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31175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8
第八章 渡劫(2).

  我勒個……

  吳關毫不猶豫地飛起一腳,正踹在黃板牙胸前,將人重新踹回屋角。

  可縱然他身手快如閃電,也沒能第一時間止住黃板牙的鬼叫。

  門外如同油鍋裡落了滴水,噼裡啪啦炸開了。

  「有人!」

  「電療室!開門!」

  「他們就躲在裡頭!」

  ……

  腳步聲、叫罵聲、掏鑰匙的叮噹聲匯成一片。

  「操!」

  屋裡的兩人撲上前來,一起用肩膀頂門。

  可只撐了三秒,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出來!」

  外面四五個人,七手八腳地推門,可惜人多手雜,勁兒沒使在一處,裡面兩人卻是配合默契,一時間裡外竟勢均力敵。

  終於,一個最具權威的聲音開口了:

  「同學,你們闖禍了,知道嗎?」

  張雅蘭的屍體尚未找到,這些禽獸又毫無悔改之意,閆思弦肺都要氣炸了,吳關也大吼道:「闖你姥姥個腿兒!」

  那人被氣笑了,「好,好好好,你有種,等會兒上電療,我看你還罵。」

  「你敢!」吳關大叫。

  「你當我不敢?!」那人比他更加中氣十足。

  「你什麼不敢啊,你連殺人都敢。」閆思弦陰測測道。

  外面推門的力道明顯變大了。那人咆哮道:「小兔崽子,你說什麼?!找死!」

  「我都看見了,你們把人拴在窗前,暴曬。還毀屍滅跡,在荒郊野嶺把人埋了,我全看見了。」

  與吳關的嘶吼不同,閆思弦的聲音冷得讓人聽了後背發涼。

  「抓住他!給我抓住他!」

  外面的人終於找到些默契,吳關雙手推門,抬起一隻腳抵在門口的牆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撐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渾身骨頭和肌肉似乎都在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儼然已到了臨界狀態。

  「你……好……了……沒……」吳關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馬上馬上!」閆思弦一手頂門,一手不知在電療的機器上調試著什麼,「好了!」

  兩人同時鬆手,電療室的門洞開。

  與此同時,閆思弦手中的白色小棒不由分說戳了出去。

  第一個衝進來的教官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地抬手去擋。

  吱啦——

  電流聲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豎起了汗毛。

  教官應聲倒地,手心上是兩點焦黃。

  「下一個,誰來?」

  閆思弦掃視一圈,落在了一顆地中海狀的禿頭上。

  是校長,校長一下飛機就收到消息,意識到警察可能盯上亞聖書院,火急火燎地趕來,處理禁閉室、電療室等虐待現場。

  趕來的途中,還在家長微信群裡大訴苦水,煽動家長在校門口自發「站崗」,利用家長阻礙警方辦案。

  看到鬧事的不過是兩個學生,校長擺出了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你們進了亞聖書院,就得服從管教……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隨隨便便被人煽動矇蔽,很危險啊,你們的家長知道了得多難過,我已經聯繫你們的家長……」

  打臉來得太快,見了校長,黃板牙什麼也不顧了,大喊道:「他是警察!我聽見他們聯絡外面的警察了!」

  這一喊,門外的校長和教官都變了臉色,有膽子小的開口道:「警察同志,我可什麼都沒幹,我不知道……」

  「慫貨!」校長罵了一句。

  校長和教官們年紀差不多,卻沒有教官強壯,站在中間像個霍比特人,可他一開口就能鎮住場面。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些勾當,玩兒小姑娘的時候一個個不是厲害得很嗎?怎麼,警察找上門來就想一推三六五?」

  面前總共五名教官,加上倒地的黃板牙、胡教官,總共七個壯漢,看七人神色,竟是都參與過猥褻強姦女生。

  閆思弦心道:不好!一致的犯罪經歷會讓這些人在設法脫罪時格外團結。

  果然,校長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繼續煽風點火道:「大家是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學校要是真被查了,你們誰都跑不了。」

  沒人吱聲,校長壓低了聲音,繼續蠱惑道:「只要除掉這兩個鬧事的,警察拿不到證據,大家就沒事了。」

  「除,除掉……怎麼除?」

  沒人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校長後退一步,大有「孩兒們,戰場留給你們,血別濺我身上」的意思。

  閆思弦真真切切地看到,對面的人眼中已泛起了殺意。

  吳關握拳,繃緊了身上的肌肉,隨時準備反擊,他還側了側身,護住閆思弦。

  閆思弦則握緊了手中的白色小棒,他雖然沒什麼打架經驗,卻也知道已到了生死關頭,唯有拚命了。

  劍拔弩張之時,胡教官卻說話了,他一開口,又是涕淚橫流。

  「沒用……沒用的……我說了……我什麼都說了……警察就快把人挖出來了……」

  即便殺死兩人,也於事無補了,找到張雅蘭的屍體,罪行敗露是遲早的事兒。

  校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胡教官一眼,卻並不太著急,罵了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又不無得意地繼續道:「放心,他們什麼都找不到。」

  !!!

  背靠背的兩人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他這話什麼意思?張雅蘭究竟在哪兒?

  「那還怕啥,咱們……上?」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4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8
第九章 來自現實的第一波打擊(1)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閆思弦乾脆先發制人,手中的白色小棒朝著一名教官舞了出去。

  壞了!吳關心裡暗暗叫苦,這小子怎麼一點兒打群架的經驗都沒有?敵強我弱,後下手,免得露出破綻才是王道啊!

  果然,閆思弦兩條手腕被教官捏個正著。

  「我擦——」

  他吃痛地罵了一聲,卻也不太慌,飛起一腳就踢。

  那教官看起來也是個練家子,抬腳格擋,招式有模有樣。卻沒想到閆思弦下盤力量竟如此之大,一腳正踢在他膝蓋上,只聽一聲骨頭錯位的悶響,教官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抱腿打滾呼痛。

  吱啦——

  電流襲來,教官倒地,直翻白眼。

  另一頭,吳關也跟人動上了手,閆思弦放倒一人,他已放倒了三人,並驚訝道:「可以啊你。」

  閆思弦一笑,「三百美金一節的跆拳道課,不是白上的。」

  吳關瞬間覺得,是貧窮限制了他的想像。

  不過幾息之間,五名教官已被兩人放倒,閆思弦甚至一臉的意猶未盡。

  「以前我爸總說藝不壓身,什麼本事都讓我學點,我不理解,現在倒真該感謝老頭兒。」

  吳關表示不想跟有錢人探討這個問題,轉向校長道:「我們的確還沒找到屍體,卻已經有了你教唆他人故意殺人的證據。」

  他拿起斜放在桌上的手機,手機赫然正在跟外面的警察視頻。

  吳關對外面的警察道:「剛才的情況,錄下來了吧?」

  「全錄下來了!清清楚楚!」

  「這回搜查令能下來了吧?」

  「拿到搜查令了,老趙已經帶人進學校,門口的家長剛被和諧驅散。」

  一掛斷視頻通話,就聽到樓道里傳來急切的腳步聲,一名40出頭的警察一馬當先衝了過來。

  看到他,吳關情緒有些激動,喊了一聲「師傅」。

  那老警察十分欣慰地拍著吳關的肩,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

  「怎麼樣?受傷沒有?」

  吳關在這人面前十分孩子氣,又是伸胳膊,又是伸腿,拍著胸脯保證自己沒受傷。

  其餘警察則咔咔咔地給校長、教官們拷上了手銬,押人的押人,取證的取證,亂中有序。

  閆思弦顯得有點多餘,他默默看著警察們忙碌,心中卻在掂量:也不知張雅蘭的屍體究竟被藏哪兒了,有沒有損壞。

  簡要匯報完情況,吳關閒了下來,到閆思弦身邊,低聲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

  閆思弦伸了個懶腰,「上學放學混吃等死唄。」

  「考慮過考警校嗎?」話一出口,吳關覺得不妥,訕笑道:「算我沒問,那麼大的家業等著你繼承,你當什麼警校。」

  誰知,閆思弦卻認真道:「想考來著。」

  「哦?」

  「家裡讓我出國,國外大學的入學考試已經通過了,過幾天就走。」

  「張雅蘭不是要跟你考一所學校嗎?她也出國?我可查過她的家庭情況,父母都是普通工人……」

  「我還沒告訴她。」

  「哦。」

  沉默片刻,閆思弦道:「你們會找到她的屍體吧?」

  「一定會。」

  閆思弦本不太相信警察,可這個小警察說出的話,他卻信了。

  小警察終於按耐不住八卦之心,又問道:「那你和張雅蘭……王子和灰姑娘?」

  「你這比喻真夠土的。」

  吳關咧嘴笑,也不反駁,閆思弦又認真道:「她是我朋友。她失蹤,連父母都不管……我就是覺得,可能我是她最後的希望,要是連我都不管,那她……」

  吳關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十分可愛。

  捫心自問,如果他的朋友被人害死,他會去查嗎?

