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31226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1
第十八章 盜墓吹燈(18)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還是邵公開口道:「兄弟,咱們進山下墓都是為了求財……」

    閆思弦微笑附和:「當然當然。」

    邵公繼續道:「荒郊野嶺,能碰上就是有緣,給幾位帶路,不過舉手之勞,自然沒問題,可到了地方……」

    「我剛聽你們的意思,這趟活兒算是白跑了,還折了兄弟?」閆思弦問道。

    邵公不答話,只等著他的下文。

    閆思弦便繼續道:「放心,我要你們三條命幹什麼?又不能換錢。只要你們好好帶路,到了地方就放你們走,只不過……」閆思弦拖了個長腔,繼續道:「就這麼走,邵公你能甘心?」

    邵公還是不說話。

    閆思弦哈哈一笑,也不說破,只道:「天快亮了,該出發了。」

    吳端帶來的隊伍,原本有20人整,跑了一個文佳大師,還剩19人,現在又添了邵公三人,總共22個。

    出發前,吳端派賴相衡帶著兩名刑警先返回。

    賴相衡不願走,吳端卻道:「後續來支援的特警可不會帶著風水先生,更不會隨身帶雄黃,你不出去報信,萬一碰上耳鑽子,他們死定了。」

    賴相衡便只好答應下來。

    吳端又囑咐道:「找個有無線電信號的地方,務必把這裡的情況傳遞出去……文佳大師的事……」

    吳端猶豫了。

    賴相衡建議道:「他的事……我覺得吧,還是先別跟外面說,免得有人揪住鼓吹迷信的小辮子整咱們,再說了,找人不還得咱們自己來。」

    吳端罵了一句「臭小子」,卻採納了賴相衡的建議。

    賴相衡三人離開後,隊伍又恢復到了19人。

    皮筏子肯定是坐不下的,只能沿湖邊繞道,要費些時間。

    縱然不用皮筏子,吳端還是上前查看了一番,尤其注意船底,發現那皮筏子的底部捆著三節人腰粗的圓木。

    正是圓木的浮力,將皮筏子從水面抬高。

    吳端注意到,圓木底端豁豁牙牙,全是被利齒啃噬的痕跡,皮筏子縱然被圓木抬高,高於水面,前端還是被咬出了幾個破口,可以說是勉力支撐幾人過了湖,此刻皮筏子的氣已經漏光了,看了就讓人不由心驚。

    同時吳端又覺得奇怪:為何刑警們落水時沒被水中的東西攻擊呢?因為在岸邊嗎?

    眾人開拔,邵公等三人被反綁住雙手,走得踉踉蹌蹌,需得旁邊有人時不時扶一把,刑警們對這種事輕車熟路,自是不在話下。

    一路上,閆思弦和邵公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著,兩個人精過招,看起來都討不到什麼便宜。

    閆思弦先是指著湖面,直接了當道:「我看見你們把一個人推湖裡了。」

    青年立即接話道:「陳水火的人,扔就扔!活該!」

    邵公回頭看了那青年一眼,青年縮了縮脖子,低頭走路,不敢再多言。

    邵公笑道:「小輩不懂事,見笑了。」

    閆思弦連連擺手,「不礙事不礙事。」

    邵公又道:「扔下去的是陳水火的人沒錯,不過已經死了,死人嘛,又帶不出去,與其扔著發臭,不如拿來救命。

    我們也是逃得匆忙,沒吃的,想趕緊過了這段路,才選擇渡湖,不然肯定也是從湖邊繞道。」

    閆思弦連連點頭,「理解理解,不過……你敢走水路,心裡不會一點底都沒有吧?」

    「不瞞你說,去的時候我們在這湖上死了好幾個人。」

    跟閆思弦猜想的一樣,於是他又追問道:「湖裡吃人的究竟是什麼?」

    「耳鑽子。」

    什麼?

    閆思弦沒想到湖裡也有那東西,吳端明明告訴過他,那是一種生活在陸地上的昆蟲。

    見閆思弦面露驚疑之色,邵公又解釋道:「林子裡也有,你們也碰著了吧?」

    「碰到一些。」閆思弦道。

    「這種深山老林,出什麼都不新奇,我估摸著,耳鑽子在山裡沒有天敵,所以無限繁衍,直到將山裡的活物都吃光了,把周圍變成一片死山。

    因為沒有食物,耳鑽子只能自相蠶食,數量又迅速衰減。

    可能有一小撮耳鑽子發現湖裡有魚,這湖底下肯定跟地下河相連,便有源源不斷的魚通過地下河游進湖裡——湖裡的魚是耳鑽子唯一能找到的食物了。

    湖裡有食物,為了捕食,這些耳鑽子便不斷地下水去試,別看這小小的蟲子,比人的適應能力強多了,人或許能學會游泳,它們——它們直接進化,有了在水裡生存的能力。

    至於奇怪的飛蛾,應該是跟湖裡的耳鑽子有某種共生關係,飛蛾誘使靠近湖面的一切東西成為湖中耳鑽子的食物。不過……它們能得到什麼好處,我暫時想不明白。」

    對邵公這番解釋,除了覺得新奇,閆思弦並不太放在心上,他更關心盜墓賊的情況。

    「這趟下墓,你們怎麼會跟陳水火合作?我可是深有感觸,好多跟陳水火合作的人都折在墓裡了。」閆思弦道。

    邵公笑了一聲,「咱們還不是半斤八兩?」

    「哦?」

    「你不也被自己隊伍裡看風水的給坑了?」

    閆思弦也笑,「說得也是。」

    「我實話跟你說吧,」邵公道:「墓裡沒什麼值錢東西,唯一一樣,在我們研究風水的看來,是無價之寶,在你們看來恐怕一文不值。」

    「還有這種東西?」不等邵公回答,閆思弦便又笑道:「那我就拿了你說的那東西,看你願不願意傾家蕩產跟我買,你們研究風水的,就算矮子裡頭拔將軍,也總能找出幾個有錢的吧?」

    邵公一愣,他沒想到閆思弦根本不在意他所說的是何物。這個盜墓賊,很不一樣。

    閆思弦話鋒一轉,繼續問道:「那你說,陳水火找著你說的那樣東西沒?」

    「沒有。」邵公非常確定。

    「你怎麼知道?」

    邵公冷笑道,「我們雖落得狼狽逃竄的境地,陳水火被困在墓裡,也好不到哪兒去。」

    弦外之音是,他們三人逃走前,也給陳水火使了絆子。

    「陳水火還有多少人?」

    「活的,不到十個。」

    閆思弦心中一顫,進山時陳水火的隊伍有二十餘人,現在只剩不到十個,即便加上這逃走的三人,也不足半數。

    對刑警們來說,嫌犯人數越少,便越好抓捕、押解,可那畢竟都是人命,即便再罪大惡極,也不該暴屍荒野。

    人為財死啊,人可以為了賺錢連命都不要,貪慾是有多可怕。

    邵公的話裡有多少水分,閆思弦不得而知,只覺得令他心頭十分沉重。

    他便加快速度趕路,還是要等真的見了陳水火,才能弄清狀況。

    眾人從天亮時分開始趕路,行了一整天,趕著天擦黑的時候,終於找到一處新挖的盜洞。

    下洞前,吳端問閆思弦道:「你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幹這個事兒嗎?」

    閆思弦:「這有什麼不敢想的?我連收購馬雲都想過。」

    吳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1
第十九章 盜墓吹燈(19)
               
    進入盜洞前,眾人對邵公三人已經有了個大致瞭解,知道邵公幹了一輩子盜墓,他帶著的年輕人是個本家後輩,也姓邵,給他打下手有三四年了。

    至於港台腔,說好聽點,是個古玩商人,其實就是個倒騰明器的。

    這次港台腔跟來,是想開開眼,和刑警們一開始進山時的想法差不多,權當郊遊了。

    真正進了老林子,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跟大部隊走。

    他承諾邵公數百萬保護費,邵公這才把他從墓裡帶了出來。說白了,邵公這次主要任務是盜墓,次要任務是給港台腔當導遊和保鏢。

    主要任務雖然落空了,但還是能賺的一大筆港台腔的買命錢。

    閆思弦之所以知道這些內情,是因為港台腔也給他開了價,承諾只要能把自己帶出去,錢都好說。

    這讓閆思弦覺得,若不是被自己抓住,這伙盜墓賊裡最大的贏家大概會是邵公。

    準備下墓。

    邵公當然建議走原路,他們已經淌過一次雷了,原路的確會相對安全。

    刑警們心裡卻清楚,下了墓便不可能有絕對的安全。正因為邵公等人熟悉墓裡的情況,下手坑害起自己來才能輕車熟路。眾人都提著百分之兩百的小心。

    吳端和閆思弦商量一番,覺得下墓是個技術活兒,不適宜拼人數,況且墓裡空間不會太大,人多了可能反而放不開手腳,顧頭失尾。於是在上頭留下9人,隱蔽起來看守防範,如果陳水火的人出來,直接抓捕。

    吳端閆思弦等十人跟邵公一同下墓。

    為保險起見,大家身上都拴著繩子,連成一排,這樣即便有危險,也不會走散。同時,繩子一端留在盜洞外,萬一里面出了什麼應付不來的危險,外面的人還可以將他們拽出去。

    下墓。

    眾人進洞的順序是:

    小邵——吳端和三名刑警——港台腔——四名刑警——邵公——閆思弦和一名刑警。

    吳端押著小邵打頭陣,閆思弦押著邵公斷後。

    港台腔能從墓裡撿回一條命,已經燒高香了,如今又讓他回去,縱然給他安排了隊伍中間相對安全的位置,他還是一萬個不樂意。

    盜洞呈之字型,正好能容一人跪爬而過,吳端打著手電觀察了一下洞壁,發現這洞挖得尚算平整,挖洞的人顯然深諳此道。

    數道手電燈光影影綽綽,將盜洞裡眾人的影子放大拉長,映在洞壁上,彷彿伺機吞人的鬼怪,令人心慌。

    其他人爬起來並不會太費力,唯有港台腔肚子上的肥肉打著褶,吭哧吭哧,叫苦不迭。

    許是姿勢太過憋屈擠壓到了腸胃,眾人只聽到一聲屁響,緊接著,跟在港台腔後面的刑警直接炸了,破口大罵。

    噗……

    吳端憋笑憋得很辛苦,想來其他人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眾人終於明白,為何下盜洞時邵公死活不願跟在港台腔身後。

    這個人精!

