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29256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5
第三十章 欠債還錢(13)

  回到市局,閆思弦收到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高俊真的潛逃了。好消息是,現在公共交通工具都是實名制,馮笑香很快查到了高俊的去向。

  「高俊逃往外省的丹陽市了,他是用自己的身份證訂的火車票。」

  「丹陽……他在丹陽市有什麼可投奔的親戚朋友嗎?」

  「沒有,之前篩過他的人際關係網,丹陽沒有熟人,不過,高俊是用自己身份證購買的火車票,他應該知道,我們能查到,所以我懷疑丹陽並不是他的目的地。」

  「你是說,他會在中途下車?」吳端問道。

  「很有可能,圖偵經開始查沿線各火車站的出站監控,但人流量太大,要找到高俊,還得費些時間。

  另外,他的手機卡應該也換了新的,之前的手機卡這兩天一直是不在服務區狀態。」

  「盯住他姐的電話,」閆思弦對馮笑香道:「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最有可能聯絡的人。」

  五個小時後,圖偵辦公室。

  一名圖偵刑警指著電腦屏幕道:「這人……是高俊吧?」

  吳端和閆思弦立馬湊上前來。

  畫面中的男人穿著牛仔褲,運動鞋,修身款型的米色風衣。

  刑警之所以不敢確定,因為他身邊有個姑娘,兩人有說有笑,很親密的樣子,使得畫面中的男人看起來毫無逃亡之感。

  馮笑香放大了畫面,又在不同的幾處監控中提取到了這名男人的畫面,能看出,他始終微微低著頭,似乎有意躲避攝像頭,但終於還是找到一段可以模模糊糊看到面部的視頻。

  馮笑香立即對視頻進行了清晰銳化處理。

  正是高俊!

  他身邊怎麼會跟了個女人?

  「能看清她的臉嗎?」閆思弦指著女人道。

  不難看出,高俊雖然在刻意躲避攝像頭,那女人卻十分自然,走起路來抬頭挺胸,談笑風生,多處攝像頭都拍到了她的面部特徵。

  那是個挺好看的女人,高俊的長相也算帥氣,兩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對俊男美女。

  馮笑香截取了這趟列車上的乘客資料。

  「這女的叫蘇沐熏,是個醫藥公司的銷售,看過往的出行經歷……應該經常全國各地出差。蘇沐熏此行,是在首發站京北市上的車,的目的地是棗城,中途正好經過墨城。高俊跟她一起在棗城下的車。」

  「能查到她跟高俊的關係嗎?」吳端問道。

  「目前看不出交集。」

  「看來高俊運氣不錯,在車上結識了一個曖昧對象,正好給他打掩護。」吳端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道:「我這就聯繫棗城警方,發佈協查通告……照片麻煩發我一張。」

  「好。」

  掛了電話,吳端道:「現在就等棗城那邊的消息了,我想帶一組人過去。」

  「我跟你一塊。」閆思弦道。

  「行,」吳端又問道:「你們採集DNA樣本怎麼樣?順利嗎?」

  「很順利,貂芳已經坐車往京北市趕了,她要第一時間拿到檢測結果,爭取早點固定證據。」

  一路緊趕慢趕,深夜時分,墨城刑警終於進了棗城地界,吳端中途接到了棗城警方的電話,說是人在賓館落網了,刑警們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

  ……

  棗城公安局。

  棗城刑偵副支接待了風塵僕僕的吳端一行人,並介紹情況道:「女的問完話了,倆人就是一夜情,高俊利也承認了,他就是用的女的身份證開房,免得被查到。

  不過人還沒放,看你們還用不用再審審。」

  吳端忙道:「多謝了,我們就帶高俊走。」

  「行,那女的我等會兒就放了。」

  拘留室內,高俊坐在鐵凳上,神情木訥。

  能看出來,從被捕那一刻起,他的精神就徹底垮了。

  直到辦理完嫌疑人交接手續,被帶上警車,他都是一言不發。

  一上車,吳端便對他開展了突審。

  「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高俊:「……」

  他不說話,吳端也不惱,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倆?你母親的喪宴,我們去過。」

  提起母親,高俊終於抬眼看了看吳端,喃喃道:「是你……是你啊……」

  他肯開口說話,就是好事。

  吳端又追問道:「那時候有警察找上門,你一點緊張都看不出來,心裡素質不錯嘛。」

  高俊苦笑一下,「那時候……你們要是把我抓走就好了……」

  「怎麼說?」

  「我本來計畫著,給我媽辦完葬禮就自首去,可是……辦完葬禮,我又想多守幾天喪,還想再幫我姐種一季地,還想找個女人生個孩子——我要是被抓進去,不死也得關個幾十年吧,怕是再也沒機會……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可我不能連個孩子都沒有……」

  「你根本就不想自首吧?別騙自己了。」閆思弦鄙夷道:「不僅如此,你還想拖一個女人下水。」

  「不!一開始我真想自首的,你們相信我!」高俊的語速變得急速,「我就是……哎!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能逃一年算一年吧,逃夠10年我就賺了,真沒想到……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們抓住了……早知道,應該自首的。」

  「早知道,早知道你還會殺人嗎?」

  高俊搖頭,「還是要殺的,我不後悔殺她。」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5
第三十一章 欠債還錢(14)

  見他打開了話匣子,吳端趁熱打鐵道:「說說吧,為什麼殺她?」

  「她騙我錢,」高俊強調道:「我手頭最緊的時候,她騙我錢!」

  「是,我們查到她騙了你6200元……全是現金,你身上幹嘛帶那麼多現金?」

  「那些錢是從我姐那兒借的,我姐給我的時候就是現金,本來我是要用那些錢周轉信用卡,被她一下全騙光了……光是錢也就算了,事趕事,我媽偏偏心梗了。

  要不是她騙走我的錢,我不至於周轉不開,交不上醫藥費,我媽也不會因為搶救不及時早早走了。

  都是因為她!都是她害的!」

  「她騙完你的錢,應該就跟你斷了聯繫吧?你是怎麼找到她的?」

  「我知道她肯定跟茶館的人狼狽為奸,她還會再把人帶到茶館去,我就在那附近盯著,沒過幾天就讓我找著了。」

  「找著以後呢?」

  「我開車跟著她,在一個沒人也沒監控的地方跟她』偶遇』,我用提前準備好的木棍把她打暈,拖上車,帶到家附近的老廠房裡。

  她不是跟店家合夥,拿一瓶死貴死貴的紅酒坑我的錢嗎?那我就讓她喝個夠!

  我也不知道總共買了多少紅酒——全是最便宜的,我讓她自己喝,她才喝了兩瓶,就跟我哭天搶地。

  我想到老家村裡有一戶養豬的,每年賣豬之前,為了壓秤,都要給豬喂一次沙子。

  我見過一次給豬喂沙子,他們直接把管子插豬嘴裡灌。

  我就找了一根軟管,給她灌酒,果然是個好辦法。

  灌了她三回,到最後,她的肚皮撐得跟孕婦一樣大,人也昏過去了。

  沒意思,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很想看看她的胃究竟有多大,我就……」

  「你就把她的肚皮割開,還切下了她的胃——在她活著的時候。」

  「怎麼了?那還不夠呢!我就是要讓她受罪!誰讓她害死我媽?!該!她就該受這個罪!」

  復仇者的身份令高俊情緒失控,開始咆哮。

  但很快,殺人犯——還是被捕的殺人犯——這一身份又讓他垂下頭來。

  案情終於明了,回程路上,吳端疲憊地靠在副駕駛位置上,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待吳端睡熟了,閆思弦又低聲問高俊道:「你怎麼不處理屍體?找個地方埋了,總比把屍體晾在廠房裡不容易被發現。」

