費懋中現在連禮部郎中都沒得當呢。

    所以有個身居高位,而且過分愛惜名聲的老子也不見頭是件好事!

    徐晉便有點同情費懋中,不過這樣腳踏實地也好,至少根基打得牢,不像自己坐火箭般飆升,現在幹到了兵部尚書,手底下也沒幾個文官心腹,倒是武官方面桃李滿天下,還都是因為幾場戰爭打出來的。

    當然,徐晉也不想去拉幫結派,現在這種狀態是最好的,以他目前的權力,倘若再去拉幫結派,只會招人猜忌,所以只需抱緊朱厚熜那小子的大~腿就好,反正這小子至少當四十年皇帝,到那時自己都該退休安享晚年了。

    「民受謬讚了,兵部尚書一職,徐晉受之有愧啊。」徐晉道。

    夏言神色一整道:「徐大人此言差矣,本官倒是覺得徐大人實至名歸。」

    「夏大人所言極是,徐大人戰績彪炳,熟習軍務,縱觀朝廷內外,沒人比徐大人更合適擔任兵部尚書了,徐大人坐鎮兵部,實乃我朝之福。」

    徐階的嗓音中正平和,說話時目光坦然,雖然說的是附和之言,卻讓人不覺得他在拍馬奉承,而是發自內心的肺府之言,令人心生好感。可見這位確是個人情練達的傢伙。

    正當四人相互客套著,忽然一個高高瘦瘦瘦的中年官員湊了近前,拱手施禮道:「徐大人早安,夏大人早安。」

    徐晉定神一看,發現這位竟然正是嚴嵩,於是不動聲色地拱手還禮道:「嚴大人早安。」

    嚴嵩連忙誠惶誠恐地再揖了一禮:「下官不敢,下官之前受張璁和郭勳之矇蔽,做了些於徐大人不利的事,一直想登門向徐大人陪罪,苦於沒有機會,這時正好遇上,便厚顏上前相見請罪,還望徐大人多多包涵。」

    之前徐晉差點被陸炳和張璁聯手置之死地,嚴嵩也有份落井下石,而且他兒子嚴世蕃還挑動書生到午門外遊行,給嘉靖帝施加壓力。

    徐晉淡道:「嚴大人不提起,本官都忘了這茬了!」說完便徑直行了開去。

    徐晉本來就對嚴嵩這種史上有名的大奸臣不感冒,更何況這傢伙曾對自己落井下石,這時自然懶得給他好臉色。

    嚴嵩吃了個冷釘子,不由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四周的官員都下意識地遠離他,得罪了當朝紅人徐晉,試問誰敢跟他走近?

    不過大家都很好奇,嚴嵩明明已經被貶為國子監司業了,區區六品官員,哪有資格參加早朝?這貨不會是特意跑來這裡「偶遇」徐大人,然後假惺惺地陪禮道歉吧?

    嘿嘿,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在場的官員都明白,只要徐晉在朝一天,嚴嵩恐怕都難有再出頭之日了,這就是站錯隊的下場,偏偏徐晉還這麼年輕,嚴嵩想熬也熬不過啊,悲劇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48
第965章 大明第一鬼才
               
    奉天門前,嘉靖升座接受群臣朝拜,早朝正式開始,徐晉一襲緋袍立於文官隊伍的前排,四周都是鬍子花白的老頭子,唯獨他一人年輕俊秀,甚是扎眼,二十三歲的六部尚書,國朝未有之。

    今日早朝的主角自然非徐晉莫屬了,他先是叩拜了嘉靖帝,回報山西當地的各種情況,然後便是交還平虜大將軍虎符,還有直隸總督關防印信,正式卸任直隸總督和平虜大將軍。

    另外,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王守仁負責率軍追擊博迪大汗,至今還留駐在薊州鎮古北口。由於古北口是被韃子暴力攻破的,就連薊州總兵都陣亡了,當地的防務被破壞嚴重,重建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王守仁年前都不太可能班師回朝了。

    待徐晉向嘉靖帝述完職後,大臣們開始陸續奏事,最忙的自然是戶部了,年關將至,正是各地財稅收支彙總的時侯,戶部的官員忙得焦頭爛額,要向皇帝回報的事也特別多。

    不過這些都不關徐晉事了,他現在已經不是戶部左侍郎了,跑去兵部當了一把。

    話說俺答這次南下伐明,無疑給大明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不過戰火只波及山西和北直隸兩地,大明其他地方還是獲得了大豐收,尤其是南部各省,紅薯、土豆、玉米等新作物種植大獲成功,糧食產量竟然翻了一倍不止。

    這個時候,引進新作物,以及全國重新清丈土地,這兩項政策的巨大好處開始顯現出來了,糧食翻一翻,意味著大明的財稅收入也將翻上一翻,這簡直就是一場及時雨,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俺答南下造成的損失。

    另外,由於放了海禁,允許海上貿易,這一年裡,南部沿海各省的市泊提舉司關稅激增,這也給國庫帶來了一筆極為可觀的收入,而且當地的經濟亦大大受益。

    聆聽著戶部報上來的一個個好消息,嘉靖帝喜得合不攏嘴,這段時間以來的鬱悶和沮喪一掃而空,大臣們也是笑逐顏開,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啊!

    文武大臣高興的同時,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了向兵部尚書徐晉,因為無論是引進新作物,還是重新清丈全國土地,抑或是開放海禁,都是徐晉提出和推動的,光就是這三項政策帶來的好處,比之徐晉所立下的戰功也不遑多讓,甚至還有過之。

    從目前來看,這三項政策的效果都非常好,將從根本上扭轉大明多年以來財政入不敷出的困局。可以預料,長此下去,大明的國力將會蒸蒸日上,重現大唐盛世也不是不可能。

    此時此刻,一眾大臣才猛然發覺,徐晉這個小年輕對大明所存在的問題竟然看得是如此透切,改採取的政策都直擊要害,一針見血,委實讓人不得不歎為觀止!

