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29254


【小說書名】:罪無可赦,又名:殺無赦

【作者概要】:形骸,女,北京市 - 東城區,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懸疑 > 偵探推理

【內容簡介】:

  「我死去,並不是你們的勝利,頂多證明庸才對天才發動了可怕的戰爭……你們打著正義的旗號,剿滅異己,顛倒黑白……你們筆下的史書記錄我鯨吞一切,橫行霸道,壓制弱小。多年後,我的優點會變成缺點,唯有借我之手得到正義的人,將銘記我的功德。」——摘自本世紀最負盛名的天才語錄。

【其他作品】:《囚唐》、《草莽警探》、《神槐》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23: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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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0
恰憑欄

第一章 他不敢(1)

  吳端夢見有人要掐死他。醒來猶覺得喘不上氣。

  他伸手拽了一把衣領,自救一般,這才發現了癥結所在:

  秋衣穿反了。

  高出一截的後領正勒著他的前頸。

  他將領子扯開了些,在「坐起來嘗試正確的秋衣穿法」和「睡吧睡吧勒醒了再說」之間猶豫了半秒鐘,便向後一個選項搖了白旗。

  這導致後半夜他又做了好幾個夢,夢裡總是有人要害他,東躲西藏,累個半死。

  好在,後半夜並不太長。

  凌晨4點27,吳端被一陣「老司機帶帶我」的手機鈴聲吵醒。

  魔性的音樂讓他瞬間從床上彈起來,雖還閉著眼,卻精準無誤地摸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有案子。」電話裡,一個幹練的女聲響起。

  是法醫貂芳。

  吳端按了免提,把前後穿反的秋衣正過來,「貂兒,今兒誰值班?太不憐香惜玉了,大半夜的,有案子也該叫個男法醫,活該一個個都是單身狗。」

  「說得好像你有女朋友一樣。」

  「那不一樣,他們單身是因為糙,你哥我純粹是因為……我還小,不能早戀啊。」

  在吳端的厚顏無恥面前,貂芳終於敗下陣來,「我去現場,跟你家順路,用不用把你接上?」

  「不用,地址發來就行,現場見。」

  吳端衝進衛生間,胡亂洗了把臉,水冰得他渾身激靈,睡意迅速退去,整個人都精神了。

  他抬頭,鏡子裡是一張與年紀和職業不相符的娃娃臉,臉蛋上的肉比常人多一點,大眼睛,眼睛裡黑白分明,不似那些目光渾濁的中年人。

  三十歲的人了,看起來卻好像剛剛二十出頭。

  這樣的長相原本是很吃香的,可偏偏吳端是名刑警,常因為給人留下「太嫩,不靠譜」的印象而苦惱。

  此刻,他習慣性地皺起眉,繃緊了唇角的肌肉,想讓自己顯得老成一些。

  ……

  領秀金城小區,4棟2單元。

  這注定了是不能安生的一晚。

  救護車、警車的車燈閃爍,男人的嚎哭聲……被驚擾的鄰居們披上衣服,穿著厚重的棉拖鞋,在樓道里交頭接耳。

  轄區派出所民警已經在三樓的苦主家門口扯了警戒帶,卻攔不住鄰居們想要一探究竟的目光。

  進門前,吳端首先檢查了門鎖,門鎖完好,沒有撬壓、破壞的痕跡。

  民警向吳端介紹道:「報案的就是這家男主人,大車司機,半夜出車回來,發現妻女死在家中……」

  吳端進屋時,貂芳已經到了,正拿著液體口香糖往嘴裡噴,又把亂糟糟的短髮塞進藍色防護帽裡。

  屋裡所有房間的燈都亮著,燈光慘白而廉價,顯得客廳沙發上抹眼淚的男人越發可憐。

  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雙手抱頭,泣不成聲。他穿著牛仔褲、舊夾克,發福,尤其胖在腰腹部,符合他需要久坐的職業特徵。

  右手邊兩間臥室的門開著,主臥是夫妻倆的,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次臥——從粉嫩的色調來看,應該是女兒的房間,能看出這是一個溫馨的三口之家。

  此刻,次臥的地上和床上各躺著一個人,地上是個年長女性,床上則是個十幾歲的姑娘。顯然,她們就是這家裡的妻女。

  吳端和貂芳走進次臥,次臥陳設簡單,一床,一衣櫃,一書桌。

  床尾方向的書桌上攤著一本高一數學習題冊。在翻開的那一頁上,孩子的筆跡工工整整,習題冊上放著一隻漂亮的發卡,旁邊還有個小鏡子。孩子的書包隨意地放在寫字檯旁邊的地上。

  屋內有股異味。

  異味是從床邊的一隻粉色塑料盆裡散發出來的,對於見多了胃內容物的貂芳來說,她一下就看出了盆裡所盛的是何物。

  「死者有嘔吐現象,而且將嘔吐物接在了塑料盆裡。」貂芳熟練地將嘔吐物取樣,準備帶回去做檢驗。

  攪動之下,酸臭味更濃了,兩人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首先觀察床上的年輕死者。

  女孩蓋著被子。

  一掀開被子,兩人都愣住了。

  女孩上身穿一件橘黃色小毛衣,燈籠袖,毛衣前襟處繡著一隻長頸鹿,十分俏皮可愛。下身是一條黑色蓬蓬短紗裙。

  此刻,她的紗裙被撩起,紗裙下的打底褲、內褲被退到了腳腕處。

  兩人對視一眼,吳端別過臉去,貂芳則開始檢查死者下身。她打開手機錄音功能,一邊檢查,一邊描述年輕女孩的屍體狀況。

  「床上濕了一片,死者這是……小便失禁……」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貂芳繼續道:「沒有性侵跡象——應該說,沒有普遍意義上的性侵痕跡。」

  檢查完床上的屍體,兩人又蹲下身,著手檢查地上的屍體。

  「中年女性,呈側臥姿勢,後背靠床,身體後仰呈弓形……死者衣著完整,穿打底褲、內褲、長袖加絨睡衣……也有小便失禁的情況,沒有性侵痕跡……

  死者右臂向床尾寫字檯的方向前伸——看起來,她要去夠掉在地上的手機……」

  吳端撿起距離死者大約半米的手機。

  一部粉紅色的國產女士手機,屏幕上方摔出了一道Y字形的裂痕。

  吳端按了手機上的電源鍵,屏幕亮起。

  向上一劃,沒有開機密碼,屏幕直接解鎖。

  解鎖後首先進入的是撥號界面,已經撥了「12」兩位數字。

  貂芳繼續檢查屍體。

  「沒有束縛傷,不過死者挨著地面的左臉頰和左手有擦蹭傷,是死前掙扎嗎?」貂芳思忖片刻,搖搖頭,「不像,單純的擦蹭,沒有抵抗和威逼傷,那這應該是……抽搐!死者生前曾有過抽搐現象!」

  「嘔吐、抽搐、小便失禁,中毒?」吳端問道。

  貂芳點頭,深以為然。

  問題是,為什麼女孩的褲子被脫了下來?