  會,出於情誼,也出於警察的職責。

  可如果他不是警察呢?他會以身涉險地查清真相嗎?

  不會。

  吳關知道自己沒那個膽量。

  他羨慕閆思弦,羨慕他這般肆意妄為,克服重重危險,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英雄電影裡的情節不都是這樣的嗎?

  閆思弦道:「對了,手機讓我用用。」

  「打給家裡?」吳關遞上手機。

  「不是,我答應過小眼鏡,給他爺爺打個電話。」閆思弦一邊說話,一邊嫻熟地撥號。

  「你連號碼都背下來了?」

  「沒什麼,擅長背書而已。」

  閆思弦說得雲淡風輕,吳關卻很清楚,記憶力是智商最直接的體現,記憶力強的人往往智商超群,所謂過目不忘。

  他重新打量閆思弦,只能用天之驕子來形容,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聰明、多金、樣貌好。

  這種人也不算太稀奇,稀奇的是,他還仗義、仁愛、守信,不因為優越的條件而驕縱跋扈眼高於頂,似乎上帝造人時格外偏愛他,無論內在外在,將好處統統給了他。

  這人上輩子拯救過銀河系吧,不能比不能比啊……

  閆思弦沒注意到吳關研究藝術品一般的目光,這通電話打得不太順利,如小眼鏡所說,他爺爺耳背,閆思弦扯著嗓子猛喊了一通,才將事情說清楚,電話那頭老爺子火冒三丈,當即發話要親自來接孫女回家。

  等等……孫女?

  掛了電話,閆思弦道:「小眼鏡是個女孩?」

  想想也是,十一二歲,還沒開始發育,加上她長得瘦瘦小小,又是短髮,認錯了情有可原。

  不等吳關和他一起表示驚訝,閆思弦又道:「配合調查做筆錄什麼的就算了吧,回家解釋起來太麻煩了,我在這兒都幹了些啥你最清楚,能不能行個方便……」

  說著,閆思弦已經腳底抹油,向樓梯口走去。

  吳關樂了,「我送你出去吧。」

  「多謝多謝。」

  ……

  吳關以為張雅蘭的屍體很快就能找到,校長等人很快就能定罪,事情卻沒他想像的順利。

  校長咬死牙關,什麼都不承認,對藏屍地點更是三緘其口。張雅蘭的父母被叫來問話,卻也只說孩子離家出走了,跟學校無關——明知他們收了錢,卻因為是現金,缺少證據。

  教官們避重就輕,將一切都推給學校,加上遭到性侵的學生家長商量好了一般,都不肯讓自己的孩子作證。

  刑警們沒日沒夜地審訊,折騰了兩個月,連被害人屍體都沒找到,案子竟有了不了了之的意思。

  只有一個人還在堅持——那個精神出了問題的女生的媽媽。

  她每日坐在警局一樓大廳,以淚洗面。她願意讓孩子作證,可是一個精神異常的女孩,證言並不可信。她無數次在家長微信群裡呼籲,讓受害人站出來。

  一開始,大家還關心勸慰幾句,後來竟是惡語相向。

  「你的孩子不要臉,我家孩子還要呢!」

  「請你別再鬧了,有什麼好處?」

  「別拖累我們!」

  她私聊,家長們唯恐避之不及,紛紛將她拉黑,群主還將她踢出了家長群,她像一隻被種群拋棄了的弱獸,孤苦無依。

  警察們既不能驅趕她,也無法勸慰她。

  每當看到她呆呆地坐在警局大廳的塑料椅上,吳關都覺得心口發堵。

  直到有一天,女人不見了。

  第二天,她也沒來……

  連續一週……難道她放下了?不會是做了什麼傻事吧?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4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8
第十章 來自現實的第一波打擊(2)

  吳關不放心,查了女孩一家的住址,卻發現房子賣了,他只好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去女孩入院治療的精神病院尋找。

  本沒抱什麼希望,卻真找著了。

  他趕到時,女孩的媽媽正握著她的手坐在醫院綠地的長椅上。偏大的病號服顯得女孩格外消瘦,媽媽時不時絮叨幾句,女孩直視前方,眼神空洞。

  「楚梅好點了嗎?」——女孩名叫楚梅。

  直到吳關上前來搭話,楚梅的母親才注意到他。

  她認得這個小警察,在警局裡見過,實習的,總是被派遣一些跑腿的零活兒。

  認出吳關,楚梅的母親眼中瞬間燃起了希望,聲音也提高了些。

  「破案了嗎?」

  吳關似是被她眼中的光彩灼了一下,低頭道:「我……是以個人名義來探望你們的。」

  「哦……這樣……」母親毫不掩飾失望。

  或者說,這種從內心深處有感而發的失望,根本無法掩飾。

  「你們怎麼把房子賣了?她爸爸呢?」吳關問道。

  「孩子這樣,她爸走了,不要我們了,苦哈哈的日子過不下去了……我知道,他是恨我,當初是我張羅著把孩子送到亞聖書院的,我以為那兒能讓孩子學好……

  我也恨自己啊!要不是得照顧梅梅,我真想……吊死算了……」

  「別!阿姨……」

  吳關的口才並不好,況且除了找到證據,讓凶手受到應有的懲罰,其它任何安慰都蒼白無力,他實在不知該怎麼接話。

  女人倒是給瞭解了圍,絮絮叨叨:「哎,早知道會這樣,我何必管她,不就是喜歡打遊戲,放她去玩,大不了我養她一輩子,也總比現在這樣好……」

  吳關的胸口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重得有些喘不上氣。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經濟上有困難嗎?」

  女人忙擺手,「你來看梅梅,我已經很感激了,錢暫時夠了,大夫說梅梅的病得長期治療,我把房子賣了,錢留著給她看病……」

  「那您住哪兒?」

  「這兒的院長人特別好,知道我一邊上班一邊照顧梅梅不方便,給我安排了一個保潔的工作,工資不高,好在能住在醫院裡。」

  「那倒不錯。」

  兩人一時找不到話題,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吳關坐立不安,乾脆告辭,女人客氣了一下便不再挽留。

  走到醫院門口,吳關看到賣水果的小賣店,選了一籃水果,又轉身回去,往女人手裡一塞,也不說話,再次離開。

  女人看著吳關的背影愣了片刻,握緊了水果籃子。

  ……

  墨城公安局,審訊室。

  趙正和吳關坐在審訊員的位置,亞聖書院校長——今天的審訊對象還沒帶過來。

  趙正是吳關的實習老師,吳關叫他師傅。

  為了這次任務,趙正親自從警校將吳關選了出來。

  吳關22歲,即將畢業,成績優異,又長了一張娃娃臉,混在未成年人裡一點兒不突兀。

  現在臥底任務已經結束,按說他可以帶著這次經歷,回去寫一篇乾貨滿滿的畢業論文,可他卻繼續留下跟進案子——一樁案子裡最枯燥的部分並沒有令他退縮。

  趙正明白,吳關心裡憋著一股勁兒,哪個警察不希望自己經手的第一個案件能夠圓滿解決?