  「來不及了,你們已經知道了。」

  「什麼意思?」

  「我們村那個傻子,鬼知道他怎麼看見了,還報警。我想等喪宴結束再處理屍體,可喪宴上我問傻子警察為啥來找他,他說他在鬼城發現屍體,已經報警了。」

  ……

  案情水落石出,刑偵一支隊得以放假兩天。

  貂芳提議道:「晚上咱們一塊擼串去吧,反正今天星期三,不像週末哪兒哪兒都是人。」

  「好啊,好久沒聚餐了,走走走。」吳端響應,「八月,馮笑香,閆思弦,一塊來吧。」

  ……

  夜幕剛剛降臨,某燒烤店,吳端豪爽地衝老闆喊道:「再來三十個肉串,一打啤酒!」

  吳端心情很好,尤其是看到閆思弦被微醺的李八月勾住肩膀,一個勁兒稱兄道弟,嚷嚷著:「博士就是不一樣,你一來,我們這破案效率,蹭蹭地往上竄……」

  除了李八月,他還被一臉迷妹相的貂芳盯住臉看。

  唯有馮笑香最老實——老實得有點過分了,眼觀鼻鼻觀心地吃燒烤。

  實在是個詭異的畫面。

  閆思弦好脾氣地照單全收,嘴角掛著笑意,能看出他很享受跟這些同事相處。

  李八月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抓住了吳端。一邊搖晃兩人,一邊道:「你們怎麼認識的?說說唄。」

  「你們……之前就認識?」貂芳也很詫異,「吳隊你不仗義啊,認識帥哥也不給我介紹介紹。」

  吳端:「又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有什麼好說的。」

  閆思弦卻不認同,「怎麼不長臉了?那應該是你第一次參與警方的正式行動吧?而且任務完成得很出色啊。」

  他這麼一說,貂芳更好奇了,吵著非要吳端講。

  吳端摸摸鼻子,沖閆思弦抬抬下巴,「你們想聽就讓他講。」

  「樂意之至。」閆思弦挑挑眉。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6
少年游

第零章 恭喜您開啟煉獄模式
               
    「滾!操你們大爺的!給老子撒手!……」

    閆思弦又蹬又踹,兩隻手死死抓住自家門框。

    四名教官分別箝制住他的四肢。閆思弦覺得有一隻手在他的大腿根處抓來抓去,似乎是想抓住點什麼以制止他亂踢。

    這就可怕了。

    和大部分17歲男孩一樣,閆思弦做過春夢擼過a片,正值時不時幻想自己的小兄弟幹點什麼的時候,絕不希望兄弟出師未捷身先死。

    於是,他果斷夾緊了腿,再也不敢亂踢。

    是誰說的「胳膊擰不過大腿」?不靠譜!太不靠譜了!

    剛解救下小兄弟,還沒喘口氣,閆思弦的手指一陣劇痛。

    教官又開始掰他抓著門框的手了。

    咔咔——

    骨節發出聲音。

    「啊——」

    閆思弦慘叫,教官們卻沒有停手的意思。

    大腿都拗不過胳膊,別說手指頭了。在指頭被掰斷之前,閆思弦主動放了手。

    一放手,他就被教官們手腳麻利地抬出門,塞進了一輛面包車。

    目力所及的最後一個畫面

    父親雙手死死按住母親的肩膀,將她本就不甚堅定的解救閆思弦的念頭一把按滅。

    整個過程中,一名自稱是「老師」的中年女性擋在閆思弦和父母中間,不斷對他的父母說著什麼。閆思弦聽到「戒除網癮」「絕不體罰」「洗心革面」……

    這些詞彙在老師口中變換組合,句式清奇,語速飛快,吐沫星子還噴到了閆父的眼鏡兒上。當真舌燦蓮花。

    顯然,所謂老師其實就是個營銷人員,負責矇騙閆思弦父母這樣的金主。

    很快,閆父給老師遞上厚厚一沓現金,目測不止一萬元。

    在收到學費後,四名教官一名老師帶著閆思弦絕塵而去。如同一出鬧劇。

    面包車裡共三排座位,司機和副駕駛位置是第一排,坐了兩名教官。

    中間一排可以坐兩個人,此時,女老師獨自佔據了這排座位。

    一上車,她就拿手機追起了劇,兩耳不聞窗外事。

    閆思弦則被另外兩名教官夾在了最後一排正中間。

    他小心翼翼地看看左右。

    左邊的教官留著山羊鬍,右邊的則沒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特點,屬於丟到人群裡就是背景板的相貌。

    閆思弦沒記錯得話,剛剛摸他大腿根的就是右邊這位。

    此時,他正凶神惡煞地盯著閆思弦。

    「你小子剛才不是挺倔嗎?敢踹老子。」

    教官表面看來毫無特點,原來卻是內秀型,一開口說話,露出滿口黃板牙,閆思弦只覺得被他晃了一下眼睛。

    隨著黃燦燦一起衝擊閆思弦感官的,還有一股氣味。

    這傢伙嘴裡是不是藏了個公廁?閆思弦嚴重懷疑。

    「我錯了,」閆思弦果斷認慫,「教官,我真不是故意的,父母沒跟我說過這事兒,我剛才也嚇了一跳。」

    說話間,閆思弦從口袋裡掏出大半包軟中華,上供一般遞了出去。

    黃板牙接過煙,依舊不滿,皺眉點煙時還嘀咕道「慫包,沒勁,我還以為碰上個能練手的硬骨頭……」

    ……

    面包車上了通往外省的高速。

    下馬威似的,教官們開始高談闊論,談論的內容包括某網癮男生被連續電擊四小時,期間失禁三次;某早戀女生被脫得只剩內衣抽鞭子,男學生迴避,男教官卻不必;某初中退學混跡社會的青年被教官輪番毆打教訓,一天內跪地求饒……

    教官們不停地抽菸,車內空氣渾濁得令人肺燥。

    終於,在經過第三個休息站時,司機決定休整片刻。

    前兩排的三人先出去放水。

    三人回來,一人手裡捧了一碗泡麵,換後排三人出去放水。

    黃板牙對山羊鬍道「我不去,回來給我帶碗泡麵,酸菜的。」

    山羊鬍抱怨一句「屁事兒真多」,便自顧自地下車,並不招呼閆思弦。

    閆思弦連忙做捂襠狀,看著車門口,「我……我也想去方便一下!」

    女老師回身,推了閆思弦一把,「你忍著!」

    閆思弦囁嚅道「萬一……把車弄髒了……」

    山羊鬍自車外不耐煩地擋開女老師的手,沖閆思弦威脅道「小兔崽子,敢耍花樣打斷你的腿!」

    「嗯嗯嗯。」

    兩人走向休息站的公廁,一進門,脫離了車內幾人的視線,閆思弦便掏出錢包。

    「教官,這些錢在學校肯定用不上,您替我保管吧。」

    山羊鬍四下看看,沒人,迅速接過錢,數了數,1855,有整有零。

    接過錢,山羊鬍的眼睛卻還盯著閆思弦的錢包,「我看你有挺多卡,不會都是空的吧?」

    閆思弦趕忙抽出一張卡,「這張有錢,一萬多,密碼……我存您手機上?」

    山羊鬍接過卡,遞上自己的手機,「一萬多?挺有錢啊。」

    「壓歲錢。」閆思弦央求道「到了學校,還請您多多照顧。」

    閆思弦在手機備忘錄裡記下六位數字的密碼,山羊鬍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機,這才給出承諾,「只要你小子聽話,隨大溜兒,不惹事兒,我保證不讓你吃苦頭。」

    「哎哎哎,謝謝您。」閆思弦感恩戴德。

    「去方便吧,不准關門。」

    「是是是。」

    出了衛生間,山羊鬍帶著閆思弦去了趟便利店,還給他也買了一碗泡麵。

    「我不虧待你,」山羊鬍道「原本我們只管接人,不管飯,你算特例。」

    「謝謝,謝謝。」

    一萬多一碗的泡麵,閆思弦決定,他要吃得一滴湯都不剩。

    顛簸一路,終於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亞聖書院。

    書院的鐵皮大門看起來格外冰冷嚴肅,若不是門上有油漆草草刷出來的「亞聖書院」四個大字,閆思弦還以為到了監獄。

    進門前黃板牙要求閆思弦將手機、錢包等隨身攜帶的物品交出來,並不懷好意地笑道「先關幾天禁閉,你可以在禁閉室隨便鬧騰。」

    後半句他沒說完

    我的拳頭會讓你知道鬧騰的後果。

    閆思弦看向收了他好處的山羊鬍教官,山羊鬍全程不看他。

    呵呵,是禁閉,竟然不是電擊?好像比想像中還要好點。

    閆思弦低頭看著腳尖,沒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狠色。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6
第一章 非正常少年矯正中心(1)
               
