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31198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25
第十八章 分崩離析(1)
               
    李八月從未如此心驚膽顫過。

    他看到自己的孩子像一隻面口袋,被人拎著小腳,隨意的搭在肩膀上。

    那隻光著的腳白生生的,晃得人眼花。

    孩子還太小,身子都是軟的,細細的脖子好像支撐不住那顆大頭,腦袋彷彿隨時能被甩下來。

    看到這光景,李八月就是有一身力氣也不敢使,他真怕追的急了,孩子出什麼意外。

    他只能邊跑邊跟對方打商量。

    「你輕點兒!停啊你別跑了!……你要多少錢?把孩子還我,你要什麼都行……」

    「嘿嘿嘿嘿……」

    那青年連頭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小區門口,保安遠遠看到了追逐的一幕,他認出李八月是這裡的業主,想幫著攔,可孩子實在太小,萬一出點兒什麼差池,他哪兒賠的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不好意思了。

    保安慌慌張張地閃身,讓抱著孩子的青年躥出了小區大門。

    一出小區大門,孩子就被扔進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面包車。

    是真的扔,李八月甚至都聽到了孩子小小的身軀砸在面包車座位上發出的一聲「噗」。

    李八月牙齜欲裂,大吼一聲。

    「啊——」

    他一個猛撲,剛剛蓄勢而不敢發的力量突然爆發,硬是搶在那青年上車前撲到了面包車門前,伸手就去抱孩子。

    噗嗤——

    刀子捅進身體的聲音,李八月知道,這聲音是從他自己的身體裡發出來的。

    那個搶走他孩子的小夥正握著刀柄。

    噗嗤——噗嗤——

    李八月不知道自己被捅了幾刀,內臟被絞得七零八落,他什麼也顧不上,只想離自己的孩子近一點兒。

    「啊——」

    妻子的聲音自李八月身後傳來。

    青年跳上車,一腳踹開扒在車門旁的李八月。

    面包車絕塵而去。

    李八月最後聽到的是孩子的哭聲,看到的是孩子伸著小手,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給吳端打電話……李八月僅有的意識讓他摸出了口袋裡的手機。

    他感到熱呼呼的血自胸腹部的傷口往外冒,很快就在他身下形成血泊。

    血漸漸的涼了,泡在裡面,好冷……好冷……

    ……

    市局。

    吳端指著許陽,凶狠地衝小會議室外的協警道:「讓這貨他娘的閉嘴!」

    他一把抓住路過的馮笑香,「調監控!」

    這種時候,大概只有馮笑香能對吳端這副要吃人的樣子視若無睹吧。

    「查哪兒?」馮笑香問道。

    「江北路,灰色面包車,車牌號上帶有703三個數字。」

    「好。」

    馮笑香已經在電腦跟前操作起來。

    「江北路……江北路……李八月家的小區,就在江北路上……」

    吳端煩躁地打了一通120電話,又對兩名刑警道:「嘉和苑小區,八月應該是出事了,但具體位置不清楚,我怕120的找不到人,你們去……」

    不等吳端說完,兩人已經腳下生風跑向了地下停車場。

    貂芳聽到動靜,從不遠處的法醫辦公室探了個頭出來,問道:「八月出事了?我沒聽錯吧?」

    吳端沉重的面色就是回答。

    貂芳沖那兩名跑走的刑警喊道:「我跟你們一塊!我去幫忙!」

    吳端閉上眼睛,揉了一下眉心,在心裡默唸著:但願你是去幫忙搶救活人,而不是……

    他睜開眼,看到閆思弦跟馮笑香說了句什麼,抓起車鑰匙,也奔向了地下停車場。吳端不由分說,跟了上去。

    閆思弦將車鑰匙扔給吳端,「你來開,我打幾個電話。」

    吳端發動車子,閆思弦的越野車發出一聲嘶吼,衝了出去。

    ……

    城市裡,面包車並不算太多,況且又有車牌上的三位數字,馮笑香很快就發現了目標車輛。

    除了車窗上的貼膜格外黑一些,這輛車沒有任何稀奇之處。

    「面包車還在江北路上,正朝西行駛,剛剛通過江北路和衡山路交叉口……」

    吳端焦急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聯絡最近的派出所,讓他們出警幫忙。」

    「好。」

    「務必跟他們說清楚,車上有未滿月的嬰兒,不能動用警車,千萬謹慎,不能打草驚蛇。」

    「好。」

    「務必保證嬰兒安全!」

    「好。」

    另一邊,閆思弦情緒也有些激動,衝著電話那頭喊道:「對,灰色面包車,車牌號裡有703三個數字……總之,要是看到那輛車!先跟緊了!……不,也別跟太緊,招子放亮,別叫人認出來……好,不說了,隨時聯繫……」

    不等閆思弦掛電話,吳端便焦急地問道:「你跟誰打電話呢?什麼情況?」

    「有個朋友沉迷改車,自己弄了家修車行,專門幫人改車,就在江北路上,一群喜歡玩車的二世祖總在他那兒聚,我讓他們幫忙盯著點……」

    朋友多就是好啊。

    不過此時吳端可沒心思跟他貧嘴,他腦海中閃過是從前和李八月一起抓捕過的犯人。

    難道有人報復?

    如果真是這樣,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市局距離江北路大約20分鐘車程,吳端鑽大街,過小巷,生生將時間縮短到了10分鐘。

    可等他趕到,馮笑香這邊再也沒有進一步的消息了。

    「什麼情況啊?小小。」

    「從監控消失了,後續幾個路口的監控再沒見到那輛面包車,要麼是從沒有監控的小路逃了,要麼有人接應,換車了。」

    「跟丟了?跟丟了?……」

    吳端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顫抖著,他努力的深呼吸,對電話那頭的馮笑香道:「聯繫交警部分配合,面包車失蹤的地點方圓十公里,所有主幹道設卡,檢查車上有沒有新生嬰兒……江北路附近所有巡邏車全部分散到沒有監控的小路上去,配槍,看到任何可以車輛立即盤查……」

    吳端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他只知道,必須做點什麼,必須讓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到這件事上來,不然他就對不起李八月。

    路卡和巡邏以最快的速度佈置完畢,可是,那輛面包車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一小時後,吳端不得不接受:嬰兒很可能已經被帶離他們的布控區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十九章 分崩離析(2)
               
    吳端的手機再次響起,是貂芳打來的。

    他拿著手機的手不住地發著抖。不敢接,怕聽到什麼壞消息。

    閆思弦一把拽過他的手機,按了接聽鍵。

    「什麼情況?」他的聲音沉穩冷靜。

    「不好,」貂芳道:「多處內臟受損,失血性休克,正在搶救,是最好的外科大夫……傷得挺重,但是憑心來說,能不能挺過來要看傷者的意志力,一念之間……家裡人都來了,老婆剛生完孩子,哪兒受得了這個刺激,昏過去兩次,哎……你們那邊有沒有好消息?」

    「沒,嫌疑車輛沒找到。」

    貂芳嘆了口氣,「那還是別說了,趕緊找吧,我就在醫院盯著,放心。」

    「好。」

    警察遇襲孩子被搶的消息,很快傳揚開來,但凡在公安口子上工作的人,都在打聽這一消息,出於某種兔死狐悲的同理心,和不想警察威嚴受到踐踏的自尊心,大家多少都希望出些力,能出動的警察,全部上街尋找孩子,市公安局局長親自主持工作。

    「小區監控拍到嫌疑人的臉了,很清楚,」馮笑香這邊終於有了一個好消息,但她又道:「監控拍到的畫面很……奇怪,你們自己看吧。」

    的確很奇怪,那個搶走孩子的人,一邊奔跑,一邊咧著嘴,看樣子是在大笑。

    「這是……嗑藥了?」吳端道。

    「不像,」閆思弦搖頭,「你看這裡,他把孩子仍上車,接連捅了李八月六刀,自己上車,又踹了李八月一腳……這些動作精準度很高,一氣呵成,可不像是磕了藥。」

    「那……」

    馮笑香處理過的高清截圖發到了兩人手機上。

    「這人……」

    「是他……」

    閆思弦和吳端同時一愣,一個從車後座上拽出一本案宗,另一個則翻看起手機裡的資料。

    「這人……當街捅死李建業的瘋子……就是他啊……那怎麼會……怎麼……」

    就倆閆思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吳端道:「他叫郭子愛,男,29歲,感情受挫期間經歷了一次車禍,因此患上重度被害妄想症,曾經送醫治療,但效果不好,被父母接回家看護。