  他嘆了口氣,這個年輕人可能要失望了。

  趙正問吳關道:「這是咱們第幾次審他?」

  吳關沒看桌上的審訊記錄本,張口就道:「第十七次。」

  每一次審訊吳關都參加,其實到了後頭,無非是些來來回回的車軲轆話,刑警們早已不勝其煩,吳關卻沒有一絲不耐煩。審訊完了他還要再聽幾遍錄音,生怕漏掉重要細節。

  趙正道:「你該回學校準備論文了吧?」

  「每天晚上回家寫點,時間夠了。」

  「還是回去吧,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這案子本身也不需要你繼續跟進,別耽誤了正事兒。」

  吳關明白了趙正的意思,人家這是下逐客令了,他太較勁,讓這些老刑警不好睜隻眼閉隻眼地讓這個案子「過去」。

  吳關沉默不語,趙正繼續道:「亞聖書院的案子,如果找不到關鍵證據,繼續審下去也是拖延時間空耗人力……昨晚南城鴻運賓館發生兇殺案,需要抽調一部分警力,能繼續撲在舊案上的警力只會越來越少……

  現在能挨上邊的只有非法拘禁罪,我打算先把案子提交檢察院,該判的判,至於存疑的地方,只能留著以後慢慢查。」

  吳關一下坐直了身子,「非法拘禁?即便有毆打、侮辱情節,從重處罰,頂多也就判個三五年,可是張雅蘭的死……」

  「我知道,殺人犯就該直接吃槍子兒,而不是關牢裡拿納稅人的錢養著。

  可你別忘了,我們也是納稅人養的,如果這案子一年、兩年、五年都破不了呢?我們就這麼跟幾塊狗皮膏藥耗著?

  結果不盡如人意,只能權衡取捨,才是我們工作的常態,如果這次臥底經歷真讓你學到了點什麼,你記住,這一條才是最實用的。」

  吳關沉默了,趙正的專業性不是最強的,論痕檢,他不如隊裡的老骨幹,論審訊,他不如副隊,論身手、案情分析,他也並不拔尖,他卻當了隊長,而且一當就是近20年。

  他靠的就是這種判斷力,他總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做出取捨,讓合適的人發揮最大價值。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接觸了一段時間,吳關其實挺理解他,出於崗位職責,這種艱難的決定必須由趙正來做。

  吳關完全理解,但案子辦得不徹底,他答應閆思弦的事失言了,這讓他心裡不舒服。

  吳關覺得挫敗,審訊時他都沒能集中注意力,總是想起閆思弦。

  直到審訊結束,趙正又道:「等畢了業,先去基層派出所幹兩年,基層鍛鍊的年份夠了,報考市局,來咱們隊,如果那時候案子還沒破,你繼續查。」

  吳關一愣,感覺心中又打起了些精神,這是……在認可他嗎?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4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43
馬蹄疾

第一章 狂花(1)

  夜色微涼。

  燒烤店裡,幾人聽閆思弦講完了七年前的舊事,驚訝得不知說什麼好。

  最終,還是李八月先開了口。

  他拍著閆思弦的肩,讚歎道:「你也太厲害了吧!」

  貂芳附和道:「就是啊!小小年紀就敢深入虎口,膽子也太肥了吧!對得起你的顏值……」

  吳端:「喂喂!這跟長得帥有毛關係啊!我啊!我才是主力好嗎?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女人啊!」

  ……

  等眾人笑鬧一陣,馮笑香對吳端道:「吳隊,你真不認得我了?」

  「讓吳隊猜,猜不中今天這頓就是他請了。」閆思弦附和。

  吳端看著馮笑香,十分費解,「你……怎麼了?你們都把我弄懵了。」

  閆思弦道:「小眼鏡啊!你難道忘了?!」

  「啊?!」

  除了閆思弦和馮笑香,其餘幾人都伸手去扶住了掉在桌上的下巴。

  「你,你說……她是小眼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馮笑香身上。

  社交恐懼癌晚期的馮笑香立馬低頭,誰也不看。

  ……

  一頓飯散場時,已是午夜。

  回到家,睡了個飽,第二天傍晚幾人相約一起去看望李八月的媳婦。

  可惜,剛一出門,吳端就接到了值班刑警的電話。

  「吳隊!緊急情況!有案子!」

  「怎麼了?」吳端的聲音一下子緊繃起來。

  「13歲少女失蹤。」

  「片區派出所和分局沒展開追查嗎?」

  「案情複雜,涉及誘拐和和網絡暴力,分局怕處理不當,第一時間報市局了,網監科已經著手輿情監控,你快來吧。」

  「得了,知道了,10分鐘到!」

  10分鐘後,刑偵一隊辦公室,一名30多歲的男人紅著眼眶,神情激動,一見到吳端,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救救我女兒吧!求你們了!救救她!……我女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啊……」男人聲淚俱下。

  吳端在男人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讓他先坐下,又對剛剛打電話的值班刑警道:「具體什麼情況?」

  值班刑警道:「失蹤少女名叫王幼萱,這是王幼萱的父親。

  女孩兒放學後一直沒回家,學校和附近公園、網吧都找遍了,沒找到,關係好的同學也問了,沒人見過王幼萱。

  家長到片區派出所報案,查監控,發現孩子放學後上了一輛車。」

  「什麼車?」

  「套牌的,是輛桑塔納,車牌號跟車型、車主身份信息都不符。」

  「你剛剛說什麼誘拐、網絡暴力,怎麼回事兒?」

  「你看這個,家長帶來的。」刑警將一部手機遞給吳端。

  一看到手機,沙發上的男人噌碐一下竄了起來,情緒激動道:「小畜生!都是那個小畜生!他怎麼能跟我女兒聊這些啊!」

  吳端掃了一眼手機上的QQ聊天記錄,其內兩人以老婆老公自稱,言語輕佻露骨,極具挑逗,那已經不是暗示,簡直就是明示。

  若不是親眼見到,吳端很難相信,這是一個13歲小姑娘的聊天記錄。

  他壓下不適的感受,對男人道:「這是王幼萱的手機嗎?」

  「不是她的,是我的。怕影響學習,我一直沒給幼萱買手機,她都是用我的手機打遊戲玩QQ什麼的。

  上學期她考得不錯,寒假經常拿我的手機玩,我想著放假了就讓她放鬆一下,沒怎麼管過,結果開學她完全收不住心,老師跟我反映了兩次,說她上課走神。

  前天,她竟然偷偷把我手機帶學校去了,害我一大早找不到手機,錯過了兩個重要的電話。我就把她罵了一頓,還翻了她的QQ……

  哎!我知道我做得不對,孩子正是叛逆的時候,這麼溝通只會適得其反,可當時就在氣頭上,根本壓不住火……哎……

  然後我就看見……她的聊天記錄……

  幼萱才13歲啊!你看看,看看啊警察同志,那個畜生什麼能跟她聊這些……」

  看他眼淚鼻涕一大把,吳端想給男人遞張紙巾,男人卻已經使勁吸溜了幾下鼻涕,又朝著垃圾桶裡吐了口痰。

  這一幕正好被剛進門的閆思弦和馮笑香看到。

  兩人十分專業地只當沒看見,馮笑香還順手接過了男人手機。

  男人繼續道:「幼萱在QQ上叫那個人老公,膩歪得不行,這也就算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我能理解……真的,哪怕她在學校裡找個男朋友,我都能理解,可是……對方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慫恿我女兒給他買東西,還讓我女兒給他發裸照。

  混蛋!混蛋啊!」

  男人捏緊了拳頭的手不住地顫抖,額頭和脖子上青筋暴起,「她肯定找他去了,不能讓他們見面啊……他,他要對我女兒幹什麼?啊?你們說,他要幹什麼?……不行啊,你們救救她吧,求你們了,我給你們跪下了……救她……」

  吳端一把撈住了要下跪的男人,閆思弦眼疾手快,自另一端攙住男人。兩人一起將他架到沙發上。

  馮笑香道:「你怎麼確定王幼萱去見網友了?」

  「他鼓動我女兒離家出走來著。

  我……哎!我看見他倆的聊天記錄,氣不過,就警告他以後別再聯絡我女兒……我已經儘量壓著火,很客氣了。」

  「能看出來,一句髒話沒有,難為您了。」馮笑香道,「剛剛網監科那邊發來消息,跟您女兒聊天的,是一名網絡主播,昨天在直播的時候語言攻擊您,公開教唆您的女兒離家出走、自殺,還把您跟他的聊天記錄公佈到網上了——而且是斷章取義的部分。