    渴。

  正值盛夏,禁閉室裡至少有40度。

  嘴巴像一口枯井,閆思弦使勁抿了幾下,想擠出一點口水潤潤喉嚨,失敗了。

  臭。

  吃喝拉撒都在五平米見方的侷促空間,空氣裡味道濃稠。鼻腔內的嗅覺細胞紛紛炸裂,以死擺脫煎熬。

  黑。

  空無一物的禁閉室,沒有窗戶,沒有燈,唯一能算得上物件的,是一扇通往外界的防盜門。

  門上有個貓眼,白天能透出一絲微光。

  閆思弦躺在骯髒的地上,像一隻被困在火柴盒裡的蟑螂。

  他聽到響聲,有人打開了防盜門下方的方形小洞,送進來一杯水,以及一碗——不知是往米飯上澆了什麼菜湯的飯。

  閆思弦抓起塑料勺,大口吃飯,幾分鐘後,連碗底的菜湯都被他舔得乾乾淨淨。

  吃完飯,他小口小口地將水送進喉嚨。

  水裡有股漂白劑的味道,顯然是直接從水管接的自來水。對閆思弦來說,這就是救命的甘露。他能感覺到,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攫取水分,很快一杯水就被瓜分乾淨。

  更渴了。

  一刻鐘後,杯碗被收走,門上的小洞關閉,屋內再次陷入黑暗。

  恍惚能聽到門外教官們的對話。

  「什麼情況?悶蛋一個?」

  「就是啊,我也納悶兒……」敲打飯盆的聲音響起,「就這豬食,進來的哪個不得絕食幾頓?他倒好,次次都吃得一粒米不剩。」

  「留意著點,別是警察混進來摸咱們底的吧?」這句話壓低了聲音,閆思弦聽得並不真切。

  「切,一個毛頭小子,再說了,天塌下來校長扛著,咱們怕啥?」

  教官們大概是不想讓被關禁閉的學生聽到他們說話,很快沒了聲音。

  ……

  閆思弦重新躺下,他的手邊是白灰牆,牆上被他用指甲摳出了七條凹痕。

  這是他關禁閉的第七天,閆思弦估算了一下,身體脫水,他還能再忍一天,頂多兩天。

  好在,牆上的凹痕由七道變成九道時,門終於開了。

  門是突然打開的,眼睛尚未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涼水已經兜頭澆了下來。

  水!

  閆思弦顧不得許多,拚命往嘴裡灌水。乾裂的嘴唇崩開數道傷口,鮮血直流,卻讓他覺得無比暢快。

  一名教官上前來扒他的衣服,不斷咒罵:

  「豬玀!」

  「髒狗!」

  沒什麼比讓一個人赤身裸體更能擊垮自尊的了,閆思弦在一本心理學書籍上讀到過這一理論,擊垮然後重塑,舊時瘋人院常用的手段。

  另一名教官手執一截軟水管,粗暴地衝他澆水,彷彿沖洗的是一輛車、一把農具、一件髒衣服。

  閆思弦拚命搓洗身上的皮膚!下次能把自己洗乾淨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洗著洗著,他聽到了對門的動靜。

  閆思弦循聲瞄了一眼,一個赤裸的背影,高,所以顯得很瘦,但能看出來,很結實。

  也是今天出禁閉室嗎?……那他是什麼時候被關進去的?被關了多久?——或許比自己還要久。

  閆思弦不敢多看,因為眼中所見與自己的不堪和羞恥如出一轍。

  少年卻回頭看向了他,衝他一笑,娃娃臉笑出了酒窩,頭髮上的水珠晶瑩剔透。

  彷彿隔海跨山的兩人瞬間近在咫尺。閆思弦低頭,他來這裡尋找真相,不需要交朋友。

  ……

  縱然天熱,涼水長時間沖洗依然讓閆思弦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直到他開始瑟瑟發抖,教官終於停了水,丟給他一身校服。

  「穿上。」說話的正是收錢和卡的山羊鬍,「你被分到二班了,穿好帶你過去。」

  閆思弦知道,山羊鬍就快要單獨來找他了。

  不出所料,第一堂下課鈴聲剛響,閆思弦就被山羊鬍叫了出去。

  什麼情況?新來的犯事兒了?同學們不敢說話,只是同情加探究地目送閆思弦出教室。

  「耍我是吧?」山羊鬍聲音雖低,卻惡狠狠的。

  「怎,怎麼了?」

  山羊鬍亮出手機備忘錄裡的六位數字。

  「密碼錯誤,咋回事兒?!」

  「哎哎哎,我弄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太緊張了。」

  山羊鬍臉色稍緩,將手機遞給閆思弦,「再弄錯你小子等著。」

  閆思弦接過手機,透過窗戶向教室看了一眼。

  教室裡的同學也正好奇地看著他。

  教官怎麼會……把手機遞給新來的了?沒看錯吧?

  學校嚴禁使用通訊設備,教官不對學生拳打腳踢,他們就燒高香了,哪兒還敢奢望用一用教官的手機。

  這人什麼來頭?

  閆思弦接過手機,六位數字反反覆覆寫了刪刪了寫,在同學們看來,他正拿著教官的手機發消息——還發了半天。

  見山羊鬍耗光了耐心,閆思弦便道:「讓我想想,想想啊,這卡開完就沒用過,密碼我有點拿不準。」

  一想到卡里上萬的錢,山羊鬍壓下怒火,又給自己充值了一點耐心。

  磨磨蹭蹭直到快要上課了,閆思弦終於敲定了六位數,將手機還給山羊鬍。

  「你有譜沒譜?」山羊鬍問道。

  「有有有,這回……應該沒問題了。」

  「應該?」

  上課鈴聲響起,閆思弦拔腿就往教室跑,山羊鬍沒辦法,只能先離開。

  背誦《大學》,老師宣佈下課前抽查,學生們噤若寒蟬,顯然抽查不合格是有懲罰的。

  閆思弦正閉目背書——是真背,他可不想受罪——胳膊肘卻被同桌碰了碰。

  同桌是個戴眼鏡的小男生,其貌不揚,瘦瘦小小,看樣子不過十一二歲。

  閆思弦睜眼,盯著書,目不斜視道:「幹嘛?」

  小眼鏡也盯著書。學校不允許學生之間交流說話。一旦交談被發現,就是關禁閉。

  「哎,你認識那教官?」

  「一親戚。」閆思弦含糊道。

  小眼鏡唏噓,「那還把你送這兒來?你們家人真夠狠的。」

  「沒辦法,把我爸卡刷爆了,只能來這兒躲幾天,等我爸氣消了,就回家。」

  好像什麼時候回家是閆思弦說了算似的。

  小眼鏡的眼睛一亮,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激動道:「那那那……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閆思弦心中一喜,魚上鉤了!

  在變態的規矩下,他貿然去跟人打聽消息,別人恐怕避之不及,他只好放出魚餌,等魚上鉤。

  這魚餌,正是他給山羊鬍的銀行卡。

  閆思弦不在乎錢,他也並不需要收買教官得到照顧,他只是需要在恰當的時候「用一用」教官的手機,以造成「這小子跟教官關係非比尋常」的假象,有利於打探消息。

  顯然,閆思弦的辦法奏效了。

  「看你的書,別看我。」閆思弦提醒小眼鏡。

  小眼鏡立馬轉回了視線。

  「說吧,要我幫什麼忙?」

  「你出去了能不能給我爺爺打個電話,把這兒的情況跟老頭兒說說。」

  「爺爺?」

  「嗯,老頭兒最疼我了,只有他跟我爸媽鬧,我才能出去。」

  閆思弦心中瞭然,沒急著答應,而是先問道:「你進來多久了?」

  「都一學期了!他們還想再給我續一學期!」小眼鏡憤憤不平地握緊了拳頭,「我已經盡力往好裡表現了,可他們……」

  一學期?夠久了!

