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29253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1
第十章 他不敢(10)

  兩人先找地方隨便吃了頓飯——吳端本以為閆思弦會祭出「事兒逼」本體,挑三揀四,沒想到在路邊一家簡易餛飩攤兒,他倒吃得稀鬆平常津津有味,值得表揚。

  冬日裡天黑得早,兩輛車一前一後停在習歡歡家小區時,天色已黯了下來。

  警方有「案發後一週保持現場原狀」的權利。此刻,汪成陽被片區民警安置在一處與警方有合作關係的賓館,習樂樂跟他住同一個標間,一來做為嫌疑人可以隨時接受詢問調查,二來讓兩人相互有個照應,別做傻事。

  吳端已拿到了死者家的鑰匙,上樓,他扯了封條,開門進屋。

  進了屋,閆思弦直接去翻廚房垃圾桶。

  「這個塑料袋,你看看……像不像裝肉的?」

  那是一個紅色塑料袋,吳端接過,將它放在鼻下聞了聞,「就是它。」

  「警犬啊你。」閆思弦道。

  「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聞過豬肉味兒?」

  閆思弦不理他的貧嘴,繼續道:「趁著大家剛下班吃完飯,可以走訪一波鄰居了,說不定有人清楚案發當天習樂樂來拜訪時的情況。」

  吳端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7:06。

  「再等會兒,7點半開始吧。」

  「為什麼?」

  「根據以往經驗,家庭婦女,尤其是退休婦女,簡直就是居民區裡的人肉攝像頭,想要打聽消息,她們是首選。

  不過,你也說了,這個時間大部分家庭剛吃過晚飯,婦女們很可能正在洗碗,不方便說話,所以再等等,等她們洗完碗有了閒暇,能跟咱們聊上幾句,再去敲門走訪。」

  閆思弦挑起嘴角一笑,「你的本土經驗也很厲害。」

  「那是!」吳端驕傲地挺了挺胸脯,「你要知道,世界第五大特工組織——朝陽群眾,可是以退休大媽大爺為主力的,咱們要融入群眾中間,充分利用群眾的力量。」

  趁著等待,兩人再次來到次臥。

  地上用以標記屍體姿勢的白色輪廓觸目驚心。

  氣氛壓抑,兩人都沒說話,閆思弦翻看著孩子的書桌、書包。吳端問道:「找什麼呢?」

  「看看有沒有日記之類的東西。」

  「這都什麼年代了,小孩兒早就不寫日記了吧?QQ空間、微信朋友圈、微博不就是日記嗎?」

  「我倒忘了。」閆思弦一笑,像是自嘲。

  吳端:「這可不像你,怎麼,你們有錢人用的社交軟件都跟我們不一樣?」

  「那倒沒有,只不過……有錢人也分個三六九等,我家正好屬於那個』三』,我又不擅長應酬』六』和』九』的巴結,從小就跟我爸學會玩神秘了。」

  「原來……如此……」

  閆思弦卻又道:「這都是說給外人的,你想知道真實的原因嗎?」

  「什麼原因?」

  「我不需要朋友。」

  沒朋友,所以用不著社交軟件。

  閆思弦不在意地擺擺手,笑道:「不用拿那種可憐的目光……」

  話尚未說完,閆思弦的領口被一把揪了起來,他猝不及防,腳下差點沒站穩。

  吳端道:「小朋友,你真想當警察?想清楚了嗎?」

  閆思弦腦補了一個倒栽蔥抱摔,可他沒把握真能把吳端摔地上,只好作罷。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手底下是刑偵一支隊,負責全市所有惡性案件,替死人說話的地方,危險重重,關鍵時刻刑警們相互之間以命相托,需要心思冷靜目標專一的成年人,而不是玻璃心的紈褲少爺——尤其可能還帶著青少年時期心理陰影的。」

  「心思冷靜……目標……專一……」閆思弦的聲音裡透著玩味,「你的意思是,我還不夠格,關鍵時刻你不會把後背交給我。」

  吳‧教做人‧端沒回答他,「小子,我會盯著你,幹不了這行趁早說,別耽誤我時間。」

  吳端鬆手,閆思弦立即開始安撫被拽皺了的襯衣領,「吳隊長,反應過激了吧?你說,一個警察平白無故拽另一個警察領子,算不算襲警?」

  「沒工夫跟你扯淡,」吳端道:「走,詢問鄰居去。」

  五層的居民樓,每層兩戶。

  死者家在三樓,兩人從對門鄰居開始詢問,一路下樓。

  在鄰居們的描述中,那是十分普通的一天,乏善可陳,既沒聽到吵架聲,也沒看到什麼可疑人員。他們根本不知道死者家來了親戚。

  站在最後一家門前,閆思弦道:「有攝像頭就好了。」

  吳端搖頭,「這小區夠老的,我去物業看過,就小區前門有一個攝像頭,拍到習樂樂的車進了小區,之後就不清楚了。」

  「但願最後一家能有點收穫吧。」

  說著,閆思弦敲了最後一家的門。

  他才只敲了一下,門就開了。門口是一對老年夫婦,頭髮花白,都戴著老花鏡,面容慈祥,莫名給人一種萌感。

  「警察同志吧?」開門的老奶奶有點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貓眼,道:「剛才你們問對門話的時候,我都聽見了。」

  喜歡趴牆根?喜歡探聽小道消息?好得很啊!吳端立馬換上親切鼓勵的目光。

  老爺爺道:「警察同志!我們有情況匯報!」

  「您請講。」

  老爺爺清了清嗓子,像接了一項偉大而光榮的任務。

  「昨天半下午,我吃完飯沒事,在陽台上侍弄花草——喏,你們看,我家陽台正對著樓門口——正好看見三樓家來親戚了,我認得那人,他總來,孩子喊他舅舅,是三樓女人的弟弟。

  他每次來都把破車堵在樓門口,很不講素質的。

  他上樓沒多一會兒,孩子下樓,從後備箱提上去一袋東西。」

  「只有一袋?」

  「是啊,就一袋胡蘿蔔,透明塑料袋裝的,袋子爛爛巴巴的,我看得很清楚……哦哦哦,不對,我想起來了,還有個紅塑料袋,不知道裝的什麼,孩子把紅塑料袋塞進裝胡蘿蔔的袋子裡,一塊提上來的……」

  紅塑料袋!裝肉的!對上了!

  吳端的手機突然響了,接起來才聽了一句,他就對閆思弦道:「走!汪成陽自殺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2
第十一章 他不敢(11)

  「那個混蛋!」閆思弦一邊罵,一邊跟了上去。

  吳端邊跑邊道:「賓館傳回消息,汪成陽自殺了。」

  「死了?」

  「沒,自殺未遂。」

  閆思弦無奈,「下次說這種消息,你能不能別大喘氣?」

  吳端一邊聽電話一邊複述道:「目前看來,他打碎了賓館的陶瓷杯子,在衛生間裡用陶瓷碎片割斷了靜脈。」

  「那習樂樂呢?」閆思弦問道。

  「逃了,從窗戶逃走的。」

  「怕誤殺姐姐的事兒敗露,逃了嗎?」

  ……

  兩人駕車風馳電掣地趕往賓館。

  好運賓館。

  吳端和閆思弦趕到時,救護車正準備離開,吳端詢問了車上的醫護人員,知道已經為傷者處理了傷口,傷不算重,傷者執意留下配合警方調查,不肯去醫院,他們便不勉強。

  303房間,汪成陽垂頭喪氣地坐在床邊,右手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白色紗布。

  因為失血過多,男人黝黑的膚色變淺,透著蒼白。

  衛生間裡鮮紅的血幾乎鋪滿了地板,看得人眼暈。

  片區民警心有餘悸道:「今天早上給他們辦了入住手續,我一直在門口守著,一天下來都好好的,就剛才,吃完晚飯,我跟來換班的同事在賓館門口抽了根菸,想透口氣,幾分鐘的工夫,沒想到就出事了。」

