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31228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七十五章 驚喜(7)
               
    這天中午,唐浩凡和往常一樣,去給前來送餐的外賣小哥開門。

    門剛一打開,便有五六名壯漢一擁而入。

    其中衝在最前頭的人一把就按住唐浩凡的脖頸子,一拽一擰,反剪了他的手。

    見這專業的擒拿手法,唐浩凡心裡有數了,應該是警察。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唐浩凡大聲嚷嚷道:「是不是她讓你們來收拾我的?!」

    看到苗雨也被按倒在地,唐浩凡拚力掙扎,睚眥欲裂地嚷道:「別碰她!你們別碰她!有種衝我來啊!」

    「別動!警察!」

    唐浩凡趴著,腦袋被死死按在地上,手腳也均被人制住。

    他只能聽見一個聲音自他頭上方響起。

    「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不知道!」唐浩凡的回答毫不遲疑,且透著幾分硬氣,「警察了不起啊?隨便欺負人啊?我沒犯法,別碰我!」

    「你老婆呢?」那聲音又問道。

    「不知道,跑了。」

    「為什麼跑?」

    「不想過了唄……行行行,我出軌行了吧,我想踹她行了吧,犯法嗎?你們憑什麼抓我?」

    「回局裡你就知道憑什麼了——帶走!」

    唐浩凡還想再辯解兩句,卻已經被兩名警察一左一右架起,出了門。

    已經嚇的面如土色的苗雨緊跟其後。

    在被分別押如兩輛警車之前,唐浩凡不斷對苗雨道:「苗苗不怕,苗苗不怕啊,沒事的,咱們沒犯法,不怕的。」

    看起來,倒真像個負責任的好男人。

    唐浩凡偷偷瞄了一眼在場刑警的神色,發現人人都是撲克臉,根本看不出這些警察對自己深情偽裝的看法。

    市局,審訊室。

    唐浩凡打量著坐在他對面的兩名刑警。

    兩名刑警看起來都很年輕,主審刑警還長著一張跟凶悍一點都不沾邊的娃娃臉。與他想像中飽經風霜的老警察大相逕庭。

    派這麼年輕的兩個人來審,問題應該不大吧,或許他們只是想詐我?唐浩凡想道。

    可是很快,主審刑警便亮明了手裡的一份證據。

    「你看看這是什麼。」娃娃臉的吳隊將一張照片遞給唐浩凡。

    唐浩凡接過,看了一眼。

    那是他家,跟他家平時的樣子又不太一樣。

    照片是在黑暗裡拍攝的,因為黑,所以地上的大片螢光顯得非常奪目。

    「這……」唐浩凡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是你家,」吳隊道:「螢光是魯米諾反應。無論擦洗多少遍,曾經有過血跡的地方,只要噴灑上魯米諾試劑,就會出現這種螢光效果。

    這麼大一塊血跡——照片不太清楚,其實除了地上這一片,牆上還有大量噴濺狀、拋甩狀、擦蹭狀血跡,怎麼?光殺人還不夠,還分屍了?」

    吳隊問話時語氣很淡定,彷彿他談論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中午吃飯了沒。

    這讓唐浩凡心慌意亂。難道警方真的心裡有底,已經認定他就是凶手了?

    不!不能自亂陣腳!唐浩凡在心裡給自己鼓勁兒。

    他低著頭,裝作在看照片的樣子,其實偷偷閉了一下眼睛,借此定了定心神。

    「我真不知道……」唐浩凡拿著照片,「這這這……」

    他似乎不知該如何表達想法,又停頓下來,組織了一會兒語言,「你們的意思是,我家這裡……」他指著照片上螢光連城一片的客廳地板,「我真不知道啊……怎麼會這樣,我這些天都沒在家住啊……」

    「那你最後一次見你老婆是什麼時候?」吳隊問道。

    「結婚紀念日,她想和好,我想離婚,我們大吵了一架,我就從家搬出去了……」

    吳隊突然打斷他道:「那張一百萬的彩票,你老婆騙你的,根本不存在。」

    「什麼?!……什麼?……什麼……」唐浩凡瞪大了眼睛,「你們怎麼會……」

    「我們查了最近一個月內墨城的福利彩票及體育彩票中獎情況。

    倒是真有一個百萬大將,已經領走了,領獎人跟你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你家附近的彩票店店主反應,你老婆倒是中過一百塊錢,就在你們結婚紀念日那天兌的獎。

    我想,她是想跟你開個百萬玩笑,沒想到你卻真的生出謀財害命的心思……

    彩票的事,我們怎麼知道的?你想問這個吧?

    苗雨說的,她什麼都招了……

    她是跟你有感情,也感謝你的不殺之恩,甚至可以協助你殺人——武司靜就是她協助你殺死的吧?

    你們不僅殺了她,還轉走了她銀行卡上的所有錢,還用她的信用進行借代。

    還清公司的虧空,用個全是武司靜的錢吧?

    即便苗雨跟你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對你有點感情,可還是不如判重刑來得壓力大。

    招了,她就是受害人,脅迫范,不招,就是你的同夥。

    孰重孰輕,苗雨想得明白……

    她帶我們打撈到了屍體,你們是把屍體——不,是屍塊——你們趁著晚上,把屍塊和石頭一起裝塑料袋裡,扔進附近公園的人工湖裡了吧?」

    苗雨……苗雨……

    唐浩凡苦笑了一下,他不是沒想過最終賣了他的人是苗雨,不是沒產生過殺了苗雨滅口的想法。

    但他沒捨得。

    苗雨是他在世上最後的傾訴對象,他以為,她是唯一能理解他所作所為,不將他當成凶手和瘋子看待的人。

    他將自己僅剩的溫度全給了苗雨,卻暖不了她的心。

    「想喝酒,好想喝口酒……」唐浩凡道,「我能見見她嗎?」

    對自己的犯罪事實,唐浩凡不再反駁。

    「恐怕不行。」

    「為什麼?」

    「苗雨供述前特地向我們提了條件,她不見你,說什麼也不見。」

    「那……她有沒有說什麼……啊?她總得給我一個交代吧?不行!她不能躲著我……不能啊……」唐浩凡情緒激動地想要站起來,卻被固定在椅子上的手銬又拽回了原位,「我都是為了她啊……走到今天這步……」