    另外,徐晉還提出了建立大明銀號,這事戶部今年已經著手經辦了,暫時還沒見到效果,不知這項政策又會帶來什麼驚人的效果呢,大家都禁不住期待起來。

    「唉,真不知徐子謙的腦袋是怎麼長的,明明年紀輕輕,對本朝存在的各種弊端認識竟如此深刻。跟此子相比,咱們這些老傢伙一把年紀都白活了。」內閣三輔賈詠不由暗暗感慨。

    殊不知旁觀者清,徐晉之所以能夠快狠準地切中大明的種種弊端,完全因為他是個穿越者,很清楚明朝後來滅亡的幾個主要原因。

    在四週一眾老頭子的炙炙目光注視下,徐晉禁不住頭皮發麻,感覺自己正赤~條~條地站在一群老票客面前一般。

    徐晉忽然發覺,與這些清高剛直的老傢伙同朝為官,雖然有時會被他們的古板氣個半死,但也有一個好處,就是你做出了成績,不用擔心被忌恨,也不用擔心被使絆子。

    戶部奏完事後,開始輪到禮部了,現在禮部的工作重點自然就是春祭,於是乎,一眾大臣又開始因為天地分祭的事開始互噴了。

    徐晉對祭祀之事並不感興趣,這玩意勞民傷財,於國於民並無益處,在他看來意思一下就行了,合祭更加好,至少可以省點銀子和時間。不過,分祭是嘉靖首先提出來的,只要是無傷大雅的事,徐晉也不想站到嘉靖的對立面去駁他的面子。

    正當一眾大臣吵得不可開交時,嘉靖向侍立在旁的司禮監太監畢雲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上前揮響了廷鞭,尖聲喝斥:「肅靜!」

    群臣頓時安靜下來,目光齊齊望向御座,只見嘉靖取出一封奏本朗聲道:「朕昨日收到國子監司業嚴嵩的一封奏疏,挺合朕心意的,現在朕把他召來為諸位卿家念上一遍。」

    此言一出,在場的官員不由面面相覷,紛紛轉頭往身後望去。徐晉心中一動,終於明白嚴嵩今日為何會出現在左安門外了,敢情是奉詔前來的,否則以他正六品的國子監司業,是沒有資格參加常朝的。

    「召國子監司業嚴嵩上前覲見!」畢公公高聲宣道,殿前侍衛隨即高呼傳聲,一波一波地接力下去。

    很快,便見穿著一身青色官袍的嚴嵩,從文官隊列的最後面行了出來,激動地跪倒在丹陛前,高呼道:「臣嚴嵩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嚴嵩高呼完萬歲,又恭敬地叩拜了三下。

    朱厚熜和顏悅色地點了點頭,徐晉用請君入甕之計坑俺答的當晚,在局勢未定之時,嚴嵩便跑到左安門外問安,所以在朱厚熜看來,嚴嵩是個忠心耿耿的大臣。

    「嚴卿家平身!」朱厚熜微笑道:「朕昨晚看了你上的《請舉春蠶典禮疏》,朕甚以為然,現在請嚴聊家為大家唸一唸。」

    嚴嵩不由心花怒放,就好像受到老師表揚的小學生一般,連忙跪倒道:「臣遵旨!」

    在場一眾大臣神色各異,嚴嵩與張璁交往過密,前不久才被降為國子監司業,沒想到這傢伙竟然走了狗屎運,上的奏疏正合皇上心意,估計很快又會被重用了。

    這時,只見嚴嵩接過了畢公公遞來的奏本,輕咳一聲便開始大聲朗讀起來:「臣嚴嵩跪奏吾皇,農桑乃國之根本,農桑興則國興,農桑衰國衰……

    臣以為,天子應親耕於南郊,皇后親蠶於北郊,以勉勵天下百姓勤事農桑……」

    嚴嵩這份《請舉親蠶典禮疏》洋洋酒酒數百言,概括起來的意思就是請求皇上在南郊主持春耕儀式,而皇后則在北郊主持育蠶儀式,以此來鼓勵天下百姓勤事農桑。

    本來,這樣的奏疏並無任何新意,因為史上不少帝王都舉行過這樣的活動,最早源自於周朝。不過,此刻正值大臣們爭論天地分祭之事,嚴嵩這份奏疏就變得微妙了,因為皇上於南郊親耕,而皇后在北郊親蠶,這正好暗合南北郊分祭天地的說法。

    在場的大多都是官場老鳥,哪能不明白其中的竅妙,就連徐晉亦不禁為嚴嵩這招擊節讚賞,真不愧是史上的大奸臣啊,這操作夠騷,表面上既不得罪那些反對南北分祭的大臣,但又迎合了皇上的心思。

    果然,待嚴嵩朗誦完奏本後,嘉靖便趁熱打鐵問道:「嚴卿家奏請朕於南郊舉行春耕典禮,皇后於北郊主持育蠶典禮,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嘉靖這樣一問,支持南北分祭土地的大臣自然紛紛表示同意,而反對南北分祭的大臣則無言以對,畢竟農桑確是國之根本,舉行親耕親蠶儀式也符合周禮。

    嘉靖見到一眾反對南北分祭的大臣都啞火了,心中不由大樂,得意地暗道:「終於治到你們這幫老頑固了吧,嚴嵩這份奏疏真是幫了朕的大忙啊,哈哈!」

    「既然大家都不反對,那便依嚴嵩卿家所奏吧,年後於京城南北郊分別舉行親耕和親蠶典禮,令禮部即日起做好一應準備事宜!」嘉靖大聲宣佈道。

    徐晉不由無語,以朱厚熜這小子的尿性,到時肯定會趁機打蛇隨棍上,順便把天地也祭了,造成南北郊分祭天地的事實,這樣群臣也不好再反對了,所以說這小子的小聰明層出不究,大智慧卻是欠缺了些。