  貂芳繼續道:「屍斑融合成大片,屍僵全身出現,考慮到現在是冬季,這種老房子供暖普遍不好,溫度較低,死亡後的屍體變化會減慢,推斷死亡時間在8到11小時。

  現在是凌晨5點,8到11小時……也就是說,死亡時間是昨晚18點到21點……恰好涵蓋了晚飯時間。」

  吳端起身,「我去廚房收集晚餐樣本。」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0
第二章 他不敢(2)

  廚房裡的飯菜餘香預示著女主人的手藝相當不錯。

  家裡沒有冰箱,所以剩菜都放在靠近窗戶的地方——那兒溫度比較低,能起到冷藏效果。

  窗檯上有兩盤素菜,土豆絲和白菜燉豆腐,還有一隻高壓鍋內膽,蓋著塑料袋。

  掀起塑料袋,只見其內的紅燒肉已經放涼了,上面浮著一層白色的油花。看來這家人晚上吃了頓「硬菜」。

  電飯鍋裡還有剩餘的米飯。

  吳端將米飯和菜全部取樣,裝進證物袋。

  水槽裡泡了一隻碗,兩雙筷子,還有一隻碗放在水槽邊的鍋台上。

  吳端拿起鍋台上的碗,聞了聞,有股淡淡的洗潔精味。

  吳端回到次臥時,貂芳已經在民警的幫助下,將屍體裝進了屍袋。貂芳問道:「有發現嗎?」

  「沒什麼特別的,這些食物樣本你帶回去做毒理檢驗吧。「

  「成,交給我……對了,你自己在現場行嗎?真不用把八月叫來幫忙?」

  「不用,讓他在家陪媳婦吧。」

  天太冷,幫貂芳把屍體裝上車,吳端裹緊衣服小跑進了樓道,他決定跟男主人聊聊。

  死者家,客廳。

  吳端在男主人身邊坐下。

  能看出來,男人竭盡全力想要幫上點忙,他大口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些,卻無濟於事,每吸一口氣,都是一次抽噎。

  縱然如此,男人還是極力從喉嚨裡擠出聲音問道:「她們……怎麼死的……」

  單單說出死這個字,就是極大的痛苦,一個字被他說得顫了三顫。他多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啊!

  「具體的死因還在調查中。」在案情沒有眉目之前,吳端的說辭十分保守,他轉移話題道:「先說說你吧,你們夫妻感情怎麼樣?」

  「什麼意思?」

  「例行詢問,你也希望我們仔細調查,不放過任何關係人吧?」

  男人恨恨地盯著吳端,「我們感情好得很!隨便你怎麼問!」

  「哦?」

  男人伸出大手抹了一把鼻涕,吳端看不下去,從口袋裡掏出餐巾紙遞給他。

  男人接過紙,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她下午還給我發微信,說家裡燒肉了,讓我夜裡出車回來別忘了吃點。」

  男人隔著證物袋按了幾下碎屏手機,打開上面的微信,「這是她的手機,你看吧。」

  果然有兩人的聊天記錄。

  不僅昨天的,往上翻了幾十頁,夫妻倆幾乎每天都會通過微信聊上幾句。

  男人去外地出車,總會帶回來點小零食,給妻女打打牙祭。

  家裡給晚歸的男人留了吃的,妻子也總是叮囑一句。颳風下雨妻子會發消息提醒丈夫路況不好,讓他小心開車……大多是些柴米油鹽的閒聊。

  十天前,2月14號情人節,兩人還「密謀」把女兒送到舅舅那兒住一天,好讓他倆看場電影吃頓西餐,過一次二人世界。

  他們的感情看起來很好,比大部分已婚十幾年的夫妻都要好。

  「為了掙錢養家,得經常開夜車吧?」

  「半夜回來是家常便飯,她們已經習慣了。」

  「你妻子呢?她做什麼工作?」

  「她以前在超市當收銀,後來孩子上高中,學校遠,吃飯成了問題,我老婆就辭職在家,給孩子做飯。」

  「今天晚上這頓飯,食材是你買的,還是她買的?」

  「她買的,」見吳端不接話,男人繼續解釋道:「她以前在超市工作,買特價菜方便,現在雖然不在那兒幹了,但是人緣好,有什麼特價東西,以前的同事還是會給她通個風,她就跑去買,所以買菜做飯的事我從來不管,她做什麼,我吃什麼。」

  吳端信了。

  「你們家跟人有過節嗎?」

  男人一下子警覺起來,伸著脖子問道:「她們是不是被人害的?」

  吳端耐心解釋道:「要等屍檢以後才能確定,有了結果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在此之前……等下民警會帶你去賓館,你先放心住下,因為我們要保持現場原狀,這兒暫時不能住人。」

  見男人情緒平復了些,吳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們有仇家嗎?」」

  男人搖頭,「沒有,我們一家老老實實,沒跟人結過仇。」

  「你沒有,你妻子呢?」

  「不可能!她最老實了,」男人聲音劇烈顫抖著,滿是哭腔,「她總教育孩子,吃虧是福,她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跟人結仇?!」

  「好吧,」吳端拍拍男人的肩,「你該好好睡一覺,等你狀態好點我們再聊聊。」

  吳端離開時男人還在哭。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也沒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對警察來說,最有效的安慰是將凶手繩之以法。

  ……

  清晨8點57分,吳端將車開進市公安局地下停車場。

  9點上班,此時,停車場裡已經一「坑」難求。好在,吳端有自己的車位。

  然而,當他將車開到自己的「坑」跟前,那裡竟盤踞著一輛高頭大馬的越野車。

  吳端見過這輛車,在一本汽車雜誌的封面上,限量的,死貴死貴。

  越野車一身王霸之氣,坦然接受吳端不滿的目光,巋然不動。

  吳端只好在停車場兜了小半圈,終於找到一個空位,停了進去。

  將幾樣物證送痕檢化驗室,回到辦公室,看到李八月正在電腦前寫案宗。

  「弟妹快生了吧?你什麼時候休假?」吳端問道。

  李八月先糾正道:「喊嫂子。」然後才答道:「整理好這些案宗吧。」

  「回去替我跟弟妹問好。」

  「喊嫂子!」

  「對了,名字想好了嗎?不會叫李三月吧?一聽就是個敦實小子,可惜分不清是你兒子還是你大哥。」

  李八月表示不想說話……

  兩人警校時同班,畢業一起進基層派出所,又一起考進市局刑偵支隊,可以說是基友中的戰鬥機,無話不談。

  此刻,李八月卻有了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吳端看出來了,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李八月終於道:「我給上面遞了調動申請。」

  「調動?」

  「嗯,咱們刑偵支隊要負責墨城所有惡性案件,工作量太大了,忙起來十天半個月不著家,我馬上要當爸爸了……想轉個文職。」

  「你做得對,據說當個好爸爸可比當個好警察難多了,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喝滿月酒。」

  「當然了!一定!」得到理解,李八月鬆了口氣,「對了,我聽說,上面派了個海歸博士給你當副手。」

  「海歸博士?」

  「嗯,是犯罪學還是心理學的專家來著,在國外參與過不少大案偵破……」

  「得了吧,一個學生,跟導師學過幾個案例,就敢往外說自己參與過破案……」

  敲門聲響起,吳端打住話頭。

  門口站著一個年輕人,看身量,和吳端差不多高。

  牛仔褲,黑色毛衣,領口和袖口露出襯衫,毛衣的質地看起來柔軟舒適。整個人休閒隨意。

  他留著平頭,據說平頭是檢驗帥哥的重要標準,這個年輕人就屬於能輕鬆通過檢驗的類型。

  吳端首先注意到的卻不是他的帥,而是覺得眼熟。

  「原來吳警官喜歡在背後說人壞話。」

  對方一開口,吳端便想起了他的名字。

  「閆思弦?是你?怎麼是你?!」

  「是我,倒是你啊吳警官,原來你叫吳端。」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0
第三章 他不敢(3)

  「吳端……你父母起名的時候不會也是隨便翻了一本唐詩三百首,正好翻到那句』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吧?」