    吳端不禁覺得,這世界對胖子果然不太友好,再有,這胖子竟能活著從墓裡出來,運氣真好,再再有,為什麼盜墓小說裡非得都安排一個胖子?胖子真的不適合幹這行啊。

    逼仄空間的作用,吳端一邊爬,一邊控制不住思緒胡思亂想著。

    爬了近十分鐘,隊伍最前的小邵突然停下。

    「到了。」他對身後的吳端道。

    通過小邵身側的空隙,吳端看到前方的確有個出口。

    小邵的手電往出口照了照,吳端隱約看到一片色彩,好像是壁畫。

    「盜洞打到甬道牆上了,沒在墓頂,不高。」

    說著,小邵開始往外爬。

    吳端心裡有些緊張,但忍住了沒阻攔小邵。進個墓而已,絕不能露怯,他們可是正在假扮盜墓賊。

    小邵跳出盜洞,有水聲,墓裡應該是積了水。

    小邵見怪不怪,站在盜洞口,彎腰招呼吳端快出來。看起來,盜洞的確不高,約莫只到小邵大腿位置。

    吳端讓小邵離洞口遠一些,並警告他自己有槍,別耍花樣,小邵滿口保證地照做,吳端迅速爬了出來。

    地面的確有積水,剛好沒住吳端的鞋面,積水下是甬道石磚,踩上石磚的那一刻,吳端心中稍緩,招呼身後的刑警跟上。

    眾人挨個往出爬時,吳端迅速掃了一眼甬道內的情況。

    積水經過沉澱還算清澈,在手電的照射下,能看清其下的磚石紋路,有些磚裂開了,但總體還算平整。

    拱頂,頂上也是同樣的磚石,其上刻有花紋,似蛇似雲。

    兩側牆壁有石雕。幾乎每一幅石雕畫的主角都是個女人,想來她便是墓主了。

    古人的雕刻手法有些抽象,女人被雕得寬口闊鼻,一雙眼睛大得過分,像是開眼角手術割過了頭。要擱現在,絕對算不上美女。

    吳端面前的一幅石雕上,女人高舉一個銳角三角板狀的東西,其身前有一些人跪拜,幾乎五體投地,要仔細分辨才能看出那些是正在跪拜的人,而不是一個個板凳。

    看著那三角板,吳端不由想起了中學時候的幾何女老師,心下想樂,忍住了。

    吳端進山前沒少翻看國內已經挖掘出的古墓資料,什麼馬王堆三星堆,也算是惡補了一番專業知識,具體朝代他分不清楚,但他知道壁畫石雕越是抽象難懂,人物越是不像,就說明歷史越久遠。好比原始人時期,幾個蛤蟆狀的岔腿小人兒中間加個圓圈,就是大家圍在一起跳舞的意思了。

    雖然看不出具體朝代,但吳端估摸著,這墓年頭肯定很久,至少在漢唐以前。

    那就是……秦?或者春秋戰國時期?

    吳端其實想問問邵公的,但又不能表現得太外行,便忍了下來,做出一副心中有數的樣子繼續觀察甬道。

    盜洞的位置幾乎在甬道中間,距離左右出口差不多遠。

    甬道長約三十米,寬能容納三人並排通過。如此寬敞,想來是墓中的主通道了,應該有一端直通主墓室,另外一端則可能是重要的陪葬墓室。

    閆思弦問邵公道:「你們把陳水火困在哪兒了?」

    邵公朝左手邊一指,「那邊。」

    說著,他向小邵使了個眼色,小邵便在前方開路,眾人跟著他魚貫向甬道左側的出口走去。

    閆思弦也掃了一眼壁畫,漫不經心道:「墓主還真是個女人。」

    他又問邵公道:「你們找到銘文了吧?」

    邵公便介紹道:「銘文上說,這墓主人是戰國時期中山國的一個公主。

    歷史上中山國曾被魏國大將樂洋、吳起所滅國,後中山桓公經過20餘年的勵精圖治,積蓄力量,終於復國。

    墓主人便是桓公的妹妹。

    那場滅國之災發生時,兄妹倆年紀尚小,又被沖散,分別被兩撥忠心的族人保護,並撫養長大,妹妹和族人進了深山,以部落的形式在山中生活,並遇到了……」

    邵公斟酌了一下用詞,繼續道:「遇到了某種神靈,神靈看中妹妹的美貌,告訴妹妹只要肯嫁給自己,便幫妹妹復國。

    恰好經過多年探訪、尋找,妹妹與中山桓公重逢。

    於是妹妹以幫助哥哥復國為條件,答應嫁給神靈。

    後來中山桓公果然復國,妹妹也如約嫁給了神靈,大婚當天於王殿之中坐化飛昇,和那神靈夫君一起做神仙去了。

    中山桓公感念妹妹為復國做出的貢獻,因而舉全國之力修建其陵墓,並乞求飛昇後的妹妹繼續護佑中山國。」

    閆思弦沉吟片刻道:「我看,神仙飛昇什麼的是假,中山桓公發現了妹妹統領的這支部族後,將其收編入自己麾下,從而實現復國,倒是更有可能,甚至,我懷疑妹妹就是中山桓公殺的。」

    邵公嘿嘿一笑,「不無可能,不過……看你的分析,不像盜墓的,倒像考古的。」

    話外之意,盜墓賊可不會如閆思弦這般分析真相。

    閆思弦笑著裝傻,「國家要是真收編我,我倒願意。考古麼,會編的故事能自圓其說就行,弄個什麼專家學者的名頭,活得人五人六,不比提著腦袋賺錢強?」

    說話間,眾人已走出甬道,進入一間墓室。

    墓室裡的積水比甬道要多,最深處的積水到人的膝蓋,墓室中央的巨大棺槨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最外一層為石槨,沉重的石蓋已經被撬開,歪在棺槨一側。

    石蓋破了一角,積水下的地磚被它砸壞了好幾塊,石蓋和石槨邊沿都留下了嶄新的壓撬痕跡,顯然正是陳水火這伙盜墓賊所為。

    兩塊木質棺蓋斜倒在地,半截泡在水裡,顯然,石槨裡的兩層棺材被打開了。

    令眾刑警氣憤的是,棺蓋上留下了幾個清晰的濕腳印。

    棺蓋上原本有色彩豔麗的漆畫,線條流暢唯美,應該是某種圖騰。留下腳印的人踩得脆弱的漆畫剝落了一大片,露出漆黑的棺蓋底色,讓吳端瞬間聯想到衝入圓明園的八國聯軍。

    石槨很高,需得站到邊上探著腦袋才能看到裡面的情況。

    吳端看了一眼,棺槨裡也有積水,最內一層安放屍體的木棺裡水幾乎是滿的,用手電照照,能看到棺材底,卻沒有屍體。

    繞過棺槨,吳端心中冷笑一聲:屍體找著了。

    只見墓室地上的積水裡飄著一具殘破不全的濕屍。

    屍體身上有些灰色粉末,想來是出水後衣物發生了某種氧化反應,迅速化成了灰。

    屍體已經乾癟得不成樣子,若是單單去看那些裸露在外的枯黃皮膚,恐怕會以為是樹皮之類的東西。其最明顯的人類特徵,是漆黑的長發。

    那乾屍的頭髮格外長,飄在水面上,如同某種鮮活的水生植物,彷彿一靠近就要被纏住拖向地獄。

    頭髮從屍體頭頂處向棺槨方向延伸,2米不止。

    即便古人蓄長發,吳端也覺得不會有這麼長。

    他想起了一個從前聽過的傳聞。據說人死以後,屍體的保存環境若是滿足某些條件,頭髮指甲還會繼續生長數年。

    吳端尋找著屍體的手,想看看有沒有長指甲,卻發現屍體的雙臂都斷了,孤零零地飄在水上,斷口很新。

    無疑,濕屍是被陳水火這幫盜墓賊硬從棺槨裡拖出來的。

    不僅拖出來,還扯開了它的喉嚨——吳端估計,是為了拿到墓主人口含的寶物。

    這正是盜墓賊的可恨之處,他們能盜走的東西其實非常有限,拋開需要小心保護的竹簡絲帛,太過沉重不好攜帶的青銅器,攜帶過程中極易損毀的瓷器,以及其它各種帶不走的壁畫石雕,盜墓賊往往只選擇屍身上佩戴的金玉器、古錢幣等小件文物下手。

    可他們的「盜」卻帶著野蠻的破壞性,僅是挖掘盜洞破壞墓**的氣密環境,便足以給所有帶不走的文物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壞,更不必說彌足珍貴的古屍。

    墓室裡的氣氛有些沉重,看到國家寶藏被如此暴殄天物,刑警們恨不得將邵公等人暴打一頓再上交國家。

    墓主人靜靜地漂在積水中,她在這暗無天日的墓穴中長眠了數千年,一朝被人殘暴地拖出棺槨,吳端總覺得她的鬼魂就在眾人周圍,正不懷好意地盯著邵公等人,一有機會便會拉這些人陪葬。

    吳端伸手搓了搓後脖子,把雞皮疙瘩搓下去。

    閆思弦倒泰然自若,「嘖嘖」兩聲道:「我就看不上陳水火,活兒幹得也忒粗了。」

    邵公連連點頭,「可不是,我看啊,他這次就算不死在墓裡,也沒兩年好折騰了。干咱們這行,名聲要是臭了,遲早得完。」

    吳端用眼神詢問閆思弦:古屍怎麼辦?

    閆思弦微微搖了下頭,告訴他不管。

    他們不具備文物或古屍保護的技術,唯一能做的便是維持原狀,以免二次破壞現場,後續工作只能等待相關專家了。

    眾人並沒有翻找值錢物件的意思,唯有港台腔在墓室一角擺放的陪葬銅器裡翻翻找找,邵公對閆思弦道:「前面耳室通往殉葬坑,陳水火他們就困在一個殉葬坑裡,我帶你們過去?」

    閆思弦客氣地道了聲謝,眾人便往邵公所指的耳室走,依舊是小邵打頭。

    耳室裡有個石台,石台上有一具規格很小的棺材,十分精巧,應該是陪葬的孩子。

    棺蓋也被打開了。

    石台旁的地上有兩具死屍,看衣著應該是陳水火一行人。

    小邵解釋道:「這兩個也是老手了,知道陪葬小孩兒的棺材裡往往能出極品明器,就動手開棺,卻沒想到,小孩肚子裡裝了機關箭弩,嘿,真準,一箭一……」

    「個」字還未出口,小邵往那小棺材裡看了一眼,突然臉色一變,看向邵公,急切道:「不好!」

    邵公也朝那小棺材裡看了一眼,驚道:「小孩兒不見了!」

    「什麼?」吳端大概知道了他們的意思,卻不敢確定。

    「棺材裡的小孩兒,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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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盜墓吹燈(20)
               
    邵公這話一出,隊伍裡一大半人都變了臉,被周圍陰森詭譎的氣氛影響,大夥只覺得頭皮發麻,冷汗瞬間鋪滿了後背。

    閆思弦不動聲色地挪到吳端身旁,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開口道:「會不會你們一起進來的人把小孩屍體拿走了?」

    邵公連連搖頭,「不會,離開耳室的時候是我斷後,出了人命,沒人再敢動那小孩的屍體,我們走的時候它就原封不動在棺材裡,況且……拿它有什麼用……絕不可能,不可能是人拿走的……」