    「抱歉,我們已經答應了苗雨的要求。」吳隊起身,走到了審訊室門口,臨出門前,他猶豫了一下,回身道:「你為什麼出軌?」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七十六章 瓶中物(1)
               
    吳端沒等唐浩凡的答案。

    因為耳麥裡傳來了閆思弦的聲音。

    「有一種人,生理上雖然成年了,卻沒學會像成年人那樣解決問題。步入婚姻生活後,他們很快發現和戀愛時不一樣,沒法適應,於是迅速開始另一段感情,一彌補心理上的缺失。

    至於會不會傷害別人,是否符合倫理道德,成年巨嬰們才不會考慮。」

    「按你的總結,這種人釀成的悲劇還不少。」吳端道。

    閆思弦:「可不是,有一份調查報告,不知道你看過沒。」

    「什麼?」

    「25年前,全國破獲的兇殺案裡,為財害命的佔7成,為情為仇害命的,佔3成。

    到現在,數據顛倒過來了。

    經濟條件好了,人真的開始思考上層建築的事兒,這麼說吧,近年來,婚外情已經擠進了作案動機前三甲。」

    吳端雖沒看過什麼報告,但辦的案子多了,心裡也有數,知道那報告上的數字是靠譜的。

    閆思弦看看表,「按時下班一次不容易,今天都早點回去,睡個好覺。」

    市局,地下車庫。

    自從閆思弦的手受傷,吳端便成了他的司機,早上接晚上送。這天吳端卻沒上閆思弦的車,而是走向了市局的一輛警用巡邏車。

    「你幹嘛去?」閆思弦問道。

    「你不是能開車了嗎,自己回吧。」

    「那你就公車私用?不怕被人揪小辮子?」

    吳端只好解釋道:「我今天看新聞,油價要漲了。」

    「所以呢?」

    「去加一箱油。」

    閆思弦表示無話可說,「你也太……會過了吧?市局的錢你也省?」

    「市局的錢就不是錢了?市安是我家,愛護靠大家。」吳端回答得理直氣壯。

    閆思弦:媽呀你真高大,我的靈魂被你滌蕩,思想被你淨化,市局不給你發個優秀員工獎都對不起你,好想給你鼓掌啪啪啪啪……

    吳端已鑽進了警車,「走了,你自己開車小心。」

    吳端先去吃了個飯,然後排隊加油,還好這是個週末,不存在大家下班後一窩蜂加油的情況,等待的時間不算太久,尚可接受。

    吳端開著車回家,在一處十字路口一邊聽著廣播裡的相聲,一邊等紅燈。

    卻突然有一名中年婦女從旁邊的一輛現代上衝了下來。

    婦女一下車,便一個猛子撲到了吳端的警車引擎蓋上,伸手抓著雨刮器,焦急地對車裡的吳端大喊道:「警察同志救我!救我啊!綁架啦!」

    吳端嚇了一跳,趕忙下車。

    此刻已變了綠燈,後面排隊等紅燈的車躍躍欲試,但礙於前頭擋道的是輛警車,都沒敢鳴笛。

    不能影響交通秩序。

    吳端趕忙下車,扶住那中年婦女,「阿姨快過來,太危險了。您別著急,有什麼事兒跟我說……」

    吳端說話時,旁邊和他並排的一輛現代上也下來兩個人。

    是兩個年輕男人。

    一個年輕男人上來也扶住了中年婦女的手臂,「媽,您別鬧了,跟我回去吧。」

    婦女一把甩開他,直往吳端身後躲,「警察快救我,就是他倆,他倆綁架我!限制我人身自由!」

    年輕男人只好對吳端道:「警察同志,誤會了,真是誤會,她是我媽,您看看這是我們的證件,身份證,戶口本……」

    說著,年輕男人真的從隨身的雙肩包裡拿出了相關證件,並對吳端道:「我這就帶我媽回家,就不麻煩您了。」

    另一名年輕男人也連連附和。

    「是啊,我們就是來接阿姨回家的,真不是綁架……阿姨,都是為了您好啊……」

    「我不用你們為我好,你誰啊?我認識你嗎?」中年婦女雙手死死抓著吳端的胳膊,似乎抓著吳端她便能硬氣起來,「你們趕緊走,等會兒警察該抓你們了,知道不?……」

    後面排起了長隊,有車開始鳴笛。

    沒辦法,吳端佔據了僅有的一個左轉車道。

    吳端拍了拍中年婦女的手,「阿姨您看這樣行不行,您先上我的車,咱們找個能停車的地方慢慢說。」

    中年婦女倒也知道自己影響了交通秩序,有些不好意思,見吳端並沒有不管她的意思,便從善如流地上了吳端的車,坐上了副駕駛位置。

    吳端終於發動了車子,待過了十字路口,他便開口道:「阿姨怎麼稱呼?」

    「姓白。」

    「哦,白阿姨。」

    吳端通過後視鏡看到,那輛現代就跟在警車後頭。

    「那是您兒子吧?」吳端又問道。

    「不是!他們真要綁架我!」白阿姨這話說得信誓旦旦。

    「真是綁匪我就通知同事過來抓人了,先關幾天再說……」

    吳端這麼一說,白阿姨立即改口道:「不是不是……行吧,我承認,他就是我兒子……兒子也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說對吧?……」

    「他這是要帶您上哪兒去啊?」

    「回京北。」

    「您家在京北?」

    「嗯。」

    「我看您這歲數……」談論女人的年紀是不禮貌的,吳端道:「不好意思啊,我看您的歲數,應該已經退休了吧?」

    「退了。」

    「那怎麼來墨城了?不在家跳跳廣場舞養養老。」

    白阿姨撇撇嘴,「土死了,我才不跳。」

    吳端有點哭笑不得,老小孩,果然有道理。

    車拐了兩道灣後,竟開到了閆思弦家小區附近。

    高檔住宅區里路寬,馬路旁邊違章挺著幾輛車,吳端乾脆也將車停到了路邊。

    後面的大眾趕忙跟上。

    停好車,吳端招呼兩個小夥子道:「你們也過來吧,上後座,說說情況。」

    兩個年輕人趕忙照做。

    吳端同樣問道:「怎麼稱呼?」

    白阿姨的兒子趕忙道:「我姓李,您叫我小李就行。」

    小李又介紹他身旁的人道:「他姓王。」

    姓王的小夥子也道:「您叫我小王就行,我是反傳銷組織的——我們是自發的組織,專門幫被洗腦的傳銷組織人員,進行反洗腦——這是我的名片。」

    出於禮節,吳端接過名片揣進口袋裡。

    吳端大概明白了,這是一個兒子解救被傳銷組織洗腦的母親的故事。

    民間糾紛。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七十七章 瓶中物(2)
               