    不過也罷,其實南北分祭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得盯緊嚴嵩這傢伙才行,絕不能讓他趁機上位。

    早朝完畢,群臣紛紛散去,徐晉則被皇上留下,一道進宮私聊,這份聖眷,其他大臣只有羨慕的份了。

    且說嚴嵩,從左安門離開了皇城後,並沒有返回國子監,而是興沖沖地趕回家找寶貝兒子嚴世蕃去,因為那份《請舉親蠶典禮疏》正是出自嚴世蕃之手,如今果真獲得皇帝的歡心,嚴嵩興奮之下自然跑回去繼續找兒子問計了。

    話說嚴世蕃這小子平時雖然跟一幫紈袴廝混,但肚子裡還是有點墨水的,而且腦瓜子靈活,甚至有人稱他為大明朝第一鬼才。徐晉當初第一次見到這獨目胖子,便覺得這貨不對付。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49
第966章 降級制
               
    徐晉與嘉靖君臣兩人沿著御道往乾清宮的方向行去,後者的心情顯然很不錯,眉飛色舞地道:「徐卿,今年全國的糧食產量竟然翻上一翻,實在大大出乎朕之所料啊!」

    徐晉卻是淡定地道:「在重新清丈土地之前,我大明記錄在冊的賦田只有四百萬傾左右,這兩年經過重新丈量,以及各地清退田莊,如今記錄在冊的賦田差不多七百萬傾,增加了近三百萬頃,足足多了近一倍,糧食產量翻一翻再正常不過了!」

    嘉靖聞言點了點頭道:「說的也是,那些隱沒田畝,以各種方式逃避賦稅的奸吏滑民實在可恨,這麼多年來,我大明國庫也不知流失了多少賦稅呢,要不是擔心引起全國動盪,朕非要嚴厲懲處這些白眼狼不可。」

    正所謂法不責眾,而且有能力兼併和隱匿田地的都是地方豪強士紳,又或者皇親顯貴,這些人的力量合起來足以顛覆大明政權,本來重新清仗土地已經大大損害了這批人的利益,倘若再嚴厲懲處,恐怕真會把這批人逼反,如此只會得不償失。

    「皇上,現在新作物還未曾全國推廣,待到明年繼續擴大種植,糧食產量再翻一翻也不成問題!」徐晉岔開話題道。

    嘉靖聞言立馬又高興得合不攏嘴,感嘆道:「這都是徐卿你的功勞啊!」

    「應該說是皇上的功勞才對!」

    「何解?推廣新作物可是徐卿提出的。」

    徐晉微笑道:「出謀劃策乃大臣之本份,而納言施政的人卻是皇上,倘若皇上不善於納言施政,大臣提出的策略再好也是白搭。

    無論是推廣新作物,還是清仗全國土地,抑或是開放海禁,都是皇上採納施行的結果,所以說,這三項政策所取得的成果,皇上才是居功至偉的。皇上廣開言路,善於納諫,有明君之姿,實乃我大明百姓之福啊。」

    朱厚熜聞言哈哈笑道:「徐卿,朕雖然明白你是在拍馬屁,但朕還是覺得這話聽著舒坦!」

    徐晉卻神色一整道:「皇上,臣可不是在拍馬屁,皇上不妨想一想,不管是清退豪強勳貴兼併的莊田,還是重新清仗全國土地,抑或是開放海禁,都牽涉到太多人的利益了,也包括皇上你自身和利益,其中的阻力便可想而之了。

    即便是這樣,這幾件大事還是在皇上的鼎力支持之下辦成了,別的且不說,皇上這份改革的雄心和魄力便足以讓世人稱道了,說句對先帝不敬的話,在這點上,即使是孝宗皇帝也不及皇上您,就更不必說武宗皇帝了。」

    朱厚熜聞言激動得俊臉通紅,被徐晉如此一說,這小子忽然覺得,自己還真的有點牛逼,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搭住在了徐晉的肩膀上:「徐卿,咱們也甭互相恭維了,這是咱君臣兩人共同的功勞,哈哈,走,咱們到御書房坐著聊吧,朕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等聊完咱們共進午膳。」

    隨行的內侍看著皇上與徐晉勾肩搭膀地進了乾清宮,不由暗暗咋舌,望向徐晉背影的眼神也充滿了敬畏。

    徐晉和嘉靖兩人進了乾清宮,在御書房中坐落,後者便迫不及待地在御案上攤開了一幅韃靼地圖,惋惜地道:「上次差點就抓住俺答了,可惜最後還是讓他逃掉,如今放虎歸山,怕是後患無窮啊。」

    提起俺答,嘉靖眼中便不禁露出一抹怒意,畢竟被俺答兵圍京城,是他畢生之奇恥大辱,也是大明的奇恥大辱,只有滅了俺答,滅了韃靼才能洗脫這種恥辱。

    嘉靖目光炙然地看著徐晉道:「徐卿,你覺得什麼時候出兵塞外合適,不滅掉俺答,實難消朕心頭之怒。」

    徐晉淡定地道:「皇上稍安稍勿躁,千萬別在自己憤怒的時候作決定,因為人在憤怒衝動時往往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

    嘉靖眼中的怒意慚慚斂去,情緒顯然也平靜下來,點了點頭道:「徐卿說得對,朕確實有些報仇心切了,現在韃靼左翼和韃靼右翼內訌,正是咱們坐山觀虎鬥的時候,咱們也正好借此機會好好準備,對了,朕打算重新整頓京軍,徐卿以為如何?」