  還真是。

  吳端……閆思弦……

  吳端這才發現,對方的名字竟跟自己的出自同一句詩,這世界也太小了點吧。

  七年前初遇閆思弦時,對方還是個高中生,而吳端因為一次臥底任務,使用了化名。陰差陽錯之下,匆匆一面之緣,對兩人的名字,他還真沒細想過。

  吳端以為再不會與這位紈袴少爺有交集,他做他的小警察,小塵埃,而閆思弦——不出意外得話,繼承發揚家業,沒事上財經頻道分析一下經濟趨勢……呃,當然了,豪門多事,也有可能上法制頻道和社會頻道,總之,閆思弦就像一顆耀眼的鑽石,跟自己截然不同。

  閆思弦大大方方地伸手跟李八月握了一下,「閆思弦,專業心理側寫。」

  簡短的自我介紹,帶著那麼點不願被人靠近的意味。

  李八月尚未答話,門口倒先響起了貂芳的聲音。

  「屍檢報告出來了,毒鼠強中毒,毒物抑制呼吸中樞致使呼吸衰竭,我在兩名死者的胃內容物,還有那鍋紅燒肉裡發現了毒鼠強成分,其他食物沒有……這位是?」

  連夜屍檢,貂芳一臉疲倦,自來卷的短髮蓬亂。

  她個子高挑,說起話來乾脆利落,小麥色的皮膚,渾身透著自信,穿衣打扮又偏幹練風格,像個假小子。

  吳端給兩人介紹道:「閆思弦,新來的,貂芳,咱們局最好的法醫。」

  閆思弦顯然對「新來的」這種糊弄式的介紹不滿意,卻也沒表現出來,因為貂芳將屍檢報告往吳端桌上一拍,沖閆思弦拋了個眉眼,道:「我任務完成了,等你們好消息,小帥哥加油,姐姐看好你哦。」

  閆思弦微笑衝她一揚下巴,算是回應。

  弄得吳端有點不好意思,解釋道:「貂芳就這樣兒,性別女,愛好帥哥,大大咧咧的。不過她工作起來特別較真,比她資歷老的法醫都不如她精通業務。」

  「挺好。」閆思弦笑道。

  吳端開始分配任務:「接下來的調查主要有三個方向,第一,查毒源,弄清紅燒肉裡的毒鼠強是哪兒來的;第二,查死者一家的人際關係,我需要再跟死者的丈夫聊聊;第三,女孩的褲子被人脫了,下半身赤裸,疑似性侵,卻沒有實質的性侵跡象,查過往異狀性侵的案例,這種凶手不多,但凡不在牢裡的,統統過一遍篩子。」

  李八月在電腦上敲了一陣子,指著電腦屏幕道:「從民政這塊的信息來看,死者一家的人際關係十分簡單。

  兩口子都是農村出身,男人——也就是死者家屬,名叫汪成陽,老家在西北地區,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哥哥們在別的城市落腳,姐姐則帶著父母在老家縣城生活,男人在墨城沒什麼親戚。

  至於女人,名叫習歡歡,父母已經去世,有個弟弟,叫習樂樂,住在墨城郊區農村的老房子,35歲了,未婚……」

  「郊區農村,」吳端眯了下眼睛,彷彿盯住了獵物:「聽起來是能購買到毒鼠強的地方,有必要深入瞭解一下這對姐弟的關係。」

  李八月繼續道:「還有,習樂樂有前科。」

  「哦?」

  「被拘留罰款過,還不止一次……我查查案件記錄……」又是一番敲擊鍵盤,李八月繼續道:「這傢伙小偷小摸不斷啊……偷自行車,還有電動車,還偷過村民的羊……呦,這傢伙不簡單啊……」

  「還有什麼?」吳端乾脆自己湊到電腦顯示器前。

  李八月指著顯示器上的幾行字道:「他還因為見義勇為受過獎勵呢。

  你看,前年夏天,7月19號,他在朋友家喝酒喝到後半夜,回家路上見一個喝醉的妹子下了羊頭湖湖堤,妹子高度醉酒,神志不清,一個勁兒往湖裡走,他把人救上來,還報了警。」

  「有意思了,」吳端道:「能查到他的聯繫方式嗎?」

  李八月道:「不用查了,剛才留守現場的民警打電話來報告情況,習樂樂聽說姐姐家出事兒,已經趕到,現在跟他的姐夫汪成陽一塊,被安置在賓館。」

  吳端一邊穿外套一邊道:「我去跟他聊聊。」

  「我和你一塊兒。」閆思弦緊跟他出了門。

  ……

  吳端開車,閆思弦坐在副駕駛位上,吳端道:「我跟你說說這個案子吧。」

  「好。」

  吳端本沒指望閆思弦能給出什麼結論,誰知,閆思弦一邊看現場照片,一邊聽他說,十分認真的樣子,末了竟然道:「可以排除性侵了。」

  「什麼?」吳端沒想到他會這麼篤定。

  閆思弦繼續道:「重點考慮投毒這個方向吧。」

  「等等,我沒太明白……」

  「昨天下午,母女倆像往常一樣一起吃了晚飯。

  吃完飯,女主人在廚房洗碗。而孩子——我推斷孩子要出門,書桌上有發卡和小鏡子,說明她在打扮自己,而且她的衣服是精心搭配的,一點兒都不居家。

  可是,還沒出門,孩子就覺得不舒服,並向媽媽求助。

  碗洗到一半,聽到孩子喊難受,女主人去次臥查看孩子的情況。

  一開始,症狀並不嚴重,應該只是噁心、頭暈、嘔吐,所以女主人並不太慌,洗到一半的碗放得井井有條就是證明。

  為了不弄髒地板,她拿塑料盆接住了孩子的嘔吐物,當時,她們應該以為這只是食物中毒。

  可是,孩子的情況迅速惡化,開始抽搐,甚至喪失了意識,女主人自己應該也出現了嘔吐症狀,她意識到問題嚴重,想要打電話求助。

  碎屏手機就是證據,你解鎖手機的時候,不是注意到了撥號界面上的「12」兩個數字嗎?

  她要打120!

  可那時她自己也開始毒發,抽搐使手機掉在地上,女主人倒地,最終電話沒撥出去。

  女兒先一步毒發,我能想到的解釋:吃飯時媽媽捨不得吃好的,讓女兒多吃肉,導致女兒攝入了更多毒鼠強。

  從女主人死亡時的姿勢來看,直到失去意識,她一直想去撿掉在床尾的手機,想將女兒和自己送醫。

  自始至終,她們都在解決問題,都在想辦法自救,既沒有獲得幫助,也沒有受到干涉,她們毒發時屋子裡沒有第三人在場。」

  閆思弦的語速很快,能看出,推理這件事本身令他異常興奮。

  吳端沉默了一會兒,用以理解他一長串的情景建設。

  老實說,他的推理只有一個破綻。

  「可是女孩兒的褲子……」吳端道。

  「你難道沒發現?她媽媽有潔癖。」

  「啊?!」

  「主臥室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老房子了,地板磚卻還是亮得反光……用塑料盆接嘔吐物,地上一點都沒弄髒……這家女主人……對不起,我剛剛用詞不準確,未必是潔癖,但至少特別愛乾淨。

  這樣一個女人,看到孩子小便失禁,下意識的反應,是幫孩子把弄髒的褲子脫下來……這是潛意識帶來的肌肉反應,根本不必思考……可是脫了一半,她又意識到那不是關鍵,關鍵是趕緊打120把女兒送醫。

  所以褲子只脫了一半,同樣是出於愛乾淨,她見不得女兒這樣,所以順手把被子給她蓋上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1
第四章 他不敢(4)