    清官難斷家務事。

    剛參加工作時,吳端曾在轄區派出所工作兩年,那兩年裡,他對這句話體會頗深。

    家庭矛盾最難解決,兩代人之間的家庭矛盾尤為棘手,它不像家暴之類的夫妻矛盾,實在不行還可以勸離。

    兩代人怎麼勸?斷絕關係?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吳端都是以打太極安撫為主,以各大50大板回去反思提高覺悟為輔。

    今天的情況有點特殊,看起來錯在加入傳銷組織的媽媽。

    但吳端深知,長輩是萬萬不能在小輩面前丟面子的,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事兒可能早就過去了,為了找回面子還非要不依不饒。

    於是吳端先對兩個小夥子道:「這事兒你們辦得不妥當,就算要接阿姨回家,總得好說好商量,哪兒能硬來,要不是阿姨護著你,我真以為是綁架的,現在說不定已經通知同事把你們抓起來了。」

    縱然吳端不斷給小李使著眼色,讓他趕緊先服個軟,可小李就像自帶信號屏蔽器一般,根本接收不到吳端的意思。

    自顧自反駁道:「媽,他們那是要騙你的錢,我可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相信自己兒子呢?」

    聽小李這麼說,白阿姨剛剛被吳端安撫下來的情緒又激動起來。

    「你懂嗎?我就問你,我們那些東西你懂嗎?」白阿姨道:「我用你對我好嗎?用你管我嗎?……」

    說到激動處,白阿姨乾脆拉開了車門。

    「……跟你說話我就來氣,」白阿姨指著小王,對自己兒子道:「你搞這麼個人來,什麼意思?啊?你當媽媽是個傻子嗎?隨便就讓人騙了?……你讓我以後在朋友面前怎麼抬頭?」

    白阿姨又對小王道:「年輕輕的幹點正事,天天的管別人家閒事算什麼?你沒工作嗎?我問你有沒有工作……我兒子就是跟你們這些無業游民混在一起,才學壞了。

    我愛在墨城呆著,你管得著嗎?我花你的錢了嗎?啊?」

    對自己兒子,白阿姨講話還留一點情面,可苦了小王,簡直成了白阿姨的出氣筒。她連珠炮一般,根本不容別人插話。

    但小王卻沒什麼情緒波動,看樣子他已經習慣的此類境況。

    吳端下車,白阿姨繼續對兒子絮絮叨叨:「都跟你說了,我跟朋友一起吃吃玩玩,多好啊。

    你這是干什麼?還麻煩人家警察,真是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去找我朋友了,別跟著我了,聽見沒有?」

    白阿姨一下車,其餘三人生怕她跑,也趕忙下車,攔的攔,堵的堵。

    吳端做為局外人,最好說話。他便問道:「阿姨,您多久沒回過家了?」

    白阿姨道:「跟那個沒關係,我多久不回去他也不能限制我人身自由……犯法了!知道嗎?」

    吳端:「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兒子來接您,哪兒就犯法了,我說抓人吧,您還捨不得……」

    見小李還想張嘴強調自己的立場,吳端加快語速,截斷了他的話。

    「阿姨您看這樣吧,您先跟兒子回去,他說是傳銷,那我們好好查查,如果不是,您再回來,跟朋友玩嘛,少玩幾天也不耽擱什麼,萬一是呢,您是不是就能躲過被騙。」

    「肯定不是,小夥子你怎麼向著他倆說話……」白阿姨著急了。

    吳端忙道:「萬一,我是說萬一,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白阿姨一看吳端不向著自己,登時委屈得不行,眼淚也下來了,「養這麼大個兒子,白養了我……我退休了,我想幹什麼不用你管……」

    吳端立馬數落小李道:「回去了多陪陪阿姨,好好的家不呆,阿姨跑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什麼朋友,你多久沒跟阿姨好好聊聊天了?」

    小李答不上來,雖然答不上來,也覺得委屈,一個大男人竟也巴巴兒地掉起了眼淚。

    吳端算是明白了,小李找小王同來,算是找對了,此時小王就開口打圓場道:「阿姨您在這兒不是有人陪人說話,帶著您玩,還有人給您上課嗎。

    回去了也一樣,我那兒也有好多您的同齡人,也可以跟您玩,也有課上,您回去試試,萬一挺好呢,是不是又能結交一幫新朋友?」

    這回,也不知是白阿姨徹底不想搭理小王了,還是她聽進去一些,抽抽搭搭終於沒再反駁。

    吳端順勢道:「您看看,這天兒也快黑了,等下你們回去還要開夜車上高速,疲勞駕駛容易出事故,還是早去早到。」

    「是啊是啊,阿姨咱們回去試試,不行了您再來墨城。」小王趕緊給小李使眼色,兩人連哄帶拉,終於將白阿姨帶回了那輛大眾。

    小李抹了把眼淚,連連向吳端道謝,吳端想了想,遞給小李一張名片,低聲道:「快回吧,不早了,到家了打個電話,報聲平安,路上有什麼事兒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小李接過名片,感激地哈了一下腰。

    大眾開走了,吳端正欲上車,卻見一人一狗晃晃悠悠朝他這邊走來。

    距離大概還有20米時,他看清了那人,同時也聽到了那人的聲音。

    「吳隊?你在我家附近幹嘛呢?」閆思弦問道。

    他解了狗項圈,那狗便撒了歡地跑上了草地。

    吳端沉默了一下,這問題有點難回答,搞得好像他故意跟著閆思弦似的。

    他猶豫了一下,在講述一遍偶遇傳銷大媽和隨便應付一下只見,吳端選了後者。

    剛勸完人,他有點累。

    「哈哈……好巧哈……可能……你這兒空氣比較好。」

    聽到這回答,閆思弦挑起嘴角笑笑,沒說話。

    吳端便又問道:「你什麼時候養狗了?」

    「朋友的,朋友出國度假了,在我這兒寄養一陣子。」

    「哦。」吳端覺得有趣,想上前摸一把,狗子卻認生得厲害,雖然沒咬,卻一個勁兒躲著他,還沖閆思弦嗚嗚地叫,彷彿自己受了多大的欺負。

    吳端:二狗子你好好的,還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七十八章 瓶中物(3)
               