    徐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皇上,京營是該好好整頓了!」

    京營的戰鬥力委實堪憂,而且吃空餉的現象也十分嚴重,營兵不是老弱病殘,就是掛名鍍金的權貴子遞。本來,京營一共有十二個團營,如果滿員的話,差不多有七萬人馬,結果這次俺答圍城,十二團營中能戰的竟然不足四萬人,幾乎有一半人馬是廢的。

    嘉靖當時便氣得想把一眾勳貴都撤了,奈何迫於形勢,只能選擇忍氣吞聲,此時京師穩定,嘉靖自然不會再手軟。

    「徐卿,朕打算把十二團營全部裁革了,恢復永樂時期的三大營,這次坐營都督斷然不能再用舊武勳家族的人,這些混賬尸位素餐,一個個只會躺在先祖的功勞薄上享受,朕要用真正上過戰場的猛將統率三大營。」嘉靖沉聲道。

    嘉靖這思路無疑十分對頭,靠著祖宗餘蔭上位的武勳子弟大多一代不如一代,有些直接就是草包一枚,軍隊掌握在這樣一群勳貴手中,戰鬥力想強都難。

    徐晉點了點頭道:「皇上英明,不過,臣還有一個建議,不知當不當講。」

    嘉靖翻了個白眼道:「朕又沒摀住你的嘴,別跟那些老滑頭那般拐歪抹角,有話就講,有屁就放!」

    徐晉暗汗,直言道:「臣以為應該改革爵位世襲的制度。」

    嘉靖愕了一下,脫口道:「徐卿的意思是爵位一律不允許世襲?這……恐怕不覓吧!」

    徐晉搖頭道:「那倒不是,畢竟戰功是將士拿性命換來的,試問誰不想封妻蔭子呢?要是爵位不能世襲,實在對不住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將士!」

    「那徐卿還要如何改革?」嘉靖疑地問。

    徐晉道:「臣覺得可以試行爵位降級制度,即是每世襲一代,便降一級,當然,若立下新功,也可以升級。」

    嘉靖聞言不由眼前一亮,這小子無疑是相當聰明的,瞬間便明白了這種爵位升降制度的奧妙之處。

    大明立國至今一百五十多年,皇族的數量越來越龐大,加封的爵位也越來越多,要知道這些人都是靠著豐厚的俸祿養活的,如此便對國庫造成了極為沉重的負擔,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負擔只會越來越重。

    如果採用爵位世襲降級制度就不同了,譬如一個國公家族,世襲一代就變成侯爵,世襲二代又變成了伯爵,如果不立新功的情況,三四代人之內就會打回原形,成為普通的平頭百姓。

    如此一來,既能從根本上減輕國家的負擔,又能激勵武勳的後人奮發進取,避免功勞薄養出一幫尸位素餐的蛀米蟲,簡直是一舉兩得。

    朱厚熜目光炙炙地看著徐晉,張了張嘴道:「徐卿,你也是有爵位的,難道你不擔心自己的後人幾代後變回普通老百姓?」

    徐晉從容地微笑道:「是雄鷹終究會飛天,是毛蟲終究只能爬地,兒孫自有兒孫福,三四代人之後,臣已是黃土一坯了,那管得了那麼多。」

    朱厚熜聞言心中感動不已,什麼叫忠臣,這就叫忠臣啊,為了國家的長治久安,寧願損傷自己的已得利益,要是我大明的官員都能如此大公無私,何愁國家不興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49
第967章 嘉靖的心裡話
               
    嘉靖此刻心中感動,禁不住嘆道:「徐卿大公無私,又為我大明江山的長治久安獻上一條良策,讓朕如何賞賜你好呢!」

    徐晉道:「為皇上分憂解難是臣子的本份,不過皇上如果要封賞臣,臣也是不會推拒的,眼看就要過年了,不如皇上賞臣下兩個月的假期,臣正好在過年的這段時間好好陪伴家人。」

    嘉靖狡黠地道:「朕向來體恤臣子,假期是肯定會給的,但是兩個月的假期嘛……嘿,是絕對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兩天還差不多!」

    徐晉不由無語,這小子果然有資本家的潛質,也罷,蚊子再小也是肉,兩天就兩天,總比沒有的好。

    嘉靖哈哈笑道:「算了,朕還是給你七天假期吧,免得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背地裡埋怨朕,不過說好了,最多只能七天,你一個兵部尚書要是放假兩個月,那朕的兵部也不用要了。」

    「謝皇上恩典!」徐晉欣喜地道,能休七天假也不錯,可以在家陪一陪妻女,稍作彌補。

    嘉靖擺了擺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聽說嬰孩容易小氣,朕便暫時不去探望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她們了,等滿月了再去吧,對了,你家兩位小千金取名字了沒?」

    徐晉不動聲色地瞥了嘉靖一眼,微笑道:「還沒來得及,不過小名倒是起了,大女叫珊珊,次女叫敏敏。」

    「珊珊,敏敏!」嘉靖眼中閃過一絲羨慕之色道:「以徐卿和如意吉祥兩位姐姐的容貌,珊珊和敏敏將來肯定是兩個美人胚兒,這樣吧,朕便越俎代庖,給她們賜名如何?」

    徐晉打趣般道:「能得皇上賜名,是珊珊和敏敏的莫大福份,不過皇上也是知道的,如意和吉祥均出身書香世家,肚子裡的墨水不比尋常閨閣女子,眼光還是挺高的,倘若皇上起的名字水平不行,估計入不得她們姐妹的法眼。」

    徐晉這番話雖然打趣的成份居多,但也有給嘉靖打預防針的意思,他也擔心朱厚熜這小子一時腦抽,給自己的女兒起些徐美麗、徐漂亮之類的名字。到時真不知要不要好,畢竟皇帝金口玉牙,如果不要,實在有傷皇帝的臉面,如果要了,卻是坑了自家閨女。

    嘉靖哈哈一笑,拍著胸口信心十足地道:「徐卿儘管放心,保準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會滿意,要是不滿意,你削朕!」

    徐晉不由暗汗,連忙道:「臣不敢!」

    嘉靖笑容一收,作賊般往門外看了一眼,見到太監侍衛都在外面,於是壓低聲音道:「徐卿,有些話朕憋在心裡很久了,也不知跟誰講好,本來以前朕還可以跟阿炳嘮嗑兩句……算了,朕還提這逆賊作甚呢。」

    嘉靖說著臉上閃過一抹黯然!