  吳端瞪了那人一眼,不理他,只對汪成陽道:「等會兒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哪兒不舒服你跟大夫說。」

  汪成陽揉著額頭上的一塊淤青,「我沒事。」

  「你為什麼自殺?」閆思弦道。

  「我沒有!是習樂樂……哎!真沒想到竟然是他……」

  「他跟你坦白了?」

  「嗯,是他害死我老婆孩子的,這還不夠,他還要殺了我,好把殺人罪栽贓給我。」

  汪成陽將自己的手機遞給閆思弦,那是一頁手機備忘錄:

  人是我殺的,我們不和,日子過不下去了,我買了豬肉,放了毒鼠強,我該死,對不起老婆孩子。

  「我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就被他一菸灰缸砸暈了,等我醒過來,看見全是血,我手腕被割了,衛生間裡淋浴開得很熱,熱水就對著我手腕上的傷口淋——他想害死我,還想讓人以為我是自殺,我爬出去,衝門口喊,想求救,他看見,就過來把我往衛生間裡拖,後來警察敲門,他就跑了。」

  民警道:「沒錯,我進屋的時候,習樂樂已經跑了,我看見窗戶開著,應該是翻窗逃的,我們的人去追了。」

  汪成陽繼續道:「再後來,我就在手機上看見這些話——是那小子用我手機打的字。

  嫁禍!他這是嫁禍!他殺了她們啊!我女兒才17啊!小茜啊……你們要相信我啊……」

  吳端觀察著衛生間門口擦蹭狀的血跡,「你們在這兒短暫搏鬥過?」

  「是。」

  「你剛才說,你爬出來以後,他還把你往衛生間拖。」

  「沒錯!我當時沒勁兒,他揪住我的頭髮,把我直接又拖回衛生間了,我胡亂撓了他兩下,好像——我記不清了,是把他的手還是臉抓破了來著。」

  「你確定?他把你拖進衛生間裡面了?」

  「是。」

  吳端詢問時,閆思弦則探著頭觀察窗外。

  二樓,不算太高,如果落地姿勢得當,的確不會受傷。

  窗子下方是一條小巷,小巷兩側是幾家飯館、酒吧後門。夜已深,不時有紅男綠女由此經過,兩個人影在暗處擁吻纏綿,被閆思弦居高臨下看了個清清楚楚。

  吳端湊過來,看見,「嘖」了一聲。

  閆思弦竟莫名有種***被家長抓住的尷尬,以手握拳,擋著嘴巴咳嗽了兩聲,「左邊是死胡同。右邊路口是不是有個攝像頭?」閆思弦眯著眼睛,卻還是看不真切,「調監控吧。」

  民警懷著將功補過的心自告奮勇道:「我去調監控!」

  這時另一個民警喘著粗氣回來了——剛剛突發緊急狀況,他二話不說就跳窗追了出去。

  「跑了!連個影子都沒看見!」民警道,「剛回來的時候,我順便看了賓館監控,走廊和大廳的監控都沒拍到習樂樂,他只可能是跳窗逃走的,我這就去調路口的監控!」

  「已經有人去了,歇歇吧,跟我們說說你進門以後看到的情況。」

  「有血,然後窗戶開著。

  血跡往衛生間延伸,我就趕緊查看衛生間裡的情況,發現他割腕,」民警指了指受傷的汪成陽,「他說習樂樂害他,還說習樂樂跳窗逃了,我就招呼同事照顧他,自己追出去了。」

  吳端看著地上的一排血腳印,「這是你的腳印吧?鞋底花紋是公安系統統一制式的皮鞋。」

  「沒錯,是我的腳印。」

  吳端對汪成陽道:「還是去醫院吧,檢查一下比較放心。」

  「真不用,我心裡有數。」汪成陽坐在床上,不肯起來,「我……睡一覺就好了。」

  「好吧。」吳端示意閆思弦跟他出來。

  兩人上車,閆思弦道:「怎麼?你有什麼發現?」

  「他說謊。」

  「說謊?」

  「衛生間裡,血水把地面都鋪滿了,如果真如他所說,習樂樂曾經把他拖回了衛生間,習樂樂怎麼可能沒有踩到血水?

  踩到血水,然後奪窗而逃,地上一定會留下血腳印。

  可是沒有,衛生間到窗戶只有民警的一排腳印。」

  「汪成陽……他原本都不在我們的懷疑範圍內,為什麼要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撒這個謊?」

  知道吳端也困惑,閆思弦沒等他的回答,而是繼續道:「眼下還有一件事,剛才從死者家到賓館,咱們被人跟蹤了。」

  「誰?!」

  吳端一下子繃緊了後背,警惕地透過車窗環視周圍。

  「那個小年輕。」閆思弦朝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剛才你的車在前,我的在後,所以你沒注意,有輛出租車一直跟著咱們。

  出租車師傅的跟蹤技巧可不怎麼樣,跟得太近,甚至,為了不跟丟,還在一處沒有交通攝像頭的路口闖了個紅燈。我有心留意,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就是他。」

  那是個穿著休閒連帽衫的和牛仔褲的孩子——十分稚嫩,高中生模樣。此時,男孩靠在一家酒吧門前的樹上,想要儘量融入食色男女的行列,卻越發顯得青澀。他時不時偷偷朝賓館的方向瞄一眼。

  吳端不禁想到當年第一次見到閆思弦的情景。

  大概也是這個年紀吧,年輕得光芒萬丈,偏向虎山行。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拉開車門,向那男孩衝了過去。

  男孩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出,嚇得在原地愣了五秒鐘,待他轉身想逃,吳端已經一把按住了他。

  「救命!救命!」男孩出於本能大喊著。

  吳端在他耳邊道:「警察!老實點!配合調查!」

  生怕引起圍觀,兩人迅速將男孩拎進了車裡。好在,聲色場所門前本就是非多,大家只當是捉姦打架的,並不太在意。

  車裡,男孩嚇得肩膀微微發著抖,「你們幹什麼?」

  吳端亮出警官證,「這話應該我們問吧,你一路尾隨刑警,還在案發現場鬼鬼祟祟,你想幹什麼?」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2
第十二章 他不敢(12)

  「我沒有!」

  閆思弦道:「你還沒成年吧?在酒吧門口晃悠什麼?用不用給你父母老師打個電話?」

  一聽這個,少年猶如驚弓之鳥,繃直了身體,「別!我說!你們別找老師家長。

  我……汪茜是我同學,聽說她出事了,我不放心,去她家看看,看見她家門上貼著封條……

  我正打算下樓,就聽見你倆上來了,我聽見你們的談話了……說案子、死人什麼的,我就沒走,偷偷躲在四樓的樓道。

  我看見你們拆了封條,進屋。

  後來你們又詢問左右鄰居,我都聽見了,也知道你們是警察。

  後來我還聽見……你們打電話,說什麼受害者家人自殺了……我也搞不清楚誰是受害者,誰是受害者家人,就跟過來,想看個究竟。

  汪茜她……究竟怎麼了?不會死了吧?」

  那個字令少年不安,他惶恐地右手握著左手,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閆思弦和吳端對視一眼,兩人決定先不回答他的問題,閆思弦道:「都是中學過來的,你倆不只是同學吧?」