    閆思弦便喚了狗的名字,是個挺洋氣的英文名,吳端沒記住。

    聽到自己被叫,狗顛顛兒跑到了閆思弦跟前。

    閆思弦沖吳端招招手,「過來擼吧。」

    得到養主的認可,狗子才終於讓吳端擼了幾下。

    天熱,阿拉斯加雪地犬的毛太厚,剪了毛,就剩一個毛茸茸的大頭,不成比例,有點好笑,摸起來卻很舒服。

    「你很喜歡狗?」閆思弦問道。

    「嗯,以前在農村的時候,家裡有條養了十幾年的土狗,很聰明,跟我關係很好,後來老死了。

    工作以後有心養一條,可沒時間。」

    閆思弦點頭,對沒時間這一點,他最近深有體會。

    「去我家坐坐?」閆思弦問道。

    吳端看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閆思弦先道:「晚了,你乾脆住我那兒吧,又不是沒住過。」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歡迎你這幾天隨時來我家擼狗,正好我不喜歡伺候寵物。」

    這可算是給足了吳端台階,吳端:「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幫幫你吧。」

    閆思弦:呵呵呵……

    狗子很聽話,一看就是受過訓練,既不亂咬,也不會到處亂竄,即便是吃東西,也是慢慢悠悠,和其偽主子閆思弦一個尿性。

    吳端不禁一邊擼狗一邊吐槽:「我怎麼越看這狗越像你。」

    「你說什麼?」閆思弦從冰箱拿出兩瓶礦泉水,一瓶自己喝,另一瓶給了吳端。

    吳端趕忙改口道:「我是說,這狗真聽話,聰明,通人性……跟你似的。」

    閆思弦不理他的擠兌,拿著手機玩了會兒射擊遊戲。

    接連兩把都死在了決賽圈,閆思弦便對吳端道:「來把雙排?」

    「行啊。」吳端掏出手機,鑑於從前曾在閆思弦家留宿,他的手機已經自動連上了閆思弦家的wifi。

    兩個受過射擊訓練的人配合,信心滿滿,總覺得吃不到雞天理不容。

    沒想到一開局閆思弦便被人打跪了。

    同一降落地點的人運氣好,落地就有步槍,便貓在一處死角,坐等吳端來救隊友。

    吳端只撿到一把平底鍋,果斷認慫,丟下閆思弦逃命去了。

    閆思弦:「你就這麼對待隊友的?」

    吳端:「兄弟你要理解我,犧牲你是為了取得最終的勝利。」

    「那你帶我吃雞?」閆思弦問道。

    「行啊,讓你看看哥的水平。」

    ……

    15分鐘後,決賽圈。

    吳端開了全局語音。

    「小哥哥,小姐姐!別殺我!啊啊啊手下留情啊!看我沒搶啊我無害啊我就一個褲衩啊!我給你們唱歌好不好?

    點歌吧……我唱得可好聽了……老司機帶帶我……

    聽我說!聽我說啊!我隊友打了500小時,從沒吃過雞……更重要的是,他身患絕症,時間已經不多了……拜託你們,讓我們吃一次雞好不好,帶他吃雞是我唯一的願望……

    兄弟你聲音這麼好聽一定有女朋友吧?沒有啊?那男朋友呢?……我幫你介紹啊,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啊,你讓我贏好不好……什麼你喜歡妹子?我也喜歡啊……你看咱倆竟然趣味相投,這基搞定了……」

    閆思弦:好丟臉,根本不想跟這貨說話……

    然而,吳端在開局不順,有槍沒子彈的情況下,硬是憑藉死纏爛打活進了前三甲。

    就在他準備向最後兩名玩家展開攻勢時,一個聲音響起。

    「吳隊?」

    馮笑香!

    竟然是馮笑香!

    世界啊!你要不要這麼小啊啊啊?!

    吳端心裡彷彿有一萬頭某馬同時發出咆哮,簡直振聾發聵。

    遊戲內短暫沉默了片刻,另一個聲音也響起了:「那個身患絕症的……不會是閆副隊吧?」

    貂芳!

    為什麼?為什麼這也能遇上?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那一瞬間,他想到了馮笑香的網名——請叫我電競馮。

    黃心蘿莉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吧?……一定是的吧?

    閆思弦已經笑出了腹肌,「吳隊……啊哈哈哈……我看你怎麼圓……啊哈哈哈……完了完了某人形象倒了,十噸水泥也……哈哈哈……豎不起來了……」

    吳端嘆了口氣,乾脆先關了語音,瞪了閆思弦一眼道:「絕症患者,好歹你也裝一下脆弱啊!」

    閆思弦:「啊哈哈哈……用不用我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無端又開了語音,「兩位小姐姐,說什麼呢?認錯人了吧?……哎呀相見就是緣分,小姐姐一定很厲害,一定經常吃**?就讓我這個小萌新……」