    那港台腔情緒已經崩潰,緊張地四下亂看,手電亂晃。

    像個第一次獨自睡覺的小孩,他總覺得手電照不到的地方藏著鬼怪。

    他拽著一旁的刑警,不斷絮叨:「有鬼,有鬼啊……我就說邪乎,那小孩跟活的一樣,你們都不當回事……現在怎麼樣?出事了吧……快走……還是走吧!你們想死在這兒嗎?……」

    刑警被攪得煩躁不安,劈手躲過了他的手電,警告他老實點。

    「活的一樣,灌水銀死的陪葬小孩?」吳端問道。

    「應該是,那個年代,無非就那些手段。」邵公道遲疑不定道:「這墓邪得很,小鬼最難纏……」

    閆思弦冷笑一聲,露出狠色,「世上要真有鬼,盜墓行的人早死絕了。繼續帶路吧。」

    小邵深吸幾口氣,定了定神,看向邵公,邵公臉色很差,卻也沒反駁閆思弦。

    小邵便一咬牙,走進了盜洞裡耳室另一側的通道。

    又是一條甬道,這次的狹窄了許多,只能容納眾人按順序魚貫而入。

    甬道微微傾斜向上,走了十餘米,進入前方墓室時,地上已經沒了積水。

    與其說這是一間墓室,不如說是陪葬坑。

    陪葬坑塌陷了一角,磚石泥土沙子撒了一地。

    使得地上陪葬坑裡的東西被掩埋了大半。

    縱然如此,見到真正的陪葬品後,眾人還是愣住了。

    「這……這是……鳥?」有刑警忍不住發問。

    地上的一副骨架極大,僅是其露出的部分,就牛馬還要大,它的骨骼鋪滿了整個陪葬坑。仔細看會發現那東西長著尖嘴,利爪,翅膀位置還有尚未完全腐化的羽毛。

    羽毛雖然歷經千年,卻紅彤彤似火,手電光一照,反射出色澤豔麗的光華,又長又柔軟的樣子。

    吳端對鳥類並不瞭解,但他曾在動物園見過孔雀開屏,只覺得孔雀尾巴上的羽毛與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陪葬坑的幾塊牆磚上刻有文字,閆思弦問邵公能不能看懂,邵公道:「說是神鳥,中山國公主坐化後,就是這只神鳥來接她的魂魄。

    原來她的神仙夫君便是神鳥。

    神鳥留下旨意,說其肉身與愛妻合葬,之後便在中山國公主的肉身旁沖地十餘次,至死方休,也擺脫了肉身桎梏,與愛妻魂魄一同飛昇……」

    吳端噗嗤一聲樂了,「合著中山國公主嫁了個鳥人。」

    邵公大大地搖頭,「不可胡言不可胡言,不敬墓主,要遭殃的……」

    吳端面上做出一副受教了的樣子,心中卻在瘋狂吐槽:你個盜墓賊跟我聊敬重死者?等你進監獄了要不要開個普法講座啊?

    閆思弦卻提出了質疑:「神鳥說要合葬,可是看這個坑明明是殉葬,差別很大。」

    邵公卻指著墓室塌陷的地方道:「是合葬的,棺槨齊全,只是全被埋了,這鳥屍也是從棺材裡拖出來的。」

    閆思弦一愣,指著那塌陷處問道:「那陳水火他們……」

    邵公點頭,「也埋裡頭了。」

    閆思弦立即上前,觀察起塌陷處的情況,只見大量細沙,便又問道:「這是流沙機關?」

    邵公點頭道:「墓室兩側和頂上全是細沙,開館後不久,牆就塌了,流沙湧入,所有人都被埋了。

    你看到的不過是這間墓室的冰山一角,一點用來放鳥屍的地方而已,陪葬的東西都在裡頭呢,也被埋了。」

    邵公這話顯然有所保留,至少,觸動機關的事兒就有可能是他幹的。

    閆思弦看著黃沙失神片刻,道了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刑警們解開身上的繩子,開始挖沙子。

    眾刑警拿出隨身攜帶的摺疊鏟,分成兩撥輪換著挖,一撥人挖掘沙子時,另一波人則負責看守邵公等人。

    沙子柔軟,很快便挖開了一大片,發現三具屍體。

    三人窒息而亡,口鼻之中灌滿了沙子,眼珠外凸,滿臉的恐懼不甘。

    閆思弦問道:「認識他們嗎?」

    邵公見了這樣的屍體,也不免心中打顫,哆哆嗦嗦看上幾眼,答道:「是陳水火的人。」

    他們在旁等了片刻,見眾人沒有停止挖掘的意思,小邵便試探地問道:「地方幫你們找到了,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急什麼?」閆思弦道:「你就不想看看陳水火究竟死了沒?」

    「我們不關心這個,朋友,還是有緣再見吧。」

    閆思弦:「一起下墓,還是一起出去得好,免得我還要擔心你們在背後做手腳。」

    小邵看向邵公,邵公似乎早料到了這個結果,並不說話,小邵只好閉嘴。

    挖掘工作持續了近三個小時,期間留守地面的刑警下來過兩人,他們沿著繩子找了過來,見下墓的同伴一切安好,放下心來,回去通風報信了。

    趁挖掘的工夫,吳端憂心忡忡地對閆思弦道:「也不知道文佳大師跑哪兒去了,你說,他不會真出事了吧?」

    閆思弦:「萬一找不著他,你打算怎麼辦?」

    「報上頭,派人來搜山吧。」

    「那你自己呢?」

    吳端沉默了一下,「大概……丟工作吧。」

    閆思弦拍拍他的肩膀,「要不要考慮給我打工?五險一金包吃包住上五休二……」

    吳端是真的擔憂,沒心思開玩笑,沒接話,閆思弦便繼續道:「我覺得那個文佳不太乾淨。」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也是個盜墓的……或者曾經幹過這營生。」

    吳端細想與文佳大師接觸的種種細節,從他一進山就有意拉攏夏洛克,到他一次不錯就找出了中山國公主墓大體位置,再到他偷偷離隊,越想越覺得像是那麼回事,深以為然。

    閆思弦繼續道:「所以你不用太擔心,那傢伙應該是個老手了,連防毒蟲都有一套辦法,沒那麼容易中招。就算他真掛在這兒,也怪不到你我頭上,誰讓他自己貪心不足。」

    吳端嘆了口氣,「話雖這麼說,可終歸是我們自己把人請來的,要是我們不找他……」

    「這可不好說,」閆思弦道:「我托朋友問這個事,原本想著能找個高人指點一二就不錯了,並沒指望有人會跟我們一起進山。

    畢竟風險大,錢少,而且下墓這種事多少總有些晦氣。誰知道真打聽到願意跟咱們同來的人,誰知道文佳會不會是毛遂自薦呢?

    況且,你還記得進山不久的那天晚上嗎?有兩個人跟著咱們。」

    吳端一怔,「你你你是說……」

    閆思弦按了一下吳端的肩膀,「噓!小點聲。」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邵公等人,見他們並未注意這邊的談話,才撒開手繼續道:「你忘了陳水火爺爺的故事了?既然盜墓賊可以混進國家考古隊伍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為什麼就不能混進我們警察的隊伍裡?是我疏忽了。

    那兩個跟著咱們的人,恐怕就是文佳的同夥,他跟同夥碰頭匯合後,要是就此下山離開,一路上保命應該不成問題,就怕他們窮凶惡極,打咱們的主意,那可就……」

    吳端猶豫道:「應該不會吧,他救過咱們的命。」

    「利益罷了,救咱們,因為需要咱們繼續給他趟雷。你信不信,如果先進古墓的不是陳水火一行人,那現在挨算計被埋在沙子底下的,恐怕就是咱們了。」

    看著滿臉黃沙和絕望的死者,吳端深感後怕,轉念一想又道:「可要是這麼算下來,文佳很可能已經下過墓了,他下墓的時間就在陳水火和咱們中間的空擋……對了!小孩屍體!」

    閆思弦這回直接上手捂了一下吳端的嘴,「小點聲!」

    吳端拿開他的手,抱歉地縮了縮脖子,繼續道:「陪葬小孩兒的屍體不會就是文佳拿走的吧?可他要是來盜墓的,拿那玩意幹什麼?屍體又不能賣錢。」

    閆思弦搖頭,「這個我也想不通。」

    吳端只覺得跟這事有關的人都邪門得很,退意再次升起,便跟閆思弦商量道:「要不這樣,陳水火他們的屍體找到,古墓的事就告一段路,咱們把盜洞填上,分一半人把邵公他們押出去,剩一半人繼續找文佳。」

    閆思弦:「還找他?」

    吳端:「總不能就這麼不管了。」

    閆思弦停頓片刻,表態道:「我直說吧,留下找他,頂多是尋求點自我安慰,免得他真出事了良心不安——看,是你自己要離隊的,你離隊以後老子還不離不棄找了你大半天。

    可找人沒有可操作性,這麼大的林子,上哪兒找去。」

    「那你帶人出去,我留下找。」

    「不可能。」

    ……

    兩人意見不合,誰也沒法說服誰,最終計畫只能暫時擱淺,等挖掘工作徹底完成再說。

    黃沙被整個翻了一遍,共找出六具屍體,卻沒有陳水火。

    有刑警還想再翻找一遍,被閆思弦制止了,閆思弦指著被扒出來的棺槨道:「這套棺槨不對,最裡面的一層棺材,還蓋著蓋子。」

    剛才大家忙著清點屍體,即便注意到了這個不同尋常之處,也並沒有細想。

    此刻閆思弦指出,大家立即明白了,既然棺材裡的大鳥已經被拖了出來,棺蓋必然已經打開,怎麼會還蓋著呢?

    只有一個可能:陳水火在流沙傾瀉下來的瞬間躲進了棺材,蓋上了棺蓋,為自己贏得了一小塊生存空間。

    閆思弦已經伸手去推棺蓋,立即有刑警上前幫忙。

    棺材裡氧氣有限,頂多供一個人呼吸一兩個小時,此刻距離墓牆坍塌已過了一天一夜,即便暫時有了藏身之處,陳水火也不可能撐到現在。

    即便知道開棺後很可能見到的是個死人,閆思弦還是提醒幫忙開館的刑警小心。

    屍體!

    棺材內果然有一具屍體!

    屍體呈現俯臥姿勢,後背朝上。脖頸處有明顯的血跡,整個棺材底下都有血跡,棺內壁上也有噴濺狀的血。

    「割喉死的?」吳端疑惑道:「難道是無路可逃,氧氣又快要耗盡,絕望自殺了?」

    閆思弦繞到棺材另一端,看著死人的臉。

    他沒說話,但只看他的表情,吳端便猜出了結果:棺材裡的人,不是陳水火。?閆思弦不可置信地開始檢查屍體。

    他剛剛翻動了一下,便有了發現。

    「棺材底有洞!」閆思弦咬牙道:「狠!陳水火你夠狠!

    流沙傾瀉而下的時候,這個人和陳水火一起躲進了棺材,可是棺材裡的氧氣本來就少,即便只有一個人,也支撐不了多久,陳水火乾脆殺了這個跟他爭奪氧氣的同夥。

    然後他自己挖」

    閆思弦已經伸手去推棺蓋,立即有刑警上前幫忙。

    棺材裡氧氣有限,頂多供一個人呼吸一兩個小時,此刻距離墓牆坍塌已過了一天一夜,即便暫時有了藏身之處,陳水火也不可能撐到現在。

    即便知道開棺後很可能見到的是個死人,閆思弦還是提醒幫忙開館的刑警小心。

    屍體!

    棺材內果然有一具屍體!

    屍體呈現俯臥姿勢,後背朝上。脖頸處有明顯的血跡,整個棺材底下都有血跡,棺內壁上也有噴濺狀的血。

    「割喉死的?」吳端疑惑道:「難道是無路可逃,氧氣又快要耗盡,絕望自殺了?」

    閆思弦繞到棺材另一端,看著死人的臉。

    他沒說話,但只看他的表情,吳端便猜出了結果:棺材裡的人,不是陳水火。?閆思弦不可置信地開始檢查屍體。

    他剛剛翻動了一下,便有了發現。

    「棺材底有洞!」閆思弦咬牙道:「狠!陳水火你夠狠!