    徐晉聞言不由有點同情朱厚熜了,雖然帝皇高高在上,富有四海,但是高處不勝寒啊,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威讓所有人不敢越雷半步,所以皇帝歷來都是孤獨的,為了保持自己的帝皇威嚴和顏面,事事處處都得講規矩講排場,不敢輕易在臣子,甚至是親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內心,想找一個能傾訴心聲的人實在太難了。

    估計也沒有幾個臣子敢與皇上成為無話不談的密友,畢竟伴君如伴虎,知道得皇上的秘密越多就越危險,指不定哪天皇上覺得你洩露他的醜事,舉起屠刀就把你砍了。

    「皇上若是信得過臣,也可以跟臣說的!」徐晉不動聲色地道。

    嘉靖帝神色有些窘迫,支吾道:「朕自然信得過徐卿,矣……那個,徐卿四個了吧!」

    若是換了其他人,估計會聽不懂嘉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不過徐晉卻是聽懂了,尷尬地輕咳一聲道:「回皇上,是四個了。」

    「唉,朕都成親三年了,至今還沒有……徐卿是不是有什麼秘訣?」嘉靖看著徐晉,表情尷尬中帶著一絲期待。

    徐晉不由暗汗,不過他知道像朱厚熜此刻的心態,假如自己回答不當,甚至是表情稍有異樣,估計都會刺傷這小子的自尊心,所以神色如常地道:「臣哪有什麼秘訣,記得臣當年與小婉成親後,也是兩年多才有了康兒,臣與如意和吉祥完婚至今也有三年了。」

    朱厚熜不由眼前一亮,仔細一算還真是啊,如此看來兩三年沒懷上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徐卿不也是平均兩年多才成功一次,噢,那個薛冰馨例外,估計徐卿當時也是撞大運超常發揮的!

    人其實和其他動物一樣,只要覺得你跟他是「同類」,他就會放下戒心,甚至與你推心置腹,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吧!

    「噢噢,如此看來,徐卿也是不容易,不過朕比徐卿要難!」嘉靖低聲道,兩個大男人卿這話題委實有些尷尬。

    徐晉輕咳一聲道:「臣以前體弱多病,還差點一命嗚呼了,之所以不容易,估計是留下了病根!」

    嘉靖帝聞言連忙道:「我父王的身體也是向來不好,父王與母后成親後兩年才有了我大哥,可是我大哥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後來父王和母后經玄妙觀的道士點化才有了我,並且得以平安長大成~人。

    皇伯孝(弘治)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才有了先皇兄(正德)一個獨子,所以朕這種情況,估計也是血脈的問題。徐卿覺得朕是不是也該找個得道高人點化一下?」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也難怪史上的嘉靖帝沉迷修道,原來還有這一茬啊,輕咳了一聲道:「皇上,臣記得以前跟你講過物種起源,不知皇上還記不記得?」

    朱厚熜點了點頭道:「朕當然記得,徐卿說人是由低等生物進化而來的,嬰兒是男人和女人那個……細胞結合形成的。」

    徐晉微笑道:「所以人能不能生育只與自身有關,根本不需要什麼神佛點化。」

    「可是人除了肉~身,還有靈魂啊!」朱厚熜反駁道。

    徐晉頓時啞口無言,如果是以前,他會向朱厚熜講解什麼叫大腦皮層,什麼叫意識,什麼叫精神,可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明朝來,他自己也糊塗了。如果說人死後意識也會消失,那自己算什麼?

    朱厚熜見把徐晉問住了,有點得意地道:「原來徐卿也有不知道的東西啊。」

    徐晉笑了笑道:「臣又不是神,怎麼可能無所不知呢。對了,臣以前身體很弱,不過後來大舅子傳了臣一種吐納的功法,臣這些年來練習不輟,覺得身體確是健康了很多,連風寒都極少會患上,皇上要不要嘗試練習一下,或許有用呢!」

    朱厚熜現在是「病急亂投醫」了,聞言點頭道:「好,那朕儘管試試,話說你給永福練習的瑜珈術似乎挺有用的,永福現在的身體也健康很多了。」

    提到姐姐永福,朱厚熜看徐晉的眼神便有些異樣,後者倒是沒有察覺,接下來便把吐納的方法傳給了朱厚熜。

    這種吐納方法很簡單,也就幾個動作而已,另外就是吐吸的節奏快慢等,朱厚熜很容易就學會了。

    傳授完朱厚熜吐納方法後,徐晉終於忍不住問道:「皇上那個的時候沒問題吧?」

    朱厚熜愕了一下,繼而俊臉通紅,怒道:「朕那個當然沒問題,梅花三弄也是等閒的!」

    「噢,沒問題就好,臣多嘴了!」徐晉大汗,倒是不敢再問朱厚熜這小子一弄有多長時間了,既然這方面沒問題,那就可能是小蝌蚪的活性不行。

    「李言聞太醫的醫術精湛,皇上要不要找李太醫診治一下?」徐晉小心翼翼地道。

    朱厚熜有些不自然地道:「朕已找李太醫看過了,藥也吃了幾副,可是作用不大。」

    大家話匣子都打開了,朱厚熜倒是不再像開始那般支支吾吾的了。

    徐晉聞言噢了一聲,不~育不~孕即使在後世也是個醫學難題,李言聞雖然醫術高明,不擅長這方面也不出奇,於是安慰道:「皇上還年輕,倒是不用太過擔心的,有些人精~元成熟得比較遲,皇上還不滿二十歲,而皇后才十六歲,來日方長!」