  「她是我女朋友。」說話時,男孩漲紅了臉,「我……我們也沒說明,就是關係好,班裡同學都說她是我女朋友。」

  瞭然。

  閆思弦道:「那你們應該無話不談吧?汪茜家有什麼矛盾——讓她苦惱的矛盾,她都會告訴你吧?」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男孩道:「汪茜跟我說過,他爸有外遇了,父母鬧離婚,怕影響她成績,倆人在她面前裝沒事兒,可是一家人時間長了怎麼可能瞞得住?汪茜倒不發愁父母的矛盾,她就是覺得……明明都知道了,還要裝作不知道,不能發表看法。」

  「她的看法?」

  「她的真實想法:不喜歡就趁早分開,沒必要為了她忍著。可這話她不能說啊,因為她媽辭了工作,不掙錢了,要是真離婚,先不論她跟誰,首先她媽就沒能力養活自己。

  她為這事苦惱了挺長時間,甚至還想去跟蹤那個女的,乾脆把她揍一頓。

  不過……應該是我們期末考試那會兒,她又突然跟我說父母和好了。」

  「她是怎麼跟你說的?」

  「具體的話我記不清了,大概就是說她爸對她媽的態度180度大轉彎,每次出車回來都帶個小禮物,還帶他媽去看電影什麼的。」

  「一個月前……」吳端道:「我看過死者習歡歡的微信聊天記錄,她跟丈夫如膠似漆的聊天正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的……我當時沒細想,只當是她清理過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現在看來,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少年嘆了口氣,「昨天下午我約汪茜出來玩,原本計畫不在家吃飯的,我……拿了壓歲錢,就想請她吃頓好的,再看場電影,可臨出門她又給我打電話,說她媽做了紅燒肉——專門給她做的,不在家吃心裡過意不去,怕讓家長傷心……」

  閆思弦的推論得到了驗證,汪茜果然是要出門的。他興奮地用手指摩挲著自己膝蓋的布料,修長的手指,很好看。

  吳端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撇了撇嘴。

  少年繼續道:「既然不能請她吃飯,我就想給她買份禮物。買禮物當然我自己去,一起去就不驚喜了,可惜……

  唉!買完禮物我自己吃了點東西,就在電影院等她,等到快開場,她也沒消息,我就打給她,打了多少次我都不記得了……她一直沒接,我心裡慌得厲害……

  以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茜茜很懂事很自律的,跟人約了時間,要是到不了,一定會提前打電話,說明情況,還要一個勁兒道歉。

  我當時啊……什麼丟手機啊、車禍啊,甚至被外星人綁架……我都想到了……

  我一直等,等到10點電影都散場了,沒辦法,只能回家。

  到了家我還在給她打電話,發消息……」

  吳端道:「你是說,昨晚你一直在聯絡汪茜?」

  「沒錯啊,我都記不得給她打了多少電話——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吧。」

  吳端道:「可我們在現場找到了汪茜的手機,上面並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你發的消息。」

  「那應該是被她爸刪了!後來……大概晚上一兩點吧,我記不清了,她爸接了電話。」

  「她爸?」

  「是啊,我以前從沒見過叔叔,只聽茜茜說起過,大貨車司機,脾氣挺暴的,我其實有點怕他……

  呵呵,可能是提前對叔叔的暴脾氣有心理準備吧,昨晚他在電話裡罵我的時候,我還算淡定,他說得話再難聽,我也撐下來了。」

  「他都說什麼了?」

  「先是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我騷擾他女兒,死纏爛打……好多髒話,我反正說不出來……然後就是威脅我,要告老師告家長什麼的……再後來還拿茜茜威脅我,說我要是再敢聯繫茜茜,他就打她。

  這就過分了,他說我可以,可是茜茜,我第一次見這樣的家長……

  可沒辦法啊,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真動手,只能答應不再聯繫茜茜。

  今天一天我心裡都亂得很,晚上又聽說汪茜家出事了——哦,因為有個同學跟汪茜家在一個小區,那同學在群裡說有警察去了汪茜家,小區裡人都在傳,說是死人了……我實在是擔心得不行,就想去她家看看,結果遇上你們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2
第十三章 他不敢(13)

  「電話裡,除了各種威脅你,汪茜的父親有沒有什麼反常之處?」吳端又問道。

  少年只好耐下性子,「反常……我沒覺得,只記得他罵我的髒話了。」

  「謝謝你的配合,」吳端遞了一張名片給少年,「你要是想起什麼,可以給我打電話。」

  見少年欲言又止,還想繼續追問,閆思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會找到凶手。」

  少年一愣,已知道了答案,卻還是不甘心。

  「她真的死了?」

  閆思弦幫他打開了車門,「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家了。」

  少年木訥地應了一聲,木訥地開門下車,向前走了幾步,終於在路邊蹲下身來。

  他抱著膝蓋,以一個孤獨可憐的姿勢,痛哭。

  閆思弦對吳端道:「詢問未成年人,必須有監護人在場,否則談話內容不具備法律效力,你知道的吧?」

  「知道。」

  「那你怎麼不通知他的老師家長?」

  「人家女朋友剛剛死於非命,已經夠慘的了,要是再因為戀情曝光被苛責,也太可憐了——你看一提起老師家長他嚇得,好像那些人是老虎,能吃了他……我有點不忍心。」

  「出乎意料,你可是出了名的嚴謹,講究證據,我還以為你會可釘可鉚地按規矩辦事。」

  「當然按規矩辦。

  這孩子提供的消息,說來說去不過是小情侶之間的悄悄話,連間接證據都算不上,即便有監護人在場,他的證詞有效,定罪時也不見得能有什麼份量。當然了,他也反應了兩個關鍵信息:

  第一,汪茜的父親——汪成陽有外遇;

  第二,在報案前,汪成陽曾對汪茜的手機做過手腳,刪了男孩兒的消息和通話記錄,還警告他別來騷擾自己的女兒。」

  閆思弦點頭,「的確反常,一個悲痛欲絕的父親、丈夫,目睹妻女慘死之狀,向恰好來電話的女兒的男友發洩情緒,這還能理解,可是刪通訊記錄,這就耐人尋味了……他好像不希望這個男孩被警方發現。」

  「這些消息,只要派出人手查證,很快就會有確鑿的證據,不需要這孩子的證詞有效。所以我不需要找他的監護人。」

  「有道理。」

  說著話,閆思弦已經下了車。

  吳端:「你幹嘛去?」

  「結案。」

  「結案?!」

  「怎麼?你不想早點回家?」閆思弦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興許睡覺前還能打兩把遊戲。」

  吳端快步跟上,兩人回到303房間。

  閆思弦也不多說話,一進屋就去拽躺在床上靜養的汪成陽。

  汪成陽大驚,喊道:「你幹什麼?!我受傷了!」

  「正好我不想對傷員動手,你就自覺讓讓吧。」

  「你!……你你你!……」

  「你不會也要用』警察打人了』這出吧?看見這位沒?」閆思弦指了指吳端,「拜你所賜,這位可是剛剛處理過警察打人的公眾事件,經驗可豐富了。」

  被如此介紹,吳端一點沒覺得光榮。

  見汪成陽依舊不動,閆思弦負手而立,問道:「這房間出了故意殺人未遂事件,應該做為案發現場保護起來,我們公安局不至於窮到另外給你開間房的錢都拿不出來吧?你怎麼還在這兒住著?」

  「我用不著!我已經夠給你們添麻煩了,再說,我只是躺著養養身體,又不會亂動,不會破壞你們要保留的痕跡。」

  「哦——所以你的打算就在這兒守上七天,直到可以回家。

  因為只要你躺在床上,我們總不好掀了你的被窩去檢查這張床,自然也就發現不了你藏在床裡的屍體,對吧?」

  不僅被質問的汪成陽,此刻,若是閆思弦回頭,就會看見站在他側後方的吳端的表情比那男人還要精彩。

  吳端腦海裡只有斷斷續續的一個信息:

  床裡……的……屍,屍體?