    流沙傾瀉而下的時候,這個人和陳水火一起躲進了棺材,可是棺材裡的氧氣本來就少,即便只有一個人,也支撐不了多久,陳水火乾脆殺了這個跟他爭奪氧氣的同夥。

    然後他自己挖」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1
第二十一章 盜墓吹燈(21)
               
    三四道手電燈光一同照向棺材底的洞,閆思弦乾脆跳進棺內,蹲在洞口仔細觀察。

    這一看,他便能回答邵公的問題了。

    「石槨和地磚是被炸開的,從外面往裡炸的。」

    「什麼?!」

    邵公伸長了脖子往洞口看。

    「看來你們不是第一夥到這兒的人。」說著話,閆思弦率先下了洞。

    吳端安排五名刑警留下看守邵公等人,自己則帶著另外三人緊跟閆思弦之後。

    這次的盜洞相對逼仄,人要縮著肩膀才能通過,稍不留神就會撞了腦袋磕了後背。

    閆思弦一邊前進一邊道:「是老盜洞……

    我估計,這墓室牆壁和頂上全是沙層,上一夥盜墓賊挖到沙層了,沒法繼續,就乾脆繞著挖,把盜洞打到墓底。

    好巧不巧,盜洞正好挖到石槨底下,再也挖不動了,他們就用了炸藥。」

    遇到一段極窄的盜洞,閆思弦只能全身貼地地蹭過去,說話便有些喘。

    吳端待他通過那段狹窄的區域,便問道:「可既然把石槨底都炸穿了,為什麼沒進墓?」

    「盜洞塌了。」

    「啊?」

    「爆炸的原因,盜洞塌了……」

    閆思弦沒繼續解釋,因為眾人很快就看到了骸骨,骸骨亂七八糟地被丟在盜洞裡。

    粗略一看,共有兩個頭骨,看來被坍塌掩埋在此的盜墓賊至少有兩個。

    「陳水火就是挖通了這段坍塌的盜洞,才找到了出路,」閆思弦道:「不得不說,這人的確命大。」

    爬了沒幾步,一名體格壯碩的刑警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卡住了。」

    吳端就在其身前,趕忙問道:「卡哪裡了?」

    「肩膀……」

    吳端沒法掉頭,看不見,只聽見那人來回擰動身體,似乎是在想辦法使自己解困。

    聽到身後吭哧吭哧了片刻,吳端問道:「怎麼樣?」

    「不行。」那刑警對身後的兩人道:「兄弟,不好意思,幫我拽一把。」

    他身後兩人已經開始後退,並拉著他的腳往後拽。

    那刑警又對吳端道:「吳隊,給我來一腳吧。」

    吳端應了一聲「好」,伸出腳蹬在了他肩膀上,又道了一聲「不好意思了」。

    前後一起用力,那刑警被卡著的肩膀處終於有所鬆動。

    吳端不免再次感慨:胖子真的不適合這行兒,盜墓小說坑死人啊。

    就在眾人準備加把勁兒把他弄出盜洞時,閆思弦突然壓低聲音,急促道:「關手電!快!」

    後面雖看不到狀況,但都從閆思弦語氣萬分緊急,令他們的心瞬間提起,不僅立馬關手電,還噤了聲。

    盜洞裡瞬間漆黑一片,每個人都放緩呼吸,豎起耳朵。

    細聽,前方隱約傳來嘻嘻索索的動靜。

    那聲音一開始很遠,數秒後逐漸近了,除了爬動的聲音,還有低低的說話聲。

    只聽一個聲音道:「那幫警察要是不來呢?」

    另一個聲音答道:「你放心,肯定來,單是防我盜墓,就得來。」

    盜洞裡回音很大,說話聲聽得並不真切,但吳端和閆思弦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答話的人正是文佳大師。

    文佳又開口道:「你的機關陷阱別出問題就行,關鍵時刻掉鏈子,要被你坑死的。」

    另一個聲音篤定道:「只要他們進那間墓室,保證有去無回。」

    此刻,兩人的聲音已經很近了,閆思弦悄無聲息地摸出別在後腰的槍。

    他右手拿槍,左手拿摺疊產,隨時準備暴起一擊。

    後路被堵,一旦跟對方遭遇,只能是勇者勝。

    就在閆思弦繃緊渾身肌肉的時候,對方卻停下了爬行,似乎開始原地修整。

    「哎兄弟……」陌生的聲音再次開口,這一回,閆思弦明顯感覺到,對方距離自己已不足5米。

    甚至,閆思弦能感覺到因為他們的動作而帶起的輕微氣流。

    對方但凡開一下手電,或者弄出一點光亮來,便是毫無疑問的四目相對短兵相接。

    「哎兄弟,我看你挺懂行,要不以後咱們合作,你負責尋龍點穴,我下墓取東西。」

    文佳呵呵笑道:「先解決這些警察再說,這幫人不死,你我以後都沒好日子,他們應該快到了……」

    突然,毫無徵兆地,閆思弦動了。

    有土拍在吳端臉上,是閆思弦迅速向前爬時蹬起的土,與此同時,有摺疊產砸上人腮幫子的聲音,文佳的慘叫聲,另一個人的罵娘聲。

    閆思弦的手電亮起時,吳端隱約看到文佳歪倒在盜洞裡捂著臉,閆思弦跪壓在他身上,上半身前傾,雙手穩穩端著槍。眾刑警們趕忙開手電。

    嘭——

    一槍打在洞底,子彈穿入的地方距離另一個正往反方向爬的人不足半米。

    那人嚇的整個身體劇烈一抖,終於停下逃竄。

    閆思弦從文佳身上爬過去,壓得他大呼小叫。

    越過文佳後,閆思弦丟下一句「這個交給你們了」,便朝那逃竄的人爬去。

    雖看不到那人的臉,但閆思弦知道,他是陳水火。

    閆思弦命令道:「後退,退過來。」

    陳水火便開始後退。

    閆思弦始終端著槍,緊盯他的一舉一動。

    因此,當陳水火從突然弓腰縮頭,從兩腿之間探出一把土製手槍來,閆思弦毫不猶豫地再次開槍,並叫了一聲「趴下」,提醒身後的刑警小心。

    嘭——

    陳水火慘叫一聲,一股血自他的小腿滲出,染紅了褲管。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開了槍。

    嘭——

    距離太近,想要打不中都有難度,閆思弦立馬抱頭趴下。

    子彈正中他後背上方的盜洞頂,若是剛才他趴晚了,就是一槍爆頭。

    「你他媽……」

    身後有刑警罵了一聲,可罵還沒完全出口,閆思弦便聽到頭頂傳來了聲音。

    那是大地震顫才會有的聲音,算不上響,但攝人心魄,讓人由心底生出畏懼來。

    「退!盜洞要塌了!」閆思弦大吼著。

    與此同時,有土塊掉在他的頭上臉上。

    吳端也吼,睚眥欲裂。

    「你回來!」

    閆思弦連跪帶爬,瞬間追上了向前逃竄的陳水火,與此同時,他剛剛所在的地方,盜洞頂瞬間坍塌。

    「小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1
第二十二章 盜墓吹燈(22)
               
    又是嘭嘭兩聲槍響,吳端無從分辨是誰開的槍,似乎陳水火已窮凶惡極,又似乎聽到了閆思弦的慘叫聲。

    吳端只覺得耳中轟地一聲,頭都要炸開了,眼淚瞬間奔湧而出。

    他亦是從文佳身上越過,雙手刨著土,想要將坍塌的位置挖開,可是他越挖,盜洞頂就越是塌陷,不進反退,甚至還差點將他自己埋在了土裡。

    「小閆!小閆!」吳端大吼著,連盜洞外守候的刑警都聽到了他的吼聲。

    盜洞外負責看守邵公等人的刑警聽到槍響,又聽吳隊叫得如此撕心裂肺,瞬間產生了閆隊犧牲的想法。焦急得滿頭大汗,也不裝盜墓賊了,咔咔給嫌犯戴上手銬。兩人掏了槍,留下看守,又有三人準備進盜洞增援。

    恰在此時盜洞裡出來了自己人,原來吳端身後卡主的刑警終於掙脫,將文佳拽出了盜洞。

    「怎麼樣?」

    洞外的刑警見兩名隊長沒出來,心下更加覺得不好。

    剛出來的人眼圈通紅,也顧不上回答,兩名骨架相對窄小的刑警再次鑽進盜洞。

    他們本想去將吳端拽出來,剛一進洞,卻見吳端已經退了出來。

    吳端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滿頭滿臉的土,左手中指指甲翻起,血肉模糊,後背和膝蓋的衣服也蹭破了。

    一出盜洞,吳端的目光在眾人面前逡巡一圈,鎖定了邵公後,一個箭步上前,劈手就將邵公拎了起來,拖行兩步,就將邵公往盜洞裡塞。

    他又抄過一把摺疊鏟,往邵公手裡塞,直到這時才發現邵公的手被銬在身後。

    吳端粗暴地雙手一推邵公肩膀,讓他轉過身來,又粗暴地掏出手銬鑰匙,給他打開。

    將摺疊產塞給邵公後,吳端又開始將他往盜洞裡推。

    「你會打盜洞吧?小邵也會吧?啊?你們兩個進去挖!……快!快去!他還有救……把他救出來……」吳端口中不斷叨唸著。

    他的樣子太嚇人,彷彿地獄鑽出來的惡鬼,他渾身散發著一種「閆思弦要是出事你們誰都別想活著出去」的凶惡氣場。

    即便邵公這樣擅長審時度勢的老油條,這種時刻也不敢拿閆思弦的性命為籌碼跟吳端談條件,他深知,此刻敢耽誤一秒鐘,暴走邊緣的吳端都有可能直接打斷他的腿。

    邵公順從地應了一聲,鑽進盜洞時只丟下一句:「讓小邵來幫忙吧,兩個人快點。」

    吳端立即解開了小邵的手銬,小邵也拿了一把摺疊產,飛快地鑽進盜洞。

    吳端拿槍指著兩人,也往盜洞裡鑽。

    鑽進去前,他又回頭對那剛才被卡在盜洞裡的刑警道:「你沿原路返回,出墓以後跟外面的人說一聲,把裡面的情況畫張圖,讓他們在外頭找找,看有沒有其它盜洞口。」

    那刑警會意,立即去辦。

    吳端鑽進盜洞後,又有兩名相對比較瘦的刑警緊隨其後,做為接應。

    邵公並沒有立即開挖,觀察清楚了塌陷狀況後,對吳端道:「前面這塊不能再挖了,這回坍塌,頂上的土整個鬆了,再挖下去,可能整個盜洞都要垮,我只能從旁邊重新挖一條彎道。」

    吳端急道:「要多久?」

    邵公和小邵合計了一下道:「要看塌陷的盜洞有多長,少則半小時,多,可能得一兩個小時,說不準。」

    「只有這個辦法?」

    「只有這個辦法。」

    「干吧。」

    邵公開始下鏟,吳端森森然道:「我問過你陳水火有沒有槍,你說沒有——是沒有,不是不清楚。」

    邵公手上的挖掘不敢停,冷汗卻已從腦門上淌了下來。

    他的確也有過坑害閆思弦一行人的想法,只是他們從未松懈對自己的看守,墓外有沙層保護,墓裡可用的機關便非常有限了,所以始終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現在,吳端是要算總賬了嗎?邵公心中不免打鼓。