    因為看護疏忽,導致他拿刀當街刺傷亞聖書院的前校長李建業,當時他就被抓住了——那案子後來轉我手上,絕對不會錯!就是他!我對他很熟!——當時的精神鑑定結果,郭子愛完全無刑事責任能力,所以法院只能判他強制治療,人被送到省精神康復中心去了。

    算下來,已經三年了,可現在……怎麼會……」

    閆思弦對電話那頭的馮笑香道:「我要知道郭子愛什麼時候離開精神康復中心的,能查到記錄嗎?」

    「查到了,」馮笑香道:「一個月前他的監護人——也就是父母,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他的主治醫生給出的意見是:病情大幅度好轉,情緒穩定,可以出院由家人看護。

    不過,有一點比較可疑……我調取了郭子愛的探病記錄,自從他被送到精神康復中心,他的家人就再也沒去看望過他……」

    「有他家地址嗎?我要去見見他的父母和主治醫生,現在!」

    「有,我發你手機上。」

    幾人終於開始正兒八經地分析起問題,吳端被這氛圍影響著,很快冷靜下來。

    趕往郭子愛家的途中,吳端又聯繫了交通部門,查詢面包車的車主信息,很快便有了結果。

    「被盜車輛!又是被盜車輛!」吳端道。

    兩人還記得,杜珍珠從福利院走丟,正是因為福利院的車子和一輛被盜桑塔納發生刮蹭。

    「又是被盜車輛。」閆思弦皺著眉重複了一遍。

    李八月的孩子被搶,似乎跟那群懲罰犯罪的瘋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這案子就是那群人做的。

    可是閆思弦想不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那群懲罰犯罪的人突然將槍口對準了警察,而且是一個已經轉到文職崗位的警察。

    閆思弦掂量這吳端跟李八月的關係,斟酌了一會兒道:「有沒有可能——我只是說一個假設——李八月他會不會……」

    「你想說他和那些被報復的對象一樣,欠過某種』良心債』?」?「是。」

    「不可能!我們大學四年同學,一起參加工作七年,11年了,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可是……」

    「沒有可是!你不瞭解他!」

    閆思弦沒再接話,只在心裡嘆了一句:是啊,我不瞭解他,所以我才能保持中立。

    車裡的沉默讓兩人都有些煩躁,好在,閆思弦的手機響了,看來電顯示,是張雅蘭打來的。

    在閆思弦的印象中,張雅蘭很懂事,懂事到沒什麼存在感,就像他家裡的一件家具。

    她從不會在閆思弦工作的時候打電話來,今天倒是破了例。

    「怎麼了?」閆思弦問道。

    「你忙嗎?」

    「忙,不過現在有點空閒,你說。」

    「那……算了……你今天能早點回來嗎?」

    「恐怕不行,有案子,這兩天可能都回不去。」

    「那……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好……家裡。」

    雖然閆思弦不明白那套空房子有什麼好照顧的,但他還是道了謝,並囑咐張雅蘭好好吃飯,給她的卡不必捨不得花。

    「禮貌有餘真情不足啊。」吳端道。

    閆思弦聳聳肩,「有時候真是……搞不懂女人。」

    閆思弦怎麼也不會想到,正是這通他不太上心的電話,為以後的一系列變故,埋下了禍根。

    ……

    一天後。

    天剛濛濛亮,環衛工人老李就趕到了自己負責清掃的路段。

    那是墨城的「富人區」,出了名的環境優雅治安一流。分配到了這樣的路段,簡直就是環衛工人中的王者段位。

    老李像往常一樣掃乾淨了整條街,空餘時間他便去翻一翻垃圾桶。

    傾倒垃圾桶並不是他的工作,可垃圾桶裡總有驚喜。

    今天,他真的遇到了「驚喜」。

    那是一小團被子,從大小和形狀來看,應該是個嬰兒的襁褓——老李有這方面的經驗。

    老李一邊感慨「有錢人真浪費,九成新的東西就扔了」,一邊盤算著撿回去可以給孫子做一個小褥子。

    當他將那襁褓反過來……

    「啊啊啊啊——」

    僵硬蒼白的小臉兒,空洞的眼睛……

    「死小孩啊啊啊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二十章 分崩離析(3)
               
    市局,會議室。

    每個人都是面色鐵青,緊咬著後槽牙。

    局長趙正親自主持會議,老人中過風,半邊身子不大靈便,說起話來嘴有點歪,卻一點看不出滑稽,反倒給人一種堅毅之感。

    貂芳道:「八月今早上醒了一下,醫生說各項生命體徵正常,就是……傷得太重,而且切除了部分脾臟,至少還要在IU住一個禮拜。

    他問孩子……我沒敢跟他說,只說還沒找到。」

    「保住命比什麼都重要,不能讓他情緒波動,嚴格封鎖消息,任何人不得向他的家屬透露。」趙正道。

    網監科主任道:「網上的消息也需要封鎖,現在已經有謠傳……說……」

    「說什麼?」

    「說我們沒本事破案,就抓瘋子頂罪,杜珍珠和許陽被抓的事,也不知道怎麼洩露出去了。」

    「無恥!」趙正道:「哪些媒體散佈這種謠言?通知他們刪!立馬刪!誰不刪就整改誰!」

    「是是,通知已經發下去了……就是網民的輿論一時半會兒……」

    「那是你的工作職責,你想辦法解決!」

    「是是是。」

    網監科主任戴著厚厚的眼鏡,一看就是個技術宅,被趙正強硬的態度一嚇唬,滿頭瀑布汗,怪可憐的。

    趙正轉向吳端,「說說案子進展吧。」

    「已經在機場、車站、公路設卡,也在墨城展開通緝,郭子愛逃不出去……可……也找不到這個人,地毯式的搜捕需要時間。

    我走訪了郭子愛的父母,他們一聽說兒子又犯案,就什麼都交代了。

    據他們說,原本他們已經不認這個兒子了,可是一個月前,有一家福利院找到他們,希望他們把兒子從精神病院接出來,送到福利院裡。

    原因——大家可能不太清楚,國家對一些符合資質的福利院是有補貼的,按照他們收留的無勞動能力人的數量補貼,多收容一個人,就多一份錢。

    不過,對無勞動能力人的鑑定,過程十分繁瑣,其中還牽扯到吃回扣等諸多問題,我就不細說了,總之,福利院非常喜歡郭子愛這種在精神病院裡已經經過了鑑定的人,收容這種人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郭子愛的父母當時也說明了,自己的兒子殺過人,精神病院可能不會放人,但對方讓他們放寬心,說是醫院方面已經打點好了。

    還承諾給他們一筆錢,這老兩口就同意了。

    後來,就如我們查到的,郭子愛出院了。

    順著這條線,我們又查了郭子愛在省精神康復中的主治醫生。高壓詢問下,醫生很快承認,他給郭子愛出院開綠燈,的確收了錢。

    但是,我們去查給郭子愛的父母和主治醫生送錢的人,兩邊卻又都說不清那人的身份,只說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去男人提起的福利院裡查,根本沒有這麼個人——他假借了福利院的名頭。

    對那個男人……沒有監控資料,畫像也失敗了,一個月前的事,雙方都記不清那人的長相了。

    ……

    孩子……屍檢顯示孩子昨天下午4點鐘死亡,死因是肝臟破裂導致的多器官衰竭。

    孩子死前不久被喂過奶粉……同一個垃圾桶裡發現了一整罐剛剛拆封,幾乎還沒有喝過的奶粉,還有奶瓶,應該是跟孩子一起扔掉的,可惜這些東西上沒提取到指紋。

    棄屍時間應該是在深夜,凶手對棄屍區域的監控分佈很熟悉,再加上……高檔社區的業主比較注重隱私,監控探頭大都分佈在社區周圍,而社區內幾乎沒有監控……

    只有一處監控在凌晨4點45分遠遠拍到了一個人影向垃圾桶的方向走,那人好像抱了個東西,但畫面實在是太模糊了,根本無從分辨那人是男是女,更別說是不是棄屍的人……」

    「過往車輛呢?」趙正言簡意賅地問道。

    「查過了,沒發現可疑車輛。」

    結果令每個人氣結,難道只能大海撈針般地找一個瘋子?難道要成懸案?難道……李八月的孩子就要白死了?