  閆思弦打斷小眼鏡的傾訴,「那你見沒見過一個叫張雅蘭的女生?她也被送進來過。」

  小眼鏡思索片刻道:「可能見過吧……對不上名字,這兒的人……都不太熟。」

  「她16歲,一米六多,頭髮……大概這麼長,」閆思弦一邊比劃一邊描述:「瘦瘦的,長得很好看,眼睛大大的,一笑起來有酒窩。」

  「不會吧……」

  「怎麼了?你見過她?」

  「我聽說——只是聽說的啊——隔壁一班有個長得挺好看女生死了……」

  閆思弦的心驟然縮緊,「怎麼死的?」

  這回,換小眼鏡提醒閆思弦:「喂喂喂看著你的書啊,老師發現了!」

  閆思弦收回視線,心亂如麻。

  待老師不再關注兩人,小眼鏡繼續道:「就是有一天,校長和教官急急忙忙把一班的一個女生往外送——應該是往醫院送吧,後來……那女生就再沒來過學校。

  有人說她死了,被教官打死什麼的,不過這些都是謠傳。」

  沉默了一會兒,閆思弦又問道:「謠傳?你知不知道能從哪兒打聽到確切消息?」

  「倒是有個人,你可以問問,這事兒最開始就是她嚷嚷的,不過她這個人吧……」小眼鏡躊躇。

  「怎麼?」

  「電傻了。」

  「電傻了?電擊?」

  小眼鏡嘆了口氣,「說起來你得感謝她,就是因為把她給電傻了,學校害怕再出事兒,現在不太敢用電擊了,不然你一來可不是關小黑屋那麼簡單。」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6
第二章 非正常少年矯正中心(2)

  閆思弦倒吸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你們都被電擊過?」

  「差不多吧。」小眼鏡想起了正事兒,「你到底能不能給我爺爺打電話?」

  閆思弦點頭,「號碼寫我,幫你打。」

  「得嘞。」小眼鏡拿過閆思弦的課本,在上面寫下一串手機號碼,「老爺子耳背,你到時候大點聲。」

  「知道了。」

  「那我背書了,等會兒萬抽我就死定了。」

  ……

  怕什麼來什麼。

  老師接連抽查了三個學生。

  不合格,就挨戒尺,有打三下的,有打五下的。

  只要挨了打,無論幾下,手上均是一片紅腫。閆思弦眼看一個又高又壯的男生被打了五下,脖子上青筋暴起,卻強忍著不敢讓眼淚掉下來,真憋屈!

  「再抽最後一個。」老師伸手指了指小眼鏡——老師抽查時不喊名字,只拿手衝著人一點,想來是連學生的名字都沒記住。

  小眼鏡被他指出了一腦門兒瀑布汗,臉色煞白。

  得,別說他不會背,就是會,也嚇得忘了大半。

  沒想到的是,閆思弦卻搶在他前頭站了起來。

  兩人是同桌,挨得很近,老師那一指,被學生誤會了也是有可能的。

  閆思弦卻不給他糾正誤會的機會,張口就背,滔滔不絕,竟然一口氣將二十幾段內容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

  全班同學都看著他,老師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番,「以前背過?」

  「嗯。」閆思弦含混地回答。

  「明天還抽你,我看你還能篇篇都背過?!下課。」

  「呼——」小眼鏡長舒一口氣,低聲道:「大神,以後跟你混了。」

  「先帶我見見你說的人吧。」

  「行,走吧,現在就去。」

  ……

  教室門前的走廊上。

  「你是說……有人跟你打聽過張雅蘭?誰?」

  閆思弦伸手,很想抓住對面女孩兒的肩膀,將她渙散的眼神和注意力也一併抓在手裡。

  可他又放下了手——老師就在不遠處,學校連說話都不讓,更明令禁止男女生之間有任何肢體接觸。

  「他——嘻嘻嘻——」

  女孩伸手朝著教室裡一指,所指的……

  怎麼是他?!

  那個與閆思弦同時從禁閉室放出來,曾經赤裸相見的娃娃臉男生。

  此刻,娃娃臉正透過一班教室的窗戶看著閆思弦,近水樓台,看來上節課他已經跟這個精神失常的女生有了交流。

  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嘻嘻嘻……」女生笑得口水流在了衣襟上,「不能說……不能說……說了難受……」

  小眼鏡低聲對閆思弦道,「看見了吧,真電傻了,問不出來。」

  女生蒼白的臉如一張草紙,一下子皺成一團。

  「你才傻!啊啊啊啊……你傻!傻!傻!……」

  她跳起,雙手撓向小眼鏡,閆思弦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住,攔了下來。

  走廊裡,十幾步開外的老師視若無睹,學生紛紛繞行。

  一個學生精神失常,沒人聯絡她的家長,沒人帶她就醫,就這樣由她自生自滅。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即便監獄也不會如此對待犯人吧?

  閆思弦迷茫地看看四周,又看看那力大無窮的瘋女生。

  是不是張雅蘭也曾受過同樣的折磨,變成了同樣的瘋子,她的呼救被無形的高牆阻隔,終於耗盡了生命。

  這想法觸動了閆思弦內心的柔軟之處,讓他再也無法用力去攔那瘋女生。

  稍微一鬆懈就被她掙脫,她大叫著,抬手就去摳閆思弦的眼睛。

  不好!

  閆思弦偏頭閉眼。

  這一下,縱然傷不到眼睛,臉上怎麼也得掛綵。

  卻沒等來那一爪。

  三秒後,閆思弦睜眼,看到一隻手牢牢捏住了女生的腕子。

  是他!娃娃臉!

  他同樣費解地看著閆思弦,卻沒說話,只是手腳麻利地制服發瘋的女生。

  「讓她平躺……藥物,需要能讓她鎮靜下來的藥物……老師!」

  被求助的老師乾脆走向了遠處。

  娃娃臉短暫地咬牙切齒了一下,對小眼鏡道:「去拿點東西讓她咬住,免得咬斷舌頭。」

  小眼鏡照做。

  誰知,小眼鏡剛一離開,娃娃臉便一掌劈向女生的後脖子。

  只一下,女生暈了過去。

  這是閆思弦見過的身手最敏捷的人,不由自主地,腳下就想後退,卻被娃娃臉拽住了手腕。

  「你怎麼來了?」娃娃臉低聲問道。

  「啊?」

  閆思弦的大腦宕機了三秒鐘,緊接著,洶湧地出現了一連串問題。

  他是誰?他認識我?

  剛才打昏瘋女生那一下,他有意避開小眼鏡,卻不避諱我,為什麼?

  他是敵是友?會妨礙我的計畫嗎?

  先問哪個問題?