  這導致網上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矛頭一致地指責您,而且這一事件正在發酵,關注的人不少。」

  「無所謂,只要能把我女兒救回來,別人怎麼說我都無所謂……我就說,警察同志,我女兒一定是被他拐走了!你們救救她啊!」

  這是個爭分奪秒的任務,晚一分鐘找到失聯的女孩,危險就多一分,誰也不希望荳蔻年華的姑娘因為年少叛逆,而遭受不可逆轉的傷害。

  吳端當即道:「那個主播的詳細資料!他的地址!」

  「姓名丁飛,17歲,直播ID:大丁哥。地址在臨省九燕市……」

  李八月道:「我這就聯絡九燕市警方協助調查……」

  吳端道:「讓他們直接抓人,先控制住丁飛再說,一定要避免他傷害小姑娘。」

  李八月答應一聲,快步走到辦公室角落去打電話。

  「情況不太好,」馮笑香道:「兩個人聯絡上了。」

  幾人一下子湊到馮笑香的電腦跟前,繃緊了神經。王幼萱的父親幾乎昏倒,也強撐著湊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43
第二章 狂花(2)

  「王幼萱給丁飛發消息了。」馮笑香道。

  她將電腦顯示器挪了挪,方便幾人看到她截取的聊天內容。

  「我這邊的鏡像軟件,可以實時看到王幼萱QQ聊天,剛才她給丁飛發消息了,她已經到了九燕市,就在市中心廣場附近的啟明網吧,讓丁飛過去找她。

  丁飛答應了,不確定兩人的距離,不知道丁飛多久能趕過去。」

  幸好有馮笑香冷靜地提取關鍵信息,向大家轉述,吳端已經急得要爆髒話了,要是再讓他去細看兩個熊孩子你儂我儂噁心巴拉的對話,他非掀桌子不可。

  吳端對馮笑香道:「先把丁飛加逃犯數據庫裡,只要他敢拿身份證去開房,就讓系統自動報警。」

  「明白。」

  聽到「開房」二字,王幼萱的父親抬手捂上了眼睛,極度不願面對。

  李八月喊道:「市中心廣場,啟明網吧,確認一下,沒錯吧?」

  「沒錯。」

  李八月又是埋頭去打電話,不多時,掛了電話,他道:「已經向九燕市警方通報這個地址了,他們會派最近的派出所民警出警,立即去找王幼萱,應該能搶在丁飛之前。」

  「但願吧,先把王幼萱帶回派出所保護起來再說。」

  吳端一把抓起外套,「走,九燕市,小閆跟我一塊!」

  閆思弦快步跟上,到了停車場才道:「一支隊那麼多刑警,你偏叫我一個新來的去,別不承認了,還是我最好用吧?」

  「好用?怎麼聽著像充氣娃娃的廣告。」

  「滾!」

  夜色降臨,閆思弦將車開得飛快,吳端一直戴著單耳機,通過馮笑香的轉接,耳機裡可以聽到九燕市警方去尋找王幼萱下落的進展,事實跟對方溝通。

  閆思弦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情況不好,進網吧了,沒找到王幼萱。」

  「找對地方了嗎?」

  「地方沒錯,正在調監控,監控顯示,王幼萱的確進過這家啟明網吧。」

  「13歲,身份證都沒有吧?網吧也能放人進去?」閆思弦道。

  吳端抹了一把腦門,他未成年的時候也經常去混網吧來著。

  吳端一本正經地岔開話題道:「監控顯示,在警方到達之前,王幼萱就離開網吧了。」

  「獨自離開的?她沒等到丁飛?」

  「嗯。」吳端的語氣也十分費解,「馮笑香一直在監控兩人的聊天,丁飛現在還在去中心廣場的路上呢,王幼萱沒理由提前離開網吧。

  現在馮笑香正用王幼萱的QQ跟丁飛聊天,目的是讓他繼續趕往網吧,他這邊別再出什麼變故。」

  車裡陷入沉默。

  車子上了高速,閆思弦直接將車速飆到限速閾值,吳端提高聲音道:「抓住丁飛了!」

  「他應該不知道王幼萱的下落。」閆思弦道。

  聽他這麼說,吳端有點不甘心道:「正在詢問,你專心開車,有進展第一時間告訴你。」

  閆思弦只好目視前方,壓下心中不滿。

  不多時,吳端不得不承認:「你說對了,丁飛不知道王幼萱的下落,他們只是約在網吧見面。

  這小子現在已經拘留了。」

  「線索斷了……查監控了嗎?王幼萱離開以後的行程能追蹤到嗎?」

  「先不說離開以後,」吳端道:「眼下丁飛這邊雖然沒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不過有一個嫌疑人倒是浮出水面了。

  九燕市警方剛發來一段網吧內的監控視屏——你不方便看,聽我講吧。」

  「說。」

  「王幼萱在啟明網吧上網的時候,旁邊坐了個中年男人。據監控顯示,這個中年男人曾經跟她搭話,王幼萱明顯不想理他,他卻一直跟王幼萱說話,說了大概一分鐘,王幼萱離開網吧。

  而那個中年男人,也尾隨她出了網吧。」

  閆思弦拍了一下方向盤,「運氣也太差了吧!」

  也不知他說的是王幼萱還是警方。

  他又問道:「中年男人身份確定了嗎?」

  「確定了,他用自己身份證辦理的上網卡。周國平,33歲,男性,無業,離異,無子。」

  「沒碰上小混蛋,倒碰上老混混了。」閆思弦眉毛擰成了疙瘩。

  「九燕市警方已經去周國平的住所布控,他還沒回去。」

  ……

  三個半小時後,閆思弦和吳端終於到了九燕市公安局。

  負責跟他們對接的刑警隊長姓何,名叫何格,大家都喊他何哥,是個年近五十的老刑警了,兩鬢微白,面容堅毅,有過多次立功表現。

  一見面,免去客套,何隊長開門見山道:「黃金24小時,我們不敢耽擱,圖偵部門正查監控,可到現在為止,還沒找到王幼萱的落腳處。」

  「最後一個有王幼萱行蹤的監控在哪兒?」閆思弦問道。

  「平安東路,和幸福路交叉口,距離市中心廣場大約3公里,綜合之前的錄像,王幼萱是從網吧走過去的。」

  「周國平呢?有拍到他跟蹤王幼萱嗎?」

  「拍到了,離開網吧後,總共四處監控,網吧門口一處,這處監控清晰地拍到王幼萱和周國平前後腳出了網吧,王幼萱還回頭看周國平,有點害怕的樣子。

  之後,王幼萱一直沿平安東路向東走,平安東路上總共有3處監控拍到她,前兩處拍到周國平跟蹤,最後一處——也就是跟幸福路交叉的這個路口,沒拍到周國平。」

  閆思弦將三個顯示器並列排放,站在距離顯示器2米的地方,眯眼同時看著三個監控畫面。

  「停一下,」閆思弦道:「平安路是你們這兒的小吃街吧?」

  「是啊,你看路兩旁全是賣小吃的。」

  「這孩子從下午放學到來到九燕市,再到從網吧出來,一直都沒吃過東西吧?」

  他的問題問得古怪,讓播放錄像的刑警沒法回答,閆思弦便繼續道:「她在網吧門口回頭,說明她知道自己被跟蹤了,有戒心,縱然如此,她也沒能集中精神逃命,走到小吃街的時候,還一個勁兒朝著賣小吃的攤位瞄。

  尤其最後一處監控,這個攝像頭監控視角很廣,其中已經看不到周國平了,王幼萱也明顯放慢了腳步,看來她知道自己擺脫跟蹤了,就在其中一處賣烤串的攤位停留了大約3秒鐘,她是真餓了,真想吃,說明從逃出墨城到被監控拍到,她應該還沒吃過東西。

  想吃,卻沒買……」

  吳端給出了答案:「因為沒錢。」

  「何以見得?」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43
第三章 狂花(3)