    散會之後,趙正將吳端單獨留了下來。

    老人問道:「我看了你整理的案宗,胡志明和李建業的死,也跟瘋子有關,這件事跟當年亞聖書院的案子扯上關係了?」

    「看來是。」

    「你要小心。」

    「我?」

    「你。你畢竟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人。」老人的身體向前傾了傾,似是有悄悄話要說,吳端趕緊將耳朵湊上前去。

    老人道:「這幾年你的工作我看在眼裡,衝在最前線的從來都是你……雖然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選李八月下手……但你還是小心些。」

    「我知道,」吳端低著頭,「八月出這種事,是我無能……」

    「你不用有壓力,警察嘛,有幾個能真正走到罪犯前頭去,不都是追著罪犯跑,盡力就是了了……我老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一展身手的時候,我只能做做後勤,給你們打打下手了。」

    趙正越這麼說,吳端越是壓力山大。

    他這位上司就是太懂得御人之道,你跟他越親近,他對你越好,微風和煦,但你要細細品他的話,又總能覺出另一種鋒利的味道。

    「我一定抓住凶手,給您和八月一個交代。」

    趙正揮揮手,「忙去吧。」

    出了會議室,吳端直接被閆思弦拽到地下停車場,拖進了車裡。

    「這是要上哪兒去?」吳端問道。

    「你相信我嗎?」

    「怎麼突然……」

    閆思弦打斷他道:「你以前說,關鍵時刻不會把後背交給我,現在呢?」

    「老子現在焦頭爛額,你能不能別作妖?」吳端沒好氣,「有這個時間你不如去……」

    閆思弦依然堅持道:「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我信!信你!行了吧?」

    「那你看好了。」閆思弦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吳端,「小區裡的監控沒拍到,我家的拍到了。」

    「你家……這……」

    只看了一眼,吳端突然轉頭,瞪著閆思弦,一副「三秒鐘內沒個解釋老子錘死你」的樣子。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監控拍到什麼,就是什麼。

    有人敲門,張雅蘭開了一下門,出去,在走廊停留了一會兒——這段時間不知道她做了什麼,有沒有見過什麼人,總之她抱了個孩子回來。

    在屋裡徘徊了一會兒,看起來她有些手無足措……然後她就給我打了電話——就是案發當天我接到的那通電話。

    我說呢,為什麼那天她莫名其妙……

    ……然後她出門,應該是去附近超市買了奶瓶奶粉之類的東西……從監控來看,她一直在照顧孩子,直到昨天深夜……她起來看孩子——被嚇得坐在地上,之後就是收拾東西,抱著孩子還有她買的奶瓶奶粉,出了一趟門,空手回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二十一章 分崩離析(4)
               
    吳端眼裡只剩下嬰兒襁褓,那小花被子是李八月的母親親手縫的。

    毋庸置疑,曾經出現在閆思弦家的——正是李八月的孩子。

    「為什麼?!」吳端怒不可遏地揪住閆思弦的衣領,「為什麼這樣對八月?他退居二線,他就想有個家!你讓他怎麼活?!」

    閆思弦一動不動,任由他拽著自己,被噴了一臉吐沫星子。

    最後,吳端撒了手,茫然地自言自語道:「你讓我怎麼辦……」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閆思弦這才開始解釋:「我跟你說過,讓張雅蘭住進我家,因為她身上還有太多疑點,所以我在家裡裝了監控。不僅如此,她的手機還被監聽了……

    可一切都很正常,她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沒見過什麼奇怪的人,也沒接過什麼奇怪的電話,看起來她僅僅只是一個受過傷害的女人。

    孩子的屍體被找到——你知道嗎,當我得知發現屍體的垃圾桶就在我家附近,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張雅蘭。

    可我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是張雅蘭,她怎麼可能把孩子扔在居住地附近?直到看見家裡的這段監控……我承認,我有給她找理由開脫的嫌疑,我不希望她跟這件事有任何瓜葛,我……多希望她還是那個小姑娘啊……那個小姑娘,不會因為我脾氣差又高傲,就疏遠我,也不會因為我有錢,就刻意親近我……」

    閆思弦嘆了口氣,繼續道:「你還記得吧,咱們調查救護車司機陳強的失蹤案。

    陳強失蹤當晚,有人去過被陳強害死的病人家裡,給病人的兒子留下了金項鏈、金戒指、錢,還有——據說還有一截手指頭。

    這個凶手——或者說這群凶手已經不僅僅滿足於犯罪,他們還需要獲得認同。

    當他們懲罰了法律沒有嚴懲的犯罪,他們迫不及待地通知被害者,希望跟他們分享喜悅。

    我總覺得張雅蘭跟胡志明、李建業的死有關,跟瘋子作案有關,可這種關聯有兩種可能性:

    其一,她直接參與了犯罪,她跟瘋子們是一夥的,甚至,做為一個精神正常的人,她可能是犯罪組織的核心大腦;

    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些瘋子自發為她報仇,就像他們被其他受害者報仇一樣,張雅蘭只是一個毫不知情的獲益者!

    她失去過一個孩子,所以,將一個孩子送給她。這是補償,更是尋求認同,瘋子們的作案手法在進化!

    監控內容就是證據!

    張雅蘭把死去的孩子扔在居住地附近,她根本不懂得如何犯罪!

    還有,你還記得嗎?傷害過她的除了亞聖書院的校長、教官,還有一個警察——就是那個在李建業東窗事發被捕後,闖入她的住所,將她打昏,並送到洗頭房的警察!」

    「胡說!不是八月!……不可能!他那會兒還沒畢業呢!」

    「你也沒畢業!可你已經去亞聖書院臥底了!」這次,換閆思弦的聲音堅定起來,「醒醒吧!你冒著被電成傻子的風險去臥底,你的好哥們兒卻在背後跟李建業勾結,把最關鍵的證據——張雅蘭本人藏起來了!

    你難道就——算了,他現在的狀況也不允許你去當面對質——可你就一點都不想查清真相?就算是為了還李八月一個清白。」

    「你不會懂。」

    吳端沉默了,閆思弦不會懂得他跟李八月在一個戰壕裡相互保護的情誼。

    案發當天閆思弦就曾質疑過李八月,被吳端一口否決。

    可是顯然,閆思弦並沒有放棄私下裡調查。

    吳端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一些。

    「你竟然也有幫人開脫的時候,」吳端笑得有些勉強,「我還以為,你是單純地懷疑張雅蘭。」

    「是,可我也討厭懷疑,我討厭所有不確定,所以無論如何,我要把這件事查清楚。」

    「你還查到什麼了?」

    問出這句話,吳端覺得自己彷彿做出了某種背叛,他彷彿聽見自己跟李八月之間的情誼咔得一聲出現了一道裂縫。

    閆思弦卻沒心思理會他的小情緒,「要印證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把李八月的照片發給張雅蘭,我發了七年前你們畢業照裡的李八月。

    張雅蘭一下就把他認出來了!