  閆思弦實在不擅長詢問,他更喜歡自己動手尋找答案。

  所以,他決定從最簡單的問題開始。

  「你叫什麼?」

  「吳關。」

  閆思弦氣不打一處來,「你先招惹我,現在又告訴我無關?」

  娃娃臉一笑,「我是說,我叫吳關。」

  他好像很喜歡笑。

  閆思弦擺出一副「別扯了,誰會叫這種名字」的表情,吳關回以一副「我啊,我就叫這種名字」的表情。

  吳關接過了話頭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我沒法回答。」

  聽到這話,閆思弦竟暗暗鬆了口氣。

  吳關繼續道:「我會找到張雅蘭,至於你,只有一句忠告:回家去,這兒不是讓你過家家的地方。」

  「呵呵,你是不是瞎?」閆思弦可不吃他這套。

  吳關被他問得一愣。

  閆思弦指了指暈倒在地的女生,「第一,你看不出她比我更需要回家嗎?第二,什麼時候回去可不是我說了算的。」

  「我會讓人聯繫並說服她的家長,會有人來接她。我也可以讓人聯繫你家,回去吧。」吳關這話說得很有底氣,閆思弦盯著他的眼睛,感覺不像吹牛。

  如果閆思弦沒看走眼,他的話至少透露了三條信息:

  第一,他不是孤軍奮戰,有人在學校外接應;

  第二,他有辦法跟外界聯繫;

  第三,他好像沒有惡意。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不用。」閆思弦從來不喜被人安排,「勸你手別伸太長,要是妨礙到我,我不介意告你一狀。」

  ……

  吳關懷疑,閆思弦這張嘴是不是開過光,因為他剛說完「告狀」,兩人就被告了一狀。

  不遠處,有個學生指著閆思弦和吳關,對一名老師道:「就是他們!他們說話!」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7
第三章 非正常少年矯正中心(3)

  一個身高186虎背熊腰的高中生,跟禿頂老師告狀,告同學說話。

  擱哪所學校,都荒誕得讓人瞧不起。

  唯獨在亞聖書院,這是常態。

  亞聖書院搬用了文革時期的「先進做法」,鼓勵學生之間相互揭發,揭發別人可以得到獎勵,獎勵積累到一定次數,就可以抵消懲罰。

  閆思弦一瞧,樂了。

  告狀的正是剛剛抽查背書時挨了五下戒尺的男生。他雖長得高高壯壯,此刻卻弓著背,哈著腰,一臉諂媚地看著老師,毫無少年人的朝氣,倒像個跟在主子邀功的奴才。

  奴才對主子諂媚,對揭發對象卻不敢趾高氣昂狗仗人勢,他眼中滿是歉意。

  對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想挨戒尺了,太疼了。

  閆思弦理解,但依舊鄙視,懶得拿正眼看他。

  禿頂老師顯然不想跟那發瘋的女生扯上瓜葛,他瞪了狗奴才一眼,恨他為什麼把這燙手山芋遞給自己。

  好在,有人願意接這燙手山芋。

  在走廊盡頭抽菸的黃板牙教官饒有興致地湊上前來。

  「怎麼?新來的不懂規矩,說話了?」

  他眯眼看向閆思弦和吳關,猶如一隻盯住獵物的蟒蛇。

  「嗯。」老師含糊應著。

  黃板牙揉著拳頭道:「我就喜歡你們這種不守規矩的,沒關係,我教你們規矩,慢慢教——走吧,宿舍樓。」

  兩人沉默照做。

  老師只想推脫責任,黃板牙只想抓人來折磨,一拍即合。

  他們並不在意真相,此時,辯解不過是自取其辱。

  「去宿舍樓。」黃板牙在兩人身後,像是驅趕兩隻綿羊。

  宿舍樓正是早些時候閆思弦被關禁閉的地方,那是一棟三層建築,下面兩層是學生宿舍,第三層有禁閉室、電擊治療室,以及教職工宿舍。

  宿舍樓和教學樓中間隔著個小操場。

  說是操場,不過是塊籃球場大小的水泥地,水泥地靠近教學樓的那端豎著一座雕塑,寬袍大袖,手握竹簡。

  亞聖書院嘛,雕像大概是孟子,可惜雕刻師傅以前是給廟裡雕羅漢的,這孟子就也如羅漢一般一臉凶相,眼珠高高凸起,逮誰瞪誰,讓人看了毫無學習的慾望。

  看到凶神惡煞的雕像,閆思弦不由生出一種「凶多吉少有去無回」之感。

  兩人身後,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來:

  「不聽話的我見多了,放心,今天就把你們治好……」

  不害怕是騙人的,閆思弦畢竟只有17歲,縱然早有心理準備,到了即將遭受電擊的境地,肩膀還是微微發抖。

  必須做點什麼。

  「喂,你是不是挺能打的?」

  話音落下,閆思弦才意識到自己開了口。

  「嗯。」吳關悶哼一聲,算是答應。

  「不准說話!」

  黃板牙驟然拔高了聲音,抬腳就去踹閆思弦。

  閆思弦小跑兩步順勢一躲,躲到了宿舍樓樓梯下方。

  「奶奶的!」黃板牙罵了一聲,緊追上去。

  樓梯下方三角形的空間是一處死角,無論對面教學樓的人,還是三樓職工宿舍裡的教官們,都看不到三人。

  黃板牙很快發現自己陷入了被兩人夾擊的境地。

  他也不太慌,只要喊一嗓子,不出10秒就會從三樓衝出教官幫忙,再說,他不相信兩個小兔崽子真敢把他怎麼樣。黃板牙打定了主意,兩人敢反擊,等下就讓他們吃盡苦頭。

  可惜,他沒機會了。

  吳關手起,利落地在他脖子上砍了一下,和打暈發瘋女生的手法一樣。

  閆思弦則去摸教官的口袋,口袋裡有錢包、手機,以及一串鑰匙。

  「應該是電療室的。」閆思弦捏起一把鑰匙道:「只有那兒的防盜門是十字花鎖孔。」

  「就去電療室!」

  兩人拖著暈倒的黃板牙教官上了三樓。

  三樓共十個房間,走廊兩側一邊五個,左手邊距離兩人最近的三間正是職工宿舍,隱約能聽到一間宿舍裡有吆五喝六打牌的聲音。因為職工宿舍有空調,門都關著,吆喝聲並不大。

  想去電療室,得從三間職工宿舍門前經過。

  兩人將黃板牙放在中間,一個推,一個拽,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終於通過「危險區域」,進入了電療室。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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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次電擊治療(1)

  黃板牙被放在電擊治療專用的床上,左側是一台儀器,儀器上的電線錯綜複雜。

  閆思弦用床上的綁帶結結實實地固定住黃板牙的手腳,並往他嘴裡塞了牙套。

  接通電源,打開儀器。一陣「滴滴滴滴」聲之後,閆思弦拿起了兩個通著電線的白色小棒。

  「你會用這個玩意兒?」吳關十分詫異。

  「做過點功課。」

  白色小棒被抵在黃板牙眉心處,同時往兩邊太陽穴的方向劃。

  「咯咯……」

  瞬間,黃板牙醒了,口中發出難以名狀的聲音。

  閆思弦評價道:「30毫安電流,除了疼,他還能看到一條粗粗的白光——你能想像嗎?人直接看到電流在自己腦子裡的樣子。」

  「操你……」

  「媽」尚未出口,又是一股電流。

  「還罵嗎?」閆思弦終於撕開認慫的偽裝,冷冷問道。

  「不罵了。」

  「知道為什麼抓你來嗎?」

  「咯咯……」

  稍一猶豫,就是一次電擊。

  「我我我打人。」黃板牙加快了語速。

  「還有呢?」

  「還有……咯咯……」

  他的回答還是不夠快。

  黃板牙欲哭無淚,常在河邊走——他這不是濕鞋,是掉河裡了,看樣子還得被淹個半死。

  閆思弦記得,準備將自己送到這所學校時,他曾閱讀大量戒網學校的資料,其中一個接受過電擊治療的學生這樣評價:

  「那種對人心理的把控,讓人確實感受到你是真的錯了,電擊會讓你真正心服口服。」

  此刻,這說法在黃板牙身上得到了驗證。為了逃避電擊,他的供述還真是猛料十足。

  「還有電擊學生,還……睡過幾個女生……」

  閆思弦拿著白色小棒的手抖了一下,緊接著,是瘋狂的連續幾次電擊。

  「咯咯……咯咯……咯咯……」

  黃板牙翻著白眼,眼球外凸,竟跟操場上的孟子雕像有幾分相似。

  「夠了。」

  吳關伸手攔住他。

  閆思弦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想到張雅蘭的笑容,她臉上的小酒窩,她笑起來彷彿周身都在發光的樣子。

  他還記得暑假前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時的對話。

  張雅蘭:「我可能真要去那種學校了,以前就跟你提過。」

  閆思弦:「別開玩笑,新聞都曝光了,那兒不是人呆的地方。」

  張雅蘭:「去一趟我爸媽就放心了。」

  閆思弦:「他們逼你去的?那你躲我家來,我保護你。」

  張雅蘭:「也不全是被逼的,我其實沒那麼排斥,怎麼說呢……還有一年就高考了,我還想跟你考一個學校呢,該收收心了。」

  閆思弦:「我給你輔導,別去了。」

  張雅蘭:「放心,你還不知道我?我什麼時候吃過虧?實在不行就裝慫認錯唄。」

  閆思弦:「那……你小心點。」

  ……

  閆思弦蹲下,張開嘴,拚命用力呼吸,唯有這樣才能克服令他窒息的巨大愧疚感。

  「我要是再堅持一下,勸住她,不讓她來……該多好……」

  吳關拍了拍閆思弦的肩膀,從他手中接過白色小棒。

  「看清楚,就是這個女生,她叫張雅蘭,她在哪兒?」

  吳關從黃板牙的手機相冊找到了張雅蘭的照片。

  確切的說,那是一張學生們在教室讀書的合照,人人一絲不苟,學習氛圍濃厚——教官存這樣的照片,是為了出去抓人時給家長展示,讓家長放心。

  鏡頭聚焦的位置,一個女生和兩個男生的面貌比較清晰,女生正是張雅蘭!