  如果要用一個詞形容習樂樂,吳端覺得是「浪子」。

  看到他既滄桑又朝氣蓬勃的臉,吳端便會想到古龍筆下那些仗劍天涯居無定所的浪子。

  他既偷竊,又救人,把酒言歡,放浪形骸。

  他身上彷彿有一股自由的味道。

  還有酒味。

  吳端見到他時,他的臉紅撲撲的。

  他低下頭,和姐夫一起抹著眼淚,「昨天下午人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

  「你昨天下午見過她們?」吳端道。

  「半下午,大概三四點鐘吧,我來看過她們。」習樂樂道。

  「你來的時候有什麼異常嗎?」

  「沒啊,所以我才不敢相信,好好的兩個人,怎麼就……警官,我姐她……究竟怎麼回事兒?」

  閆思弦注意到,習樂樂的姐夫汪成陽,這個家裡的男主人,坐在床沿,雙肘撐著膝蓋。這姿勢暴露了他強撐著的狀態。

  菸灰缸裡的煙蒂已堆成了小山,可見一進賓館,他就沒停過抽菸。

  「法醫化驗結果出來了,毒鼠強,藥就下在那鍋紅燒肉裡。」吳端對汪成陽道,「你家裡有毒鼠強嗎?」

  「紅燒肉……」習樂樂喃喃道。

  「沒有!從來沒有!」汪成陽道。

  「你確定?有沒有可能是你愛人……」

  「不可能!她不會去買那種藥!我們家別說老鼠,就是蟑螂都從沒鬧過,我老婆……你不知道她有多勤快,家裡被她收拾得多乾淨……不可能有毒鼠強!」汪成陽的情緒終於爆發,「她們是被人毒死的!不是意外!」他又轉向吳端,惡狠狠道:「別想糊弄我!」

  雖是在說狠話,眼裡卻滿是恐懼和無奈。他怕警方真的以意外草草結案,他怕他的摯愛死得不明不白。

  人已不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她們討個公道。

  汪成陽揮舞手臂,似乎想將假想的凶手砸個稀巴爛。

  習樂樂起身攔住他,「姐夫,姐夫,你先坐,咱們……先聽聽警察怎麼說吧。」

  汪成陽凶狠地坐下,老舊的沙發嘎吱一聲,弱弱地抗議。

  吳端在兩人對面坐下,閆思弦起身,往門口走。

  「你幹嘛去?」吳端道。

  「很快就回來。」

  答非所問。

  好在,一分鐘後他就回來了,手裡拿了四瓶礦泉水——是從賓館前台買的。

  他將水分給三人,自己卻不喝。

  汪成陽抽了一晚的煙,早就口乾舌燥,只是悲痛令他的感覺弱化,此刻看到水,方覺得渴,接過來,擰開,一飲而盡,喘著粗氣道謝。

  閆思弦把自己那瓶也遞給他,示意吳端可以開始詢問了。

  吳端問道:「你們兩家關係怎麼樣?」

  兩個男人顯然沒想到吳端會問這個,都愣了一下,習樂樂道:「挺好的……」

  說完,他似乎有點心虛,又看著汪成陽道:「是吧?姐夫。」

  「嗯。」汪成陽點點頭,「我以前跑長途,動不動好幾天不著家,家裡有什麼活兒,都靠他幫忙……你……哎!你姐總盼著你找份正經工作,早點成家。」

  得到肯定,習樂樂才繼續道:「我姐對我很好的,我沒錢吃飯,都是她救濟我,姐夫也沒因為錢給過我姐臉色……

  我這個年紀了還沒成家,就一直把茜茜當自己的孩子,每年暑假我姐都會帶著茜茜回老家,去我那兒住幾天,我最高興他們去了……」

  茜茜,死去的高中女生,全名汪茜。

  說起以前的時光,兩個男人漸漸打開了話匣子,習樂樂嘴角微微上揚。可見從前的一家人真的其樂融融。

  汪成陽最後總結道:「我們關係不錯。」

  「你有盜竊前科,」吳端對習樂樂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舊事重提,只是……他的前科……」吳端轉向汪成陽,「你們知道嗎?」

  習樂樂面露窘色。

  汪成陽倒是坦然:「知道,偷羊那次,去幫他賠過錢。」

  「那次以後我就再沒偷過,真的!」習樂樂道:「老家地雖然種得不怎麼樣,但也夠我吃了。」

  「怎麼會想到去偷羊?」

  習樂樂撓撓頭,「以為能賣錢,誰知道……那東西不好賣。」

  「你怎麼不出來打工?」閆思弦開口問了第一個問題,「現在青壯年不是都脫離農村,來城市打工了嗎?」

  習樂樂窘迫的神色緩和了些,「散漫慣了,受不了管束,而且,我真挺喜歡種地……農村政策其實挺好,前幾年村裡搞西瓜種植,我跟著一塊干,掙了點錢,我還買了輛二手小車呢,這幾年不行了……哎,全縣都種西瓜,最後賣不掉,下了幾場雨,爛地裡了,之前掙的錢賠進去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這兩年又重新種莊稼,才慢慢把錢還上。」

  說起種地,習樂樂滔滔不絕,似乎有一籮筐的話要傾訴。

  「說說跟你喝酒的朋友吧,昨天從你姐家出來,你就直接去了那個朋友家嗎?」閆思弦又道。

  「是啊……我朋友叫習敬國,一個村的……我們村村的都姓習……他是我發小,從小玩到大,他出來打工,在城外的造紙廠,離得不遠,我們隔三差五聚一次,我昨天就是在他宿舍喝的酒。」

  「就你們倆?」

  「總共四個人,還有兩個他的工友。你們可以去查。」

  閆思弦笑笑,「這麼說來,習敬國跟你年紀相仿?」

  「嗯,我倆同年。」

  「他也沒成家?」

  「他……成家也跟沒成差不多。」

  「怎麼說?」

  「初中沒上完就出去打工了,領回家一個姑娘,沒領證,只辦了酒席,生了個女孩,可是農村窮,姑娘受不了,跑了,小孩扔給他。

  現在小孩十幾歲了,在縣城上高中,他出來打工,就是給孩子掙學費的。就這麼個情況。」

  閆思弦看了一眼吳端,意思是「我問完了,你繼續吧」。

  吳端便問習樂樂道:「你姐有什麼仇人嗎?」

  「仇人……」

  「但凡是跟你姐有過節的,麻煩你仔細想想……」

  「這……」習樂樂看了一眼姐夫。

  汪成陽覺察到他的猶豫,瞪著眼道:「你倒說啊!」

  「我說了,姐夫你別生氣,」習樂樂道:「這事兒我姐不讓跟你說,怕你誤會。」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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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不敢(5)

  吳端和閆思弦同時感覺到對方豎起了耳朵。

  有料!

  汪成陽不耐煩道:「我誤會什麼?說!」

  習樂樂道:「我姐被人騷擾過。」

  習樂樂的聲音比蚊子叫還小,說完這句他就去看姐夫的臉色。

  沒想到,姐夫只是有些詫異,很快就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看起來,汪成陽此刻只想給妻女報仇,其餘的都可以不在意。

  習樂樂繼續道:「有個又老又醜的男的,好像是超市裡打掃衛生的,老是騷擾我姐,一開始是當著她的面講點黃色笑話什麼的,我姐只當沒聽見,不理他。

  後來有一次下班,我姐負責的收銀通道因為錢數對不上,被留下對賬,就落單了,沒成想,那男的跟著她進女更衣室,我姐大聲喊,超市裡值晚班的保安趕到,救了我姐。

  那天晚上姐夫你出車不在,我姐給我打的電話。

  我趕過去,把那男的揍了一頓,我讓他滾,以後別再讓我姐看見他,看見他一次,我就揍他一次。

  第二天他真沒去超市,我連著接送我姐上下班了幾天,直到你回來,我姐怕你誤會,不想讓你知道這事兒,就不讓我去接送了。

  昨天聽我姐說,那男的有一次喝醉,去超市鬧,大概情況就是年紀大了,出去找不到工作,他想回來。

  但我姐人緣好,大家都向著她,保安直接把那男的趕走了。

  他說過要殺了我姐,反正他日子不好過,早晚窮死,趁早拉個墊背的。」

  從習樂樂開始講述,汪成陽就低著頭,雙手抓著自己的頭髮。

  此刻,他的頭都快埋到褲襠裡了,頭髮也被自己薅掉了一綹。

  「我怎麼不知道……」汪成陽喃喃道:「我可以保護她……」

  習樂樂趕緊道:「我姐不想讓你擔心,你這個工作,開車,分心了有危險啊。」

  「她以為我會不相信她?」汪成陽苦笑。

  沒人能回答他。

  吳端對習樂樂道:「騷擾你姐的男人叫什麼?你知道嗎?」

  「不清楚,你們可以去超市問啊,我姐那些老同事肯定知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吳端又問道。