  閆思弦根本不管兩人的驚詫,繼續道:「七天後,打掃房間的賓館保潔頂多更換床單被套,不會去掀開床板檢查,你大可以找人——就找你那個情人入住這間房,想辦法把屍體帶出來。

  可是,你以為真能熬過七天?屋裡現在這溫度,三天就得臭。再說了,天天睡覺就跟死人隔一張木板,多瘆得慌啊,你也不害怕?

  承認了吧,自己從床上下來,咱們都斯文點,我不想動手。」

  男人直咬牙,咬得腮幫子一鼓一鼓,卻也知道已經沒了退路。

  除了認罪,他只能跟兩個看不出身手好壞的刑警拚死一搏了。

  他有拚死一搏的勇氣嗎?

  沒有。

  他終於慢慢爬下了床,每個動作都死氣沉沉,眼睛裡也是一片死灰。

  他一下床,閆思弦便吭哧吭哧將厚厚的床墊抬到一旁,掀起床板。

  「哈——」

  閆思弦沖吳端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看床箱裡蜷成一團的習樂樂的屍體。

  「你……你怎麼知道?」

  閆思弦沒解釋,而是看了一眼手錶,「屍體也找到了,差不多了,我今天的加班就到此為止吧,明天見,我的新搭檔。」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2
第十四章 他不敢(14)

  市公安局審訊室。

  男人還沒從被人突然揭穿把戲的失落中緩過勁兒來,直到進了審訊室,依舊木訥呆滯。

  其實吳端也不比他好到哪兒去,他很想現在就把閆思弦揪到眼前,把一切問個清楚,但出於審訊需要,他還是得裝出鎮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樣子。

  「姓名。」吳端道。

  「汪成陽。」

  「說說床裡面那具屍體吧,習樂樂怎麼死的?」

  汪成陽半天沒說話,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解釋,又似乎沒力氣解釋那麼多。

  「反正人是我殺的,你們最後得判我死刑,對不?」汪成陽問道。

  「你怕不怕判死刑?」吳端反問。

  汪成陽沮喪道,「怕,我不想死啊,我真的知道錯了,後悔啊,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們……會讓我吃槍子嗎?我不……」

  吳端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道:「你連親生女兒都敢殺,現在卻又怕判刑?」

  聽到「親生女兒」幾個,汪成陽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沒想殺她,虎毒還不食子呢,我就是再不喜歡她,也不至於殺她啊!那……那就是個意外……」

  汪成陽的眼淚已經不是一滴一滴,而是蜿蜒得兩道淚流,怎麼都止不住。

  面對突如其來的最壞的結果,他怕得要命,恐懼刺激著淚腺瘋狂流淚,卻不自知,似乎管理恐懼的那根神經已經繃斷了。

  最終他哀嚎一聲:「我知道是這結果,死也不干啊!」

  吳端點起一根菸,遞給汪成陽。

  汪成陽接過,手抖得沒法把煙送到自己嘴裡。

  哆哆嗦嗦半天,煙竟掉在了地上了。吳端只好重點一根,上前,把煙直接送他嘴裡。

  汪成陽深吸幾口,半分鐘不到就抽完了一根,情緒似乎好轉了一點。

  他長嘆一口氣,嘆氣時整個人都發著抖。

  「我在外頭有人了。她懷了我的孩子,已經八個月了,我們在小診所做過B超,是個男孩。

  我一直想要個男孩——不是我不喜歡茜茜,可要是跟養個男孩比……

  再說,茜茜快成年了,即便離婚我頂多再付一兩年撫養費——我查過法律。

  可我老婆死活不同意,跟我要死要活了好多回了——只要茜茜不在家,她就跟我鬧,我……我是真沒辦法,一邊是等著我離婚辦出生手續的兒子,一邊是個瘋婆娘……」

  汪成陽深深低頭,雙手搓著自己的臉。

  「不是我想殺她!不是我啊!是那個女人,她天天在我耳邊叨念,說我懦夫,說我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子,說我……乾脆殺了她,一了百了……對對對,毒鼠強也是她買的!」

  「你的情人現在在哪兒?」

  似乎是抓住了一線生機,男人眼中光彩乍現,「對對對,都是她教我的!你們去抓她!」

  汪成陽報出了一個位於某處城中村的地址,監控室裡跟進審訊的協警們不敢怠慢,趕往那地址。

  「我們會去詢問她,」閆思弦道:「先說你的事兒,毒鼠強是怎麼下到那鍋紅燒肉裡的?」

  「肉桂粉。」

  肉桂粉?

  吳端知道那是一種作料。

  汪成陽繼續道:「我把毒鼠強放在肉桂粉裡——我知道只有做紅燒肉的時候,我老婆才會用那東西。」

  「可你怎麼保證你女兒汪茜不會吃到?」

  「我原本的計畫是把女兒支開,讓我老婆自己在家等我出車回去,只要我要求吃紅燒肉,她就會給我做,我要是回去得晚,她總會自己先吃一點……這樣一來,她中毒可就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試過,這辦法行得通,情人節的時候我們就把茜茜送到她舅舅那兒去,然後過了一次二人世界……」

  吳端明白了,那些噓寒問暖,體貼,大小驚喜,不過是將這對可憐的母女送上絕路的殘忍實驗。

  眼前這個男人,怎麼還有臉說得出「老婆」二字?!

  「可是,我沒想到習樂樂給家裡送肉,我老婆發消息說要做紅燒肉給我們吃的時候,我嚇死了,真的嚇死了!我怕茜茜也被毒死啊!

  我給她回電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說我不舒服,不想吃肉,讓她弄點素菜。

  可我老婆那天光顧著跟我抱怨,她說孩子越大越不懂事,她好心燒肉,想給茜茜補補營養,茜茜卻要出門去跟同學玩,根本不在家吃飯……

  我聽她這麼說……真的,我當時都不敢相信,這機會也太好了吧!女兒和我都不在家——這不是跟我的計畫一樣嗎?簡直是老天爺幫我啊!

  我就讓她別委屈自己,該吃飯吃飯,該幹嘛幹嘛,等我晚上回去了,還想吃她做的紅燒肉呢。

  我這麼說,她情緒好了點……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茜茜……她怎麼也在家……不應該啊,她不是跟同學……」

  「她原本是約了同學吃飯看電影的,可你太不瞭解你女兒了。

  她善良孝順,不忍心讓媽媽失望難過,雖然想去,還是決定留在家陪媽媽吃晚飯,吃完飯再跟同學一起看電影,」吳端長嘆一聲,「這麼懂事的孩子……可惜了……」

  汪成陽又是哭,哭聲淒慘,一邊哭還一邊拿頭撞桌板,聞者斷腸。

  吳端卻只是厭惡地讓兩名刑警將他制住。從警七年,像汪成陽這種可恨的可憐人,他見過不少,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同情心。

  淪落至此,還不都是自己作的?