  黃板牙看著照片,喃喃道:「她……你們說的是她……」

  吳關手中的白色小棒向下沉了一寸,黃板牙被嚇得又翻起了白眼,涎水橫流。

  「這種事兒,體驗一次就終身難忘吧?我不想再折磨你了,在我的耐心耗盡之前,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少跟他廢話!」閆思弦一把奪過白色小棒,穩准狠地電了下去。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兩人雖未刻意分工,配合卻十分默契。

  果然,高壓之下出效率,一心只想少受罰的黃板牙搜腸刮肚,還真想起了一些細節。

  「我們只管收拾不聽話的學生,再就是把走出學校後壞毛病反彈的學生抓回來。」黃板牙道,「我就是個打工的,上頭讓幹什麼,我就干什麼,她不是我害死的,是校長!校長!還有胡教官!」

  「說具體點。」

  「上月她一進校就關禁閉,人被銬在禁閉室窗戶欄杆上,連著曬了兩天——是有點狠了,可是別的學生也都是這麼過來的,誰也沒想到會出人命啊……可能她正好趕上最熱的那兩天了吧——反正,抬出來的時候好像是死了……我也不確定,離得遠,沒看清,但是但是但是……胡教官肯定知道!就是他把人從禁閉室弄出來的,他還開車和校長一塊把人往醫院送……人送出去就再沒回來,至於死活,我真不知道。」

  吳關道:「還從沒見過校長呢。」

  「是這樣……」黃板牙趕緊解釋,邀功似的,「校長家孩子考上外地的大學了,校長去送孩子上學,這周不在,明天就回來了。」

  閆思弦捏起黃板牙的右手大拇指,解鎖了他的手機,「那就胡教官吧,哪個是他的電話?打給他,讓他過來……」

  吳關眼明手快地搶過手機,「慢著,咱們應該從長計議。」

  「哦?」

  「還沒想好怎麼處理他,」吳關指了指黃板牙,「你就要再叫來一個教官?咱們不可能一直躲電療室裡,出去以後被他們報復怎麼辦?」

  「你說完了?」閆思弦上前一步,「該我問了,你認識我嗎?想好了再回答,否則……」閆思弦晃了晃手中的白色小棒,「我不介意用點非常手段。」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7
第五章 第一次電擊治療(2)
               
    吳關一愣,正組織語言想要勸說眼前的少年,閆思弦卻又擺擺手,「開玩笑的,你那麼能打,我哪兒是你對手。

    先說說我的想法吧。我猜到你是哪路神仙了,只是你這麼年輕,我一直不敢相信……我說了你也不會承認吧?那就不說破了,權當順水人情。

    既然咱們都來找張雅蘭,我暫時不想跟你作對。」

    「彼此彼此。」吳關笑了笑,儘量表示友好。

    閆思弦看著黃板牙道「至於他,不是問題。」

    「不是問題?」

    「如果你被人揍了,而且是被同伴們習慣踩在腳底的人揍,你會聲張嗎?

    不會,丟不起這個臉。」

    「你的意思是……」

    「今天的事兒,他不會告訴別的教官,也不敢在明面上報復我們,除非他想淪為笑柄。」

    「但他可以暗地裡報復,那更可怕。」吳關道。

    「不不不,不會的。」黃板牙極力抬起頭,想要讓兩人看到他真誠的眼神,以自證無害。

    閆思弦將白色小棒在他腦門上一劃,手法已經十分嫻熟,黃板牙再也不敢插嘴了。

    「反正事兒已經幹了,把胡教官叫來,一併審了,免得夜長夢多。

    如果順利——我是說,如果能從胡教官那兒問出張雅蘭的下落,那我接下來要考慮的問題,就是從亞聖書院逃出去——在他們開始報復之前,逃出去。」

    「你也太樂觀了。」吳關嘴上這麼說,卻也明白,兵貴神速,閆思弦的辦法雖然有風險,但效率高。

    錯過了這次機會,想要審問胡教官,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思忖片刻,吳關重新解鎖黃板牙的手機。

    撥通胡教官的電話,趁著對方還未接聽,吳關對閆思弦道「張雅蘭可能已經死了。」

    「我知道。」

    「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

    「早就有了。」

    「好。」

    三人沉默等待。

    電話接通,那頭首先傳來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媽的輸了就想耍賴!龜兒子麻溜兒掏錢……」

    那個聲音——閆思弦聽得真切,正是山羊鬍。

    原來他就是胡教官,一想到他拿走自己錢財時貪婪的樣子,閆思弦就手癢,巴不得立即讓他嘗嘗電擊的滋味。

    有白色小棒威脅,黃板牙老老實實按照吳關的要求說話,他打斷了對方的抱怨,低聲道「電療室,你自己過來,別讓人知道。」

    「怎麼?你帶學生過去了?」

    對方彷彿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雖也壓低了聲音,卻抑制不住聲音中的興奮。

    「有錢,」黃板牙含混道「你自己偷偷過來,別讓人看見。」

    「行啊,有好處還能想著我,是我兄弟,晚上請你喝酒,再找倆妞兒……上次那個學生就不賴嘿……老子不跟你們玩了,一群癩皮狗!」

    黃板牙汗顏地閉眼裝死。

    5分鐘後,門被輕輕敲了三下。

    門外,胡教官低聲道「是我!」

    閆思弦笑,還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兩人對視一眼。吳關摸上了門把手,閆思弦則躲在門旁的牆邊,隨時可以出手幫吳關制服胡教官。

    吳關的身手真好,根本不需閆思弦幫忙。

    開門,一拽,一絆,一壓。門外的人已經被穩穩按在了地上。

    閆思弦關門,「胡教官,又見面了。」

    此時,黃板牙已經被電到昏厥,兩人將他抬到地上,電療床空了出來。

    胡教官一眼看到黃板牙,並注意到他太陽穴上焦黑的痕跡,不難猜測發生了什麼。

    不好!碰上狠主兒了!要受罪!

    他張口就欲呼救。

    嘭——

    閆思弦毫不猶豫,一腳踢在他嘴上。

    胡教官登時掉了兩顆牙,只覺得下巴劇痛,舌頭也沒了知覺。

    他想慘叫,卻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幾聲嗚咽。碰上閆思弦凶狠的眼神,他連嗚咽都咽進了肚子裡。

    直到被固定在電療床上,他還是無法相信。

    怎麼可能?以欺辱學生為樂趣的他,竟然栽在兩個新來的學生手裡?他們怎麼敢?!

    不由分說,口中被塞了牙套,牙齒斷裂脫落處的傷口被觸動,疼得他出了一腦門兒汗。

    這還不是最疼的,白色小棒自胡教官額頭劃過——50毫安電流,足以將人電成腦殘。

    嗡——

    如果大腦可以抽搐,他的大腦恐怕已經抽成了鬼畜視頻。

    看著面前肌肉痙攣的臉,閆思弦竟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快感,令他渾身舒泰。折磨人……竟是這樣的感覺嗎?