    他一輩子都在躲警察,自然聽過不少關於警察的負面傳聞,肚子上墊個枕頭揍人,把人揍得死去活來,卻一點傷都驗不出來啦,用特殊方法電擊,卻不留下電流斑啦……

    此時那些傳聞一樁樁一件件湧上心頭,他現在最怕的已經不是被捕,而是吳端突然使出什麼極端的手段。

    空氣靜默得令人窒息,只有單調的挖掘聲。

    吳端等人也沒閒著,幫忙將挖出來的土向外刨,以免挖著前面,堵了後面。

    出乎所有人意料,自從開始挖掘,吳端一次都沒有催促過,他甚至沒去看表,只是和大家配合,默默刨土。

    越是這樣,眾人越不敢招惹他。

    此時的吳端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閆思弦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如果他被壓在塌陷處,那最後的兩槍——盜洞塌陷後的兩槍——就根本不可能響。

    吳端記得,最後的兩槍槍聲不同,那分明就是兩把槍的聲音,說明閆思弦和歹徒各開了一槍。

    只要沒被塌陷壓住,無論槍法,還是與人近身搏鬥。

    吳端都對閆思弦很有信心。

    或者說,此時他必須對閆思弦抱有一種堪稱盲目的信心,否則,他的精神將立即垮塌,甚至可能都無法帶領隊伍安全返回。

    盜洞另一端,閆思弦的表現的確對得起吳端的信心,可他所面臨的難題並非一個陳水火那麼簡單。

    盜洞坍塌的瞬間,眼見陳水火又要開槍,閆思弦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手腳並用地逃命,又在逃命的間隙抽出一隻手來開了槍。

    這一切,全是憑藉危難時刻人類求生的本能,他的大腦甚至都有些跟不上身體的反應,而空白了一剎那。

    就在這一剎那過後,閆思弦看到陳水火的屁股中槍,瞬間炸開了一片血花,同時,一顆子彈穿進了他的肩膀。

    閆思弦只覺得左肩受到一股巨力衝擊,使得他向前衝的身體都頓了頓。

    可他不在乎。

    看到陳水火再也跪不住,終於撲倒,回手捂著自己屁股上的傷,槍也脫了手,閆思弦心中說不出的快慰。

    他依舊小心地端槍指著陳水火,爬上前去,先撿了陳水火掉在一旁的土製手槍。

    此時的陳水火已經昏倒,不省人事。閆思弦給他帶上了手銬。

    就在閆思弦打算想辦法回身檢查一下盜洞塌陷處時,他聽到前方傳來了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聲音令他毛骨悚然。

    因為耳鑽子追趕眾人時,也是這種聲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1
第二十三章 盜墓吹燈(23)
               
    閆思弦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貼身口袋,口袋裡裝著文佳給的雄黃粉,可他只摸到一小團硬塊。

    這身衣服跟他一同入水——還是兩次,之後他昏迷,曾有刑警幫他脫下來烤乾,再加上連番趕路出汗,雄黃粉便結成了一個小指粗的長條硬塊。

    這東西還管用嗎?

    閆思弦將它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味道大不如從前。

    手電光照到的地方,耳鑽子的先頭部隊已經三五成群地殺來,來勢洶洶,閆思弦和陳水火都受了傷,血腥味令耳鑽子異常興奮,它們高高翹起尾刺,彷彿隨時準備往獵物眼睛裡鑽。

    閆思弦幾下爬上前去,想要將陳水火拽起,他清楚,兩人若是被蟲群堵在盜洞,就死定了,唯有趁蟲子尚未將路堵死,一鼓作氣衝出去,才能博得一絲生機。

    偏偏此時陳水火昏得沉,怎麼都不醒。

    獨自逃命,能活下來的幾率已經很低了,要是再帶上這麼個傷員……

    閆思弦越過陳水火,向前爬了幾步,又一咬牙,退了回去。

    「奶奶的!」

    他大罵一聲,拿腰間的繩子胡亂在陳水火腋下兜了個繩環,將人套住,拖在身後,使出渾身力氣向著耳鑽子越來越密集的洞口爬去。

    「你丫練過千斤墜啊!」閆思弦大罵道:「死狗一樣!」

    他唯有這樣給自己壯膽。

    盜洞低矮,爬起來本就費力,再拖一個人,閆思弦幾乎是一寸寸地往前蹭,手電掉了,閆思弦也顧不上去撿,繩子勒得他腰腹部生痛,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爬到洞口。

    狹窄逼仄的環境卻絲毫不影響耳鑽子行動,眨眼間它們已是密密麻麻在盜洞上爬了一層,緊接著便是一個摞一個,相互擁擠、踩踏,大有要用身體將洞口堵死的意思。

    又向前爬了一米來長,遠處,耳鑽子已將去路堵死,近處的則爬到了他身前,到處都是蠕動的甲殼,彷彿置身蠆盆酷刑之中。

    閆思弦終於放棄了爬行。

    他後退一步,來到陳水火身邊。

    人之將死,警察和兇犯其實沒什麼區別。

    「兄弟,沒想到是咱倆作伴。」

    閆思弦苦笑一下,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盜洞塌陷的地方,終於閉上了眼睛。

    他心裡突然湧出一個念頭:我死後瘋狂搖頭的樣子,八成能承包一支隊一整年的笑點吧。

    這麼一想,閆思弦嘴角便不由自主向上勾了勾。

    很害怕,怕得渾身顫抖,狼狽不堪,可他始終保持著向上勾起的嘴角,似乎這樣就不太害怕了。

    有蟲子爬上他的膝蓋,閆思弦已不在意被尖銳的蟲足刺破皮膚。

    刺痛感向著他的腰腹延伸,眨眼就要沒過胸膛。

    他顫抖地等待,等待著蟲子鑽進眼睛。

    不會疼很久吧,聽說只要中樞神損壞,就感覺不到疼了……

    他痛恨這等待,既然要死,就不能來個痛快嗎?

    來吧來吧……來……嗯?

    閆思弦有些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他發現耳鑽子並沒有朝他眼睛攀爬的跡象,而是急匆匆地越過他,向他身後爬去。

    他的腰腹和腿埋在蟲堆裡,下身幾乎沒了知覺,他不敢動,只奮力轉頭去看身後。

    這一看,閆思弦便愣住了。

    如果說在樹林裡見到這些凶蟲是驚險,那麼眼前的這一幕就絕對稱得上詭異了。

    只見無數耳鑽子鑽到陳水火身下,將昏迷不醒的陳水火抬了起來,穩穩挪向了盜洞口的方向。

    閆思弦正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便也被抬了起來,一同向外挪著。

    在經歷過一次死亡準備後,閆思弦已經感覺不到害怕了,管理恐懼和絕望神經似乎已經繃斷了,他只是茫然。

    無數科幻電影情節自他腦海中閃過,什麼人蟲兩族大戰啊,什麼人類被抓進黏糊糊的異族洞穴,成為培養皿……總之,他能想到都是些噁心巴拉的情節。

    腦海中已經轉過無數念頭,身體卻不敢動,身下的耳鑽子爬得又快又平穩,冷血動物的原因,甲殼上涼颼颼的,也沒有了扎人的刺足,閆思弦竟覺得,讓它們抬出盜洞似乎也挺不錯。

    耳鑽子們抬著兩人,沿盜洞行了約莫兩三分鐘,並未出去,反倒進了一處山中溶洞。

    一開始溶洞低矮,其上倒懸的鐘乳石幾乎就要戳在人面門上,閆思弦抬了一下頭,磕到腦門,疼得夠嗆。

    周圍一片漆黑,他不敢再亂動,只覺得耳鑽子將他和陳水火並排抬著,他的手臂能時不時碰到陳水火。

    也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一塊光亮,閆思弦定睛一看,這是要出去了。

    藉著光亮,他看到周圍的空間已經十分開闊,仍是不敢多動,只伸手探了一下旁邊陳水火的脈搏。

    出了山,陽光一照,再加上空氣也新鮮了,陳水火哼哼兩聲,醒了。

    他一睜眼,看到閆思弦,下意識地反手就去後腰處摸槍,卻只摸到蠕動的甲殼,這才看到地上馱著自己的耳鑽子,「嗷」地一聲慘叫,險些再次昏倒。

    閆思弦丟給他一個「土鱉,沒見過世面」的眼神,無奈道:「我還以為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和一群吃人不眨眼的凶蟲共處,這倆人就算再苦大仇深,也會被環境逼著,暫時結為同盟。

    陳水火不敢動,但看他熱切的眼神,似乎恨不得能貼在閆思弦身上,閆思弦的泰然自若多少影響了他,使他鎮定下來。

    陳水火有了些勇氣,問道:「你是警察吧?」

    「嗯。」

    「你得保護我。」

    閆思弦:「……」

    閆思弦:合著有困難找警察是這麼體現的,你真是棒棒的。

    閆思弦本想問問他以前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沒,看這樣子肯定是沒,不用問了,便換了個問題道:「你出來盜墓,身上帶著防蟲的東西沒?」

    「有有有。」陳水火連忙從脖子上拽下摸出一條項鏈。

    棕繩穿了個暗黃色的橢圓形墜子。

    墜子微微透亮,像是瑪瑙,份量卻很輕,絕不是瑪瑙。

    閆思弦將那東西放在鼻下聞了聞,也沒什麼味道,不過離近一看那繩子,立即罵道:「草!紅繩都讓你丫戴黑了!」

    陳水火毫不在意道:「這東西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上百年了,靈呢!下墓只要帶著它!邪蟲不敢近身……」