    她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就是那個人!當年把她送進洗頭房的,就是李八月!」

    吳端痛苦地捂著眼睛,「你別說了,讓我想想。」

    他此刻什麼都思考不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但閆思弦還是閉了嘴,還將煙盒向吳端遞了遞。

    吳端擺擺手,閆思弦又將煙盒收了起來。

    他習慣了跟人情感疏離,對吳端的情緒,並不能感同身受。

    可是,被這樣一個人信任,應當值得驕傲。閆思弦有些替李八月遺憾,同時他也暗暗下了個決心,他絕不辜負吳端的信任。

    閆思弦伸手,猶豫了一下,手終於落在了吳端肩膀上。

    吳端的一隻手依然捂著眼睛,嘴裡卻凶狠地吐出了一個字。?「查!」

    閆思弦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將車裡的抽紙放在吳端手邊,獨自下了車。

    男兒有淚不輕彈,無論吳端有沒有掉眼淚,他一定都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這幅樣子。

    在地下車庫的電梯口徘徊了一會兒,閆思弦等到了吳端。

    吳端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太多情緒。

    「我跟你說過,無論張雅蘭跟案件有沒有關係,她遲早得出來見見陽光。」

    「是。」

    「現在是時候了。」

    「我沒意見。」閆思弦又問道:「你打算怎麼……?」

    「人必須帶局裡來正式審訊,你家裡的監控內容,就是抓她的依據。

    另外,因為你近段時間跟她的……嗯……同居關係,你必須迴避。

    當然,如果你有什麼想問她的問題,可以寫下來,我會幫你問。

    李八月和張雅蘭,他們倆在這件事裡究竟扮演什麼角色,我都要查清楚。」

    「再好不過,我沒意見。」

    吳端猶豫了一下,又道:「這件事公開以後,尤其是八月的孩子曾經出現在你家,你可能會受到牽連和懷疑……」

    「我知道,」閆思弦挑起嘴角笑笑,「我信你,你會還我清白的,是吧?吳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二十二章 分崩離析(5)
               
    市公安局,審訊室。

    吳端打量著對面的女人。

    她是那種天生麗質的女人,高額頭,高鼻樑,堅毅的微微向外翹著的下巴。

    她有一雙杏眼,據說這種眼睛瞪起人來不僅不會叫人覺得你生氣,反倒很是俏皮。這樣一雙眼睛,撒起嬌來事半功倍。

    可她的眼中看不出一絲俏皮,只有滄桑過後的老練沉穩。

    她試圖用驚慌掩蓋這種老練沉穩,使自己看起來符合年紀。

    真是個懂得自我保護的女人,吳端有理由相信,即便不依靠任何人,她也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

    那她留在閆思弦身邊的原因是什麼呢?僅僅是喜歡嗎?

    見吳端不說話,張雅蘭率先開口,怯怯地問道:「閆思弦呢?」

    她一提起閆思弦,不僅吳端,單面玻璃外旁聽審訊的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醜聞!簡直是醜聞!

    一名刑警夥同一個拎不清關係的女人,謀害了另一名刑警的孩子,並致他重傷。

    這可不就是個天大的醜聞?!

    吳端如實道:「他在另外一間審訊室,也被抓起來了,你應該知道他為什麼被抓。」

    張雅蘭低下頭,抽了抽鼻子,再抬起頭時,她眼中滿是堅毅。

    「跟他沒關係,是我連累他了。」

    「那說說吧,你是怎麼連累他的?」

    「我……我收留了一個小孩,我有過一個孩子的,可是沒了,我真的很想……可——我發誓,我好好照顧他了,沒日沒夜,真的,可他死了……不知道怎麼的,就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趁半夜把他……把他……」

    「你把他扔到了垃圾桶裡。」

    「我……嗯……」

    「你剛剛說收留,怎麼收留的?孩子怎麼到你手上的?」

    「是他們!他們送我的!」張雅蘭環視著四周,似乎她所說的「他們」正無處不在地監視著她。

    吳端敲了敲桌子,讓她集中注意力。

    「說具體點!」

    張雅蘭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組織語言。

    「我很早以前就見過他們,那應該是李建業死了以後,有人守在我家門口,在我出門的時候,衝我扔了個錢包。

    扔給我錢包的男人,一看就精神不太正常……」

    「你記得那個男人的長相嗎?」吳端問道。

    「記不太清了……不過,他除了扔東西,還說了一句話,大高意思就是說』已經幫我報仇了』。

    當時不懂,我害怕他有什麼過激行為,畢竟精神病殺人都不犯法的,我只顧著趕緊關門。

    我在屋裡打開錢包看了看,那裡面有錢,還有一些證件,是李建業的證件,所以我知道那是李建業的錢包。

    可那時候……我孩子已經死了,港商為了封口,賠給我一大筆錢,夠我揮霍好幾年的。

    我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什麼都不在乎,思考?呵呵,最好別讓我用大腦……我好像還因此混進了富二代的圈子,你可以說我是外圍女……無所謂,都不重要。

    那個狀態,我哪兒有心思在意什麼錢包,完全不記得錢包最後被我扔哪兒去了。

    包括李建業死了,我其實一直不知道……直到我遇見閆思弦,有一次說起當年亞聖書院的事兒,我才知道李建業和胡志明都死了。」

    「胡志明死了,沒人找過你?」

    「有……可……我不知道算不算。」

    「什麼意思?」

    「算上給我孩子,他們總過找過我四次……胡志明……那是第二次……那時候我剛搬到閆思弦家,出門逛街,買點兒生活用品,就在大街上,有個流浪漢跟我擦肩而過,說了一句話,他說』胡教官死了,報仇了!』

    就是這句話,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說完這句話,流浪漢就瘋瘋癲癲地跑走了。」

    「你沒深究?」

    「我當時心裡的確咯噔了一下,也想起來了亞聖書院的那個胡教官,可我連李建業都不打算關注,何況那個胡教官呢?而且……當街的一個瘋子,我怎麼深究?我連他究竟是在跟我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都不知道。」

    「所以這件事你也沒告訴閆思弦?」

    「沒……我……我怕給他添麻煩。」

    「那第三次呢?他們第三次找你又是什麼時候?」

    「你應該也知道吧,閆思弦找人問我過去的經歷,是兩個女警去他家問的。」

    「我知道。」

    「就在那之後沒過兩天,我天晚上去社區診所買藥,幫閆思弦買的,那天晚上他胃疼,中學時候就那樣,老毛病了。

    買完藥從診所出來,有個瘋子一下衝上來,大晚上的,我還以為碰上搶劫的了,結果,他衝上來只說了一句話。

    他說』離警察遠點!這是警告!離警察遠點!』

    我覺得不對勁,可我那時候還是沒往亞聖書院去想,我只是擔心……會不會是閆思弦得罪了什麼人,畢竟,警察這個職業……

    我怕他被報復,趁他有空的時候跟他說了幾句,無非提醒他小心。

    結果,就是那次他跟我聊起亞聖書院,我才知道胡志明和李建業都死了。可我當時只顧著詫異和……說實話,我心裡挺爽的,畢竟仇人死了。

    後來想了想,我才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瘋子,那些細節。

    而且——我這麼說肯定是自作多情了——我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閆思弦在幫我報復那些人。」

    吳端將一隻拳頭擋在嘴巴前,咳嗽了一聲。

    他真的無語,這女人為什麼這麼說?她不知道這樣是在把閆思弦往火坑裡推嗎?

    吳端甚至都能透過單面玻璃,感受到來自旁聽者的怨恨。

    他必須承認,憑生第一次,他有了誘供,騙供,或者暴力逼供的想法,總之,只要能讓這女人改口就行了。

    「話不能亂說,」吳端道:「你這麼懷疑,有理由嗎?」

    「當年他主動進亞聖書院找過我啊。」

    「那是七年前了,」吳端道:「他那會兒才多大?一個毛頭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能一樣嗎?」

    「可他還幫我找到了那個警察!那個把我送到蛇窩子裡的警察!」張雅蘭的情緒激動起來,「我有那警察的照片!就在我手機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二十三章 分崩離析(6)
               
    吳端沒讓她展示照片,審訊室裡陷入了沉默。

    他已經看過,張雅蘭手機裡的確有一張李八月的照片,是閆思弦發給她的。

    張雅蘭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但吳端的臉色太過凝重,讓她不敢開口去問。

    終於,吳端道:「你說的那個警察,他被人捅了六刀,現在在重症病房,還沒有脫離危險。

    他之所以被人捅,是因為跟人搶孩子——他的孩子,剛剛出生還不到半個月,就被一個精神不正常的歹徒入室搶走,然後送到了你那兒。」

    隨著吳端的描述,張雅蘭的一雙杏眼越瞪越圓。

    「我……」張雅蘭只結巴了一下,很快就眯起眼睛,凶狠道:「哦……所以死的是他的孩子?那扯平了,我的孩子死了,就拿他的孩子來補償,誰讓他害過我?……怎麼,你不會是想讓我同情那個人吧?