    馮笑香的聲音再次響起,「不是吳隊吧?」

    貂芳:「我也覺得,吳隊應該沒這麼……風騷……吧?」

    「噗哈哈哈……」閆思弦開始了新一輪笑,「風騷……啊哈哈哈哈……哎呀我得天,恭喜你今天……哈哈哈……解鎖了新屬性……」

    吳端不理他,繼續跟貂芳馮笑香裝傻,「小姐姐你們忍心辜負我身患絕症的隊友嗎?看看他那期待的眼神,這是我們離吃雞最近的一次……」

    馮笑香:這傻叉又不是吳隊,打打打。

    貂芳:嗯。

    噠噠噠……

    吳端,猝,遊戲結束。

    閆思弦的確倒地抽搐了,笑的,「哎我發現……哈哈哈哈……我發現你該去當主播……絕對月入過萬……哈哈哈哈……考慮一下吧兄弟,我給你找資源……」

    吳端也小,退了遊戲,也不怕被同事聽出來了,也是一通大笑,相當暢快。

    很快,吳端的電話響起,他以為是貂芳來一問究竟——畢竟,馮笑香不大可能幹這個事兒。

    誰知卻是刑偵一支隊的值班電話。

    「吳隊,有緊急情況。」吳端看了閆思弦一眼,開了免提。

    兩人很有默契地拿了

    閆思弦的確倒地抽搐了,笑的,「哎我發現……哈哈哈哈……我發現你該去當主播……絕對月入過萬……哈哈哈哈……考慮一下吧兄弟,我給你找資源……」

    吳端也小,退了遊戲,也不怕被同事聽出來了,也是一通大笑,相當暢快。

    很快,吳端的電話響起,他以為是貂芳來一問究竟——畢竟,馮笑香不大可能幹這個事兒。

    誰知卻是刑偵一支隊的值班電話。

    「吳隊,有緊急情況。」吳端看了閆思弦一眼,開了免提。

    兩人很有默契地拿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七十九章 瓶中物(4)
               
    駕車趕往市局的路上,吳端道:「你瞭解傳銷組織嗎?」

    「和國外的旁氏騙局一個原理吧?」

    「都是以騙錢為目,但傳銷更加簡單粗暴。」

    閆思弦做了個「洗耳恭聽」的表情,吳端便繼續道:「旁氏騙局至少還有個簡單的算法模型,用後期參與者投入的錢,滿足前期參與者的高額投資盈利,豎立投資成功的案例,以此讓更多人眼紅、上當。

    現在國內的傳銷組織大多是空手套白狼,人一旦進了組織,就被組織扣下,組織有很多辦法讓成員掏錢。」

    閆思弦問道:「以獲取財物為目的限制人身自由,怎麼感覺像是綁架。」

    「這就要說到傳銷組織的派繫了。」

    「還分派?」

    「嗯,南派和北派。」

    閆思弦有點想笑,但忍住了,吳端繼續道:「北派比較類似你說的綁架,他們非法限制組織成員人身自由,還動不動就使用暴力。

    南派則不同,主要是洗腦,讓你覺得組織如何如何好,組織帶給你的項目如何如何賺錢,讓你心甘情願拿錢投資。

    別看南派的手段沒有北派殘忍,危害性卻大,警方組織過幾次針對傳銷組織的打擊,也打掉了一些傳銷窩點,可是被解救出來的組織成員不但不領情,還大罵警方,說是警方破壞他們的精神樂園。」

    閆思弦咋了一下舌,「是挺可怕的。」

    吳端繼續道:「前幾年外省還發生過南北兩派傳銷組織火拚的事兒,不過這兩年北派漸漸沒落了,有的開始向南派轉型,又出現了一些融合了南北兩派特點的傳銷組織,以洗腦為主,對於破壞組織紀律的成員,則是……你想笑就笑吧,別忍著了。」

    閆思弦噗嗤一聲樂了,「明白了,也不知道咱們這回要打交道的是南派還是北派……對了,那兩個記者所在的媒體我熟。」

    「哦?」

    「一家網絡媒體,做新聞的,前段時間不知因為什麼被下架停播了,我還陪他們老闆一塊喝過悶酒……」

    「你還會安慰人呢?」吳端表示看不出來。

    「我不會,錢會。」閆思弦狡黠一笑,「我投了點錢,算是幫他們度過這次危機了吧。當時這家媒體老闆還信誓旦旦,說復播的時候要搞個大新聞,我還勸他悠著點,別再被停播了。」

    「大新聞?就是這次深入傳銷組織?」吳端問道。

    「可能吧,我沒細問,」閆思弦道:「我就是跟你說一聲,等會兒我就不露面了,我不想讓生意夥伴知道我在當警察呢,畢竟……不是每個人我都願意講一遍做警察的心路歷程,太麻煩了……」

    「行吧,那等會兒你去小會議室呆著。」

    刑偵一支隊辦公室。

    一個中年胖子焦急地向吳端講述著員工失蹤的具體情況。

    「之前我們的節目停播,最近好不容易有復播的希望了——上面主管部門終於鬆口了嘛——我就讓員工鼓足了勁兒大干一個月,多多收集新聞素材,復播的第一期一定要讓人眼前一亮,至少對得起等了我們這麼久的粉絲……

    這位是新聞部門的主管,人失蹤就是她發現的。」中年胖子介紹了一旁的女人。

    女人便接過話頭道:「開完選題會,確定了幾個大方向,大家分組收集素材,傳銷並不是我們的重點選題,畢竟……有點敏感,所以跟進這個選題的人也不是專門的記者,而是一個段子手,叫劉建偉,加一個新來的實習生,叫蘇明。

    我的意思,讓他倆在網上找找素材,編些段子,要是素材特別好,就拍個短劇——這就得了,誰知道他倆跑傳銷組織暗訪去了。

    兩天沒來上班了,電話也打不通,我們都急瘋了,到處找人。

    剛才電話終於打通了,問在哪兒,也不說,只說有個好項目要投資,讓給他們送錢。

    這不就是落到傳銷組織手裡了嗎……

    警官快救救他們吧,這年輕輕的,萬一有什麼事兒,我可怎麼跟他們家裡交代。」

    說著話,女主管紅了眼睛。

    吳端問道:「只有一個人跟你通話嗎?還是兩個人都說話了?」

    「就一個,跟我通話的是劉建偉。」

    「他當時情緒如何?」

    「還算……鎮定吧。」

    「那你有沒有詢問蘇明的情況?」

    「問了,劉建偉說他倆都沒事,讓我放心……哦,對了,他打電話的時候旁邊有人,我聽到有人催他掛電話,是個男的。」

    女主管雖然紅了眼圈,但畢竟是個女強人,哭著還不忘正事,繼續向警方陳述道:「這是劉建偉的工作筆記……電腦裡有日程安排——從日程來看,兩人前天的確計畫進入傳銷組織一探究竟……然後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女主管翻開劉建偉的工作筆記,找到最後一頁,指著其上一個標著「趙哥」的電話號碼。