    閆思弦看了看身下的耳鑽子,「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打虛假廣告?」

    「真的!」陳水火將那項鏈拿回來,往蟲子跟前湊,「以前下墓我從沒見過邪蟲,就因為……」

    他話沒說完,因為兩人都看到,但凡被那黃色吊墜湊近,耳鑽子便異常興奮,高舉起尾刺,甚至有上躥下跳的意思。

    「臥槽不是吧……」

    覺察到蟲子抬走兩人,似乎正是跟吊墜有關,陳水火嚇得項鏈直接脫手,被閆思弦接住。

    接住,他便自己收起來,沒再還回去。

    「它們要幹嘛?」陳水火問道,「怎……怎麼停了?」

    蟲群的確停了,閆思弦眯起眼睛看向前方,只見黑壓壓的一片蟲子——不,是兩片——黑壓壓的兩片蟲子,中間有一條細細的空地,如象棋裡的楚河漢界。

    「好像是……打架?」閆思弦也不敢確定。

    陳水火顫著聲音問道:「咱們現在把拿玩意兒扔了,還來得及嗎?」

    閆思弦:「蟲子喜歡你那項鏈,我總覺得它們之所以還沒攻擊咱倆,就是因為項鏈,你確定扔掉以後不會被蟲子吃掉嗎?」

    陳水火洩了氣,茫然又不甘心地追問道:「怎麼辦?」

    閆思弦問道:「你傷得重嗎?」

    精神一直處於緊張狀態,陳水火是經提醒才感覺到小腿和屁股疼。

    他胡亂在傷口上摸了一把,滿不在乎道:「沒事,你們那配槍,我知道。」

    閆思弦張了張嘴,竟無從反駁,只道:「既然傷得不重,那就……等我口令。」

    「什……」

    「跑!」

    喊出這個字的瞬間,閆思弦一躍而起,見陳水火愣著,他又補了一句:「起來——跑啊!」

    兩撥蟲群突破楚河漢界,終於廝殺在了一起。

    與人類的戰爭不同,它們如此靜默,整片樹林裡只有撕咬刺穿甲殼的聲音。

    正因為靜默,反倒如無聲的慢鏡頭,顯得這場廝殺格外殘忍血腥。

    耳鑽子前赴後繼,不計成本,不畏犧牲,在這一刻低等生物的習性顯露無疑,它們似乎不知道疼,也不懂得死。

    反倒閆思弦和張水火像兩個大呼小叫的逃兵。

    縱然他們做逃兵,也沒有一隻耳鑽子攔阻或追咬,兩人如入無人之境。

    「蟲子打架……他娘的叫我們啦啦隊啊?!」閆思弦罵道。

    眼看就要跑出「戰區」,閆思弦興奮,張水火心思也活泛起來,幾下解開了閆思弦拖拽他時栓在兩人之間的繩子,咧嘴一笑,就要往密林處鑽。

    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對閆思弦道:「拜拜了您內……」

    呼——

    話音剛落,一隻足有3米長的耳鑽子突然自他身前拔地而起。

    那耳鑽子渾身血紅,背的每一塊甲殼都足有簸箕大,只看甲殼的顏色和質地,就給人一種刀槍不入之感。

    甲殼兩側的無數雙尖足鋒利如刀,高高翹起的兩根尾刺被閆思弦腦補出了布零布零的寒光。

    他毫不懷疑,那尾刺一下就能將人刺個對穿。

    它自枯草下突然鑽出來,好似來自地獄的鎖魂怪物,被掀飛的落葉枯草和普通耳鑽子,看起來像是為了迎接主角登場而撒下的裝飾物。

    「握草握草握草!成精了啊啊啊啊——」閆思弦已不知該如何宣洩瞬間爆表的恐懼緊張。

    陳水火則一個急剎車滾到蟲群中,乾脆喪失了語言能力,啊啊嗷嗷地亂叫,被人踩了腎一般。

    嗖——

    「小心!」

    閆思弦腳猛然蹬地,直將腳下數條耳鑽子碾斷,整個人如炮彈一般撞向了陳水火。

    轟——

    兩人連滾帶翻,又砸爛了一片耳鑽子。

    陳水火剛剛倒坐的地面,已被紅色耳鑽子的尾刺戳出兩個深洞。

    不待兩人爬起來,尾刺再度刺來,這次直向著閆思弦面門招呼。

    連翻滾都來不及了,閆思弦只能憑感覺偏了一下腦袋,整個人直愣愣地躺倒。

    噌——

    那尾刺太快,帶出了一串虛影,自閆思弦左右兩耳旁刺進地面,其中一根還挑破了閆思弦的耳朵。

    一擊不成,大蟲乾脆撲上前來想要啃咬閆思弦的肚子。

    它長著兩對巨大的複眼,口器像蜜蜂,又像蜻蜓,嘴巴分成幾瓣,還有些說不上是須還是角的半軟不軟的東西分佈在嘴巴的位置。

    砰砰砰——

    閆思弦弓起身子,兩腳輪換著,猛踹大蟲的複眼,直踹得它頭一顫一顫,嘴巴無法接近閆思弦。

    可也僅止於此了。

    那對複眼堅硬無比,想踹爛是不可能的。

    大蟲被閆思弦踹得狂怒,再次舉起尾刺,閆思弦總算有了瞬間喘息的工夫。他急忙側身,摸出了別在後腰的手槍。

    嗖——

    尾刺朝著閆思弦胸膛刺下,這一回,他躲無可躲了。

    嘭——

    有腥鹹的液體滴在閆思弦臉上,他不敢閉眼去躲,只抬手擋了一下。

    透過指縫,他看到大蟲的尾椎晃了幾晃,終究沒刺下來。

    大蟲踉蹌著退了幾步,一隻眼睛變得渾濁,黑乎乎的血水順著眼睛上的小洞流出來。

    它不會發聲,只有嘴巴處的數瓣口器劇烈羲和。

    閆思弦終於有機會起身,他一邊起身,一邊朝大蟲的另一隻眼睛又是兩槍。

    雙眼皆受傷,大蟲狂暴地左衝右突,卻再也不能準確攻擊了。

    閆思弦不敢鬆懈,略一四下張望,只見數米長的紅色大蟲足有七八條,它們相互纏鬥,有的已經受了傷,斷足的、斷尾的、甲殼破洞的皆有。

    距他約20米的地方,陳水火也陷入了危險的纏鬥之中——和另一隻大蟲。

    這傢伙還試圖逃跑,被攔住了。

    他一邊狼狽地躲閃,一邊拉著哭腔罵道:「滾啊滾啊!追我幹什麼?!你跟蟲打去啊!欺負人算什麼好蟲?!」

    閆思弦:「……」

    餘光瞥見閆思弦得以脫身,陳水火又連滾帶爬地向他這邊躲來,口中喊道:「警察!救命啊警察!」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1
第二十四章 盜墓吹燈(24)
               
    見閆思弦朝自己衝來,陳水火大喜,離老遠就喊道:「開槍啊快開槍!」

    閆思弦邊跑邊換彈夾,到陳水火跟前,一把將他拉到身後,迎著耳鑽子的尾刺就是兩槍。

    陳水火被他死死拽住手臂,卻並沒有抗拒掙扎。

    因為在閆思弦開槍時,他悄悄彎腰,從小腿內側抽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寒光閃閃,刀背的倒鉤和刀身的血槽讓人看了後背直髮涼。被這樣的匕首捅到腹部,說不定連腸子都會勾出來,實在是件凶器。

    此時,這把匕首就瞄準了閆思弦的脖子。

    陳水火有把握,只要刀刃在閆思弦脖子上一蹭,就能要了這礙事警察的命。

    嗖——

    槍還未收,閆思弦便彎腰低頭,彷彿背後長了眼睛。

    匕首帶起的風從他頭頂上掃刮過,他顧不得說一個字,轉身——

    咔咔——

    陳水火只覺得手腕一涼,不用看也知道,是手銬。

    另外半隻手銬則銬在了閆思弦自己手腕上,如此一來,兩人徹底「連體」了。

    「你他娘……」

    陳水火舉刀又刺,被閆思弦捏住手腕。

    閆思弦咧嘴冷笑,「鑰匙扔了,殺了我,你就得拖著兩百斤的屍體跟蟲子斗,你試試?」

    說完,他便撒開了陳水火的手腕。

    陳水火的匕首終究沒有刺下來,只惡狠狠罵了一句:「行,你狠。」

    言外之意,過了蟲子這關,他還是要對閆思弦下手。

    閆思弦毫不在意,扯著他道:「還不跑,等著給蟲子加餐?」

    兩人沉默地跑著,這次,終於沒有再被巨蟲阻攔,跑到了「戰區」邊緣。

    閆思弦以槍指著陳水火,讓他走丟下匕首,走前頭。

    陳水火猶豫。

    嘭——

    閆思弦毫不猶豫,直接開槍,槍聲就在陳水火耳邊炸開,震得他耳朵嗡鳴不止。

    子彈帶出的氣流灼得他一側耳朵生疼。

    「警用手槍是不怎麼樣,你不聽話,咱們就試試看,它究竟能不能打死人。」

    閆思弦臉上還掛著蟲眼爆出來的血漿,面目猙獰,自剛剛跟蟲子搏鬥,閆思弦渾身都透著彪勁兒,讓陳水火一時拿不準這警察的話究竟是真的還是嚇唬他。

    終究不敢拿性命開玩笑,陳水火扔了匕首跑在前頭。

    「閆副隊!閆副隊!……」

    跑出數百米,前方隱約有喊聲,閆思弦知道是自己人循著槍聲找來了,生怕他們靠近「戰區」,被耳鑽子攻擊,便沒吱聲,繼續跑了約莫兩三百米,周圍徹底不見耳鑽子,才應了聲。

    刑警們相互呼應著,又跑了近百米,終於碰了頭。

    不等刑警們詢問情況,閆思弦先道:「快走快走,後頭蟲子打架,躲得越遠越好……吳隊呢?」

    有刑警組長道:「也找你呢,急得什麼似的……」

    答話的刑警組長轉向另一人道:「你快回去,跟大夥都通知一聲,閆副隊找著了。」

    待那先行一步的刑警離開,閆思弦笑問道:「什麼似的?」

    「啊?」

    「你剛才不是說,吳隊急得什麼似的。」

    刑警組長想了想,道:「穿山甲似的。」

    閆思弦問道:「挖洞呢?」

    「可不是,想找你,也沒別的辦法啊,吳隊就想把坍塌的盜洞重新挖開……你是沒見吳隊那樣子,一身狠勁兒,感覺……要是找不到你,他就要在那墓裡住下了,找到為止……」

    閆思弦加快了腳步。

    ——————————

    每個人都如同剛從煉獄歸來,身上全是泥土,汗臭味衝天,人人都掛了彩。

    好在,一行人齊齊整整進山,又齊齊整整出來,沒有傷亡。

    陳清焰抓住了,還順便抓了邵公一行人,以及算得上自投羅網的文佳大師,任務雖然艱難,但順利完成,回去總算能有個交代。

    眾人在盜洞邊稍做修整,將那盜洞用土虛填上,又做了記號。

    隊伍開拔,準備趁天黑之前繞過落滿飛蛾的大湖,晚上還去對岸大石頭上紮營。

    一路無話,無論眾刑警還是嫌犯,都累得幾乎虛脫,老外夏洛克是這一行人中體能最好的,雖也有疲態,但比其他人好了太多。

    他走在閆思弦身邊,認真道:「閆,你知道我最想幹嘛?」

    閆思弦想了想,「吃火鍋?」

    老外激動地攔住閆思弦肩膀,稱讚道:「你真是我肚子的蟲……就是吃火鍋,壓壓驚。」

    這又是他新學的詞,這夏洛克的漢語越來越溜了。

    閆思弦糾正道:「是肚子裡的蛔蟲。」

    糾正完,又承諾請夏洛克去墨城最正宗的火鍋店,好好吃一頓,最後表示了歉意。

    「我沒想到進山後這麼危險,害你也差點喪命,抱歉啊。」

    夏洛克卻笑道:「No pain no gain,不冒險,就見識不到中國古墓,我還要謝謝你請我來。」

    閆思弦和夏洛克有一句沒一句聊天的時候,文佳大師也想法湊到了閆思弦跟前。

    「閆少,閆少……」文佳低聲喊道。

    他這麼稱呼閆思弦,顯然是想攀私人關係,閆思弦就等著他的下文。

    果然,文佳道:「閆少您看,這趟進山我好歹救過大家的命,再說,我不也沒從墓裡拿東西嗎,看這份兒上,您乾脆把我放了……我是您叫來的人,我要是有問題,您這邊跟上頭交代起來,恐怕也有麻煩吧?」