    他舔舔嘴唇,白色小棒一下又一下自胡教官額頭劃過。

    直到吳關握住他的手,將他制止。

    「你沒事吧?」

    瞬間,閆思弦收起了痴迷的神色,嚴肅地對胡教官道「張雅蘭在哪兒?」

    胡教官面露懼色,猶豫著沒說話。

    白色小棒刮向了他的額頭。

    三下。

    胡教官翻起白眼,或許下巴已經脫臼了,嘴張著,露出一條肆意抖動的舌頭。

    十下。

    異味!他的褲襠濕了一片。

    十七下。

    胡教官發出了輕微幾聲「嗯嗯啊啊」,閆思弦停手。

    「我……說……」他說話已十分艱難。

    閆思弦鄙夷地看著他。才堅持了5分鐘。

    一想到學生們接受電療輕則半小時,重則三四個小時,閆思弦就覺得他受的罪還遠遠不夠。

    吳關卻不糾結這些,不放心地按住了閆思弦的肩膀,閆思弦只好收手。

    「她……關禁閉……死了……」

    胡教官翻著死魚眼,幾個詞機械地從他口中吐出,毫無感情,彷彿他所說的並不是一個人的生死。

    吳關感覺到閆思弦顫抖的肩膀,手上加重了按他的力道。閆思弦靠著這隻手才沒有倒下。

    真的……死了?

    軟弱不過持續了幾秒鐘,閆思弦很快冷靜了下來。

    不是早有心理準備了嗎?不是早就有見她屍體的覺悟了嗎?

    閆思弦深吸幾口氣,「那屍體在哪兒?」

    「埋了。」

    「埋哪兒了?具體位置!」吳關點開手機上的導航軟件,鬆開胡教官一隻手,讓他標記埋屍地點。

    胡教官的手臂艱難地抬起,哆哆嗦嗦。

    閆思弦凶狠地警告道「你最好看準了,偏差要是超過100米……」他舉了舉白色小棒。

    「知知知……道……」

    三分鐘後,胡教官慎之又慎地標記了埋屍地點。

    「附近有什麼標誌性的東西嗎?」吳關問道。

    「標誌性……土坡……人埋土坡底下……呃,還有……歪脖樹……附近有歪脖樹,當時天黑,我感覺……樹……禿的,好像是棵死樹。」

    「土坡……歪脖樹……」

    吳關還想再問,胡教官卻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屋裡只剩兩個清醒的人。

    「可以給你的警察同伴打電話了吧?」閆思弦對吳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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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7
第六章 鷹犬爪牙

  「可以給你的警察同伴打電話了吧?」

  閆思弦這麼問,吳關也沒太驚訝,他真的照做,用胡教官的手機聯繫了守在學校外的警察,將藏屍地址發出去,讓他們帶上警犬去搜屍。

  做完這些,他才淡淡道了一聲:「你猜到了。」

  「不是猜,是推理。」

  「哦?」吳關席地而坐,笑道:「你看過不少推理小說吧?」

  閆思弦一本正經地分析道:「張雅蘭失蹤後,我去找過她父母,以班幹部關心同學的名義。

  據她的父母說,張雅蘭不想唸書了,反正也念不好——這怎麼可能?放假前她還一門心思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學。

  他們說已經把張雅蘭送到親戚家的公司上班了,還給了我一個外省的地址。他們以為我不會去查……」

  「你去了。」

  「是,去了,他們給的址上的確是一家公司,一家接不到生意即將倒閉的廣告公司,老闆欠了不少外債,都快上吊了。

  這樣一家公司,老闆就算想照顧親戚家的小孩?怕也是有心無力吧。

  我仔細打聽了,公司從沒有過張雅蘭這個人,老闆也跟張雅蘭家沒有親戚關係。她父母撒謊。

  等我回來,再想找他們,他們已經賣房子搬走了。」

  「你就把自己送到亞聖書院來找真相?太衝動了吧?」

  「我只有兩條路,第一,找張雅蘭的父母,第二,來亞聖書院。前者無異於大海撈針,所以,並不難選。」

  「你還有第三條路啊?」

  「放棄?」

  「這不是大部分人都會選的路嗎?」

  閆思弦不想就這個問題深聊,岔開話題道:「哦,對了,我還報過警……呵呵,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像新聞裡上訪的人一樣,賴在警局裡。

  不過話說回來,張雅蘭的事我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我父母,只是在警局耗了幾天,你就是那時候見到我的吧?

  所以,我得出推理結果:你是警察。

  看來,你們真要對這所學校開刀了。」

  「我看你挺適合當警察。」吳關道。

  聽不出他是不是調侃。

  閆思弦卻認真道:「你倒不太適合。」

  「哦?」

  「電擊這種屈打成招的手段,我可不敢恭維。」

  吳關聳聳肩,「電擊什麼的,完全是你這個非警務人員對教官的『正當防衛』,我可沒上手。」

  還真是,對黃板牙和胡教官,吳關自始至終也沒用一下電擊,全是閆思弦動手。

  雖然他並不排斥折磨人,卻不喜歡被當槍使,不禁皺起了眉,「你們警察都這麼壞?」

  「彼此彼此。」吳關道:「對了,剛才同事告訴我一個消息。」

  「什麼?」

  「校長回來了,剛下飛機。」

  「好得很,」閆思弦翻著胡教官的手機通訊錄,「打給他,今天就能一箭三雕了。」

  吳關沒回答他,而是通過窗簾邊緣的縫隙觀察著外面。

  「情況不太好。」

  「怎麼了?」

  「咱們失蹤有一節課了吧?教官和老師已經開始找咱們了,等發現到處都找不到,你說他們會怎麼辦?」

  「他們會……不好!小眼鏡!」閆思弦噌碐一下湊到了窗前。

  只見小眼鏡被三名壯碩的教官連拽帶拖地弄出了教室,看架勢是要抓到電療室拷問了。

  小眼鏡又哭又叫,兩條腿在地上亂踢,像一隻絕望的小獸。

  閆思弦「跑了」,與小眼鏡何干?就因為做了一節課的同桌,他就該遭受無妄之災?

  不能讓他受罪!

  兩人對視一眼,吳關果斷出門,「我來引開他們!」

  閆思弦伸手攔他。

  晚了,對方的行動速度太快。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閆思弦腹誹一句,用胡教官的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那是他在手機通訊錄裡找到的號碼,名為「李教官」。

  果然,三名拖拽小眼鏡的教官動作頓了一下,其中一人撒手,去摸口袋,摸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接聽電話。

  「你在哪兒呢?」電話那頭的聲音火急火燎,不待閆思弦答話,那聲音連珠炮似的繼續道:「趕緊來操場!有人跑了!就是新來的小子,兩個!得在校長回來之前……」

  「我就是,」閆思弦打斷了他,「我就是新來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閆思弦看不清,卻能感覺到對方在這一瞬的錯愕,忍不住挑起嘴角笑了。

  緊接著,是破口大罵。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你還敢來電話?!識相就自己滾回來!別被我抓住……」

  吳關剛走到樓梯口,聽到叫罵聲,登時明白了,又掉頭回了電療室,果然看到正在打電話的閆思弦。

  閆思弦:「你有本事抓住我再吹牛吧。胡教官……還有那個黃牙教官——抱歉,還沒來得及問他名字——都在我手上,你們要不要考慮報個警?