  「哎呦,說不上,得有幾年了。」

  「幾年了……」吳端道:「看來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姐被他騷擾,的確是幾年前的事兒,」習樂樂道:「可那男的喝醉了去超市鬧,是在我姐辭職以後,也就最近吧,她也是聽以前的同事說的。

  其實我都忘了這茬事兒了,昨天我姐又提起來,我才知道那男的後來去鬧過……要是早知道,我還得去揍他。」

  「你姐為什麼提起這件事?」

  「這……我想想……怎麼提起超市來著?哦!菜價!她說菜價又漲了,冬菜比肉都貴,錢不夠花,只能隔三差五去超市買特價菜……提到超市了嘛,最後不知怎麼就說起那個人了。

  不瞞你說,警官,你剛剛那麼一問,我心裡有種感覺——只是感覺啊,我姐不會平白無故提那件事兒,她不是個記仇的人,她會不會是……最近又碰見那男的了?被他威脅了?」

  吳端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一邊對兩個男人道:「我們會調查所有嫌疑人,一個不漏。」

  汪成陽訥訥地沒說話,看樣子還沉浸在「她怎麼不告訴我」「她竟然沒告訴我」的打擊中。

  「昨天你姐留你吃晚飯,她怎麼挽留你的?」吳端繼續問道。

  「她說要燒肉,讓我吃完再走……」

  「她跟你提過要做紅燒肉?」

  「是啊,可惜我晚上約了朋友喝酒,我姐就張羅著提前做飯,讓我先吃點再去,我那會兒還猶豫了一下——我姐燒肉真挺好吃的,不過……後來覺得太麻煩,讓她和孩子圍著我轉……有點說不過去,我最後還是走了。」

  閆思弦觀察著習樂樂的表情,想從他臉上看到一些「大難不死,逃過一劫」的神色。

  完全沒有,他沉浸在姐姐一家的悲劇中,而忽略了自己差點因為留下吃飯而一起中毒死亡的可能。

  吳端翻了翻筆記本,檢查有沒有遺漏的問題。

  「你跟你的外甥女茜茜關係怎麼樣?」

  「茜茜學習好,我嘛,大老粗,沒文化,也趕不上流行……小時候她回老家玩,我天天帶著她摸魚偷菜,跟我挺親的,現在……長大了,不大能說上話了。」

  吳端對閆思弦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我問得差不多了,你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你曾經見義勇為救過人吧?」閆思弦問道。

  這次,習樂樂臉上的表情比提起偷羊的事兒更窘,是那種有點驕傲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窘。

  「我不能眼看著人自己往河裡走啊,怎麼說也是條命……後來人救上來,我們一男一女,不方便,我也沒地方安置她,只能報警,沒想到一報警,警察就說我見義勇為。」

  閆思弦讚許地點點頭,話風一轉道:「你在農村生活,用過毒鼠強吧?」

  習樂樂一愣,「用過的,可我絕沒有……」

  「別緊張,就是例行詢問,你在哪兒買的毒鼠強?」

  「這……」習樂樂語塞片刻道:「我知道賣這東西犯法,可它好用啊,鬧老鼠的時候誰家不用點……買的時候我答應過,不亂說,現在把人家供出來,不太好吧……」

  習樂樂仗義,他姐夫可不買賬。

  汪成陽一把拎住了習樂樂的領子,「你說不說?!」

  習樂樂沒脾氣了,「行行行,我說,姐夫你先鬆開。」

  「哎!」他嘆了口氣,「在一家農機店……我們村總共三家農機店,賣種子化肥農藥什麼的,三家全在國道邊上,一排挨著,我在中間那家買的,老闆也姓習,算起來還是我們本家的遠房老叔。

  警官……求你們了,我都好久沒買過那玩意了,你們就別去查他了,以後還要在一個村子住,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

  「我們儘量,」閆思弦模棱兩可地應了一句,「最後一件事,麻煩你把跟你喝酒的朋友——習敬國的住址和聯繫方式寫一下,我們可能要跟他瞭解情況。」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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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不敢(6)

  出了死者家,吳端道:「還行,沒白跑,有點兒線索。」

  「你是說那個超市保潔?騷擾過死者的?」

  「是啊,下一個就去查他,先去死者工作過的超市問問吧。」見閆思弦沒應聲,吳端道:「你有什麼想法?」

  閆思弦思索了幾秒鐘,「要不咱們兵分兩路吧,效率還能高一點,我想去會會習樂樂那位一起喝酒的朋友,習敬國。」

  吳端一挑眉,「你好像對習樂樂很感興趣。」

  「我不否認,他也算是個奇人了,」閆思弦毫不避讓,「而且,鑑於你在背後說我那些壞話,我認為有必要證明一下實力,免得以後被你穿小鞋。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這就是挑釁。」

  看來這位對吳端和李八月的議論還耿耿於懷,吳端也不打擊他的積極性,只道:「行,那咱們就兵分兩路。」

  閆思弦指指前面的路口,「把我放那兒就行,我自己打車過去。」

  「兩名警務人員一起取得的證言,才有法律效力。」吳端道。

  「那就把你那位搭檔派給我吧,他叫李八月是吧?他不是想朝九晚五回家照顧懷孕的老婆嗎?我保證,下班之前絕對完成任務,放他回家。」

  說著,閆思弦已經拿起吳端放在儀表盤前用於導航的手機,「解鎖,我記一下他電話。」

  吳端伸出一根指頭給他解了指紋鎖,「他人不錯,咱們支隊的事兒,還有以前的案子,你都可以問他。」

  「嗯。」閆思弦先記下李八月的手機號碼,又用吳端的手機給自己撥了一通,「這是我的號碼,有什麼事兒隨時聯繫。」

  他幹完這些,剛好到了路口,下車。

  「喂,祝你好運。」

  閆思弦笑著朝車裡的吳端揮揮手,陽光自他指縫穿過,吳端彷彿又看到了七年前那個乾淨清朗的少年。

  閆思弦一走,吳端便趕去了死者工作的超市,他停好車,在附近一個小攤上買了個煎餅果子,一邊啃一邊往超市裡走。

  正直午飯時間,周圍行人懶懶散散的,兩名穿著職業套裝的女人在外面沿街小店吃完飯,一邊往超市走,一邊談論著人員變動,聽談話是超市負責人事工作的員工。

  吳端就跟在兩人身後,正想快走兩步追上去,打聽些情況,卻冷不丁被背後突然衝出來的人撞了個趔趄。

  那是個頭髮花白的男人,比吳端矮了一頭多,冒冒失失。

  撞完吳端,他又沖向了兩個女人,被人踩了尾巴一般,頗有要蕩平一切障礙的架勢。

  「小……」

  「心」字尚未出口,男人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塊板磚,瞄準一個女人的後腦勺就拍了下去。

  「我擦!」

  一切發生得太快,縱然吳端身手敏捷地向前一撲,也只是扳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這一扳,便能感覺道,男人使了吃奶的勁兒……

  噗……

  硬物砸在人腦袋上的聲音,悶悶的。

  女人後腦當即竄出一股血,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都沒能回頭看一眼是誰給自己開了瓢,身子一歪,就要倒地。

  她同行的夥伴已經嚇懵了,張著嘴,愣是沒叫出來。

  這得有多大的仇?!