  至此,關於習歡歡母女倆的死,案情基本水落石出。

  案件的飛速進展讓吳端按捺下了著急的情緒,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閆思弦,也不知那傢伙打上遊戲了沒。

  吳端給自己點了一根菸,耐心地等了十幾分鐘,等到汪成陽哭得差不多了,又給對方點了一根菸。

  審訊者和被審問者似乎已經達成了默契,兩人都清楚,接下來該聊聊習樂樂的死了。

  看起來他與本案無關,為什麼要殺他?

  吳端怎麼也沒想到,汪成陽接下來的講述已經不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那完全超過了吳端的想像。若不是親耳聽到,他絕不能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事。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2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2
第十五章 他不敢(15)

  「下毒的不止我,肉裡本來就有毒,就算沒有我準備的毒鼠強,她們也得死。」汪成陽道:「習樂樂自己跟我承認的!」

  「你什麼意思?」

  「出事以後,習樂樂瘋了一樣趕到我家,我開始還以為他是因為他姐的死才……我又可憐他又得防著他——他姐跟我鬧了那麼長時間,他肯定知道我出軌的事兒。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沒跟你們提那件事。

  等到了賓館,趁著警察不在的時候,你猜怎麼著,他給我跪下了!

  我嚇了一大跳,他不懷疑我,不想著弄死我,我就燒高香了,哪兒敢讓他跪。

  我扶他,讓他起來,他不起,一個勁兒哭,一個勁兒說人是他害的,他該死,到最後還給我磕上頭了。

  我一聽這是有情況啊,就問他怎麼了。

  他說他弄錯了,那塊肉是下了毒鼠強的。他把肉帶來,是要跟朋友一塊去偷雞——朋友工作的地方附近有個養雞場,那裡面養了三條狗,他買了巴掌大的一塊肉,又抹了毒鼠強,為了毒狗的。

  昨天他上我們家去串門,拿了一袋胡蘿蔔,本來應該自己提上樓,可出門的時候水喝多了,憋了一泡尿,停好車只顧著上樓方便,沒拿胡蘿蔔。

  他也沒多想,把車鑰匙給茜茜,讓茜茜去拿——他當時只說』後備箱有從鄉下帶的東西,不值錢,給你們嘗個鮮』——茜茜以為那塊肉也是帶給我們家的——他以前的確給我們帶過土豬肉。

  茜茜就把肉和蘿蔔都提回家了。

  之後習樂樂就去找朋友喝酒,等喝完酒都睡了一覺了,接到我的電話……他聽說姐姐中毒,又想到後備箱裡那塊放了毒鼠強的肉,嚇得酒都醒了。

  他去檢查後備箱,肉果然不見了。

  他還說當時他姐留他吃飯,原話是』來就來了,自家人還帶什麼東西,你條件也不好,還跟我客氣什麼,既然有肉,那就留下一起吃』。

  沒說清楚啊!三個人,但凡有一個多問一句,也不會這樣。

  他跟我說這些的時候,真的,我都說不上自個兒心裡的感覺,就跟中了五百萬一樣。

  你說天底下怎麼有這麼幸運的事?正害怕你們的調查,就出來個頂罪的,而且他這頂罪連造假都不用,直接實話實說就行。」

  吳端也愣住了,這得是什麼樣的巧合和運氣啊!

  「他都向你承認了,說明有自首和悔過的心思。正如你所說,他是最好的頂罪人選,那為什麼還要殺他?」

  「他是要去自首,可我那個敗家女人,她給我打了個電話,上來就問我人死了沒——我手機漏音,習樂樂聽到了,問我什麼意思。

  習樂樂當時就要拉著我找警察,說要叫警察,我們倆一塊把事兒說清楚。

  我快嚇死了,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個兒什麼時候跟他動的手,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我掐死了,我腦袋上也被他拿菸灰缸砸了好幾下。

  逃肯定是逃不掉了,他的屍體也弄不出去……呵,那是我這輩子想到過的最好的點子吧。」

  「把屍體藏到床箱裡,再就著你們倆打鬥過的現場,演一出』被害自殺』,把一切都嫁禍給習樂樂?」

  「是。

  你知道嗎?我躺在衛生間地上,熱水澆在我身上,血從我的血管裡流出來,我那會兒就在想,興許我就要死在那兒了。

  要是真死在那兒,一了百了,不也挺好嗎?」

  是啊,挺好。吳端想道:可惜禍害遺千年。

  「我還有幾個問題。」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3
第十六章 他不敢(16)

  「我還有幾個問題,第一,你為何要說你家沒有毒鼠強?如此一來案子豈不就成了兇殺案,我們也會放更多的精力來調查,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承認你家有毒鼠強,把案子往意外誤食上引?」

  「這事兒我想過,我不能說,得你們自己發現。」

  「什麼意思?」

  「我在櫥櫃底下撒一點毒鼠強,等你們仔細去我家搜的時候,就能搜到,你們搜到了,知道我家在用毒鼠強毒老鼠,自然就會往誤食上去想。

  你們自己想的,可不是我說的,我連自己家有毒鼠強的事兒都不知道——反正向來都是我老婆持家——你們就不會懷疑我了。這樣對我最有利。」

  一個月,從汪成陽開始向妻子示好,緩和夫妻關係開始,整整一個月,他做了這麼長時間準備,連如此細緻的環節都想到了。

  吳端又問道:「那你為什麼要報案?殺了人,偷偷處理掉不行嗎?」

  「不行,姐弟倆關係太好了,要是姐姐突然失蹤了,弟弟不可能發現不了,萬一他鬧到警察跟前呢?

  與其等他把這些事兒捅出來,不如我自己報案,還能少點懷疑。

  其實你在我家詢問他的時候我挺意外,他竟沒跟你提我在外面養人的事兒,而且他回答你問題的時候,總是看我,好像在徵求我的意見,怕說錯話,以前他可不這樣兒。

  後來他承認往肉裡下毒的事兒,我才明白,原來他比我還怕……」

  吳端又問道:「你為什麼要刪汪茜和男朋友的通訊記錄?」

  「沒有故意想刪,就是那小孩一直打電話,而且我看他和我女兒發的消息,關係應該不一般。我怕你們找到他,怕他說漏什麼。

  現在的小孩,別看才十幾歲,不大點兒,什麼不知道啊?我在外頭養人的事兒真能瞞住茜茜?我看不可能,萬一茜茜跟這個小男孩兒說過什麼呢?

  所以,我就接了電話,嚇唬了他一通。」

  「我們搜過你家的廚房,沒發現有毒的肉桂粉,是你把東西處理掉了嗎?」

  「嗯,全沖走了。」

  機關算盡啊!