    「這個叫趙哥的,也不知道他倆從哪兒弄來人家的電話,看起來趙哥是傳銷組織的一個小頭目,他們就是要通過這個趙哥,加入傳銷組織。

    我們沒敢貿然打電話,警察同志快救救他們吧。」

    吳端結果筆記本,先肯定道:「沒打電話是對的,我們這就開始立案偵查。

    先別著急,畢竟劉建偉和蘇明是有備而去的,這是好事。」

    「那……」中年男人道:「您看看還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

    「通知劉建偉和蘇明的家人了嗎?」吳端問道。

    「沒,沒法跟人家交代啊。」

    「行吧,知道了,那由我們來通知吧,」吳端道:「回去吧,有什麼進展我這裡第一時間通知你們。注意保密,我知道你們本身就是媒體,又有新聞經驗,但這件事必須暫時保密,為了劉建偉和蘇明的生命安全,你們能做到吧?」

    「明白明白,」中年男人連連點頭,「我們肯定不會拿同事的安危開玩笑啊。」

    待兩人離開,吳端掛斷了一直和閆思弦保持著通話狀態的手機。

    閆思弦回到重案一組辦公室,問吳端道:「你有什麼打算?」

    「前些年墨城沒發現傳銷組織,所以沒有類似的辦案經驗,現在既然有了,咱們也不慫,原則就是對傳銷組織零容忍。

    他們敢限制組織成員人身自由,就等著被連鍋端吧。

    不過,還是要以保證受害者的人身安全為首要任務。

    先查這個把兩人帶入傳銷組織的趙哥吧,順著他揪出傳銷組織是最快的辦法……」

    吳端摸出反傳銷志願者小王的名片,「當然了,還有個人,或許能幫忙。」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八十章 瓶中物(5)
               
    跟小王聯絡後,吳端才知道自己對傳銷的瞭解是多麼片面,對反傳銷組織,他更是今天才剛剛開始接觸。

    這個名為紅心聯盟的反傳銷組織,是由一個母親不幸被騙進傳銷洗腦的年輕人組織的,一開始只是開了個博客,寫一些辨識、遠離傳銷組織的文章,後來越來越多有相同經歷的網友聯絡博主,請教解救和反洗腦的辦法。

    博主幹脆開了個QQ群,把大家都拉進去,集思廣益,也的確想出了一套辦法。

    再後來,隨著前些年傳銷組織在國內遍地開花,受害人呈幾何倍增趨勢,越來越多的人加入紅心聯盟,一個QQ群變成兩個、三個……直至按照位置分為華中、華南、華東、華西、華北五個群。

    後來又細分到省份,變成幾十個群。

    聯盟成員足有2萬餘人。

    吳端聯繫的小王,就是一方群主。

    對警方的聯絡,小王並不意外,據他說,這已經不是紅心聯盟第一次協助警方破案了。

    吳端問道:「你們有家人被騙進傳銷組織,為啥不報警呢?」

    「警察不管。」小王直接道。

    這就讓吳端不服氣了,也太抹黑警察了吧。

    小王又解釋道:「也不是警察不管,主要你們老想著幹大事兒,抓傳銷團夥頭目什麼的,又是順藤摸瓜,又是固定證據,一個案子辦下來,小半年都過去了……我們受害小老百姓,就想把自己家人救出來,哪兒等得了那麼久。」

    這倒也是實話,吳端有點啞口無言,只好轉移話題,問道:「那你們去解救家人,就不怕有危險嗎?」

    「前幾年不好弄啊,北派傳銷很強硬的,動手那是家常便飯,我們就多組織點人唄,有時候直接租輛中巴,十幾個壯漢一塊過去,人往那兒一杵,總還有點氣勢,實在不行就報警唄。

    這幾年好點了,都是南派傳銷的,那幫人講究和氣生財,你去接人,他就放人,可人已經被他洗腦了啊,有的就算接回家,還偷偷往傳銷組織跑呢,有個大爺,我們去接了三回了,愣是跑了三回,最後那傳銷上線都跟我們說,讓我們別去接了,接也是白接,你說氣人不氣人……」

    吳端只覺得十分悲哀,法制建設逐步完善的今天,竟還有這樣的奇聞。

    小王又道:「我看墨城的傳銷團夥還挺明目張膽的,不信你上工人廣場看去,就那橢圓雕塑附近,趕上天兒好的時候,你去看了就知道,一隊一隊的人,看著跟老年旅行團似的,其實都是搞傳銷的,還有講師專門講解呢。」

    吳端記下工人廣場、老年旅遊團兩個關鍵詞,趕緊問正事:「我這兒有一個傳銷組織上線的聯繫方式,你能不能幫忙問問,看著這個組織所在的窩點在哪兒。」

    「發來吧,這就幫你問。」

    吳端趕忙將劉建偉筆記本上趙哥的聯繫方式發過去。

    不多時,小王通過QQ發來一張截圖。

    只見在一個QQ群裡,有人響應道:「我媽當時就在這個趙哥手底下!知道他們的窩點!」

    吳端很興奮,難不成案子就要取得突破性進展了?

    可是接下來卻等不到小王的消息了,吳端打電話詢問,對方只說正在交涉,讓再等一會兒。

    直等了近一個小時,小王終於回了電話,並解釋道:「那阿姨也是剛剛解救回來,反洗腦還沒成功呢,貿然問地址怕阿姨不給,或者給個假的——你別看這些叔叔阿姨,賊精賊精的——我們就編了個瞎話,說她以前待的那個傳銷窩點被警察連鍋端了。

    阿姨不信,我們就試探她:』不就是榮和小區裡那個窩點嗎?』

    阿姨就上當了,跟我們說他們待的地方根本不是融合小區,是鳳凰城小區……」

    「鳳凰城小區!」吳端對閆思弦道。

    閆思弦點點頭。

    小王繼續道:「4號樓——我們就問出來這些,具體的幾樓幾戶阿姨就不說了。」

    「多謝多謝!」能將目標縮小在一棟樓內,吳端已經非常滿足。

    掛電話時,閆思弦已經拿起車鑰匙向外走了,吳端則一邊快步跟上,一邊撥通了兩名刑警組長的電話,讓他們帶人去鳳凰城小區支援。

    車啟動後,副駕駛位置上的閆思弦突然道:「你說人可真有意思,洗腦,反洗腦,好像腦子跟硬盤似的,下錯東西,一個格式化全搞定。」

    吳端看了他一眼,問道:「要是真能格式化,你有沒有要刪掉的記憶?」

    閆思弦毫不猶豫,直接搖頭,「沒有。」

    「一點都沒有?」

    閆思弦道:「像爸爸這種絕不回頭看爆炸的鐵血真漢子,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過了就是過了,從不後悔。」