  吳端確信,要不是自己拽了一下,憑那男人的一股兒寸勁兒,女人後腦準得被拍得凹陷下一塊。

  吳端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搖搖欲墜的女人——她的頭已經受了傷,絕不能再造成二次跌墜傷害。

  吳端一時抽不開身,拿板磚拍人的男人已經撒丫子開跑了。

  將傷者又快又穩地放在地上,吳端指著跟她同行的夥伴大喊道:「打120!就是你!快啊!」

  說完,他也竄了出去。

  從背影來看,凶手雖然個子矮,卻很敦實,兩條短腿倒騰的頻率極快,腳下生風,一頭亂發迎風招展,30塊的牛仔褲不知多久沒換洗過了,髒得發硬,跑起來竟隱隱有哐啷哐啷的聲音,和地攤經典款咖啡色棉衣十分搭配。

  縱然他跑得快,無奈年紀大了,只能當個爆髮型短跑選手,前一百米還行,過了百米的閾值,速度大減,氣喘如牛,眼看就要被吳端追上了。

  「站住!警察!」

  兩人間的距離由20米縮短到2米,吳端大喝一聲,提醒對方已逃不掉,趕緊束手就擒。

  矮個大叔邊跑邊回頭看,急得冒泡,吳端伸手,已經能夠到他的棉衣了。

  他嚇得順勢脫了棉衣,只穿著秋衣和一件毛背心,單薄得很。

  眼看兩人就要跑上車水馬龍的大路,為了安全著想,吳端決定結束這場追逐。

  他飛躍而起,一下撲倒了矮個男人。

  兩人被慣性帶著,至少向前竄了五米,滾成一團。

  吳端沒留意落地姿勢,下巴在馬路牙子上磕了一下,蹭破了皮,疼得「哎呦」一聲。

  矮個男人的落地姿勢卻比他有優勢,腳正對著吳端的臉。

  天助我也!他不由分說一腳踹了出去,直指吳端的鼻樑。

  這一腳要是踹紮實了,吳端就可以敲鑼打鼓慶祝加入大餅臉聯盟了。

  「奶奶的!」

  吳端就勢一滾,保住鼻樑,再次麻利地一撲,終於壓住了矮個男人。

  「沒完了你還!」

  咔嚓——

  手銬銬上了矮個男人被反剪的手腕,勝負已分。

  誰知,還不等吳端把氣喘勻,矮個男人突然大叫道:「警察打人啦!」

  這可好,兩人追逐的路段是城市步行街,圍觀行人自然不少,還有不少掏出手機拍視頻拍照的,要是由著他胡說,過不了今天,網上就會掀起仇警的情緒。

  一想到諸如「白髮老漢當街被打,出手警察底氣何來?」「道德的淪喪,人性的滅失」這樣的新聞標題,吳端就無比頭大。

  他必須馬上採取行動,在錯誤的輿論傳播開之前!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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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不敢(7)

  吳端四下看看,發現這裡是通往超市正門的必經之路,便掏出警官證,大聲喊道:「讓一讓!大家讓一讓!前面有傷員,救護車馬上來了!不要擋路!」

  一聽人命關天,縱然圍觀群眾裡還是有些素質低下的不肯讓開,大部分卻已經自覺退到了步行街兩旁。

  附近十字路口的兩名交警看到人群聚集,緊張地趕來維持秩序,吳端說明了情況,交警開始著手驅趕不願讓路的人。

  吳端大聲道:「大家不要聽信謠言!此人剛剛故意傷害,致使一名女性頭部受傷,現在傷勢還不清楚,我是市局刑警,正好路過,抓他回去問清楚,警方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讓凶手逍遙法外!」

  人們交頭接耳,將信將疑,有些沒耐心看到結局的人已經離開。

  好在,救護車很快來了。

  救護車一來,直接驗證了「前方有傷者」的說法,間接驗證了「被抓的是傷人凶手」的說法。

  根據以往經驗,吳端都能想到這條熱點新聞的發展趨勢:

  第一步,警察打人,群情激憤;

  第二步,熱心網友放出完整視頻資料,所謂的「實錘」,還原大致真相;

  第三步,官方表態,我們一定會遵從……嚴守……杜絕……捍衛……;

  第四步,某明星出軌|吸毒|嫖娼,眾人一哄而散,跑去圍觀新的熱點。

  不過這些吳端都沒心思去管,此刻的他正在審訊室裡火冒三丈。

  「人家不讓你回去工作,你就殺人?」吳端問道。

  「不是殺人!是同歸於盡!」男人大喊:「他們不讓我活!我要拉個墊背的!」

  「同歸於盡?呵,」吳端道:「同歸於盡你跑什麼?那女的都被你開瓢了,你怎麼不同歸於盡一頭撞死?!」

  男人被他噎住了話頭,氣焰小了些,鬥雞一般梗起來的脖子終於縮到了正常形態。

  「誰讓他們先冤枉我!」男人道。

  「什麼冤枉?說清楚!」

  「我沒去過女更衣室!更沒想偷看她習歡歡!超市裡那麼多小姑娘我不看,看她一個老女人?我瘋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兒的樣子,呸!」

  「那當天究竟怎麼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只知道,我一走,那天晚上抓我的小保安,叫張天河的,他那個無業游民的爹第二天就來頂了我的活兒!

  別看打掃衛生說出去不好聽,那可是個美差啊,天天在超市裡,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冬暖夏涼,還給交三險一金,活兒也一點都不累,每天開一開清掃車就行了……我這個歲數的人,不知道多少都在羨慕這工作……」

  男人沒有明說,但暗示得已經相當明顯:

  有個叫張天河的保安,為了讓自己的父親謀到這麼個差事,而故意坑了他,讓他丟了工作。

  吳端又問道:「那你就打人報復?」

  「打她是輕的!」男人氣鼓鼓道:「我找人事部那麼多次,最開始就是想把事兒說清楚,即便不回來工作,他們也不能隨便壞我的名聲!沒偷看就是沒偷看,可那女的什麼態度啊,媽的狗眼看人低,老子應該操刀砍死她!死三八……」

  咒罵聲不斷,看起來男人真的積怨已久。

  等他罵不出什麼花樣了,吳端便問道:「那習歡歡呢?你豈不是更想殺她?」

  「不關她的事兒,」男人想了想,「她可能也被騙了吧……那天晚上,我打掃完最後的衛生,去上了個廁所。

  廁所就在更衣室邊上,我從更衣室門口走過的時候,保安就大喊大叫,說我偷看……

  更衣室裡的習歡歡哪兒知道狀況,她一聽保安那麼喊,就以為我偷看唄,這事兒本來就說不清……倒霉倒霉!我還被她弟打了一頓呢,找誰說理去?」

  「那天之後你就被開除了?」

  「呵呵,那些文縐縐的人說是勸退。

  我也沒個一技之長,只能去工地干體力活,可是這把年紀,哪兒還幹得動,就是我願意拼了這把老骨頭,人家還不要我呢。

  哎,房租都交不起,不瞞你說,我在橋洞底下住了一個禮拜了……這麼冷的天,真過不下去了,不然……好死不如賴活著對吧?誰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吳端打斷他,問道:「你……有兒女嗎?」