  「她的書包不見了。」吳端道,「你記得吧,王幼萱在墨城上套牌黑車的時候,還背著書包呢,可我們現在看到的監控裡,她書包不見了。

  還有網吧收銀台的監控,她開卡上網的時候,既沒有掏兜,也沒有摸錢包,手裡就捏著20塊錢,看起來就像——那是她身上僅剩了20塊錢。

  在進網吧之前,她一定是遭遇了什麼,把書包給弄丟了。」

  閆思弦揉了揉鼻子,捏過吳端的耳機,自己戴上,對另一頭的馮笑香道:「是我,閆思弦。」

  「嗯,怎麼了?」

  「黑車查到了嗎?」

  「正要跟你們說呢,剛剛我發了對那輛黑車的協查通告,它從九燕市回墨城的路上,在一處收費站被攔下來了,八月正帶人往收費站趕,算著時間,應該快到了。」

  閆思弦暗暗豎了一下大拇指,為這兩人的效率折服。

  大約20分鐘後,耳機那邊出現了李八月的聲音。

  「喂喂……隊長能聽到嗎?」

  「聽到了,你說。」

  「我見著黑車司機了,現在就去審,你們聽聽。」

  「好。」

  起風了,呼呼的風聲讓李八月的聲音不甚清晰,直到車門開合的聲音響過,他進了車裡,終於安靜下來。

  李八月開口道:「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一個唯唯諾諾卻又不失奸猾的聲音傳來:「警察同志,你們誤會了,真的,我就開車送個朋友,真沒跑黑車……你看我這車裡現在又沒拉人。」

  「朋友?好啊,那你說說,你是怎麼跟13歲小姑娘成朋友的?」

  對方沉默了。

  李八月又道:「是,我們沒抓住你跑黑車的現行,可你掛套牌總沒錯吧?掛套牌是什麼處罰你心裡沒數?

  現在交管部門還沒介入,套牌的事,我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就看你的配合了……」

  「行行行……您說,我怎麼配合?」

  識時務者為俊傑,李八月面前這位顯然是個中翹楚。

  李八月道:「說說你剛才送到九燕市的小姑娘。」

  「她啊,她攔我的車,說要去九燕市。600塊,而且她先付了錢……

  我當時有點猶豫來著,我心裡還想了:一個小姑娘,萬一是離家出走的怎麼辦,我也不想給自個兒惹麻煩不是……

  她上車我還繞著彎問了,問她去九燕市幹嘛,她說她媽在九燕市,去找她媽,我才敢上高速。

  後來到了九燕市,我又覺得不像,我問她具體到哪兒,哪條路哪個小區,她根本說不上,只說找個繁華的地方讓她下車。

  繁華那不就是中心廣場嗎,我就把她拉那兒去了……

  哦,對了,她還一個勁兒叨念,說也不知道中心廣場能不能買到像樣的禮物,她要去買禮物……她還問我,中心廣場附近有沒有網吧,我哪兒知道啊,我又不是九燕市人。

  我就讓她用我手機查查……」

  「我看看你手機。」李八月道。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對方遞上了手機。

  不多時,李八月道:「你的地圖軟件上有兩條搜索記錄。一條是搜網吧,九燕市中心廣場附近,只搜到一個結果,就是王幼萱去的啟明網吧。

  除了網吧,還搜過』精品店』,這是你們倆誰搜的?」

  黑車司機忙道:「她,她搜的,我沒搜過這些。」

  「搜索結果呢?」閆思弦問道。

  「不太好……」李八月道:「中心廣場附近有一條精品街,看起來類似小商品批發的地方,她要是買禮物,應該去了那兒,一整條街,裡面還有橫七豎八的小巷子,魚龍混雜,怕是不好查。」

  「沒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線索複雜總比沒線索強。」閆思弦繼續道:「問問他書包的事兒,小姑娘下車的時候還帶著書包嗎?……算了,要不你用一下免提,我跟他說兩句。」

  黑車司機回答得十分篤定:「書包當然帶著了,我是開黑車,又不是打劫,她來的時候帶著什麼,走的時候就還帶走什麼。」

  閆思弦又問道:「那她給你掏錢的時候,是從口袋掏的錢,還是從書包裡掏的錢?」

  「書包裡,」黑車司機道:「我記得她書包裡有個小錢包,掏完付給我的六百塊,就剩一兩張紅的,沒什麼錢了。」

  「你把她送到中心廣場哪個位置了?說具體點。」

  「你們剛剛查到的精品一條街,就送到那個街口了。」黑車司機道。

  「我清楚了。」閆思弦將耳機還給吳端。

  吳端又跟李八月說了幾句,不外乎保持聯絡,有任何進展隨時互相通報。

  閆思弦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此刻已經將近凌晨三點,精品一條街的店舖早已打烊,即便要展開走訪調查,也得等到明早了。

  當地警方馬不停蹄地調來精品一條街上的幾處監控,立即開展圖偵工作,爭分奪秒。閆思弦和吳端倒閒了下來。

  閆思弦道:「她是去給丁飛買禮物吧,自己身上就剩一兩百塊,連回程的車費都不夠,卻還惦記著給素未謀面的丁飛買禮物,你說這熊孩子……腦袋進水了嗎,多讓人操心。」

  吳端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不大對勁兒啊。」

  「我?」

  「書包不見了,這麼明顯的變化,你愣沒發現,這可不是你的水平。」

  「哦?」閆思弦挑挑眉,「你對我的水平很瞭解?」

  「是誰說的自己很好用來著?」

  「滾。」

  吳端繼續道:「是因為涉及未成年人嗎?算下來,王幼萱的年紀比張雅蘭小不了幾歲……你還是受了那件事影響吧?」

  閆思弦皺眉揉著太陽穴,「你當這是苦情小說?男主角深陷過去不能自拔?得了吧,你試試昨晚上通宵宿醉,下午剛醒酒就被你揪出來開三個小時高速,還要分析案件。」

  吳端這才注意到,他臉色真的不太好,眼睛微微有些浮腫。

  兩人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聊天,白紙燈光,大白牆,蒼白的一切顯得閆思弦更加疲憊。

  吳端打開了走廊盡頭小會議室的門,裡面沒人。

  「你進去睡會兒,我盯著。」

  閆思弦看了一眼小會議室裡的沙發,正欲邁步進去。

  「有發現!」一名刑警自辦公室探出頭來,沖兩人道:「監控裡發現王幼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43
第四章 狂花(4)