  走出審訊室已經是夜裡兩點半了,城市裡依舊萬家燈火,看著窗外的霓虹燈光,吳端不禁懷疑這城市裡是不是有什麼晝伏夜出的怪獸。

  被協警帶來的孕婦安置在一間小會議室,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吳端找來抓人的協警,交代道:「以後做事動動腦子,老弱病殘孕也敢往局裡抓?她萬一有點什麼閃失,一屍兩命,你們負得起責?下次就地布控蹲守,保證人逃不走就行了。」

  「下次我們注意。」

  回到辦公室,吳端只覺得飢腸轆轆,見桌上有個煎餅果子,也不管它已經涼透了,拿起就吃。

  煎餅果子是貂芳買的,她知道吳端辦起案子來沒日沒夜,便總幫他點份外賣,或者買幾桶泡麵備著,半夜餓了吃。

  就著一杯熱水吃完了煎餅果子,吳端也懶得回家了,往辦公室的沙發上一歪,湊合一夜算了。

  平時如果案子有怎麼大的進展,吳端必然心滿意足,一閉眼就能睡著,今天他卻失眠了。

  如此複雜的案子,從案發到現在還不足24小時,就抓到凶手結了案,全因為一個人的到來。

  吳端知道,有些事憑的是天賦,與努力無關。閆思弦就屬於那種聰明絕頂天賦過人的。

  不僅有天賦,還是個膽大妄為的倔脾氣。

  總之,他跟吳端曾經接觸過的刑警都不一樣,吳端還沒想好該如何管理這名下屬。

  不,與其說沒想好怎麼管,不如說他總有種即將被熊孩子支配的恐懼。

  ……

  也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吳端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睡得並不安分,尤其手機時不時震動一下,讓他很想罵人。

  於是李八月大早上一進辦公室,就看到頂著鳥窩頭的吳端凶狠地盯著自己的手機。

  李八月縮了縮脖子,大概猜到老大這是怎麼了。

  他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輕手輕腳往辦公桌的位置挪。

  「站住!」吳端道:「為什麼把他拉進群?」

  吳端所說的群,是一個由他組建的微信群,名為「六扇門」,群裡共六人,全是墨城的警務人員,李八月、貂芳也在其中。

  六人年紀相仿,又都對刑偵抱有濃厚興趣,自然能湊在一起,平時群裡大家互通個案情啦,約飯擼串兒啦,聊個八卦啦,自然十分和諧。

  為了保證和諧延續,大家一致同意:拉新人進群必須投票多數通過。

  可是昨天李八月私自拉閆思弦進群!

  李八月委屈道:「貂兒也同意了!」

  「你們倆是多數嗎?」

  「可他發紅包了。」

  「其他人同意了嗎?」

  「他發紅包了。」

  「其他人壓根還不認識他!」

  「紅包。」

  吳端無言以對,這都什麼人啊?!

  於是他氣急敗壞道:「他發紅包的時候你們也不叫我,太不夠意思了!」

  李八月噗嗤一笑,「吳隊,你不是向來威武不能屈嗎?」

  「是啊,沒說富貴不能淫啊。」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3
第十七章 他不敢(17)

  20分鐘後。

  吳端對剛進辦公室的閆思弦道:「孕婦醒了,走吧,聊聊。」

  「孕婦?」閆思弦愣了一下,「汪成陽的情人?」

  「嗯,據汪成陽交代,殺妻的事兒是這女人教唆的,毒鼠強也是她準備的,她是共犯。

  汪成陽就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事到臨頭還想拉個孕婦擋刀。」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讓她沒底線,找個有婦之夫,自食苦果罷了。」

  「也對,現在不是同情心氾濫的時候,得想辦法驗證她是否有共同犯罪的行為。」

  兩人到小會議室時,孕婦正在會議室門口向外張望。

  看到吳端,目光迅速滑向他手裡提的包子。

  包子是貂芳帶來的,吳端怕她餓著,趕緊把包子遞給她,又幫她將吸管戳進裝豆漿的塑封杯子裡。

  「慢點吃,真不好意思。你現在不方便,應該我們去你家裡詢問的。」

  孕婦邊吃邊擔憂道:「他怎麼樣了?」

  吳端沒回答她,而是問道:「汪成陽要是犯了重罪,要坐牢,甚至可能結果更壞,你怎麼辦?」

  女人冷哼一聲,「孩子肯定不能留。」

  吳端看著她的大肚子,不免揪心,八個月了,這時候不要,鬧不好大人也有生命危險。

  「昨天我審完他,他讓我給你帶句話,他希望你看在你們倆的感情,把孩子生下來。」

  「感情?」女人冷笑一聲,「生下來他有錢養?還是送到牢裡,他有時間帶?想得美!」

  女人又往嘴裡塞了個包子,「我算是受夠了!剛懷上的時候我就不想要,他有老婆有孩子,我們怎麼可能走到一起?根本不現實。

  他就哄我,讓我把孩子留下,還說他一定離婚。

  那段時間他對我不錯,什麼都聽我的,可就是不跟家裡提離婚的事兒。

  直到四五個月吧,他托關係帶我去做B超,看到是男孩,才跟家裡提離婚。

  我那時候就心寒了,萬一我懷的是個女孩呢?他還不得一腳把我踹了?

  可那會兒孩子已經大了,動手術有危險,我就忍了,只要他能把婚離了,好好跟我過日子,我還圖什麼?

  誰知道他家那個蔫了吧唧的黃臉婆心眼那麼多,死活不離,非逼得我們孩子都快生了,著急了,才提條件,讓汪成陽淨身出戶。

  淨身出戶?開什麼玩笑?他淨身出戶了拿什麼養我?

  我當初不就是看他開大車有點錢,淨身出戶了誰還跟他?我瘋了吧?」

  女人倒也算坦誠。

  「說說殺人的事兒吧,誰的主意?」吳端問道。

  「他!」

  「這麼幹脆?」

  「本來就是,我沒殺人,不信你們隨便查!」

  「那毒鼠強是哪兒來的?」

  「毒鼠強?……呵,我知道了,他跟你們說的?他說毒鼠強是我弄來的?……哈,我就知道他得往我身上推!瘋狗!他就是條瘋狗……還指望我給他養孩子?呸!做他姥姥個夢!我給他生個屁!……」女人一會兒笑,一會兒罵,吃完了三籠包子,又呲溜一下喝完了豆漿。

  吳端怕她不夠,趕緊又讓李八月拿了一盒豆奶,「你慢點喝,別噎著。」

  等豆奶也喝完了,她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道:「我是問房東要過一點毒鼠強,可那是毒老鼠用的,我們租的房子有老鼠,房東能證明……好吧,我承認,我可能說過幾次讓他去殺人的話,毒鼠強拿來那天我也說了,我說我馬上就去把那個黃臉婆毒死。」

  「和他告訴我們的情況差不多。」吳端道。

  「我這個人嘴就這樣,急了就喊打喊殺的,你們可以找我一塊玩的人問,他們都知道。可真讓我殺人,我不敢,」女人有些笨拙地起身,「我得走了,我要去醫院,孩子一天我都不想留了。」

  吳端攔住她,「你還是考慮一下吧,我雖然不太瞭解,但也知道你都八個月了,肯定有風險。」

  「有風險也得冒,我已經想清楚了,讓我還沒結婚就帶個拖油瓶,還不如直接讓我去死。」

  吳端見攔不住,也不敢攔,只好對女人道:「還是讓協警開車送你回家吧,你就是去醫院,也不急在這一天,昨晚肯定沒休息好吧?先回家休息。」

  女人想了想,點頭,「好吧。」

  待孕婦走了,吳端道:「補個案宗,收個尾,我會派人一直盯著這女人,直到檢察院接管。」

  「你不繼續查她?」

  「不查了,案發當時孕婦在租住的房子裡,不在現場,毒不是她下的,至於那些兩口子吵架時的喊打喊殺,只能是一筆糊塗賬,反正汪成陽殺人是板上釘釘,其餘的讓法院去和稀泥吧。」