  男人一愣,低下了頭,氣焰徹底被澆滅。

  「有什麼隱情,你說出來,我們才能想法幫你。」

  吳端耐心地等待男人開口。

  「能給根菸嗎?」男人沒抬頭,說話卻帶上了鼻音。

  吳端給他點了根菸。

  他抽得很慢,似乎很久沒抽過煙了,捨不得一口氣抽完。

  煙抽了一半,男人終於又開口了,「兒女進城紮根,不容易,我不能拖他們後腿。

  不是他們不養我……我自己不願意去,真的,要是因為我讓女婿或者兒媳婦不自在,回頭再鬧矛盾,那多不好。」

  吳端明白了。

  「不接你回家,至少每月得給你贍養費,你都住橋洞了,孤寡老人也不至於啊,太不像話了!回頭我來聯繫他們!」

  不給男人反駁的機會,吳端繼續問道:「這麼說,你不怪習歡歡?」

  「唉!怎麼說……也有點怨她吧,超市那些勢利眼——那些說我是變態、偷窺狂的,我都恨。好好的,誰願意讓人在背後戳脊樑骨?」

  「據說你曾揚言要殺死習歡歡?」

  「哈,我說過的話多了,我還說要把他們都殺了,一個不剩呢,我還說要一把火燒了那個鬧心的超市……我這麼說吧,幹過的事,我全認,人事部那女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一死兩乾淨,我給她償命。

  可我沒幹過的事兒,你們也別想往我頭上扣,什麼習歡歡,她又怎麼了?我都多久沒見過她了……」

  「你在哪個橋底下住?有人能給你證明嗎?」

  「就西虹大橋,那兒背風,證明……那兒有個老要飯的,大夥都叫他柱爺柱爺的,他認識我,你們可以去問。」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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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不敢(8)

  「所以,你真要去那個什麼橋洞底下找線索?」閆思弦坐在吳端的辦公桌後,一邊在電腦上瀏覽資料,一邊問道。

  剛從審訊室回來的吳端看到他如此不拿自個兒當外人,沒好氣道:「去後勤那兒搬一套桌椅,別用我的!」

  「打個賭怎麼樣?這案子要是我破了,你去給我搬桌子,要是你破了……嗯……算了,不可能。」

  吳端:熊孩子這種生物已經不分年齡性別種族了嗎?

  吳端轉身就往門外走。

  閆思弦:「你幹嘛去?」

  「橋洞底下,破案。」

  「哎別生氣啊,」閆思弦卻又叫住了他,「你就不想聽聽我的調查結果?或許對你有幫助。」

  本著「關心新同事工作進展」的態度,吳端停下了腳步。

  「說吧。」

  「我去了習敬國工作的造紙廠,造紙廠在郊區,工作條件相當惡劣,我去的時候正趕上中午飯時間,工廠裡的伙食就是水煮白菜加饅頭,一點兒油星兒都沒有——但這不是重點。

  習敬國請假回家了,說是因為案發當晚和習樂樂喝酒,把胃喝壞了,回家養病去,我去習家村找過,他不在家——哦,這也不是重點。」

  吳端往自己的辦公桌上一坐,居高臨下看著閆思弦,「你究竟有沒有重點?」

  「有有有,來了來了,重點是:那家造紙廠附近,幾乎一牆之隔,就是一家養雞場。」

  吳端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接話。

  閆思弦被他莫名其妙的表情逗樂了,繼續道:「還有,養雞場裡有三條狗,負責看門護院。」

  吳端:「……」

  「哎你別走,我沒開玩笑,剛剛說的真的是很重要的信息,只不過是拼圖上的碎塊,還沒有拼出樣子來,聽不懂很正常,給我點耐心,聽完,我保證你就不想去那什麼橋洞了。」

  吳端在辦公室的沙發坐下,「洗耳恭聽。」

  「我認為,詢問嫌疑人,不僅要聽他說了什麼,還要聽他沒說什麼。比如習樂樂,他就對當年偷羊的事閉口不談。」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過去,不想說也情有可原。」吳端道。

  「當然,他不願跟別人說,情有可原,可我們不同,我們是負責習歡歡案的警察,他對我們應該知無不言,無論是做為受害者家屬,出於協助警方盡快破案的目的,還是做為嫌疑人,出於洗脫自己嫌疑的目的。

  可是,我們兩次提到偷羊案,他兩次都是一筆帶過,不願細說,我就更對偷羊案有興趣了。

  可惜這案子雙方協商賠償解決,加上村派出所辦公流程不規範,沒留下詳細記錄,我只好去習家莊,找當年被偷了羊的人家打聽。

  我打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細節:當年,這家人也養了狗。

  養狗本來不稀奇,農村嘛。

  可是,習樂樂偷羊的時候怕狗叫,先把狗毒死了——反正主人第二天一大早先是看見狗死在院門口,去羊圈一看,發現丟了五頭羊。

  這家主人倒是個有心的,怕狗是被毒死的,亂扔得話萬一被生活潦倒的村民撿了狗屍回去吃,容易出事兒。

  所以主人悄悄把死狗埋在自家地頭的一片樹林,主人帶我找到了那塊地方,被我挖出來幾塊骨頭和一些狗毛——這中間還真有點曲折,我就不細說了。」

  閆思弦揚了揚手,吳端看到他左手手掌上貼了一張創可貼,大概這位少爺從未乾過農活,頭一次接觸鋤頭鐵鍬,把自己給弄傷了。

  想到他笨手笨腳挖土的樣子,吳端不禁覺得好笑。

  「我把挖到的東西帶回來,請貂芳做了毒理檢驗,檢驗結果是:狗死於毒鼠強中毒。」

  吳端有點茅塞頓開的意思。

  閆思弦繼續道:「現在,我能告訴你一個結論和一個推論。

  結論:凶手肯定不是你抓來的人。

  今天的事兒我聽說了,他在超市門口拿磚頭砸傷了一個女人,在我看來,這種浮於表面的犯罪甚至都不在我們『刑偵』的範疇內。

  這樣一個人,前一天晚上用縝密的手法毒殺了母女二人,你覺得可能嗎?除非他人格分裂。」

  吳端點頭,「好吧,我得承認,有道理,那……『一個推論』又是什麼?」

  見吳端主動詢問,閆思弦滿意地笑了笑,「推論:習歡歡母女的死,是意外,沒有誰故意想殺她們。」

  「怎麼說?」

  「習樂樂跟習敬國是發小,習敬國當然知道習樂樂曾經偷過羊,更知道即便東窗事發,不過賠錢了事,受此影響,在習敬國心裡,偷雞摸狗還算犯法嗎?

  旁邊就是養雞場,你說,伙食奇差的習敬國動沒動過偷幾隻雞打打牙祭的心思?