    他這一問,還真是切中了要害。要是個普通刑警隊長,恐怕就要掂量一下了。

    「是啊,挺麻煩。」閆思弦露出一個炫富專用笑容,話鋒一轉繼續道:「幸好我家有錢,在省廳也有些關係,所以,你這點麻煩,不叫事。」

    閆思弦不是普通刑警隊長。

    文佳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說辭,被閆思弦輕鬆推翻,臉上表情十分難看。

    閆思弦繼續道:「我還沒問你呢,你是一開始就憋著壞算計我們的吧?」

    文佳不答話,他估摸著,是一開始就有預謀,還是臨時見財起意,對他的量刑有影響。

    他不說話,閆思弦也不在意,繼續問道:「你怎麼跟陳清焰搞到一塊去了?」

    文佳垂頭喪氣道道:「我下墓的時候,他正好從老盜洞挖了個回墓的岔口,我倆在墓裡碰見了。」

    「所以就合計著設陷阱害我們?」

    「你們不是沒往有機弩陷阱的那邊走嗎,再說了,主意真不是我出的,事兒也不是我幹的,都是那個陳清焰。

    他不是從流沙裡逃了一命嗎,人是活下來了,可裝備吃的全埋沙子裡了,我的包也被你們調換……他就想了個主意,害死你們,搶你們的食物裝備……真的真的,我沒騙你們……」

    閆思弦沉默片刻,又問道:「墓裡那具小孩屍體,你們動過?」

    文佳一愣,搖頭。

    閆思弦覺得他有所隱瞞,便又道:「下墓前邵公說過一句話,他說墓裡沒什麼值錢東西,只有一樣,對搞風水玄學的人是無價之寶。

    看到那小孩屍體不見了,邵公很著急,情緒激動得不得了,我當時就懷疑那小孩不簡單。

    現在你也隱瞞,雖然搞不懂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但我猜邵公說的寶貝就是那小孩屍體,你肯定藏起來了吧?」

    文佳沉默不語,他很後悔,不該自作主張行此險招。說到底,他太高估自己,而太低估刑警們的智慧和執行能力。

    「我要是告訴你真相,能算立功嗎?」

    「那要看你說的是怎樣的真相。」

    「三十六棺煞局。」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2
第二十五章 盜墓吹燈(25)
               
    「三十六棺煞局,你們肯定沒聽說過,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到了相關資料。

    那次我幫一個老闆牽線搭橋,出手一樣藏品——是不是明器我可不知道啊——買賣做得很順利,那老闆很高興,請我去看家裡的藏品,當時我看到了一張戰國搨本殘頁,上面的文字我從沒見過,覺得有意思,就偷偷拍下來了。

    之後幾經輾轉,查了些資料,請教了些前輩,才知道那是戰國時期中山國一支部落的古文字,有記載了,國內能解讀這種文字的,不出5個人。

    打聽到這份兒上,我也就死心了,可誰成想有人找上我,向我打聽搨本的事。

    那人外號海蠣子,在道上成名已久,專倒海斗,打撈沉船什麼的,名下有好幾艘輪船。

    這次不知怎麼的,卻盯上了這個戰國墓,而且,他比我消息靈通多了,也不知從哪兒找來的能人,竟然破解了搨本殘片上的內容。

    搨本殘片上記載的,正是三十六棺煞局。

    要布成此局,需得用一座實冢和三十五座虛冢,以大地山脈為棋盤,以三十六座墓冢為棋子,目的是破壞風水。

    墓若開在龍脈上,甚至可以影響國運。

    據搨本殘頁記載,中山被晉滅國後,中山桓公艱苦復國,復國後他不思強國,反倒打著修長城的旗號,大量征發苦力。

    他征發的民力,被編成了數支隊伍,深入晉國境內,佈置虛冢。

    有些地方大動土木,有些地方則是有現成的墳墓,偷天換日便可。

    這三十六座墓冢裡,全要下葬身份顯貴的人,說白了,就是王宮貴胄,所以但凡跟中山桓公沾親帶故的,幾乎全被屠殺殆盡,埋進了虛冢,王城一夜間血流成河。

    而那座實冢內的墓主,更要命格奇貴,只有這樣才能做為陣眼壓住邪陣的反噬,為此,中山桓公不惜殺死了自己年幼的兒子……」

    閆思弦咂舌道:「你是說,這座墓裡的小孩?」

    「正是。據說,做為陣眼的小孩正是桓公的幼子,孩子才是真正的墓主。

    墓誌裡寫什麼下葬自己的妹妹,還編造一系列故事,又是神鳥又是飛昇的,不過是中山桓公為了掩人耳目。

    之後,中山國很快再次被滅,但因為陣眼中這個孩子命格奇貴奇陰,使陣法終有,晉的國運也終於走商衰敗,被三家所分……」

    「太牽強了吧?」閆思弦道:「你也想給我講故事?」

    文佳一笑,「這煞局能不能誤國,晉的衰落究竟跟它有沒有關係,現在都不得而知,你當它是個故事,也好,但我要說的重點是,拓片殘頁上記載,墓主——就是那個孩子身上,藏著三十六棺煞局的分佈圖。

    想想看,只要得得到分佈圖,就等於掌握了其餘三十五座古墓的位置,那裡面的陪葬品……」

    閆思弦道:「中山國積貧積弱,即便傾全國之力,墓裡能有多少好東西?」

    「話不能這麼說啊,」文佳連連搖頭,「自周朝禮樂崩壞,便有了以墓養墓的先例。窮,陪葬品不夠,沒關係,從別人墓裡偷就行了,那年代就已經有官方倒鬥了……」

    「所以,你找到分佈圖了?」這下,閆思弦明白了文佳的籌碼,又問道:「你想怎麼樣?」

    見閆思弦重視,文佳心下鬆了口氣,道:「我覺得你們可以先把這個情況跟文物保護相關部門說明一下,看看他們對這個事兒有多重視,再評定我這個消息算多大的功勞。」

    「也好。」閆思弦看吳端向自己揮了揮手,便不再跟文佳多說,站在原地等著吳端追上來。

    「你在審陳清焰?」閆思弦問道。

    「是啊,差點把最初那個案子給忘了。」吳端道:「咱們發現盜墓賊進山,是因為他們請的那名嚮導——梁濤——遇害了。」

    「陳清焰怎麼說?」閆思弦問道。

    「梁濤不是他的人殺的,而是自己逃走的。」

    「你相信?」

    「我信。」

    閆思弦挑挑眉。

    吳端解釋道:「梁濤承認棺材裡那人是他殺的——就是底下有盜洞的棺材。

    和你推測的情況差不多,為了爭奪棺材裡有限的氧氣殺人。

    除此以外,他還承認了之前的三次殺人。

    陳清焰知道自己死罪難逃,已經破罐子破摔了,他不僅承認自己的罪行,還咬出了一大堆參與過盜墓同行,擺明了是要拉人陪葬。

    這樣一個人,如果梁濤是他或者他的手下殺的,他沒理由不承認吧?」

    閆思弦點點頭,「也在理,看來梁濤的死要把這伙盜墓賊排除在外,從頭查起了。」

    「那是出去以後的事兒了。」吳端皺眉看著漫漫長路,喘息聲越來越重。

    不僅他,每個人都很疲憊,腿灌了鉛一般,與來時不同,來時眾人帶著對未知的新奇,還有抓捕盜墓賊的目標,即便身體疲憊,心裡還有股氣兒撐著,此時可謂身心俱疲。

    閆思弦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口袋裡裝著他從陳清焰那兒弄來的奇怪項鏈。

    他正猶豫要不要跟吳端說這個事兒,吳端倒又開口了,「你傷怎麼樣?」

    自然是盜洞塌陷後,他中的那一槍。

    「沒事,」閆思弦道:「他那土槍,比橡皮彈威力強點有限。」

    吳端給他清理的傷口,自然知道他說的跟實際情況差不多。

    沉默。

    吳端躊躇片刻,突然道了一句:「我也想吃火鍋。」

    閆思弦一愣,笑道:「不帶這樣的啊,吳隊什麼時候學會聽牆根了?」

    吳端:「你給我找堵牆來,我明明聽得光明正大。」

    閆思弦:「你應該改個名,吳有理挺適合你的。」

    吳端沒力氣翻白眼,只用沉默表示抗議。

    閆思弦:「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吳端還不說話。

    閆思弦便道:「行行行,出去了咱頓頓吃火鍋,吃它個一年半載,吃到你見了火鍋就想吐為止,成不?」

    「抱歉。」吳端突然道。

    閆思弦如臨大敵:「你幹嘛?……我跟你說啊,爸爸現在身心俱疲,不適合煽情。」

    「趙局讓我別管這事,是我堅持要進山,下那盜洞的時候,我應該先進去……要是你真出事……」吳端似乎沒怎麼組織好語言,「總之,抱歉。」

    「你聽清楚,我自己樂意,是死是殘,不用別人負責。」

    這話十分不近人情,讓吳端有些不可思議。

    「還有,因為一個人的安危就自亂陣腳,置整支隊伍不顧,」閆思弦深深看了吳端一眼:「我對你有點失望。」

    吳端:!!!

    直到出了林子,吳端都沒能從自我懷疑中走出來。

    我這麼差勁兒?我竟然這麼差勁兒?有那麼幾個瞬間,吳端甚至覺得,他不能繼續勝任現在的工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2
第二十六章 盜墓吹燈(26)
               
    刑警們察覺到正隊和副隊之間好像不大對勁兒,平時凡事都有商有量,動不動就相互取笑的兩人,趕路時一個開路,一個斷後,隔得老遠。

    晚上紮營休息,兩人的帳篷也故意支在營地兩端,吃飯都是一先一後,儘量不打照面,可是單獨看來,兩人卻又都是神色如常,在必須交流的時候,還是照樣交流,可就是……跟以往不一樣。

    這使得隊伍裡的氣氛更加壓抑,好在回程的第三天時信號恢復,馮笑香重新定位到了一行人的位置,很快就有一隊等待接應的特警找到了他們。

    特警們接手了押解嫌犯的任務,刑警們繃緊的弦總算能夠稍微放鬆,只盼著趕緊出林子。

    出了林子,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地衝個澡,第二件事便是睡上個一天一夜。

    等真出了林子,發現村裡十分熱鬧,趕集一般。

    這一行人太髒,身上味兒太大,看起來比叫花子還慘,村民們都不敢靠近,吳端拽了一個穿刑警制服的人來問情況。

    那刑警是南城分局的,認得吳端,趕忙敬禮,並解釋道:「進暑伏天了,村民都忙著進山採藥,那些是剛從山裡回來的第一波村民,聽他們說,今年藥材長勢好,價錢也好,家家戶戶都很積極……

    這邊——這幾輛車附近的——是國家調派來的考古隊和專家,人還沒齊呢,也就這兩天了,人一齊就要進山挖掘古墓,市裡調派了上百名特警護送他們……」

    吳端朝文佳大師招招手,立即有兩名特警將他押到了跟前。

    吳端帶著文佳到考古隊的車附近,抓了個小年輕問道:「你們這兒誰是負責人?」

    小年輕見吳端渾身髒兮兮,不免嫌棄,擺手就欲打發人,卻有一名戴眼鏡的老者下了車,老者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來,也不顧髒,握住吳端的手便道:「是吳隊吧?我們都等你呢。」