    不好意思,我已經忘了同情是什麼,我同情別人,可是有人同情我嗎?

    那個警察把我送到蛇窩子裡的時候,他對我有一點同情嗎?」

    吳端沒法回答她,一個孩子換一個孩子,是一筆公平賬——一種法律給予不了的赤裸裸的公平,連體育老師都算得明白。

    「所以你之前一直不知道那孩子的父母是誰?」吳端問道。

    「不知道。我聽到有人敲門,門外的人說是保潔——閆思弦的確跟我說過請保潔的事,他真的很好,讓我不用管家務。

    我也知道他有錢,請個保潔根本就不是事兒,但我不想吃閒飯,就一直沒聽他的,我還以為是他請了保潔,也沒跟我打招呼——畢竟,那是他家,他不用跟我打招呼的。

    所以我就開了門。

    結果,一開門,就是個男人抱著孩子衝我笑,笑得特別……傻?反正看了就知道他精神有問題。

    然後他就衝上來把孩子往我手裡一塞……是真的塞,我差點被他撞倒,然後他就進電梯下樓了。

    臨走,還說了一句話。

    』補償你的』。

    就這四個字。

    那是個活生生的孩子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門口愣了多久。

    說實話,我那時候就想起來閆思弦跟我說過的事了,什麼李建業、胡志明被精神病報復,我全想起來了。

    我看著孩子,心裡狂喜,我知道,是那些幫我報仇的人,我也知道他們幹的事犯法。

    可是,我管他呢。

    我只知道,蒼天有眼,終於眷顧我一次。

    我根本就沒去想這孩子哪兒來的,他父母在哪兒。

    抱著他回屋的時候,我已經相信了,那就是我的孩子,我可以和原先一樣,活得有盼頭。

    甚至,閆思弦也不太重要了,對了,應該跟閆思弦商量一下。

    可他是警察,不會允許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出現在他家裡吧?甚至,他會去追查這孩子的來路,把他送回去。

    我想跟他好好商量的,心裡又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撥了他的電話,他說很忙,好像——可能只是我的感覺吧,態度不太好,我覺得那不是個好機會,就沒說這事兒。

    還是等他回來面對面說吧。

    我還考慮過,撒個謊把他騙過去,就說……是朋友的孩子,托我照顧什麼的……我知道這樣的謊言很蠢,但我看著那個孩子,我就顧不上想別的了……」

    「你照顧孩子的時候,他有什麼異常嗎?」

    「總哭,我就一直抱著他哄。」

    「只是抱著哄?你有撫養嬰兒的經驗,就沒檢查一下,或者帶孩子去醫院?」

    「檢查了,我怕他有傷,渾身都檢查了,沒傷啊,他還吃奶粉了呢,吃得不少。

    小孩不都是喜歡哭嗎?而且……後來他也不哭了,就是睡……這也正常啊,我的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一天能睡十六七個小時,小孩長腦子的時候,多睡覺好……

    後來孩子突然就死了……我真沒虐待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死啊!

    可是……已經死了,我能怎麼辦?

    我有兩個選擇,第一,多一事,等閆思弦回來跟他商量,可我還說得清嗎?第二,少一事,我自己把死孩子處理掉。我選了後一個。」

    張雅蘭苦笑一下,「可能我就是沒這個命吧,學校讓我別相信迷信,可是……呵,誰試過我走的路,都他媽的得信命。」

    吳端很想問問,她在閆思弦面前也這麼說話嗎。

    「關於孩子,閆思弦完全不知情嗎?」

    「不知道,我可以保證,他正好忙得幾天都沒著家。」

    吳端遞給張雅蘭一沓照片,「你看看,這裡面有沒有你說的人,就是……那些找過你的瘋子。」

    鑑於曾經有畫像指向許陽,吳端特地在其中放了一張許陽的照片,

    張雅蘭一張張地看過去,看許陽的照片的時間略長——她似乎認出了照片上的人,那一瞬間,她呼吸凝滯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間,她若無其事地將照片切至最後,開始看下一張照片。

    吳端幾乎能夠確定,許陽就是她曾見過的瘋子,但出於某種原因——或許,在她心裡,那些幫她討回公道的瘋子,才是正義的,可信的,不應當被法律制裁的——總之,她決定替對方保守秘密。

    為了不露破綻,張雅蘭甚至故意在之後的某張照片上糾結了一下,可惜,她不是個好演員。

    她自己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糾結表演很快結束,她將照片還給了吳端。

    「我不認識他們。」

    「再看一遍。」吳端道。

    張雅蘭照做,這次她自然了不少,不過,還是有細微的破綻,在快切換到許陽的照片之前,她心中忐忑焦灼,手腕有些僵硬,切換照片的速度不自覺地變快了,以切換許陽的照片為最快。

    看完許陽的照片,如釋重負,手臂和肩膀上的肌肉開始放鬆,切換照片的速度也隨之慢了下來。

    這差別只在毫釐之間,可吳端的觀察力極好,而且他毫不介意「虎視眈眈」地觀察對方,以給對方造成壓力。

    「真不認識。」

    「好吧。」吳端直接抽出了許陽的照片,「請你仔細看看這個人,我知道你已經看了兩遍,再仔細看看……這樣吧,我也跟你交個底,這個人已經被拘捕,我們有理由相信,他跟殺人的精神病團夥有關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二十四章 分崩離析(7)
               
    張雅蘭已經掩飾不住掙扎,她只能儘量低著頭,不讓吳端看到她的臉。

    吳端等待著,他有得是耐心。

    終於,張雅蘭給出了答案。

    「我不認識他。」

    吳端能有什麼辦法?他總不能像個瘋子似的掐住張雅蘭的腦袋,逼她吐出他想要的答案。有那麼一瞬間,深深的無力感讓吳端覺得:瘋子們簡單粗暴的辦法其實也還不賴。

    他只能不太地道地抬出閆思弦,據他瞭解,閆思弦還算得上這女人的軟肋。

    「你是在給他找麻煩。」吳端道:「你希望他陷進沒完沒了的述職、詢問裡去嗎?」

    可張雅蘭已經打定了主意,威脅並不能起任何作用。

    終於,吳端敗下陣來。

    「好吧,我們再聊聊別的。」

    接下來,是閆思弦寫給吳端的問題。

    吳端道:「我們去過亞聖書院,去救你,可是晚了,當時你已經不在那兒了,據我觀察,亞聖書院的確有電擊禁閉等體罰,但除了剛進去那幾天,他們會用這些手段來殺你的銳氣,其餘時候,只要你隨大流,不惹事,那些東西就不會用在你身上。