    「徐卿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朱厚熜翻了個白眼,估計是覺得這個形容不覓,於是擺了擺手道:「算了,這種事反正也急不來,聽天命吧,咱們還是談談如何整頓京營!」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49
第968章 講武堂
               
    三大營指的是神機營、三千營和五軍營,由明成祖朱棣親自組建,乃明軍中最精銳的野戰軍,戰力雄冠全國,數次隨同明成祖北征殘元勢力,威名遠播。

    然而,明英宗時期,「土木堡之變」幾乎讓三大營的精銳死傷殆盡,從此一蹶不振,後來,一代名臣于謙從三大營中挑選出一部分兵卒重新組建了十團營,等到了弘治時期,十團營增加到十二團營。

    正德時期,武宗徵調邊軍四萬入京操練,廢十二團營,組建東官廳和西官廳,由佞臣江彬擔任團練統領。然而嘉靖登基之初,江彬被擒殺,隨即擺練團營,四萬邊軍盡數遣回了原籍,恢復了十二團營的舊制,由武勳負責統率各營。

    不過俺答圍城後,嘉靖終於認識到由舊武勳家族把持的十二團營就是一群土雞瓦狗,屁用都不頂,於是現在便打算恢復明初三大營的建制,重現這支鐵血雄師的榮光。

    嘉靖和徐晉君臣二人卿了半個時辰,終於大致敲定了重建三大營的方案,便讓尚膳監傳午飯,君臣二人便在養心殿中~共進午膳,一邊繼續閒聊。

    皇上請臣子吃飯,無疑是臣子莫大的榮耀,但也不是多大的事,畢竟這種事並不鮮見,譬如弘治帝便經常請李東陽謝遷這些閣臣吃飯,正德帝乾脆就住在豹房裡,跟一幫心腹吃吃喝喝,遛雞鬥狗看大戲。

    「徐卿,你那個設立講武堂的想法不錯,朕覺得可以推行,嗯,這件事就交給你這個兵部尚書去辦了!」朱厚熜一邊吃飯一邊喜滋滋地道。

    原來徐晉剛才與嘉靖討論如何恢復三大營時,提出了設立講武堂的想法,所謂的講武堂,其實就是後世的黃埔軍校。徐晉把軍校這一套搬到大明來,就是想借鑑後世的經驗,以這種方法來為大明培養優秀的將領。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批量「生產」出合格的將領,又能防止統軍的元帥擁兵獨大。因為以後各軍的將領都將從講武堂中產生,自然就少了各種裙帶關係,以後大家論資歷都只會提是講武堂第xx期的學員,而不是誰是哪個元帥帶出來的。

    另外,講武堂將由皇帝掛名擔任校長,以後講武堂出來的將領都是天子門生,自然而然便提高了將領忠君愛國思想。所以,朱厚熜對設立講武常這個設想讚不絕口,幾乎要舉雙手雙腳贊成。

    「臣領旨!」徐晉爽快地道。

    講武堂一旦建立,嘉靖是正校長,他這個兵部尚書自然就是第一任的副校長了,正職通常只是掛名,副職才是真正幹活的那個,所以不久的將來,徐晉的學生將遍佈三軍了。

    這時,朱厚熜端起茶杯漱了漱口道:「徐卿,你的老泰山和大舅子均是武功高強之輩,上次又在慈寧宮立下大功,朕便想封他們為錦衣衛百戶,可是他們婉拒了,估計是瞧不上眼。

    到時講武堂若建成,徐卿可否勸他們出任教頭?至於三槍就算了,這小子打算明年參加武舉,假如有本事拿下三鼎甲,朕便封他一個參將。」

    徐晉不由心中一動,錦衣衛是皇帝親軍之一,權力大油水足,但名聲卻不是很好,估計老仗人和大舅子真的瞧不上眼,但如果在講武堂中~出任教頭,他們或許會願意。而且,老仗人和大舅子若是在講武堂中任職,自然得把家眷接到京城居住,如此一來,倒是免了小婉思念親人之苦,估計這妮子會十萬個支持,於是道:「那臣回去探一探老仗人和大舅子的口風吧!」

    嘉靖點了點頭,沉聲道:「對了,俺答可以遲一些再收拾,但是王直這反賊必須盡快剿滅,以免其日漸坐大。朕本來想派紹興衛指揮使馮國清率水師平叛的,但現在有徐卿,自然是徐卿掛帥十拿九穩,所以明年開春之後,恐怕又要辛苦徐卿出海一趟了。」

    「當初讓王直擔任東洋都護府都護,確是臣的疏忽,臣自當親自收拾這個爛攤子的。」徐晉沉聲道,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嘉靖頷首道:「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徐卿這次切莫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徐晉點了點頭,不過心裡卻是有個疑問,王直父子是深知自己的手段的,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造反呢,而且根據嚴嵩當初在皇上面前的陳詞,王直父子的表現也太過囂張霸道了,讓人覺得有點不真實。

    「皇上,臣有個請求!」徐晉忽然道。

    「講來!」

    「正所謂師出必有名,王直父子造反之事,國子監司業嚴嵩是當事人,所以臣若率師平叛,最好還是讓嚴嵩隨行,到時臣便可理直氣壯地當面詰問王直父子。」

    朱厚熜聞言爽快地道:「准了,徐卿最好把這對反覆無常的父子活捉回京,朕要面斥之,然後再處以極刑,以儆傚尤!」

    「臣遵旨!」徐晉沉聲道,其實他要帶上嚴嵩,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為了和王直父子對質,而是擔心這傢伙會趁著自己不在京這段時間搞事,畢竟這貨可是明史上有名的大奸臣,把持朝政二十年,權傾朝野。