  一旦動了這個心思,他該找誰商量?當然是有經驗的習樂樂。

  習樂樂為人豪爽仗義,當然是和盤托出,包括拿毒鼠強毒狗的事兒——因為養雞場裡也有狗,還是三條——甚至,能買到毒鼠強的習樂樂還主動攬下了製作給狗吃的毒肉的活兒……」

  吳端打斷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說,習樂樂弄了一塊放有毒鼠強的肉,本來是想毒養雞場的狗,卻不知怎麼被習歡歡母女吃了。

  可是……偷羊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習樂樂最近老老實實地種地,看起來真的是金盆洗手了。」

  「金盆洗手?那要看是改邪歸正重要,還是兄弟仗義重要了。況且,偷雞本身也是件愉快的事。」

  「無傷大雅的順手牽羊能夠讓人愉快,不是佔了便宜的愉快,而是做了一件新鮮事的愉快——你是這個意思?」吳端道。

  「對。」

  沉默片刻。見吳端不表態,閆思弦便道:「怎麼樣?是不是拜服在我的智慧之下了?」

  吳端聳聳肩,「故事講得不錯,你打算怎麼找證據?」

  閆思弦從桌上的一堆現場照片裡挑出來一張,照片上所拍的,正是死者家廚房裡的菜籃子。

  菜籃子裡有一棵大白菜,幾個土豆,兩根相對比較乾淨的胡蘿蔔,以及一袋沾著很多泥土的胡蘿蔔。

  「我已經想好了,就從胡蘿蔔開始。」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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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不敢(9)
               
    「胡蘿蔔?」

    好不容易有了點思緒的吳端,再次墜入雲裡霧裡。

    「胡蘿蔔上的泥巴這麼多,顯然不是從超市買的,更像是農貿市場的東西,可是……」閆思弦將手機遞給吳端,手機上已經打開的地圖軟件顯示「死者習歡歡家附近可沒有農貿市場,連菜市場都沒有。」

    「所以呢?」

    「所以,習樂樂進城看望姐姐,究竟是空著手來的,還是帶了東西?一個農民,沒什麼錢,帶點新鮮的冬菜在合適不過了。」

    「就算他帶了胡蘿蔔,那又……」吳端反應過來了,「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為什麼要隱瞞?因為……和胡蘿蔔一起帶來的,還有那塊有毒的肉!」

    閆思弦打了個指向,「恭喜你,智商終於上線了,你這智商上線速度被全國99用戶打敗啊……」

    吳端不理他的挖苦,繼續道「這麼看來,習歡歡根本沒提當年被騷擾的事兒,是習樂樂故意那麼說,想把咱們帶跑偏。

    今天那男人在超市門口砸傷人,不過是個巧合,正好讓我碰上了,跟習歡歡母女被害案沒什麼關聯。」

    閆思弦看了一眼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下班了。」

    他起身,紳士地對吳端和李八月躬了躬身,「很榮幸與兩位共事,明天見。」

    李八月整理了一下手頭的案宗,「沒什麼事兒得話,我也下班了。」

    兩人剛走,貂芳來了。

    「誒?他們人呢?」

    他們,自然是指李八月和閆思弦。主要指閆思弦——貂芳從不掩飾看帥哥的愛好。

    「下班了。」吳端有意逗她,「只有哥這張臉了,給你看5分鐘,逾期收費。」

    貂芳翻了個大白眼,失望到有點氣急敗壞,「下班?毒殺案破了嗎他倆就敢下班?八月也就算了,要當爹了,焦慮,能理解,怎麼新來的也沒繼承你加班狂的作風?嘖嘖嘖……小吳同志,御下無方啊。」

    吳端的心拔涼啊。以前貂芳總說工作期間兩大愛好,第一解剖屍體,第二看小吳同志的娃娃臉,賞心悅目啊。現在可好,吳端明顯感覺到,閆思弦來了以後,自己徹底沒市場了。

    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

    「呦,傲嬌個什麼勁兒,我點外賣,用不用給你帶一份?」

    吳端問道「你手頭還有工作?」

    「沒了。」

    「那怎麼不回家?」

    「回家一個人吃飯有啥意思?還是屍檢室對著屍體吃更下飯,要不要一起?」

    「不敢不敢,無福消受。」吳端笑著上前幾步,「要不出去吃吧,我請你。」

    貂芳抱臂,審視地看著吳端,「無事獻慇勤,你想幹嘛?」

    「既然你手頭暫時沒事,陪我去跟嫌疑人聊聊吧。」

    「不去,活人有什麼意思。」貂芳轉身就走。

    吳端還想再勸幾句,手機響了。

    號碼有點熟悉……哦,是閆思弦——他還沒來得及存閆思弦的號碼。

    「喂?」

    「吳隊,那個……」

    吳端以為自己聽錯了,那貨叫自己「吳隊」?

    「我遇到點狀況,可能……你能不能來幫個忙?」

    「你在哪兒?」

    「春陽路,距離嵩山路立交橋大概三百米吧。」

    「怎麼了?」

    「額……你來了就知道了。」接著,閆思弦報出了一串車牌號。

    聽出對方語氣的緊張,吳端不敢拖延,一邊穿外套,一邊往地下停車場狂奔。

    佔據他車位的越野車已經開走了,二十分鐘後,吳端再次看到了那輛方頭大耳的車——閆思弦就坐在車裡,降下窗戶,喊了吳端一聲,又飛速將窗戶升了起來。

    吳端上前,看清了狀況。

    他忍著笑,拉開閆思弦副駕駛的車門,上車。

    「咳咳,我有必要給你介紹一下現在的情況,」他指著躺在閆思弦車前方一米處的人道「恭喜你正在體驗我國特色交通事故——隔空撞人,簡稱碰瓷。」

    閆思弦也咳了一下,看樣子也在忍笑,「你以為我連這個都不知道?」

    吳端挑挑眉,「那你幹嘛叫我來?搞不定?」

    「我無聊。」

    吳端「……」

    閆思弦「你該慶幸,我在直接軋過去和叫你來把人拖走之間選了後者。」

    吳端行,你行,爹記住你了,閆‧狂霸酷炫‧思弦。

    「你就不能自己去拖人?我記得你學過跆拳道,不至於怕他吧?」

    「我怕忍不住把這人渣打死。」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喜歡裝x?」吳端搖頭嘆氣,「行吧,幫你,但有兩個條件。」

    「我讓你幫一個忙,你提兩個條件?好意思嗎?」

    「特別好意思。」

    閆思弦吳‧臭不要臉‧端是吧?你贏了。

    「說吧,什麼條件。」

    「第一,以後不准佔我車位。」

    「哦——」閆思弦恍然,「那是你的車位。」

    「嗯。」

    「車位怎麼申請?」

    吳端「說來話長。」

    閆思弦「那就……直接幫我也申請一個吧。」

    吳端心好累,不想跟他說話。

    「不是申請的事兒。局裡的警用車有限,通常出任務我都是直接開自個兒的車,給我一個專門的車位,一方面是種人性化補償,另一方面——你沒留意那個位置嗎?——地下停車場最外圍,不會被其他車擋住,這樣方便出緊急任務。」

    「原來如此,」閆思弦毫不猶豫道「我可以跟你一樣……呃……私器公用,所以,能幫我申請嗎?」

    吳端摸了摸屁股低下柔軟的真皮座椅,看了看車裡幾乎能讓人躺下的寬敞空間,還聞了聞不知哪兒散發出來的一聞就很高級的香味,「你這私器……太拉風了點,我怕引起負面新聞,別到時候案子沒破,』市公安局購置豪車』的新聞滿天飛,局長老人家去年剛中過一次風,你就別給他添堵了,行不?」

    閆思弦的手在方向盤上拍了一下,「好吧,不佔你車位了,說說第二個條件吧。」

    「我想再跟習樂樂聊聊,盡快破案,也算是給死者一個安慰。」

    「你想讓我一起?」

    「嗯,你……某些方面的確比我厲害……得多。」天知道吳端多不想說這句話。

    「不巧得很,我今晚有個重要的局。」偏偏對方還一副不領情的樣子,「不過……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吳端深吸一口氣,一閉眼,「你利害!你比我厲害!」

    「哦——看來你邁出了正視自己的第一步,可喜可賀——好吧,為了表示慶祝,我跟你一塊去。」閆思弦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人,「你去處理他吧,我打個電話。」

    吳端也沒怎麼處理,只是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停在路邊打著雙閃的自己的車。

    「我有行車記錄儀,全拍下來了。」

    「演員」顯然已經是根老油條,不僅專挑高檔車碰瓷,還連最基本的抱腿捂胸裝受傷都懶得來了,只往地上一躺,完全就是賢者狀態。差評!

    直到吳端說話,那人終於惡狠狠剜了吳端一眼,不情不願地起身,拍拍土,罵罵咧咧地走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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