  吳端將小籠包塑料袋和空豆漿杯扔進垃圾桶,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著實沒想到這孕婦這麼能吃,連他那份早點都一併吃了。

  他問閆思弦道:「那習樂樂往肉裡下毒的事兒你又是怎麼想到的?」

  「怎麼……想到?」閆思弦斟酌了一下,「就那麼想到的。」

  吳端:「……」

  「破案是個不斷驗證猜想的過程,你們這些老派刑警恨不得捧在手裡的證據,對我來說不過是驗證猜想的工具,先得大膽地想,再去驗證,想錯了是另一回事兒。

  當然了,這種聯想能力需要經過專業訓練,才能在看到碎片線索時,瞬間找出那個可能性最大的推論。還需要一雙敏銳的眼睛,來關注別人不注意的細節。」

  「呃……挺抽象……」

  「我給你舉個例子吧。

  第一,習樂樂有過見義勇為事蹟;

  第二,習敬國是習樂樂的發小,縱然一個進城打工,一個在農村種地,也還是會經常一起喝酒;

  第三,案發後習敬國請假回家了,躲起來了——竟然是以喝酒喝壞了胃這種理由。

  從這三處細節,你能想到什麼?

  ——算了別浪費時間了,我直接告訴你吧。

  習樂樂開朗豁達,他性格外向,有朋友,遇事也喜歡跟朋友商量。

  無疑習敬國正是他的朋友——兩人打小認識,而且距離並沒沖淡他們的關係。

  所以習敬國不是喝酒喝壞了胃,而是被嚇得藏起來了!什麼事兒嚇到他了?是習樂樂告訴他的事兒!習樂樂告訴他,他們準備用來偷雞的毒肉被姐姐和外甥女誤食,出人命了!

  有的人看見星星便是星星,有的人看見一顆星星便能窺到整個宇宙。」

  「還挺玄乎,」吳端的肚子叫了一聲,像是在跟主人一起抗議,「可說到底,你這能力還是可以通過專業訓練掌握的吧?」

  「理論上來說,是的。」

  「理論上?」

  「反正我是靠的天分。」

  吳端:果然,果然啊!閆‧熊孩子‧思弦回來了!

  兩人正說話,吳端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他接起來,匆匆應答幾聲,掛了電話,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東郊廢工廠發現女屍!」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3
第十八章 欠債還錢(1)

  上世紀90年代至今,墨城的工業型企業經歷過兩次集中搬遷。

  第一次是90年代末,新世紀初,幾個因為水源污染而形成的癌症村相繼被媒體曝光,在全國引起廣泛關注。

  國家出台相關政策,著手治理污染排放不達標的企業,取締不具備排污處理能力的小作坊。

  墨城響應號召,將污染型企業統一遷往城東新建的工業園。

  到了2014年,隨著國家經濟高速發展,多處城市出現霧霾污染,國家再次狠抓環保,做為首都的衛星城市,墨城可以說佔了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新政策總是從墨城開始推行。

  這次,城東工業園裡的企業關閉取締了一些,餘下合格的則被遷往更遠的國家級工業園。還提出了一個口號:打造零污染新城。

  企業遷走了,按照當年的規劃,舊工業園要徹底拆除,建成公園,成為城市之肺,可惜財政方面後續無力,建公園的計畫一拖再拖,舊工業園日漸破敗,加之人去樓空的蕭索之感,被人們稱為「鬼城」。

  屍體所在的廠房位於鬼城中心,尚算完整,從結構來看,從前應該是一間倉庫。

  鐵皮屋頂上滿是紅色鏽跡,剝落的鐵鏽掉在地上,屋裡像是下過一場血雨。

  屍體在倉庫一角,白生生的肉在這滿地的血雨中,分外扎眼。

  那是一具全裸的女屍,屍體的衣服散落周圍,凌亂不堪。

  她大張著嘴,蠅蟲在她的口腔裡飛進飛出,散亂的頭髮將瞪得巨大的眼睛半遮半掩,更顯得鬼氣森森。

  對閱屍無數的刑偵一支隊來說,這樣的死相還不算太差,可屍體身上的傷卻讓每個人都不寒而慄。

  在屍體的胸腹部,赫然是一個十字狀的切口,沿著十字切口,死者的整個肚皮向四面掀開,像一朵開敗了的花兒,內臟流了一地。

  女人的眼睛正瞪向自己的內臟。

  一個想法令吳端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死者不會是被自己身體的這副樣子活活嚇死的吧?

  他本能地伸手想去拍拍閆思弦的肩膀,算是對新人的鼓勵和安撫。

  沒想到新人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閆思弦轉身遠離那屍體幾步,背過身去,手在胸口畫著十字架,口中唸唸有詞,回身時已是神色如常。

  「你沒事吧?」吳端問道。

  「沒事。」閆思弦回到他身邊。

  「這兒是中國,洋神仙手未必能伸這麼長,拿著。」吳端遞給他一個——閆思弦不知該如何形容那東西,似乎是黃紙折成了一個三角形。

  「這是什麼?」

  「問那麼多干嘛?帶身上就得了,真有什麼事兒,本土神仙要保佑你也總得有個憑證不是。」

  「算了吧,」閆思弦沒接,「不過,謝謝你的好意。」

  吳端也不勉強,蹲下身查看散落在地的紅酒瓶。

  地上共有22只紅酒瓶,散落在屍體周圍,其中兩隻被打碎了。

  吳端掏出手機,用比價軟件掃了幾個酒瓶標籤上的條碼。

  「劣勢紅酒,應該是超市裡促銷打折的那種,賣價最高不超過20。」

  「呃……」閆思弦一臉「世界上真有這麼便宜的紅酒?」的表情,被吳端瞪了一眼,趕緊擺出一張嚴肅臉。

  吳端的眼睛幾乎要貼上紅酒瓶了,挨個觀察了一輪,他繼續道:「從灰塵來看,這些酒瓶是最近被陸續拿到這裡的——會是凶手拿來的嗎?」

  「是!」貂芳給出了答案。

  她蹲在屍體身前,檢查著散落在地的內臟。

  「有什麼發現?」吳端和閆思弦同時向她走去。

  「等等!」貂芳喝止了兩人,「這次跟以前不一樣,你們還是先做做心理準備吧,別吐在屍體旁邊破壞現場。」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驚。

  剛才不近不遠地看了幾眼屍體,已經覺得慘不忍睹,難道比他們所看到的更慘?

  吳端一咬牙一跺腳上前,閆思弦緊隨其後。

  「這是……」吳端眼看貂芳手中所拎的一隻囊袋狀的器官,「胃?……不會吧,正常人的胃有這麼大?」

  他又去檢查其它器官,甚至上手去翻找。

  晾了多日的內臟已經沒了新鮮時的油滑之感,乾巴巴的,讓吳端想到了超市熟食區售賣的燻肉臘腸。

  他強忍嘔吐的慾望,翻了幾下,找到了女人的子宮。

  子宮還在,那貂芳手裡囊袋狀的器官便是胃無疑了。

  胃是一個舒縮性極強的器官。成年人在飢餓狀態時胃可以縮成一根管狀,而充滿狀態時長約20~30釐米,可容納1~3升,擴大到原來的1~10倍。

  可是眼前的胃,竟像個小輪胎,胃壁被撐得極薄,近乎透亮,已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吳端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她年紀不大,從皮膚狀態來看,也就20歲出頭,大概只有如此年輕的軀體才會如此富有彈性吧,若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胃恐怕早就撐爆了。

  那胃裡還存有一些液體,貂芳倒出一些,聞了聞。

  「紅酒!她是被紅酒撐死的!……嗯?」

  似乎摸到了什麼,她從食管口的位置探入兩根手指,摸索了一陣子。

  聽著那胃裡被她攪動出的水聲,吳端竟有些慶幸,幸好早上沒吃東西。閆思弦可就不好受了,兩道濃眉幾乎擰成一個疙瘩。

  終於,貂芳一勾手指,牽出了一段一米來長的塑料軟管。

  軟管透明,直徑約1.5釐米。

  貂芳道:「想把一個人胃撐到這麼大,光逼她自己喝是不行的,得用管子灌。」

  「你的意思是……」

  「胃鏡知道吧?跟那個原理差不多,從嘴裡插入軟管,直通到胃裡,通過這根軟管向下灌酒。」

  凶手將這個年輕女孩帶到廠房,給她灌下22瓶紅酒,將她的胃撐得嚴重走樣,又剖開她的肚子,取了胃。

  她是誰?為什麼遭受如此的非人折磨?