    所以,為什麼你被折磨?」

    「逃跑,失敗了。在亞聖書院,逃跑是天大的錯,被逮住,就是一通玩命兒地折磨。」

    「怎麼逃的,能具體說說嗎?」

    「晚上,因為白天始終有老師盯著,沒機會。

    我們的宿舍在一樓,結束一天的課程和體能訓練後,老師會把學生送進宿舍,點名,確定沒少人,就立馬鎖門。

    一晚上都不會再開門了,宿舍裡沒有衛生間,想方便,只有一個痰盂。

    窗戶上有防盜網,門又落了鎖,插翅難逃。

    不過,倒是有一個辦法不回宿舍。」

    「什麼辦法?」

    「有些事,教官只能把你帶到沒人的地方,偷偷摸摸地干。」

    「明白了,」吳端道:「那些性侵女生的教官。」

    「我就被教官帶進過禁閉室一次,跟另一個女生一起。」

    「是胡教官嗎?」吳端問道。

    「是他。」

    「那個女生,是楚梅嗎?」吳端又問道。

    「她叫楚梅?我不知道。」

    吳端將楚梅的照片遞給張雅蘭。

    張雅蘭點頭,「是她。」

    「那天晚上,禁閉室裡除了我和楚梅,就只有胡教官。我們的手腳被捆著,嘴上貼著透明膠。

    我們不能出聲,可是……我從她眼裡看到了一種東西,我相信,她也從我眼裡看到了。

    我們都意識到,我們有兩個人,對付一個教官,勝算不是特別大,但值得一拚搏。

    具體的過程我已經很模糊了,只記得我使勁壓著胡教官,尤其壓著他的脖子,我的整個膝蓋都跪在他的脖子上,為了不讓他出聲,我用上了所有的勁兒。

    楚梅衝他腦袋踹了幾腳,他昏過去了。

    我們偷偷從禁閉室溜出去,偷偷摸到學校圍牆根。

    楚梅讓我先走,她讓我踩著她的肩膀往圍牆上爬。

    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光著腳,她那麼瘦,她的肩膀上都是骨頭,踩著都有點硌腳,她托著我,扶著牆,顫顫巍巍地往起站,我都害怕她的腰會折斷。

    我終於爬上圍牆了,我騎在圍牆上,拽她,想把她拽上來。

    那很難,真的太難了,用不上勁,感覺一使勁我就要被她拽下去。

    可是我們倆都沒放棄,也不知道那時候是不是特別單純,我心裡就一個念頭,我要是把她扔下,她就死定了。

    結果,教官和老師還沒發現我倆翻牆,倒是先被一個男生從宿舍窗戶看見了。

    那個男生大喊大叫,揭發我們——呵呵,揭發別人可以得到獎勵,你應該知道吧?

    教官很快就從宿舍樓衝過來了,我們倆一下子都哭了。

    楚梅讓我放手——是她先撒手的,我記得很清楚。我還記得,她衝我大喊』跑啊!一定報警啊!』

    我跳過牆的瞬間,看見她被三名教官連抱帶拖地弄走,她的衣服掀了起來,上半身幾乎全裸著,那些人的手就在她身上。

    我拚命跑,邊跑邊喊,求路人救救我,求過往的車能帶上我,送我去派出所,教官就在我後面追,離我很近。

    太晚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過往的車怕惹事,全都繞著走。

    我沒跑幾步,就被抓住了。

    我知道,完蛋了。

    被抓回電療室的時候,楚梅已經被電得失禁了。

    有個男生,站在老師和教官那一堆人裡。他又高又壯,卻勾著背,我認得那個人,就是他告發我們的!

    楚梅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男生,眼裡能射出刀子來。

    可是,當她看到我,她看到我也被抓回來了,她眼裡的恨全沒了,只有絕望。

    她一下發起了狂,又吼又叫,就像……像瘋了……

    那天晚上我們輪流被電擊,暈過去了幾次我已經不記得了。

    最後好像是……我被拖進禁閉室,被胡教官拳打腳踢了一頓,還被他……呵呵……真佩服她,我跟個死人一樣,他也有興趣……

    後來再醒過來,我就發現自己被埋了,還失憶了……」

    吳端點點頭,示意之後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那你之後跟楚梅有過聯繫嗎?」

    「再沒見過她,」張雅蘭的呼吸有些急促,「你們有她的消息嗎?她怎麼樣了?」

    能看出來,她真的為楚梅擔心。

    「我們去亞聖書院找你的時候,見到楚梅了,她那時候精神已經不正常了,後來亞聖書院被查封,她被送進精神病院,我去探望過幾次,再後來……她出院以後就不知去向了。」

    「真的……瘋了……」張雅蘭難得動容一次,楚梅應該是她少女時期少有的給過她溫暖的人吧,卻落得那樣的下場,實在叫人唏噓。

    吳端深諳審訊之道,感性的部分起了作用,他立即回歸理性,問道:「再說說你吧,掃黃那天晚上,你怎麼會出現在那棟舉辦聚會的別墅裡?」

    「胖子叫我去的,他說介紹個大人我給我。」

    「你不知道是閆思弦?」

    「不……我,我不清楚,或許他說了,但我沒留意。」

    吳端眯了一下眼睛,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天晚上,大灣分局放人之後,是誰把你接走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二十五章 分崩離析(8)
               
    「我沒太明白你的意思。」張雅蘭抬手撩了一下頭髮。

    「就是字面意思,誰來接你的?」

    「誰會接我啊?沒……」

    吳端將手邊的筆記本電腦轉向張雅蘭,「我們調了監控,當晚你從大灣分局出來,到了這個路段就不見了。

    好在這裡前後的路口都有監控,我們查詢問了那個時間段過往的每個出租車司機,他們都表示沒載過你。所以,接走你的,是哪輛車?」

    張雅蘭愣了會兒神,一笑,「你都查到那時候了?閆思弦查的我?」

    「誰查的不重要,閆思弦一直很維護你,你心裡應該有數。」

    「是啊。」張雅蘭看了一會兒電腦上的監控畫面,「沒人接我,那天晚上我打了輛黑車。」

    「黑車?」

    「就是私家車載客收錢的那種……」

    「我當然知道黑車是什麼,可是……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打黑車?而且……從監控來看,短短幾十秒,那路段至少有5輛空出租車過往……打黑車,不太合理吧?」

    張雅蘭道:「我知道,警察的孩子經我的手,死了,我還把閆思弦牽扯進來,你們對我有氣,你們都覺得我是掃把星,是惹麻煩的。

    可我想這樣嗎?我想跟老男人睡嗎?我想死孩子嗎?我叫人幫我報仇了嗎?

    你們……呵呵,你們就會逮著軟柿子捏!

    我打什麼車你也管?警官,我跟人睡覺用什麼姿勢你等下是不是也要問一問?」

    吳端面不改色,「你說完了?」

    張雅蘭一愣,吳端繼續道:「我希望你明白,帶你來市局,是正式的訊問,一個出生不到半個月的孩子死了,你有害死孩子的嫌疑。

    跟上次在你家的詢問不同,上次你只是當年亞聖書院案的受害者。

    你是閆思弦的朋友,我已經儘量體面地跟你交談了,所以,如果你抱怨完了,就好好回答問題,看看這段監控,找出來你當時搭乘的那輛黑車。」

    張雅蘭咬著下嘴唇,眼裡滿是委屈。

    但不知是不是吳端的嚴肅震懾到她了,她真的在看監控畫面——至少目光定在電腦顯示屏上了。

    「我記不起來了,黑天,再說都過了這麼多天……」張雅蘭給出了結果。

    「好吧,訊問先到這裡。」

    出了審訊室,吳端對兩名刑警道:「24小時盯緊她。」

    另一間審訊室裡,閆思弦和局長趙正面對面而坐。

    出於趙正的要求,這次詢問沒有旁聽,只在審訊室裡放了一台刑偵記錄儀。

    閆思弦自詡心理素質不錯,可是對上趙正的眼睛,心中免不了打著小心。

    多年的刑警生涯讓趙正的眼神十分犀利,像一雙鷹眼,除了犀利,還有老年人特有的睿智祥和。

    祥和裡揉著犀利,才最叫人害怕。

    看著那雙眼睛,你就知道自己騙不過他,謊言將無處遁形。

    「我記得你,七年在,你在市局鬧,讓我們查亞聖書院,你還和小吳一起,把自己鎖電療室裡。」

    趙正的語速偏慢,一句話裡停頓也頗多,他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經過思考的,有一言九鼎的意思。

