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老賴(3)
市局會議室。
投影正在播放一張不怎麼下飯的屍體局部特寫照片。那是屍體頭部的傷口,貂芳低頭調試著投影。
吳端正向眾人描述案情。
「死者林蔚,23歲,中專學歷,無業,未婚,墨城本地人,今天父母來認了屍。
在鹿角湖邊的小屋裡,屍體呈俯臥姿勢,頭沖屋裡,腳沖』門口』……呃……門已經沒了,門口就是那面倒了一半的牆。
其父母2月15日曾經在轄區派出所報案,說林蔚失蹤了。
值得注意的是,在報失蹤前,林蔚已經一個多禮拜不著家了,但因為他平時總是跟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夜不歸宿已經司空見慣,所以家裡沒有及時報案。
從接警記錄來看,轄區派出所民警曾向林蔚的兩個酒肉朋友詢問,他們也不知道林蔚的下落,此事就此擱置。」
吳端看向貂芳道:「貂兒先介紹一下屍體情況吧。」
貂芳點點頭,「屍體高度腐敗,死因系腦挫裂傷、顱內血腫合併導致死亡,可以說是一擊斃命。將現場發現的磚頭和死者頭部的傷痕進行比對,傷痕契合,凶器就是那塊磚頭無疑了。
屍體內臟完好,沒有束縛傷,沒有掙扎、打鬥傷,可以說,除了頭部的致命傷之外,沒有發現其餘傷痕。
值得注意的是,從現場帶回來的塑料捆紮繩上發現了少量血液及牙齒前釉細胞,我採集了DNA樣本,已經進行了檢驗,是一名男性的DNA,但不是死者的。
前釉細胞說明,繩子是被咬斷的,而且咬斷它的人崩壞了牙。
哦,還有,值得注意的是傷痕位置,大家看。」貂芳指著投影道:「傷口在死者左側耳朵上方,與太陽穴齊平。傷口下方有少量擦蹭痕跡,擦蹭痕跡的方向是自下向上。
說明凶手這一擊方向是自下朝上,可以進一步得出結論:凶手比死者要矮,而且不是矮一點兒。
死者身高186,據此推論:凶手的身高在160到170,男性,健壯。」
貂芳沖吳端點點頭,示意她說完了。
吳端繼續道:「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凶器是就地取材的磚頭,凶手行兇之後也沒有處理凶器的行為,而是隨手一扔。由此推斷沒有事先預謀,更側重於激情殺人。
除此以外,還有幾個疑問:
第一,行兇地點。隆冬時節,林蔚為什麼出現在那麼偏僻的地方?是凶手把他帶過去的嗎?……」
一直沒說話的閆思弦突然道:「林蔚跟那地方有什麼交集嗎?就是發現屍體的鹿角湖那一片。」
「林蔚?」馮笑香雖有點莫名其妙,卻還是查起了林蔚的履歷。
「他……沒什麼交集啊,林蔚的父母全是工人,他從小就跟父母在墨城市區長大……等等,他父親的祖籍倒是在鹿角湖附近的一個村子裡,父親是接了爺爺的班,進城工作的,家裡大伯和叔叔還住在鹿角湖附近。」
「祖籍……」閆思弦皺眉,又問道:「家屬還沒走吧?」
貂芳嘆了口氣,「自從認完屍體,就一直沒走,在大廳坐著,等咱們的說法呢。」
閆思弦立即起身,出會議室,奔向市局一樓的辦公大廳。
窗口崗位的文職人員已經下班了,白天裡人來人往的一樓大廳,此時空落落的,靠牆的一排塑料板凳上,坐著一對年近60的夫婦。
閆思弦有點不敢置信,來認屍時,他們看起來不過四十餘歲,此時……要說一夜白了頭,也沒那麼誇張,但就是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對勁了,腰也彎了,背也佝僂著,臉是死氣沉沉的灰色,像兩尊雕像。因此才顯得格外蒼老。
閆思弦少有的於心不忍,他已經瞭解到,林蔚是這個家庭裡的獨生子,他死了,這個家也就完了。
他掏出手機,點了兩份外賣,然後安安靜靜地在老兩口身旁坐下。
女人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腳面,全然沒察覺到身旁有了人,男人抬起頭來,呆滯地看了閆思弦足足三秒鐘,一開口卻是十分熱切的聲音。
「警察同志,我兒子怎麼樣了?」
他不像詢問案情的受害者家屬,倒像是守在醫院手術室門口,期待著手術室裡的病人能有一線生機。
閆思弦無法給他任何希望,只能沉默地回看著他。
終於,林蔚的父親回過神來,想起了目前的狀況,像一隻老烏鴉,悲鳴一聲。
他的母親很快夫唱婦隨起來。
哭了不知多久,還是男人先止住了哭聲,閆思弦便見縫插針地問道:「林蔚是在鹿角湖旁邊被發現的,他對那一片熟悉嗎?」
男人長長地嘆了口氣。
「有什麼用?」他問道:「人死了,搞這些還有什麼用?」
「總不能白死。」
「沒用了,查清楚,人也活不過來……」
無論閆思弦再問什麼,這對夫妻都不答話。閆思弦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刻意隱瞞什麼。
時間尷尬地流逝,好在外賣送到了,閆思弦知道問不出什麼,只能招呼兩人先吃東西。
吳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這麼大年紀遭遇這種事兒,以後可怎麼活,總要給他們點時間。」
閆思弦點頭,「我明白。」
吳端問道:「你想問什麼呀?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現在還不確定,等我確認完再說吧。」
「行吧,」吳端拽著閆思弦回到會議室,佈置任務道:「笑笑負責查林蔚的通訊記錄,我要知道他死亡前一週聯繫過的所有人。」
「得嘞,回家前發你。」馮笑香道。
吳端繼續道:「我跟小閆從死者的人際關係查起,先把林蔚的狐朋狗友,以及跟他有過節的人,通通過一遍篩子。」
……
散會後,吳端回到一樓大廳。閆思弦離開時,看到吳端正輕聲細語地跟兩名被害者家屬說著什麼。
閆思弦也想留下,但他今晚有約,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猶豫了一下。
最終,閆思弦選擇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