    自從發生俺答圍城這種事,徐晉對史書上有記載的大事件已經不敢再掉以輕心了,天知道自己出海這段時間,嚴嵩會不會趁機上~位。譬如嚴嵩今日早朝的一封《請舉親蠶典禮疏》便十分風~騷,成功搏得了嘉靖的歡心。

    ……

    此刻慈寧宮中,蔣太后正在會客,這次除了吳皇后外,永福和永淳公主均在場,而客人則正是昨日那個道士陶仲文,而邵元節這次卻沒有來。

    這時,陶仲文隔著手帕替吳皇后把了把脈,面帶微笑地點頭道:「皇后娘娘體內的積聚的陰氣已經有消減的跡象了,貧道斗膽問一句,皇后娘娘昨晚可睡得安穩?」

    吳皇后立即點頭道:「自從道長昨日在坤寧宮中施法驅邪後,本宮只覺通體舒泰,晚上一覺睡到天亮,本宮很久沒有睡得如此安穩了!」

    蔣太后聞言不由微笑點頭,四周的宮女太監都露出敬畏之色,倒是永福和永淳兩位公主狐疑地對視一眼。

    陶仲文目光飛快地掃過兩位公主,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驚訝,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微笑道:「這是貧道煉製的先天玉粉丸,皇后娘娘每日服用一粒,七日之後便可將體內的陰氣全部驅出,但要切記,一日之內不可多服,否則過猶不及。」

    吳皇后大喜,連忙讓宮女接過那瓶丹藥道:「謝過秉一道長贈藥!」

    蔣太后笑吟吟地道:「皇后服完道長的丹藥後,是不是就……無大礙了?」

    蔣太后言下之意就是問,皇后驅出了體內的陰氣後,是不是就可以懷上龍種了?

    吳皇后臉上微紅,不過卻是滿懷希望地望著陶仲文,只盼這位道法高深的真人會點頭。

    可惜,吳皇后卻失望了,只見陶仲文搖頭:「正所謂三分修行,七分造化,貧道法力有限,就看皇后娘娘自己的造化了!」

    永淳公主不由暗翻了白眼,敢情說了也是白說,做了也是白做,這臭道士也太狡猾了,三言兩語就把責任一推二五六!

    正當蔣太后和吳皇后失望之際,陶仲文又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道:「貧道這裡還有一種先天純陽丸,如果皇上事前服食,應該是有助益的。」

    永福公主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臉色微變,蔣太后也皺了皺眉道:「不知道長這丹藥的藥性如如何,如果藥性太烈,恐傷及龍體。」

    陶仲文淡定地道:「太后還請放心,此藥藥性溫和,斷然不會損傷自身,貧道可用性命擔保。當然,太后若是擔心,那便算了。」

    吳皇后見到陶仲文要把藥瓶收回,急忙道:「用啊!」

    話一出口,吳皇后便臉紅如火燒,顯然也自感失態了。蔣太后連忙打圓場道:「那便謝過道長了,來人,取五十兩金子予道長。」

    陶仲文站起來道:「貧道謝太后賞賜!」

    陶仙長得了太后的大筆賞金,施施然地離開了皇宮。

    吳皇后手裡攥著兩瓶丹藥,就好像攥著兩瓶可以逆天改命的仙丹似的。永福公主禁不住輕道:「母后,這位道長的丹藥管用嗎,要是損傷了身體可不好!」

    蔣太后微笑道:「自然管用了,娘~親這段時經常失眠多夢,太醫診治了也沒用,結果吃了這位秉一道長的丹藥後便治好了,現在晚上不知睡得多香。」

    吳皇后立即附和道:「是啊,這位秉一道長確是位法力高深的真人,自從昨晚在坤寧宮施法驅邪後,本宮便感覺好多了,晚上也睡得香!」

    永福公主聞言沉默了,不過眼底隱隱多了一絲擔憂。

    「太后,兒臣怕是勸不動皇上服食此丹藥的,不過皇上向來聽太后你的。」吳皇說完眼巴巴地看著蔣太后。

    蔣太后點了點頭道:「回頭哀家跟皇上說一下,對了,皇上還沒下早朝嗎,為何今天不來請安?」

    一名太監連忙答道:「回太后,皇上已經下了早朝,不過此刻召了靖海侯入宮議事,估計現在還不得空。」

    「原來如此!」蔣太后點了點頭,便沒再說什麼,也不派人把皇上請來,因為他知道徐晉是皇上的肱股之臣,召徐晉入宮肯定是有大事商量了,此時不便打擾。

    吳皇后卻是暗暗惱火,又是這個討人厭的的靖海侯徐晉!!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50
第969章 年後選婚
               
    白雲觀位於西便門附近,始建於唐朝,原名天長觀,金朝時期改名為太極宮,從元朝才開始叫白雲觀,道士陶仲文便在白雲觀中掛單修行,由於擅自符籙煉丹之術,在京中頗有些名氣。

    且說陶仲文從蔣太后處得了五十兩黃金賞賜,施施然地離開了皇宮,在街上尋了一座高檔的酒樓飽餐一頓,然後打包了一些肉食,還有兩罈酒返回白雲觀。

    道士主要分為兩派,全真派和正一派,全真派道士是出家道士,素食且不成親,而正一派是不出家道士,又被稱為火居道士,他們跟常人一般,既可吃葷,又可結婚生子。所以陶仲文在酒樓大吃大喝,最後還打包酒肉也沒人覺得奇怪。