    「我的榮幸,無論是當年能被您記住,還是現在在您手底下工作。」閆思弦道。

    「那時候我就想,這是個好苗子,我還查了你的資料,發現你是有錢人家的獨子。

    我以為你不會來幹這行,還挺可惜,結果,你來了。」

    閆思弦笑笑,「您是不是對有錢人家的獨子有什麼偏見?」

    趙正也笑,「偏見嗎?沒有,倒看出你有一個先天優勢。」

    「哦?」

    「至少,你不好被錢收買,畢竟吃過見過。」

    「倒是。」閆思弦聳聳肩,「看來您對紈褲子弟的要求不高,不過,可惜啊,我還是沒做好。」

    閆思弦想將話題往張雅蘭身上引,趙正卻不接他的茬,繼續道:「你來了之後,好幾個案子都破得又快又漂亮。能看出來,小吳很看中你的。」

    「他會用人,那是他的本事。」

    趙正伸手關了刑偵記錄儀,閆思弦知道這是有私話跟他說,卻也不想表現出很期待的樣子。

    「原本我還能多幫幫你們,可自從中了一次風——老了,不服不行,我得考慮退休了,」趙正道:「小吳有能力,只是太年輕,所以才一直把他放刑偵一線,積累經驗和資歷,我是把他當接班人來看的。」

    閆思弦沒想到趙正突然跟他說這個,一時不知接什麼話好。

    趙正又道:「他不能有污點,他破的案子不能有污點,手下帶出來的人也不行。」

    老爺子終於進入正題了。

    閆思弦一攤手,「我人就在這兒,跑不了,您隨便查,查到什麼污點,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趙正伸手指了指閆思弦,「年輕人,衝動。」

    「我是有提醒你的意思,但我更想跟你聊聊這個案子。」

    「您是說,瘋子殺人,還有那些欠了』良心債』的失蹤者?」

    「對。」

    「洗耳恭聽。」

    趙正擺擺手,「刑偵是你們的工作,我不跟你聊細節,就問一句:這案子你們有把握嗎?」

    「沒有。」閆思弦實話實說。

    「那就別查了,至少現在別查,沒有報案人,你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現。」趙正臉上看不出表情。

    閆思弦詫異於,竟然從他臉上看不出表情。

    「一百多條人命,建國以來這麼大的案子都少見。

    一旦案發,而你們沒抓住凶手,那就是個天大的窟窿,』無能』這個標籤會一直跟著你們,跟著整個墨城刑偵系統,到時候,你,小吳,我們所有人都得倒霉。」

    「那到什麼時候可以查?您退休以後?」閆思弦並不指望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繼續道:「況且,這話您應該跟吳端說,他才是支隊長。」

    「你當我不知道?是你追著亞聖書院的案子不放,也是你去把張雅蘭找回來的,現在,就連李八月的孩子都死在你家!」

    「我還真是惹了一身騷。」閆思弦無奈地靠在椅背上,「您勸不住吳端,讓他放著那麼多失蹤者不管,不可能。這點您很清楚,否則您就不用跟我費口舌了。

    您還應該清楚,我給吳端幫忙,這案子能破的可能性會大很多。」

    「你已經停職了,這不合規矩。」

    「據我所知,您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可不是靠循規蹈矩。」

    「你這麼跟我說話,膽子不小。」

    「您都跟我推心置腹了,我也說幾句實話,來而不往非禮也。」

    「一定要查下去?」

    「這取決於吳端,更取決於——說這個可能有點虛,但……是真的,管它虛不虛——更取決於做一個刑警的良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二十六章 暗流(1)
               
    這是吳端第一次去閆思弦家。

    屋子裡出乎意料的簡潔。

    大量的白色、原木色,簡潔到除了能一眼看出主人是個單身漢,還會聯想到諸如「空曠」「禁慾系」之類的詞彙。

    最吸引人眼球的,大概就是書櫃,每面牆都是滿滿的一櫃書。

    吳端粗略掃了一眼,主要國家的法律、法理研究,心理學、社會學、法醫學、痕跡鑑定學相關著作、書籍、論文,國學、歷史、哲學類書籍。還有一個書櫃,專放些雜七雜八的書,吳端在其中看到了幾套漫畫,竟還有一本教人如何泡妞兒的書。

    「你還看這個。」

    「嗯。」閆思弦拉開冰箱,「你喝什麼?」

    「熱水。」

    閆思弦給自己拿了一瓶橙汁,又將水壺接滿,燒上。

    「用不用給你來點枸杞?中年人。」

    吳端回懟道「喝那麼甜,小心得糖尿病。」

    閆思弦笑笑。

    吳端又道「你停職避嫌,但老趙沒說不讓我找你,你給他下什麼藥了?」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給他來點……」

    看吳端皺了皺眉,似乎不喜別人拿他的導師開玩笑,閆思弦識趣地沒將後面的話說完。

    「你怎麼看張雅蘭?」閆思弦道,有岔開話題的嫌疑。

    吳端沒追究他,答道:「她有問題,我今天故意一詐,她就露餡了。」

    「哦?」

    「我說查過所有過往的出租車,其實就沒查,但她心虛了,她說從大灣分局放出來那天,是打黑車走的。

    已經是後半夜了,出來拉活的黑車很少了,再說,那路段打車並不難,她為什麼撒這個謊?因為有人來接應她,並且,她不想這個人暴露。」

    閆思弦摩挲著手中的飲料瓶,「所以,進一步的推論是:她跟我重逢,接近我,其實有預謀。」

    「恐怕是。」

    吳端看不出閆思弦的情緒,試探地安慰道:「也不一定啊,興許……她不想你知道以前的事兒,所以向你隱瞞。」

    「以前的事兒?你不會是想說……她隱瞞的是正包養她的人?」

    吳端笑得人畜無害,「我覺得吧,別說一頭綠毛,就算變成綠巨人,你也一樣帥。」

    「滾!」

    閆思弦惡狠狠地給吳端倒了一杯水。

    吳端拿出一個筆記本,道:「我把目前進入我們視線的關鍵人物梳理了一遍,你看看?」

    「好啊。」

    筆記本上的內容如下:

    張雅蘭:

    亞聖書院最直接最隱秘的受害者,曾被折磨至死亡狀態(假死?),並被當做屍體偷偷掩埋,與楚梅有過命的交情。

    後亞聖書院被查封,校長李建業因涉嫌非法拘謹,虐待,被判處3年2個月。

    瘋子團夥幫助當年的受害者,尤其是張雅蘭復仇(將李八月的孩子),先後殺死李建業,胡志明,試圖殺死李八月,搶走並致李八月的孩子死亡。

    照片篩選中,張雅蘭試圖掩蓋她認得許陽,並試圖隱瞞某個曾經在大灣分局附近接走她的人。

    杜珍珠:

    2012年5月4日,其女兒樊莊莊於4月19日被傳銷團夥折磨,並最終墜樓死亡,罪魁禍首系樊莊莊的網戀對象徐龍,徐龍被判刑4年3個月。

    徐龍出獄後,被瘋子當街砍死(死法與李建業、胡志明一致),但行兇的瘋子至今沒有抓到(有接應?),疑似是瘋子團夥為杜珍珠復仇。

    女兒死後,杜珍珠精神失常,入市第四醫院,也就是精神病院治療,並與許陽同一批轉入福利院。

    2018年4月19日,杜珍珠當街砍傷胡志明,至其搶救無效死亡(疑似加入了瘋子團夥?又或者是償還瘋子團夥?)