    他又問吳端道:「你呢?要是讓你格式化,你刪哪段記憶?」

    「那可太多了……」

    「比如?」

    「比如……小時候和隔壁狗蛋一起偷看村裡張寡婦洗澡……媽呀那畫面,不敢想不敢想……」

    閆思弦:「噗——」

    說著閒話,兩人很快到了鳳凰城小區,進小區直奔物業。

    「4號樓的住戶信息。」吳端亮出警官證,對物業工作人員道。

    物業不敢怠慢,趕緊拿出一個大本子。

    吳端一邊翻一邊問道:「有沒有那一戶行為比較反常,比方說,老是糾集一幫子人混住。」

    晚上值班的物業工作人員是個小年輕,看起來剛剛參加工作,吳端進屋時他正打遊戲呢,顯然並不清楚業主的情況,出了給吳端找出一個住戶信息登記本,其餘的再問什麼都只搖頭。

    吳端只好拿上本子出了門,兩人上了跟4號樓直對的5號樓,通過望遠鏡從樓梯間的窗戶向4號樓望去。

    吳端對拿著望遠鏡的閆思弦道:「你行不行啊?」

    「兩隻眼睛都是5.0,你說行不行?」閆思弦道。

    「那你看,我來記錄。」

    「一單元一樓左,三口之家,孩子應該是個初中生,正寫作業呢,排除吧。」閆思弦道。

    「嗯。」

    「一單元一樓右,黑燈,沒人,待定吧……」

    ……

    觀察了近20分鐘,一個單元的都觀察完了,並未發現可疑住戶。

    就在兩人準備換一個單元樓道繼續觀察時,卻見4號樓2單元出來三個男人。

    一老兩少,一起抬著一個大編織袋。

    編織袋裡的東西看樣子很沉,三個人抬得很費勁。

    見閆思弦拿著望遠鏡愣在那兒不動了,吳端問道:「那三個人有問題?」

    「是他們太的東西有問題,」閆思弦將望遠鏡遞給吳端:「你看看,他們抬的編織袋裡,像不像裝了個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八十一章 瓶中物(6)
               
    夜幕已經降臨,兩棟樓之間還是有段距離的,因此吳端僅憑肉眼並不能看清編織袋的情況。

    雖然看不清,閆思弦的一句話卻讓他在30度的天氣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接過望遠鏡,右手將夜視望遠鏡舉到眼前,觀察著編織袋的情況。左手搓了搓右臂,將雞皮疙瘩搓下去。

    可惜,待他看的時候,三人已經將編織袋抬進了一輛紅色馬自達的後備箱,吳端只匆匆看了一眼,後備箱便關上了,根本來不及分辨。

    抬編織袋的三個人中,有一個年輕人並未一同上車,待車發動後,他轉身上樓了。

    閆思弦已經率先衝向了自己的車子,並問道:「分頭行動?我跟上去?」

    吳端卻拽了他一把,「等等。」

    說著,他撥通了賴相衡的手機。

    「你們到哪兒了?」吳端問道。

    「鳳凰城小區……到了到了,到門口了……」

    「前門還是後門?」

    「前門,怎麼……」

    「別進來!」吳端道:「還沒進來吧?」

    說話時,吳端始終拿望遠鏡盯著可疑車輛。

    聽到賴相衡說「還沒進小區」,他便放下心來,叮囑道:「繞到後門去,趕緊的,有輛紅色馬自達,正往後門去,車裡總共兩個男人,一個年紀大點,一個年輕……」

    「誒誒誒……看見了看見了……馬自達……」賴相衡道:「得了吳隊放心,我這兒跟上了……呃……我們兩輛車,兩組人,用不用給你留一組?」

    「不用,你們輪換著跟,免得暴露,千萬別跟丟了,看他們要干啥,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電話我。」

    「得嘞。」

    吳端這邊掛了電話,閆思弦便道:「2單元,3樓,那年輕人上樓的時候,樓道里的聲控燈就亮到3樓。」

    兩人進了5號樓2單元,上到2樓和3樓中間,吳端透過樓梯窗戶向對面4號樓望去——這個位置視線最好。

    只看了幾秒鐘,吳端便給出結論。

    「3樓,左手邊那家,房子裡已經看到的有10個人,剛才在樓下抬編織袋的年輕人也在其中……這些人聚在客廳,有個中年男人正跟他們說話——像是傳銷組織在上課。」

    閆思弦問道:「看見劉建偉和蘇明了嗎?」

    「沒有……」吳端猶豫道:「不過,有一間臥室的門一直關著呢。從這個方向看不見屋裡的情況……能換一面觀察嗎?」

    「恐怕條件不允許,4號樓另一面就是小區圍欄,再外面是馬路,對面就是工人廣場,沒有建築。」閆思弦道。

    吳端又生一計:「要不,我扮成社區的,去統計流動人口,進屋瞧瞧?」

    閆思弦看了下表,「假了吧?社區好歹也是最低行政單位,按時按點,天都黑了,還能跑這兒來加班?」

    吳端問道:「那你有什麼主意?」

    「進去接人。」

    「什麼?!」

    「既然你那個紅心聯盟能把人接出來,還敢來硬的,那我們就如法炮製,直接敲門,進去接人……吳隊長——不,是反傳銷志願者小吳,準備好了嗎?」

    吳端連連搖頭,「不保險,太不保險了,萬一打草驚蛇……」

    「總得先探探路,你也看到了那個編織袋了……」閆思弦並不把話說完,只讓吳端自己揣測。

    吳端:說真的,爸爸真沒看清。

    但他不敢怠慢,如果那編織袋裡真是個人,唯一的合理推測就是:那人已經死了,傳銷組織上線趁著夜黑風高出門拋屍。

    要真是這樣,那意味著兩件事:

    其一,這傳銷組織有北派的暴力手段,兩名暴露身份的記者有生命危險;

    其二,有可能,其中一名記者已經喪命。

    閆思弦話雖然沒說完,意思卻很明確:不能猶豫了,刻不容緩,先把記者救出來再說!