  閆思弦和吳端對視一眼,沒說話,一起衝回了辦公室。

  「看這兒!」電腦前的刑警指著監控道:「有個女的跟王幼萱說話來著。」

  不僅僅是說話,監控中的女人掏出錢包,抽出了一張20元錢,遞給了王幼萱。

  這個時候,王幼萱的書包已經不見了。

  只見王幼萱微微彎著腰,一個勁兒點頭,像是在表示感謝。

  畫面看起來平和自然,女人還伸手撩了一下王幼萱的劉海,像是親暱地幫她整理頭髮。

  之後,兩人便背道而行,各自離開。

  從監控來看,王幼萱後來用以辦理上網卡的20元錢,應該就是這女人給的。

  那是個身材很好的女人,黑長直的頭髮,黑色長靴,米色裙裝,看穿著打扮,像個白領女性。

  閆思弦突然問道:「王幼萱的媽媽呢?她不是說來九燕市找媽媽?」

  「父母離異,王幼萱跟著父親生活,至於母親……」吳端翻看著手機上馮笑香發來的資料道:「母親叫蔣瑩,再婚了……倒是真嫁給了一個戶口在九燕市的男人。」

  「具體點。」閆思弦道。

  吳端將耳機遞給閆思弦,閆思弦接過,有點不耐煩道:「咱們局不至於窮成這樣吧?下次多線聯絡能不能也給我接一個?」

  耳機那頭,馮笑香道,「沒問題,我幫你打報告,申請一部新手機。」

  「這麼好?局裡還給配手機?……算了,我給局裡省點錢,就用我自己的吧。」

  「那我得先跟你說清楚,裝了多線聯絡,你手機裡的全部通訊內容我這邊就能實時看到了。」

  「那還是算了,你幫我申請吧。」

  馮笑香一笑,言歸正傳道:「你們問王幼萱母親——蔣瑩的情況是吧?」

  「嗯。」

  「我跟他父親簡單聊了聊。

  他們當年是因為出軌離婚的——蔣瑩出軌。也因此,蔣瑩幾乎是淨身出戶,而且離婚時也把話說得很絕,她不會管王幼萱的,以後也別讓王幼萱來認她。」

  「那時候王幼萱多大?」

  「7歲,小學一年級。」

  「哦哦,你繼續。」

  「離婚後,蔣瑩很快跟出軌對象結婚了,這個出軌對象,就是九燕市人,從兩人名下的房產信息以及銀行卡消費記錄來看,兩人一直在九燕市居住。

  哦,對了,蔣瑩又生了個孩子,是個男孩,五歲,正在上幼兒園。

  據王幼萱的父親說,自離婚後,除了每月支付孩子贍養費,蔣瑩再沒回來看過孩子,也沒給孩子買過一樣東西。母女倆應該是沒有聯繫的。」

  「王幼萱知道自己的母親在九燕市吧?不然不會隨口胡說去找母親。」

  「這個我也問了,她爸說自打離婚以後,再沒跟王幼萱提起過她媽的事兒,他一直以為王幼萱漸漸已經把媽給忘了。

  不過,一天到晚生活在一塊,哪兒都不透風的牆,再說了,現在的小孩兒多精啊,不說,不代表王幼萱不知道。

  所以,你這個問題,現在誰都說不準。」

  吳端指著監控道:「你不會以為這個是她媽吧?」

  他又湊到耳機旁,對馮笑香道:「我們查到王幼萱跟一個女人見面……可惜沒拍到正臉,我截一段視頻發你,你看能不能從身材、走路特徵這些方面跟蔣瑩對比一下?」

  「好,發來吧,我儘量查……哦,這個應該不是。」馮笑香道:「從蔣瑩社交軟件上曬出來的照片來看,身材完全不一樣,她母親是圓潤型的。」

  「哦。」閆思弦若有所思。

  馮笑香繼續道:「等一下,監控畫面上的時間顯示傍晚8點24,我查查看……

  蔣瑩是一名護士,現在是仁愛醫院胸外科的護士長,醫院值班記錄顯示,從下午6點打卡值崗,直到現在,她都在醫院,今天她值夜班。

  你們要是不放心,我等下打電話到醫院,確認一下蔣瑩中途有沒有離開。」

  「那就多謝了。」

  閆思弦將耳機還給吳端:「不是王幼萱的媽媽……那這個女人會是誰?又為什麼給王幼萱錢呢?

  還有王幼萱的書包,她把書包弄哪兒去了?

  只有這一處監控拍到王幼萱了嗎?」

  「精品街入口的監控也拍到她了,那會兒她還背著書包呢。」有刑警道:「目前就這兩處監控拍到她,看來還得等明天一早去走訪。」

  何隊長看了看電腦顯示器下方的時間,「4點了,今晚大家辛苦一下,湊合在局裡睡會兒吧,明天一早就在精品一條街,以及幼萱失蹤的路段,展開走訪排查。

  圖偵的同志……」

  立即有負責排查監控錄像的刑警道:「我們熬夜再把監控過一遍,免得漏過關鍵信息。」

  ……

  第二天7點半。

  兩輛車自九燕市公安局開出來,直奔精品一條街,閆思弦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路閉著眼,顯然是沒睡夠。

  吳端則隨另一組人,去到王幼萱最後出現的平安東路,進行實地勘察。

  時間太早,平安東路兩邊的小吃店大都還沒開門,只有零星幾個早點鋪子,門口的蒸包子的籠屜上冒著熱氣,十分誘人。

  吳端請同行的刑警們吃了個簡單的早飯,又等了片刻,周圍店家陸續開門了,大家便拿著王幼萱的照片,分頭走訪。

  閆思弦這邊的工作倒是開展得挺早。

  精品街上一部分店舖是零售+批發的形式,批發商開門普遍早。

  閆思弦走訪到第三家店舖,就有了收穫。

  一個紮著丸子頭的小店員看著王幼萱的照片,對另一名短頭髮店員道:「哎哎,你來看看,是不是昨天那個小姑娘?」

  短頭髮店員手頭上正忙著理貨,本不想搭腔,可是抬眼一眼,拿著照片的小刑警長相實在秀色可餐,便也湊了過來。

  閆思弦哪兒能看不出對方的心思,知道這會兒正是出賣色相的時候,心一橫,沖那店員一笑:

  「你們要真見過她,那可幫了我大忙了。」

  「是她吧?」丸子頭問短頭髮。

  短頭髮點頭,「錯不了,昨天她來過我們店裡,一直看我們牆上掛的尤克里裡,還問我最便宜的多少錢,我記得她。」

  「那當時她背著書包嗎?」

  短頭髮和丸子頭對視了一眼,招呼閆思弦進店裡來,似乎生怕有人看見她們跟他交談。

  「那個……警察哥哥,告訴你可以,你可別說是我們告密的,不然我們可待不下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43
第五章 狂花(5)

  「昨天,照片上這個小姑娘從我們店裡出去,就去了斜對面——你別回頭看啊,聽我說就得了——她去了斜對面的二毛精品店。

  那家店……」兩個姑娘對視一眼,丸子頭接過話來繼續道:「那家店老闆心術不正。」

  「怎麼個心術不正法?」

  「等會兒你去他店裡看看就知道了。

  你看我們這些正經做生意的,進門的地方都寬敞……這是有講究的,門不寬,財源怎麼進得來?」

  閆思弦有點懵,小姑娘年紀輕輕,張口閉口的迷信,可不太好。

  不過,他還是耐心聽了下去。

  「那邊就不一樣了,進門的地方很窄,而且,門口的櫃檯上,還擺著些玉鐲子之類的東西。

  有人進店,老闆就把玉鐲子推到地上,摔碎,然後說是顧客把東西碰掉了,讓人家按原價賠。

  那鐲子,說白了就是地攤上的破東西,進貨的時候,都是成箱成箱地往回批發,一個成本連十塊都不到,標價可是死貴死貴的,好幾百,上千。

  而且他還是挑著人訛詐,看起來像是本地人,三五個姑娘一塊逛街的,他不敢這麼幹,看起來像是外地來打工的,單獨一個的,還有昨天那個學生小姑娘,他就下手。

  整條街都知道,他店裡隔三差五就為這事兒吵架,我這麼跟你說把,那家店安的就不是做生意的心,就是個黑店。」

  小姑娘看來也是心中不平有一陣子,說到最後激動處,還揮了揮拳頭。

  閆思弦道:「那之前你們怎麼不報警?」

  小姑娘立馬慫了,「我們兩個外地來打工的,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再說了,好多人都說二毛的老闆在公安局有人,他……不是認識你們嗎?報警也沒用,上頭沒人敢管。」

  「哦?」閆思弦挑了挑眉,「行,我知道了,今天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他轉身欲走,短髮的小姑娘卻又道:「喂,那家店,你敢管嗎?」

  「當然。」

  閆思弦當然要管,但他知道,這事兒得講究方法,他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當務之急是尋找王幼萱的下落,而要尋找王幼萱,又要借助九燕市警力。

  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得罪九燕市警方。

  他決定製造一個巧合。

  好在,閆思弦出來時穿著便衣。

  他在頭上揉了兩把,使得自己髮型凌亂,又將衣領扯歪,袖子挽起一邊,使勁搓揉了幾下襯衫,讓襯衫看起來滿是褶皺,西褲故意向下鬆了兩釐米,堆在腳面上。

  再配合上他因為熬夜而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活脫脫一個剛熬完夜的網癮青年,窩窩囊囊,無權無勢的樣子。

  捯飭完自己,他便向二毛精品店走去。

  如兩個姑娘所說,二毛精品店的店門口的確堆著各種商品,將門口擠得只有窄窄一條小縫,雖不至於側著身才能通過,但閆思弦也得夾緊手臂,屏氣凝神,以免真的碰掉了什麼。

  一進門,閆思弦的目光立即被店舖最裡面掛著的一樣東西給吸引了。

  確切地說,是寫在紙盒板上的四個大字。

  人皮面具!

  紙盒板旁邊掛著兩——坨——閆思弦只能想到這個量詞,是兩坨肉色的東西。

  那東西軟踏踏地掛在牆上,看起來像是某種橡膠製品。

  莫非那就是所謂的人皮面具?