  凶手這麼做,是出於變態的愛好,還是對死者的恨?

  如果是恨,是不是說明兩人認識?

  ……

  吳端環視一圈,待自己心緒稍微平靜,道:「先想法確定屍源吧。」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6:13
第十九章 欠債還錢(2)

  吳端撿起散落在附近的衣物,查看翻找。

  「沒有錢包,沒有手機,沒有能證明屍體身份的東西。」吳端道。

  貂芳接過話頭,「屍體的手指指紋被灼燒過,凶手好像不想讓我們這麼快找到屍源。」

  「好像?」閆思弦問道。

  「因為……」貂芳放下屍體的手,去檢查面部,「既然不想我們知道死者身份,凶手連毀壞指紋都想到了,沒理由想不到毀壞面部特徵。

  可這俱屍體的面部保存完整,唯有鼻子……鼻子雖然有破損,卻是撞擊和擦蹭傷……嗯?」

  貂芳從屍體鼻子的傷口中取出一塊白色的東西,她將那東西裝進證物袋,又伸手去摸屍體的耳朵。

  「她做過隆鼻手術,鼻尖處用耳朵上的軟骨墊高了。」

  閆思弦低聲道:「處理了指紋,卻不處理面部特徵,是仇殺。

  死者的臉意味著明確的復仇目標,所以凶手不去破壞她的臉。」

  貂芳檢查屍體時,吳端正對現場凌亂的腳印拍照。

  「除死者以外,還有三人來過現場,兩男一女。

  女性穿高跟鞋,鞋碼37號,一名男性,鞋碼41號。這兩個人腳印極少,分別只有一進一出兩行腳印,且未靠近過屍體。

  進門時兩人步伐距離較小,是從容走進來的,出門時的步伐大且凌亂,是跑出去的。

  還有一名男性的腳印,鞋碼43號,腳印多,在屍體附近重重疊疊。」

  閆思弦問道:「報案人呢?我去跟報案人聊聊。」

  「沒有報案人。」說完,吳端又自己糾正道:「暫時沒有,報案人是從一處公共電話打110報的警。」

  「公共電話?」

  「我也覺得怪,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用公共電話?已經找人查了,網監科的馮笑香,你應該知道吧?」

  閆思弦一笑,「印象深刻。」

  「別看她看起來年齡小,只要是電腦技術方面的問題,沒有她搞不定的。」

  閆思弦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我知道。」

  「你認識?」

  閆思弦挑挑眉,「她往雲想科技投過簡歷,而且進了最後一輪面試。」

  「所以呢?」

  「雲想科技是我名下的遊戲公司,最後一輪面試,是我親自面試。」

  「開玩笑吧?她很厲害的,你沒把她留下?」吳端十分詫異。

  「是很想留下,不過我當時問了她一個問題。」

  「什麼?」

  「我問她除了進科技公司,她還想去哪兒工作。她毫不猶豫地說當警察,當個技術類的刑警。

  我就告訴她去當警察吧,在我看來,那比做遊戲有意義。

  我還告訴她,她通過面試了,如果嘗試以後發現自己不適合做警察,後悔了,雲想科技隨時歡迎她。」

  「你可真會做人,裡外的好事兒都讓你做盡了,」吳端咂舌道:「你那時候就知道自己要來市局上班了吧?」

  「提前收買人心又不犯法,再說,誰讓你們薪水那麼低,留不住人才怪我嘍?」

  閆思弦把還在溫飽線上掙扎的吳端噎得沒話說。

  貂芳道:「你們誰幫我把屍體收拾一下,我帶回去詳細屍檢。」

  「我來。」吳端積極道閆思弦也紳士地表示不需要貂芳動手。

  ……

  現場勘察直到天色暗下來才結束,吳端起身,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蹲著觀察地面痕跡而發麻的腿腳。

  頭暈。

  他伸手扶了一下牆,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水米未進了。

  「走走走,先填肚子去,再餓一會兒你就得連我一塊裝屍袋了。」

  吳端這麼一說,閆思弦方覺得餓。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專注,廢寢忘食而不自知了,心中竟覺得很暢快。

  吳端駕車,兩人進了市區,吳端道:「市局附近有家麵館,挺不錯,我帶你去嘗嘗,體察一下民情?」

  閆思弦失笑,「下次吧,我剛訂了外賣,直接送市局了,咱們還是回去吃吧。」

  「也好。」

  ……

  簡單的披薩沙拉,貂芳和馮笑香正邊吃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案子。見兩人進門,馮笑香沖閆思弦揮揮手,算是打招呼。

  馮笑香個頭偏矮,不足一米六,瘦,給人一種小鳥依人之感,戴著一副與她的小臉不太相稱的大眼鏡,馬尾辮齊劉海讓她看起來頗具學生氣。

  吳端曾開她的玩笑,叫她「童工」,結果自己反被貂芳嘲笑。

  「你有什麼立場說別人?三十歲的人了,不一樣長得像個童工?」

  吳端立馬轉移陣地,和馮笑香站一邊,嘲諷貂芳道:「羨慕吧?我們這種不老體質,豈是爾等凡人能體會的?」

  馮笑香:前輩們鬥嘴總愛捎上我怎麼辦?急,在線等,我只想做小透明小空氣,心好累。

  ……

  此刻,吳端一邊往嘴裡塞披薩,一邊對馮笑香道:「報案人查得怎麼樣?」

  「剛有點眉目。」

  「哦?」

  「我先定位了那部公共電話的位置。就在案發現場附近,距離廢工業區不到2公里有個叫大高的村子,公共電話就在大高村村口。

  大高村距離墨城不遠,當初市局建天眼系統時那兒也在覆蓋範圍內,村裡有兩個攝像頭,其中一個正好在村口附近。

  我調取了報案時間前後這個攝像頭拍攝到的監控畫面,發現了一個男人,你看。」

  馮笑香指了指自己的電腦屏幕,吳端看到定格的監控畫面裡有個瘦高個的男人。

  男人穿深綠色棉衣,深藍色褲子,黑色棉鞋,他頭髮鬍子略長,看起來很久沒修剪打理過了,像個流浪漢。

  「報案時間是今天早上10:25,他10:23出現在監控畫面中,且正往公共電話的方向走去,他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已經能看見公共電話了。

  報案的那通電話持續了3分鐘,10:28結束,而他在10:30再次出現在監控畫面中。

  要麼他去打電話了,要麼他剛好看見打電話的人。」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8-29 16: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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