    陶仲文懷揣著金子,手裡提著酒肉,嘴裡噴著酒氣,悠然自得地回到了白雲觀的住處,推開了房間門。

    只見一名面帶病容的年青男子坐在桌旁,正目光冷冷地望來,陶仲文連忙把房間門關上,將酒食放到桌上,語氣恭敬地道:「二少主,貧道給你帶了一些酒肉。」

    這名面帶病容的年青男子不是別個,竟然正是彌勒教首李福達的二公子李大義。

    話說李大義這廝也算命大了,那晚帶人偷襲徐府,結果卻中了埋伏,差點就被神機營的一輪槍子打成馬蜂窩,幸虧他反應快,以同伴的身體為盾牌逃過一劫,後來又在謝一刀手下成功逃脫,憑藉過硬的輕身功夫翻上屋頂遁走。

    不過,李大義還是中了趙大頭的一槍,子彈擊右後背上,雖然不是要害,但也讓他吃盡了苦盡,取出子彈後將養了一個半月還沒痊癒,估計鉛彈的毒性還損傷了他的肺經,一到晚上,咳嗽就特別嚴重,往往夜不成寐,簡直苦不堪言。

    所以李大義恨極了開槍打他的趙大頭,恨極了謝擎兩父子,當然也恨極了佈局陰他的徐晉,而他李大義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如此大仇怎能不報!

    李大義沒有看桌上的酒食,而是望向陶仲文手中提著的絲綢包袱,那華麗的樣式,一看就是皇家之物,於是略帶玩味地道:「陶護法,你可不像是貧道!」

    陶仲文捋鬚呵呵一笑,把包袱打開,露出裡面五錠金燦燦的金子,得意地道:「這是蔣太后賞賜的。」

    李大義目光一閃,嘿笑道:「看來這老虔婆真的很著急抱孫,如何?是不是嘉靖小兒那兒不行?」

    陶仲文搖頭道:「貧道還沒機會見到嘉靖,不過據貧道從皇后那試探到的口風來看,嘉靖那方面應該沒有問題!」

    「那太可惜了!」李大義有點惡趣味地嘆惜道:「既然嘉靖那方面沒有問題,為何後宮幾位多年都未曾懷上?本少這些年翻牆采過的閨閣女子,最後懷上的也有好幾位。」

    「想必是二少的精~元特別強吧,而嘉靖的精~元弱了點,或許等他年齡長一些,還是有機會的!」陶仲文道。

    李大義目光一閃,陰笑道:「或許本少可以助嘉靖小兒一臂之力的,正好本少也想嘗嘗皇后的滋味。」

    陶仲文面色微變,連忙道:「少爺萬萬不可,那吳皇后雖然求子心切,但也不是水~性~楊~花之人,而且皇宮戒備森嚴,皇后身邊宮女太監環侍,少爺也沒機會與皇后單獨接觸,要是出了意外,貧道可不好向教首交待!」

    李大義也知曉是這個理,但他嗜色如命,一想到對方皇后的身份便心癢難耐,冷哼道:「陶護法是怕本少連累你吧!」

    陶仲文心頭一凜,他可是深知這位二少爺的品性,武功高強,狡猾又心狠手辣,委實得罪不起,所以連忙陪著小心道:「貧道不敢,保護二少爺的安危是貧道的職責,其實那吳皇后也就中上之姿,雖然才十六歲的年紀,但待人做事總是一板一眼的,所以不為嘉靖所喜,想來也是沒情~趣得緊。」

    李大義忽然笑道:「陶護法放心,本少什麼花沒嘗過,可不會傻到為了區區一枝花而搭上性命。」

    陶仲文暗鬆了口氣,恭維道:「二少爺英明,其實吳皇后跟永福公主相比,差得實在太遠了!」

    李大義眼前一亮,道:「早就聽聞這位永福公主天生麗質,難道陶護法今日見到了永福公主?」

    陶仲文點了點頭道:「兩位公主都見到了,這位永福公主確實麗質動人,秋水為神玉為骨,不可稍微增減半分,讓人見之忘俗,而永淳公主美則美矣,但與永福公主相比,則遜色了不少。」

    李大義聞言禁不住道:「竟然如此絕色?」

    陶仲文微笑道:「貧道閱女也不在少數,迄今為止,這位永福公主可排前三之列,或許會稍遜那江南三屆花魁得主王翠翹。」

    「本少沒見過那王翠翹,不過能奪下三殿江南花魁,想來也是絕色傾城的人物,可惜已經被那徐晉收入了私房中,姓徐的何德何能,天下好處竟讓他佔盡了。」

    李大義憤然地道,又想起自己之前中了徐晉詭計,差點死在槍下,心中更是怒火炙盛,估計是牽動了傷勢,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

    陶仲文連忙取出一粒藥丸給李大義服下,後者這才慢慢地止住了咳嗽,本來蒼白的臉色變得紅通通的,表情痛苦地獰聲道:「不殺徐晉此賊,實難消本少心頭之恨。」

    「二少爺,少不忍則亂大謀,如今教首迫於無奈,隨同俺答出塞,待事機成熟還是會回來的,咱們便在京城安心經營著,到時也可給教首提供助力。」陶仲文沉聲道:「現在有個好機會,不知二少敢不敢嘗試一下?」

    李大義心中一動,連忙問:「什麼好機會?」

    陶仲文高深莫測地一笑道:「貧道今日在宮人口中得知,太后似乎有意在年後給永福公主選婚。」

    李大義頓時會過意來,嘿嘿笑道:「確是個好機會,既然做不成嘉靖小兒的連襟,那做他的姐夫也不錯,不過,陶護法,本少醜話講在前,倘若那永福公主是個醜八怪,本少打死不干。」

    陶仲文笑道:「二少盡可放心,永福公主絕對是個天仙般的人物,不過二少要想參加選婚,須得有適當的身份,容貌上也要改動。」

    李大義從懷中取出一塊人皮面具往臉上一戴,頓時便變身成一名風度翩翩的讀書人,自得地道:「容貌容易改動,不過身份還得仔細琢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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