  這問題剛一從腦海中浮現出來,閆思弦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啪——」

  有東西落地了。

  著道了!

  閆思弦心中已然明了,店家好手段,拿人皮面具這麼玄乎的噱頭,第一時間將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待到鐲子掉地,怕是被訛詐的倒霉鬼根本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這時候老闆硬說東西是對方碰掉的,對方也只能自認倒霉賠錢了事。

  果然,櫃檯裡40多歲的老闆伸手,一把拽住了閆思弦的袖子。

  「你碰掉的!你不能走!」老闆大聲道。

  「我沒想走。」閆思弦扯下老闆抓著自己的手道:「多少錢?」

  「上面有標價,699!」

  「這麼貴啊。」

  「照價賠償!」老闆站起來,不依不饒。

  他一站起來,閆思弦便看清,這人又高又壯,人高馬大,而且一臉橫肉,鬍子拉碴,沉下臉來時的確面帶凶相,很是嚇人。

  他這訛詐的伎倆能頻頻得手,恐怕也跟這張能唬住人的臉有關。

  「咱們商量商量吧,」閆思弦好整以暇地掏出警官證,「聽說你認識我的同事,你這店有人罩著,說說你認識誰,我看他能不能賣我個面子,給我打個折。」

  「呦……呦呵……」老闆立即換了一副面孔,「是您,呦,是您啊,怪我,我眼拙,沒認出來……嗨,誤會,一家人,我還能問您要錢?」

  這老闆真是個老油條,雖說不要錢了,對自己惡意訛詐的事卻是隻字不提。

  一邊說話,男人一邊從櫃檯裡繞了出來,諂媚地向閆思弦遞著煙。

  他一出來,閆思弦便看到了櫃檯內地上放著的一樣東西。

  王幼萱的書包!

  閆思弦推開他遞來的煙,兩步跨進櫃檯,撿起書包。

  「這是哪兒來的?」

  「那個……」老闆有點吃不準這小警察的來頭,猶豫著要不要說實話。

  閆思弦已經打開書包,掏出了一本小學六年級語文課本。

  翻開封皮,其上規規矩矩地寫著王幼萱的名字。

  跑不了了,問題就出在這兒。

  「怎麼回事?」閆思弦的臉色十分陰沉。

  店老闆吞了吞口水,「她……她碰壞我店裡的東西,又沒錢賠,書包只不過是暫時扣下,等她湊足了錢,還會還給她,我要她書包有什麼用?」

  講著冠冕堂皇的話,老闆自己也有了底氣,說到最後竟然還反問閆思弦。

  閆思弦當時就樂了,他氣定神閒道:「哦,暫時扣下,你這麼說我當然信,不過事情有點複雜,這小姑娘是被人誘拐到九燕市的,她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你店裡,現在書包也在你這兒,人失蹤了,要是出了什麼事兒,你嫌疑最大。

  所以,你得跟我回局裡接受詢問調查。」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44
第六章 狂花(6)

  說話間,閆思弦還掏出了手銬,一副要動真格的樣子。

  店老闆大驚失色,「別別別,別啊警察同志,我錯了……我我我……」

  閆思弦一手晃著手銬道:「那我問你,昨天究竟怎麼回事兒?這孩子的書包為什麼在你這兒?想好了再回答。」

  店老闆瞄了一眼閆思弦,小聲道:「我,我承認,是我訛她……」

  「前因後果,她當時說過的每句話,你最好都能複述出來……」

  店老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我……我儘量……讓我想想……」

  「跟你剛才的情況差不多,她進店來,看著牆上那些人皮面具——其實就是塑膠面具,看著挺像那麼回事兒,萬聖節扮鬼玩兒的……」

  「專門放那兒抓人眼球,你還挺有辦法啊……然後呢?」

  「然後……就跟你剛才的情況差不多,東西落地,碎了,我讓她賠錢……我當時看她一個小姑娘,真沒敢往高裡要價,就399……」

  「她有多少錢?」

  「一百多點,她說是她身上所有的錢了,都掏出來了。沒給夠錢,我就把她書包扣下了,讓她回家拿錢來。

  她當時說……她說……她家不在這兒,沒地兒拿錢去,求我給她便宜點,別扣著她的書包了。

  我真沒想到啊,我要知道她是離家出走……」

  「你要知道她是離家出走,無人可以依仗,就更要訛詐她了,她不正符合你的目標嗎?」閆思弦道。

  老闆低頭,閆思弦道:「繼續說。」

  「她,她想用我手機打個電話,說是讓她男朋友送錢來,我讓她打了,可她男朋友沒接電話啊,這可不能怪我……」

  「你的手機。」閆思弦伸手道。

  老闆趕忙解鎖手機,遞上,並打開通訊記錄。

  「就是這個號碼。」老闆指著其中一條未接通的撥號記錄道。

  閆思弦確定,丁飛的相關資料裡,手機號碼那一欄正是這個號碼,老闆沒說謊。

  閆思弦示意他繼續。

  「再後來,有個女的幫她說話來著。」

  「女的?什麼樣的人?」閆思弦瞬間敏感起來。

  「就是個過路的,管閒事,兩邊勸,勸我給小姑娘便宜點,別讓她賠那麼多錢,也勸小姑娘趕緊聯繫家人。

  小姑娘說沒有家人,家人都在墨城,那女的問她怎麼到九燕市了,她也不回答。

  後來……小姑娘跟那女的一塊走的,她說幫著想辦法……對啊,你查那個女的去啊,她才腦子有問題,瞎管閒事,失蹤肯定跟她有關係……」

  思忖片刻,閆思弦道:「你描述一下那女人的體貌特徵。」

  「嗯……」老闆伸出雙手,比劃了一個葫蘆形,「身材挺好的……別的,不記得了。」

  閆思弦拿出從監控截取的照片,問道:「是她嗎?」

  「沒錯!就是她!她就是穿這身衣服!」

  至此,王幼萱失蹤前的行為軌跡完整了。

  這個13歲的女孩受無良主播丁飛鼓動,離家出走。

  帶著所有零花錢,上了一輛黑車,行程數百公里,從墨城趕往丁飛所在的九燕市,這一路上,憧憬之餘,不知她心中是否有不安和後悔,不知她可曾有過的一瞬間想掉頭回家。

  到了九燕市,舉目無親,連回程的錢都不夠,唯有投奔丁飛,丁飛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去買禮物的呢?討好乞憐嗎?

  禮物沒買成,反倒被無良商家訛詐了身上所有的錢,舉目無親之下,她給丁飛打了電話,對方卻沒接,那時王幼萱得是何等的無助?

  好在,有好心人幫她解了圍,又給了她20元錢,讓她有機會上網,跟丁飛取得聯繫。

  可是,為什麼QQ聊天裡她不告訴丁飛自己的遭遇?為什麼不告訴丁飛需要他帶錢來幫她贖回書包。

  她害怕,害怕自己成了一個「麻煩」,害怕丁飛不喜歡麻煩,不喜歡到連面都不跟她見。

  沒想到,在網吧也不安生,遇到一個騷擾她的中年男人周國平。

  可王幼萱究竟為什麼離開網吧?即便被騷擾,網吧畢竟是個公共場合,周國平不敢有過激行為。

  而且就監控攝像來看,除了跟她說話,周國平也的確沒有什麼過激行為。

  她明明就快要等到丁飛了,為什麼不能忍耐一會兒,等丁飛來瞭解救她?

  她究竟為什麼選擇離開網吧?