    吳端有點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將文佳大師往前一推道:「他有重要情況跟你們反映,你們是現在先聊著,還是等他洗個澡收拾一下?」

    老者顯然並不在意這些細節,立即請文佳上車,兩名負責押解看守的刑警不敢怠慢,也跟著上了車。

    離開前,吳端又叮囑道:「他們在墓裡設了些機關,進墓的時候可能有危險,這個務必讓他詳細說說。」

    「哎哎,多謝提醒。」

    雙方交接完人,約定文佳的衣食住行暫時由考古隊負責,晚些時候聊完了墓裡的情況,人再轉移到市局。

    安排完其餘嫌犯,吳端又跟始終配合他們行動的馮笑香打了個招呼,帶隊直奔鎮招待所。

    招待所不大,總共二十餘間房,被南城分局和考古隊各包下一半。

    吳端進招待所,亮了一下警官證,前台雖也嫌棄這一行人,卻沒敢表現出來,給他們拿了房卡。

    吳端交代一聲「兩人一間,趕緊輪換洗澡,洗完啥都別想,只管睡覺。」

    說著,吳端已拿門卡刷開了一間房,閆思弦跟著他進了屋。

    見吳端看自己,閆思弦道:「不是兩人一間房嗎?」

    吳端拿他沒辦法,只能道:「你先洗吧。」

    閆思弦也不推讓,鑽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狹**仄,還有股霉味兒,招待所提供的洗漱用品也皆是最差的,閆思弦卻顧不上那麼多,扯開兩袋簡易包裝的洗髮水,一股腦全倒在了頭上,還喊道:「你再去前台多要點洗髮水什麼的吧,完全不夠用啊。」

    吳端出門時,正碰上兩個同樣去前台要洗漱用品的刑警,幾人相視一笑,瞬間明了。

    前台老闆娘刀子嘴豆腐心,一邊抱怨物價飛漲,讓刑警們加錢,一邊卻又一人給他們塞了兩大把洗漱用品。

    三人上樓,挨個敲門,將要來的洗漱用品分發了,這才各自回到自己房間。

    一進屋,就聽見閆思弦喊道:「哎你回來了?再給我拿點洗髮水。」

    說著,衛生間門鎖啪嗒一聲,已經打開了。

    吳端開門,伸手將洗漱用品遞過去,沒忍住瞄了一眼閆思弦的身材,看到閆思弦彆扭地用一隻手洗著頭,洗手台裡有一塊浸了血的紗布,忙問道:「你傷怎麼樣了?」

    「恢復得挺好,這兩天已經開始癢了,就是還不敢沾水,怕發炎。」

    吳端走進衛生間,接過淋浴噴頭道:「我來吧,你低點。」

    閆思弦乾脆蹲下身任由吳端幫他衝著頭髮。

    吳端的聲音自他頭頂位置響起,混著水聲,聽起來悶悶的。

    「我仔細想了,你說得有道理,我沒好好評估大家可能遇到的危險,貿然帶人進山,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找來了文佳和夏洛克,我都……」

    閆思弦噗嗤一聲樂了。

    吳端:「怎麼了?」

    閆思弦:「你繼續,繼續。」

    吳端:「你笑什麼?」

    「你先說,你說完了我再跟你說。」

    吳端便繼續道:「要不是你找來他們,或許一隊人都要全軍覆沒,這次行動雖然大家沒出事,但呀純粹是僥倖和運氣,我的決策和指揮存在重大失誤,差點就把你害死了……

    回市局以後,我會立馬跟趙局和大家檢討,該停職還是處分,我都心服口服。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我希望……」吳端的語氣更加鄭重,「我希望你不要對我失望,看我今後的改變。」

    閆思弦嘆了口氣。

    吳端不無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

    閆思弦指了指吳端手裡的淋浴噴頭,「你能先把這玩意兒放下嗎?」

    他怕等下吳端拿那噴頭敲他腦袋。

    「我還以為你生氣了,沒想到你腦子裡拐了這麼多道彎。」

    吳端:???

    閆思弦:「我就是有點不習慣你在那兒跟我自責、客氣,我的天,你是誰,你可是吳有理啊,你什麼時候跟我自責過?

    當時大概就是看你在那兒一個勁兒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想轉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才那麼說的……呃……我當時累得——說實話,腦子裡好像裝的是漿糊,我都不知道自己說的啥……總之,無論我說了什麼,都是胡謅的,你別往心裡去,真的。」

    閆思弦抬頭,臉上寫滿了「你看我多真誠,我真不是故意的哇哇哇,吳隊你不會從此就被玩壞了吧……」

    吳端的大腦有片刻空白。

    兩個人頭對頭蹲在衛生間裡,一個渾身髒兮兮,一個雖然洗了一半卻也沒好到哪兒去,就這麼大眼瞪小眼。

    十秒後,吳端大腦重啟,閆思弦看他眨了眨眼,等待著暴風雨來臨。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受完。

    吳端卻只道:「反正還是我的問題,我剛才跟你說的意思不變。」

    閆思弦:隊友反省過頭了怎麼辦?從沒遇到這種情況,有沒有老司機帶帶我?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52
第二十七章 盜墓吹燈(27)
               
    吳端沉默幫他洗了第二遍頭,直到沖乾淨了頭髮,閆思弦一直忐忑地沒敢動彈,水溫很舒適,氤氳的熱氣讓他的思維慢了下來。

    吳端起身,正好看到閆思弦的整個後背,又拿過沐浴液,幫他把後背搓出泡沫來。

    看著頂了滿背泡沫的閆思弦,吳端滿意地點點頭,洗了手,準備退出衛生間。

    「剩下的你自己沒問題吧?」

    「嗯。」

    閆思弦洗完澡,只覺得頭重腳輕十分疲倦,一沾枕頭,眼皮就像塗了蜂蜜,怎麼都睜不開了。

    偏偏他的思緒又無法落定,一會兒模模糊糊夢到跟巨型耳鑽子搏鬥,一會兒又夢到吳端被陳水火佈置的機關害死了。

    直到吳端也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

    他看閆思弦已經睡著了,便將腳步放得很輕。

    終究不太放心,吳端從急救箱裡拿出酒精和紗布,想幫他處理一下傷口。

    傷口一沾上酒精,閆思弦瞬間皺起了眉,夢囈兩聲,醒了。

    他坐起來,把吳端嚇了一跳。

    「我要跟你談談。」閆思弦突然道。

    「先睡覺,睡醒了再說。」

    「不行,不說我睡不踏實。」

    吳端拿著紗布比劃兩下,開始往閆思弦肩膀上纏,「那你說吧。」

    「我一直站在你這邊的,你說過,一支隊的刑警,要有把後背交給同伴的覺悟,」閆思弦道:「我交給你了,你卻擔不起責任了?」

    「我不是……」吳端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我從沒這麼害怕過。」

    「怎麼說?」

    「以前無理論跟什麼樣的歹徒搏鬥,我都沒害怕過,對方再厲害,我心裡也有能打敗他的信念。

    可這次不一樣……那些蟲子啊什麼的……那些東西打不敗,你明白嗎?」

    「明白,我當時也快嚇尿了。」

    吳端繼續道:「第一次被耳鑽子圍攻,我就生出退意了。

    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只要能活著,一步也不能往前走了,馬上回去。

    可是耳鑽子被文佳大師的雄黃粉驅散了,我覺得或許有文佳在,不會有事,就改了主意,繼續往前走。

    等到在湖邊出事,文佳也跑了,我又想著不能往前走了,過了夜就回。

    可夜裡正好抓住往外逃的邵公等人,他們已經下過墓,由他們帶路,只要多加防範,應該沒問題吧,我就又改了主意。

    直到你出事,我才意識到,這一趟我簡直是……反覆無常當斷不斷,我根本就不配……」

    閆思弦見吳端越說話越重,便打斷他道:「在那種老林子裡,反覆無常猶豫不決才是常態,畢竟你的決定關乎大家生死,誰能預想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你不過就是審時度勢,做最符合當下情況的選擇。

    至於事先沒有預想到的,我看就一件事。」

    「什麼?」吳端問道。

    「即便你的決策在當下看來是可行的,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安全。決策是對的,也有可能因為一些不可控的原因出岔子,所有心理負擔都要你來承受,所以現在你情緒崩潰,我能理解。

    但我建議,你這觀念需要轉一轉。」

    閆思弦舉例道:「就好比從前法律對交通事故的判決,即便行人全責,但因為行人屬於弱勢一方,法官往往會行使自由裁量的權利,判處司機高額民事賠償。

    這顯然有失公允,所以後來規定就改了,如果行人全責,那麼司機一分錢都不用陪。

    你看,法律尚且在發展完善,你也一樣。」

    對閆思弦的勸說,吳端未置可否,他需要些時間來消化巨大的後怕,以及由著後怕牽扯出來的自責、自我懷疑。

    末了,閆思弦只問了一句:「你真沒覺得失望?」

    「從來沒有,我很慶幸當初來墨城,來一支隊。」閆思弦重新躺下,「睡了睡了。」

    吳端也躺下,不再說話。

    他聽見閆思弦臨睡前叨念了一句:「停職是不可能……這輩子都……跟省廳打招呼去……」

    吳端:「……」

    這一覺直睡了十幾個小時,醒來是半夜,吳端腹中空空,便躺床上拿手機點了外賣。

    真要感謝我國發達的訂餐業,即便是小鎮的凌晨,也可以訂到熱米線。

    吳端將送來的米線跟其它房間的刑警分過之後,拎著兩份回到自己房間,閆思弦也醒了,吳端一進門,就看見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如臨大敵。

    「做噩夢了?」吳端問道。

    看見吳端提著的一次性餐盒,閆思弦才放下心來。

    閆思弦:「還以為你夢遊了,大半夜人生地不熟的,我都準備讓笑笑調監控了。」

    吳端想到自己在閆思弦家假裝夢遊,覺得好笑,招呼道:「醒了正好,趕緊來趁熱吃。」

    兩人開始吸溜米線時,吳端又道:「梁濤的死,我又回想了一下,我覺得有個人不對勁兒。」

    「村主任?」閆思弦問道。

    「嗯,進山前,我就提出過梁濤不見得是盜墓賊害死的,當時就是純粹例行詢問,不想先入為主而已,可是村主任一口否定,而且當時還有點不愉快。」

    閆思弦補充道:「別忘了村主任給你畫的那張簡易地圖,他標記出來四處有水源的地方,咱們可一滴水都沒找到,夏洛克的專業意見:村主任是故意的。」

    「他為什麼這麼幹?」吳端一邊思考一邊道:「沒有水,我們就不敢進入深山,可能一兩天就得撤回來,那樣得話……就抓不到盜墓賊了……」

    閆思弦接過話頭道:「這就是村支書的目的,不過,他可不是為了包庇盜墓賊,他是想包庇殺死梁濤的凶手。

    萬一盜墓賊落網,一對質,我們很快就會發現,梁濤不是這伙盜墓賊殺的,可要是盜墓賊跑了,查無可查,任誰都會把梁濤的死算在他們頭上。」

    吳端放下白面餅,騰出一隻手去拿梁濤的屍檢報告,「我看圍繞村支書展開調查,可能見效比較快。」

    閆思弦將腦袋湊過來,想跟吳端一塊看屍檢報告,吳端看他伸得難受,乾脆將重要內容念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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