  哦,對了,我得提醒你,胡教官可爆了不少猛料,殺人、故意傷害、猥褻強姦女生……嘖嘖嘖,你們還有心思抓我?我要是你,現在就考慮要不要自首。」

  操場上三名教官也顧不上管小眼鏡了,圍在李教官的手機跟前,神色凝重。

  小眼鏡站在一旁,肩膀一下一下抖動,他在哭,卻不敢出聲,也不敢逃,只能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想幹什麼?」李教官問道。

  「張雅蘭,我想知道誰該為她的死負責。」

  「張雅蘭……是不是那個……」「就是……錯不了……熱死的……」「不是賠過錢了嗎?」「是啊,我聽說父母同意私了……」

  ……

  電話那頭,三名教官咕咕呿呿一陣,終於統一了意見。李教官道:「你找錯人了,我就是個打工的,拿錢幹活兒,你說的這些,跟我一毛錢關係沒有,你有什麼問題還是找校長吧。」

  李教官倒是個能屈能伸的,再開口時,態度已經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當然要找他,不過在這之前,我有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你們配合。」

  「你說。」

  「不准傷害學生。」

  李教官幾人連忙四下張望,似乎察覺到自己被監視了。

  閆思弦又道:「警方已經介入了,不想惹麻煩得話,就別在這個檔口上作妖,對他們好點,爭取戴罪立功。

  當然,要是你們非要頂風作浪,為了查出我的下落對別的學生搞暴力逼供,我也不介意把胡教官的手指頭一根根割下來送給你,到時候你自己去跟警察解釋。」

  說完,閆思弦果斷掛了電話。

  吳關:「你倒是敢越權做主,還戴罪立功,誰批准了?」

  閆思弦嗤之以鼻,「你有什麼立場指責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還去把人引開,怎麼引?出去裸奔?」

  吳關:「……」

  警校優等生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來自熊孩子的惡意。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4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7
第七章 渡劫(1)

  閆思弦始終盯著操場上的幾人,直到看見三名教官打發小眼鏡回教室,他才放下心來。

  「看來不用咱們聯繫校長了,有人替咱們傳話。」

  「嗯。」吳關示意閆思弦也坐下,「天太熱,不知要等多久,儘量減少運動吧,咱們得保持體力。」

  閆思弦坐下,畢竟年紀小,臉上帶著得意之色,「找來找去,誰能想到咱倆就藏他們眼皮子底下,我真期待答案揭曉的時候這幫孫子臉上的表情。」

  吳關給他澆冷水,「聽說過甕中捉鱉吧?你現在就是鱉,現在變數太大,隨時可能節外生枝,得意什麼?」

  閆思弦沒好氣地撇他一眼,「你才是鱉。」

  吳關看他生氣,覺得好笑,「哎,我聽說你家條件不錯,你爸生意做得特別大,老上新聞,你又是家裡的獨苗,他們怎麼放心讓你瞎折騰?太危險了吧。」

  閆思弦挑眉,「你查我?」

  「你可是實名舉報亞聖書院,警方對你稍做了解也很正常。」

  「稍做了解……」閆思弦有意挖苦他:「嘖嘖嘖,我看你別幹警察了,去寫小說吧,就你這含糊的用詞,保準不被和諧,說不定還能一本成神月入過萬。」

  「你少貧嘴,回答問題。」

  「危險嗎?有點吧,想不讓家裡人擔心,不告訴他們不就得了,上了這麼多年學,別的沒學會,報喜不報憂總得會一點吧……話說,什麼時候能從這兒出去?熱死了。」

  「出去?……哎,我最擔心的是沒有直接證據。」

  「什麼意思?」

  「即便找到張雅蘭的屍體,學校大可以推脫,說張雅蘭趁外出就醫逃走……哎!但願屍體上有能把案子坐實的證據吧……

  還有那些遭到猥褻性侵的女生,讓她們站出來指認凶手,恐怕也是阻力重重。

  我師傅說,未成年人性侵案,最大的阻力來自被害者的監護人——家長怕丟人,不願意聲張,90%的凶手都能逍遙法外。」

  「可惡!」閆思弦撩起T恤擦擦汗,「你們警察就不能給點力?」

  「第一,我還沒畢業,不算警察,第二,警察辦案也得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

  「呵呵,」閆思弦不想繼續跟他廢話,乾脆往地上一躺,閉目養神。

  自從被關過禁閉室,閆思弦耐渴的能力似乎變強了,此時雖然口乾舌燥,卻也沒覺得特別不適。

  剛才的一番折騰,腎上腺素飆升了一把,現在平靜下來,倦意漸漸席捲而來,十幾分鐘後,他打起了瞌睡。

  可是心裡還裝這事兒,哪兒敢睡著。

  迷迷糊糊間,聽到了吳關的聲音:「困了你就睡吧,我盯著。」

  閆思弦終於安心睡去。

  ……

  他是熱醒的,醒來先伸手按亮了一部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睡了四個小時。

  渴。渴得不想說話。

  吳關道:「一個壞消息,一個更壞的消息。」

  閆思弦懶得搭腔,吳關繼續道:「壞消息是:校門口來了好多學生家長——是來維護學校的。

  剛才我的警察同事試圖進學校交涉,把咱倆救出去,卻被家長擋在學校門口,家長甚至差點動手,為了避免起衝突,我的同事不敢硬闖。

  可惡的是,家長們明知道孩子在這兒會被電擊,卻堅信這是唯一能讓孩子重新做人的辦法。他們生怕警方對學校不利。」

  閆思弦懶洋洋道:「不難解決,只要放出有女生被性侵的消息,這麼膈應人的事兒,我不信女生家長還能繼續維護學校,說到底,家長們不過一群烏合之眾,可以從內部瓦解。」

  「話是這麼說,但也需要時間。況且,更壞的消息是:屍體還沒找到。

  雖然有人帶警犬去胡教官標記的地方尋找,可那兒是一片郊區荒地,範圍太廣,根據以前搜屍的經驗,我師傅說,運氣不好得話得人工掘地三尺,一個禮拜也未必能找到屍體。」

  「不是有兩處標誌嗎?土坡和歪脖樹。」說話有點多,吳關的嗓子啞了,他努力吞了吞口水。

  「土坡和歪脖樹是找到了,可是就是找不到屍體。」吳關看向躺在地上的胡教官,「萬一他給了個假地址,讓我們幹耗著……」

  昏迷的胡教官彷彿能感覺到兩人在談論他,竟然醒了!

  他粗粗地喘了幾口氣,喃喃道:「水……水……」

  看到閆思弦和吳關,立即噤聲。

  閆思弦冷冷道:「知道關禁閉的滋味了?」

  胡教官竟掉了眼淚,「該說的都說了,你們放了我吧,我錯了……真錯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放了你?」閆思弦重新拿起白色小棒。

  胡教官嚇得再次失禁。

  「你說的地方,還沒找到屍體。」

  白色小棒貼近胡教官的額頭,他抖成了篩子。

  「不可能!我沒撒謊……沒!……都是實話,真的……就在那兒!就在那兒啊!……肯定是……」

  吳關將手機湊到他眼前,「看清楚,這是現場發來的照片,是這兒嗎?」

  「離3……19國道不遠……好像……就是這兒……」

  「好像?」

  吳關還欲再問,卻聽門外走廊上隱約傳來說話聲。

  閆思弦一把摀住了胡教官的嘴,胡教官是真被電怕了,老老實實一動不動,任由閆思弦捂著。

  其實之前也有教官自走廊經過,電療室裡的四人並未引起關注和懷疑。

  這回,門外的人卻不僅僅是路過。

  只聽一人指點道:「……越快越好,錢不是問題,今天就把禁閉室重新粉刷一遍……還有燈,去找個電工,把燈修好,再買幾個蒲團,咱們是書院,我要讓這兒看起來像……禪修室,對對對,就叫禪修室!以後不准再叫禁閉室了……」

  有人問道:「那電療室怎麼辦?」

  這些人已經開始掩蓋虐待學生的痕跡了!更要命的是,藏不住了!

  門外的人已經到了電療室門口。

  好在,外面的人並沒有開門進來。

  一開始指點江山的人道:「把門牌換了,電療室不好,太暴力了,就叫……心理疏導室,改成這個吧……都勤快點,把裡面打掃乾淨。」

  「是是是……」

  聽到幾人離開,閆思弦和吳關鬆了口氣,太險了!

  可就在這時,一直悄無聲息躺在角落的黃板牙突然暴起,嗖地一下衝到門口,猛砸了幾下門,邊砸邊喊:「救我!校長救我!」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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