  一切都順理成章了,還剩下這一個問題,閆思弦想不明白。

  他沉默時,二毛精品店的老闆就眼巴巴地看著他。

  閆思弦道:「你究竟跟局裡誰有關係?我倒是真想知道,誰敢罩著明目張膽黑店。」

  「我……那個……」

  「你就沒什麼關係吧?專門放出那些話,為了嚇唬人,不讓人報警。」

  老闆嘴上沒答話,表情訕訕的。

  「打今兒往後,你就上了我們的黑名單了,片區派出所會格外注意你,再搞這些歪門邪道,可就動真格了。」

  其實哪兒有什麼黑名單,閆思弦故意嚇唬他。

  「哎哎知道了。」老闆連連答應。

  「書包我拿走了,」走到門口,閆思弦又折返回來,給老闆遞了一張名片,「萬一小姑娘回來跟你贖書包——雖然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可能性不大——萬一她來了,留住她,打給我,算你將功補過。」

  老闆忙接下名片,不敢怠慢。

  ……

  吳端不得不承認,有些事跟運氣有關。

  比如這一天的走訪工作,閆思弦一大早,幾乎是剛去走訪地點,就收穫頗豐,將王幼萱的行為軌跡填補完整,還找到了她的書包。

  吳端這一天的走訪,腿都快跑斷了,口乾舌燥,卻是絲毫沒有進展。

  王幼萱最後出現在平安東路,可她出現的時間也正是小吃街最繁花的傍晚時段,人多眼雜,沿街門店的老闆夥計都沒注意到這個匆匆走過的小姑娘。

  對王幼萱下落的調查陷入了僵局,眼看黃金24小時就要過去了。

  好在,另一組在周國平家蹲守偵查員有了收穫。

  周國平回家了,剛走到樓門口,就被逮了個正著。

  被抓進審訊室,他還挺不服氣,一個勁兒嚷嚷:「有沒有天理了?我犯什麼罪了?我被人揍了!你們不去抓壞人,抓我幹什麼?吃飽了撐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44
第七章 狂花(7)

  周國平沒說謊,他頭上有個包,青著一隻眼睛,下嘴唇也裂了道口子,一說話,口子還崩開了,血淌到下巴上,他身上還有一股酸臭味……

  「太氣人了!他們把我打昏,扔垃圾桶裡……警察同志,你看看我這身上……這一宿啊!沒死在外頭都是我命大!」

  「你在垃圾桶裡呆了一夜?」

  「我昏過去了啊!離死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周國平的胸口劇烈起伏,真是訴不盡的委屈,倒不完的苦水。

  吳端便問道:「什麼時候挨的揍?」

  「昨兒晚上,我在平安東路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一夥人揪小巷子裡。那些人啥也不說,光是打。」

  吳端又問道:「幾點的事兒?」

  「我從網吧出來……大概……」

  「是你從網吧跟蹤一個小姑娘出來的時候吧?」

  周國平一愣,沒想到警方突然提起這茬兒。

  吳端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乘勝追擊道:「你為什麼跟著她?想幹什麼?」

  周國平乾脆一梗脖子,「我這不是啥也沒幹嗎,怎麼?馬路是她家開的,只能她走,我走就犯法?」

  周國平無賴,可他說得有道理,現有的視頻證據什麼都說明不了。

  吳端便換了個話題道:「你在網吧都跟她說了些啥?怎麼就把她嚇跑了?」

  「我也沒說啥啊,我看她屏角彈出來網吧的提醒,說她卡里沒錢了,快停機了,她好像挺著急的,我就問她是不是沒錢了,我可以借給她。」

  「借?」吳端逼視著他的眼睛。

  周國平咬死了自己的說法,「昂!就是借!」

  吳端繼續換問題,他不想把周國平逼得太急,他還需要從周國平這兒瞭解更多信息。

  「那你跟蹤小姑娘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比如……有沒有其他人跟蹤她?」

  「沒啊……」周國平的眼珠轉了轉,問道:「她怎麼了嗎?」

  「失蹤了,這個女孩兒叫王幼萱,」吳端道:「根據監控錄像顯示,你是最後一個跟她有過接觸的人。」

  周國平道:「那我要是有線索呢?重要線索。」

  「你說說看。」

  周國平沉默了一下,打定主意,先問道:「我聽說,提供重要線索,你們不是應該給獎勵嗎?就是……錢什麼的……」

  一直沒說話的閆思弦直接起身,邊往外走,邊沖負責審訊記錄的刑警道:「押看守所去,他是本案重要嫌疑人,先關個把月再說。」

  他又對周國平道:「等你體驗過撿肥皂,分得清好歹,咱們再聊,相信到那時候你會哭著喊著配合我們。」

  吳端沉默跟著他走,周國平慌了,「誒誒誒」地叫了幾聲,在吳端即將關門的時候,他終於道:「我說!我說!」

  吳端就站在門口,「說吧。」

  周國平道:「昨天打我的,就是她的人!」

  什麼?!

  吳端能感覺到,閆思弦對這個線索也充滿了興趣,但兩人心照不宣地沒表現出來。

  見兩名刑警一臉冷漠,周國平又補充道:「我當時……聽見他們說話了,有一個人指著我說』就是他?』

  另外一個人說』算他倒霉,打誰的主意不好,老大的人他也敢跟。』

  我琢磨著,』老大的人』會不會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小姑娘?我是跟了她幾步……」周國平跳過跟蹤的細節,繼續道:「要這麼算,打我的人可不就是那小姑娘找來的?」

  「他們還說什麼了?」

  「就這兩句,少嘛,我才記得住。」

  「那你還記得他們的體貌特徵嗎?」

  「呃……」

  「慢慢想,就從他們說話開始,他們說話有口音嗎?」

  「是本地人!肯定是本地人!我一聽就知道!」

  「本地的……總共有幾個人?」

  「五個,一個在巷子口望風,兩個掐住我胳膊,還有兩個動手,都是些下三濫的招式,一看就是街頭混混。」

  「體態特徵呢?是胖是瘦?你記得嗎?」

  「那可就記不清了……哦,有個大胖子,掐我胳膊的,感覺他快把我胳膊擰斷了……」周國平晃悠著左臂道:「別的……別的好像沒啥特點,我想不起來了。」

  ……

  另一間審訊室裡,17歲的丁飛經過一夜一天的拘留,活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嘰嘰,問什麼答什麼,全然沒有在直播間挑唆未成年人跟家長對著干時的囂張氣焰,慫得要死。

  「我打人?怎麼可能?我從小就沒打過架啊……不是我啊……周國平是誰?我幹嘛打他啊……啊?他跟蹤王幼萱?這都什麼事兒啊?……我不知道啊,我就沒見著王幼萱,你們可以證明啊……

  我……我我我……我哪兒能找得來人?還群毆別人,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

  丁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吳端站在審訊室外,指著陪同丁飛接受訊問的男人道:「他是……?」

  何隊長道:「律師。」

  「家長沒來嗎?只請了個律師?」

  丁飛未成年,詢問他時,應當通知其監護人到場。

  何隊道:「我們通知他的家長了,在國外呢,連丁飛正在做直播,以及他的行為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的事,家長一概不知,也沒有回來陪伴兒子度過難關的意思,只願意出錢給丁飛請一名律師。」

  吳端輕輕搖了搖頭。

  審訊室裡,聽說王幼萱的父親正趕往九燕市,丁飛嚇得大哭,一邊哭一邊嚷嚷著問律師,會不會讓他跟王幼萱的父親見面。

  他不敢見,說是惹事了,怕人家打他。

  看到這樣的丁飛,吳端心裡很不是滋味,都說每個熊孩子背後必然有熊大人,這話一點不假。丁飛慫恿別人離家出走,除了叛逆,還有一部分原因,他的家長給他留下了冷漠、無愛、不靠譜的印象,所以他認為有沒有家長的監護其實都一樣。

  說來說去,王幼萱出走的悲劇,並不是丁飛一個人的錯,他卻必須獨自面對眾怒。這大概是法律之外的一種懲罰吧,能不能改過,看他造化了。

  ……

  審訊室外,馮笑香給吳端傳回了消息:

  「吳隊,可以排除丁飛,我篩過他的通訊記錄和手機定位,看起來他就是老老實實去網吧見王幼萱的,他既不知道王幼萱被人騷擾了,也沒有聯絡過別人。

  所以,糾集人收拾周國平的,不是丁飛。」

  老大的人。

  這個老大究竟是誰?

  一到九燕市,就有「老大」罩著王幼萱,而且看對方出手頗有效率,即便是混混,也不是個簡單的混混,王幼萱怎麼做到的?

  吳端道:「變相算是個好消息吧,有人照應著點……」

  閆思弦持保留態度,「這個點兒正是王幼萱失蹤的時候,走吧,再去她失蹤的路段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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