    最近一次的精神鑑定,杜珍珠為完全無刑事責任能力人(之前的多起類似案件,傷人者均系完全無刑事責任能力人,並都成功因此脫罪)。

    許陽:

    曾與杜珍珠同在市第四醫院治療,並一同轉至福利院,兩人似乎關係要好(杜珍珠贈送許陽一盆心愛的含羞草為證),許陽曾經說出「亞聖書院」,據他後來陳述,他曾聽到過瘋子團夥成員要挾杜珍珠(信?不信?)。

    在照片篩選中,他認出了張雅蘭(見過?)。

    郭子愛:

    重度被害妄想症患者,曾當街刺死李建業。

    後被送往省精神康復中心進行強制治療,之後被一個神秘的中年男人買通其父母和主治醫生,辦理了出院手續。

    楚梅:

    亞聖書院受害者,和張雅蘭一樣,曾遭性侵(雖然沒有證據)和電擊虐待,導致精神失常,其母親是當年唯一一個要求警方徹查,希望給女兒討一個說法的家長。經核對,其母親於前年去世,楚梅現在本市一家療養院。

    李八月:

    刑偵一支隊成員,據張雅蘭指認,是當年將她送進賣淫場所的壞警察(當年李八月22歲,是警校大四實習期間)(存疑!!!),與4月29日被郭子愛入室搶走孩子,並在小區門口被郭子愛捅傷。

    曾與杜珍珠同在市第四醫院治療,並一同轉至福利院,兩人似乎關係要好(杜珍珠贈送許陽一盆心愛的含羞草為證),許陽曾經說出「亞聖書院」,據他後來陳述,他曾聽到過瘋子團夥成員要挾杜珍珠(信?不信?)。

    在照片篩選中,他認出了張雅蘭(見過?)。

    郭子愛:

    重度被害妄想症患者,曾當街刺死李建業。

    後被送往省精神康復中心進行強制治療,之後被一個神秘的中年男人買通其父母和主治醫生,辦理了出院手續。

    楚梅:

    亞聖書院受害者,和張雅蘭一樣,曾遭性侵(雖然沒有證據)和電擊虐待,導致精神失常,其母親是當年唯一一個要求警方徹查,希望給女兒討一個說法的家長。經核對,其母親於前年去世,楚梅現在本市一家療養院。

    李八月:

    刑偵一支隊成員,據張雅蘭指認,是當年將她送進賣淫場所的壞警察(當年李八月22歲,是警校大四實習期間)(存疑!!!),與4月29日被郭子愛入室搶走孩子,並在小區門口被郭子愛捅傷。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二十七章 暗流(2)
               
    「我還以為你不會把李八月寫進來。」閆思弦道。

    「一碼歸一碼。」

    閆思弦將本子還給吳端,「帶筆了嗎?」

    「隨時帶著呢。」

    「好,我說你寫。」

    吳端有些費解,卻還是照做了。

    「閆思弦。」

    「你讓我吧你也寫上去?」

    「我曾經去過亞聖書院,現在收留了張雅蘭,收留期間李八月的孩子死在我家,難道這還算不上關係人?」

    吳端想了想,將閆思弦的名字寫了下來,「行吧,我倒很想知道你怎麼評價自己。」

    閆思弦挑挑眉。

    「張雅蘭的高中同學、好友——加個括號——疑似男女朋友?。

    第一個發現亞聖書院可能存在向學生施虐的問題,報案,並要求警方介入調查。

    曾偽裝成問題學生進入亞聖書院,尋找張雅蘭,與其他學生一起,被前去查封亞聖書院的警察解救……」

    吳端忍不住道:「被解救,你可真夠謙虛的。」

    閆思弦回擊:「只能說明你自大,我可是以你的口吻來寫的。」

    「可我不會這麼寫。」

    「你怎麼寫?」

    「我會寫:有勇有謀,協助警方臥底,以極快的效率獲得張雅蘭死亡並被埋屍的信息,身陷險境,臨危不亂……」

    閆思弦打斷他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借錢?不然幹嘛拍我馬屁?」

    吳端搖頭嘆氣,「某些人啊,小時候挺可愛,越長大越沒人性,錢錢錢,俗不俗。」

    「所以你到底要幹嘛?」

    吳端懶得搭理閆‧疑心病患者‧思弦,「你繼續說吧。」

    閆思弦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繼續道:

    「與張雅蘭在一次聚會上重逢——加括號——疑似SM聚會?

    後將張雅蘭接到自己家中——括號——舊情復燃?還是藉機調查張雅蘭?

    4月29日,李八月的孩子被郭子愛送到閆思弦家中,交到張雅蘭手上,根據小區監控拍下的搶奪孩子的畫面,以及屍檢結果,推斷孩子送到閆思弦家之前,就在被搶奪的過程中受傷,肝臟破裂。後又因送醫不及時,最終死在閆思弦家。

    張雅蘭在4月30日凌晨,將孩子的屍體仍在附近的垃圾桶。

    事發的兩天裡閆思弦一直在加班,並表示孩子的事他並不知情——括號——存疑。

    目前,閆思弦被停職,接受組織調查,」

    「SM……舊情復燃……你把這些詞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不會覺得彆扭嗎?」

    「不是我,是你,你用了這些詞。」

    「好吧,既然你自己已經把內容寫好了,那麼,括號裡的問題,你最好直接給我答案。」

    「這是停職調查的一部分?」

    「可以這麼理解。」

    「我無所謂,絕對配合調查。」閆思弦聳聳肩,「但我保證,給你的回答跟之前不會有任何變化,你要是指望我給你開小灶,透露什麼驚天秘密,那你真想多了。」

    吳端料到了這個答案,卻還是略顯失望。

    「我倒可以跟你分享幾個看法。」

    「你說。」

    「得把兩個組織區分來看,我們現在面臨的,其一是一個利用瘋子殺人的團夥,五年來作案19起。

    杜珍珠落網後,瘋子團火漸漸浮出水面。想把他們連根挖起,只是時間問題。

    在這個團夥中,瘋子只是被利用的工具,組織策劃支援一系列殺人案件的,是一群正常人。

    比如,賄賂郭子愛的父母和主治醫生,讓他順利出院,從而具備再次行兇條件的中年男人。還有郭子愛去搶孩子時,負責接應他的面包車司機。

    這些瘋子的背後,究竟藏了多少正常人?他們組織瘋子行兇的目的又是什麼?難道僅僅是崇拜蝙蝠俠?

    還有郭子愛本人,他身上的疑點太多。他已經為瘋子團夥效力,殺死了李建業。

    舊案塵埃落定,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把他從精神病院弄出來,讓他去對付李八月?這樣豈不是很容易暴露組織?難道不能重新找一個瘋子?

    從以往的案宗來看,一個精神病患者只做一次案,並且,組織不會幹預抓捕、審訊、審判,這些瘋子能夠脫罪,僅僅因為他們是瘋子。

    19起案件,這種犯罪模式已經非常成熟,它保證了組織的隱秘性,那這次為什麼要做出改變?而且是不好的改變。

    單單郭子愛重新出山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一個不得不用他的原因,可我現在還想不明白。

    而郭子愛重新出山,恰恰就被用在幫張雅蘭復仇上,這讓我隱隱覺得,張雅蘭跟瘋子團夥的關係沒那麼簡單。」

    閆思弦靠在沙發上,揉著眉心,「沒證據,張雅蘭的經歷全憑她自己講述,真假難辨,我說不準……」

    不多時,他又搖了搖頭,將這些疑問趕出腦海。

    他向來不願鑽牛角尖。

    「繼續,」閆思弦道:「還有一個更隱秘的組織,一直藏在暗處,查無可查。唯一與這個組織有關的線索,竟然是指向許陽的。」

    「那副畫像。」吳端道。

    「是啊,太像了,許陽右側額頭上有條傷疤,跟眉毛平行,其實不太明顯,可就連那塊傷疤都畫出來了。

    正因此,我們才會懷疑許陽是把黑心救護車似乎陳強的項鏈、戒指、錢扔給受害者家屬的瘋子。

    可是,畫像終究只能做為旁證,有參考意義,卻不能定罪。

    單查許陽這個人,他太乾淨了,他好像……僅僅是一個天生的精神病,跟哪一方都沒關係。

    而他之所以被捲進來,也僅僅出於偶然——他偶然跟杜珍珠被送進在同一家福利院,又偶然聽到了點什麼。

    他瘋瘋癲癲的話,好像是想跟我們暗示什麼,卻又……」

    閆思弦少有詞窮的時候,更很少用「好像」「似乎」這一類詞語,但他開始一段推理分析,他總是那麼篤定。

    這次,閆思弦是真碰上難題了。

    「抱歉,我不大會安慰人,」吳端語氣裡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他伸手拍了拍閆思弦的肩膀,「尤其是安慰一個總在智商上碾壓我,好不容易挫敗一次的人。」

    閆思弦:「或許,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