    想明白了這些,吳端便也不再反駁,開始打電話調兵遣將。

    待幾個匯報情況和調遣刑警的電話打完,吳端對閆思弦道:「我們得好好準備一下。

    等下我假扮家屬,你假扮紅心聯盟的人,進去的目的是打探情況,你不是說有間臥室觀察不到嗎,進屋務必開了裡面的門,看清楚劉建偉和蘇明在不在,人要是在,立馬帶走。

    與此同時,咱們的人在外面樓梯待命,一旦發生暴力衝突,立馬破門。

    所有人都便衣,都使用紅心聯盟志願者的身份,不暴露警察身份……」

    吳端說話時,閆思弦始終拿望遠鏡觀察著對面三樓的可疑住戶。

    待他說完,閆思弦表示沒有異議,只有一點:「家屬?誰的家屬?」

    「劉建偉的吧。」吳端道。

    閆思弦搖頭,「不好,容易穿幫,家屬不靠譜。

    看見一個素未謀面的家屬,即便劉建偉和蘇明真的在那屋子裡,說不定也得懵。

    劉建偉曾經向單位打電話求救,那我們就說是他的同事,一定要提一下張雨思——來報案那女領導是叫張雨思吧?」

    「對!是這個名字,」吳端道。

    「那就她了,我就說是張思雨朋友,過來救他的。」

    「是我大意了,」吳端道:「就按你說的辦。」

    他剛才雖然猶豫,可一旦事兒定下來,目標明確了,便心無雜念,集中精神等待應對進門後的狀況。

    很快,刑偵一支隊來了15名便衣刑警,怕引起注意,眾人沒敢湊在一起,分別呆在4輛車上,吳端將部署向眾人說明,自己和閆思弦率先下車,走進了3號樓2單元。

    他口袋裡的手機保持著通話狀態,如此一來,外面的便衣刑警就能聽到屋裡的情況了。

    一走進樓道,吳端低聲道:「喂,你怕不怕?」

    「還行吧。」閆思弦道。

    「等會兒你站我後頭。」吳端又道。

    一樓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只能摸黑,吳端看不見閆思弦的表情,只聽到他簡短地「哦」了一聲。

    上到二樓,兩人聽到一樓傳來極輕的腳步聲,知道這是自己人跟上來了。

    轉過二樓拐角,距離目標住戶只剩5階台階了。

    吳端和閆思弦對視一眼,以此給對方鼓勵。

    還剩2階台階,吳端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將手心上的一層薄汗擦掉。

    最後1階台階,吳端將閆思弦擋在身後,抬手準備敲門。

    電光火石間,目標住戶的門突然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八十二章 瓶中物(7)
               
    屋門不僅開了,開門的人還回身朝裡吆喝著:「叔叔阿姨咱們都動作快點的,時間就是金錢,現在立刻馬上就得換個地方,消息走漏了……」

    開門的正是剛才抬編織袋的年輕人。他留著平頭,一米七五的樣子,長著一雙三角眼。

    吳端已抬起一半的手,打了個指響,然後自然地縮了回去,他渾身所有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一刻,腎上腺素飆升,無數個念頭自吳端腦海中閃過。

    什麼叫消息走漏了?難道警方這次行動暴露了?

    三角眼他們這是要去哪兒?

    現在進不進?

    劉建偉和蘇明在不在屋裡?

    樓下那幫兄弟怎麼辦?

    先穩住!不能讓他們看見樓道里有那麼多人!

    開門的人吆喝只說了一半,因為他餘光瞟見門口有人。

    他人雖沒動,眼神裡卻已經透露出警惕防備的意思。

    最終,吳端的千頭萬緒匯成了實際行動。

    他走上了最後一階台階,一愣,似乎也被突然打開的房門嚇了一條,緊接著,他正眼看向了門裡的人,並扯出一個問路必備的招牌式笑容,對門口的三角眼青年道:

    「誒,麻煩問一下,田軍家是住這兒五樓嗎?」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始終將閆思弦擋在身後。

    下面樓道里的刑警們顯然聽到了吳端的話,知道情況有變,不敢貿然上前,停住腳步屏氣凝神。

    吳端又道:「說的就是這個地址啊,我剛去五號樓找,人家說不對,讓我上這兒來問問。」

    三角眼一看是問路的,沒好氣道:「你打電話問唄。」

    吳端向門口湊了湊,低聲道:「那個田軍欠我錢,最近都躲著我,打電話他也不接啊。」

    吳端這麼一說,倒是勾起了三角眼的獵奇心,他問道:「那個田軍欠你多少錢?」

    「幾十萬吧。」吳端擺出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又追問道:「你知不知道啊?住五樓的是不是叫田軍啊?」

    「不知道,你上去敲門問問唄。」三角眼一臉看好戲的笑容。

    恰逢此時屋裡一個大爺一邊往身上背雙肩包,一邊問三角眼道:「那消息要是走漏了,我們投的錢還算數嗎?」

    另一個大媽道:「就是啊,那可是我的棺材本,我告訴你,要是出什麼岔子,我可就只能跳樓了。」

    大媽雖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的這些話,卻能看出是真的緊張擔心。

    三角眼忌諱門外的人聽到屋裡的談話,將門合攏了些,低聲訓斥道:「說什麼呢?強調多少次了,禍從口出!禍從口出啊!叔叔阿姨你們可太讓人操心了,消息就是這麼走漏出去的!」

    三角眼又催促道:「快走快走!等競爭對手找到這兒,錢就真打水漂了。」

    他話說得模棱兩可,究竟什麼消息走漏出去,究竟誰是競爭對手,為什麼競爭對手一來錢就打水漂了?

    門裡的叔叔阿姨聽得雲裡霧裡,門外的閆思弦和吳端卻早已聽出了端倪。

    這絕對就是個傳銷組織!

    可即便是傳銷組織,為什麼大半夜跑路轉移?

    難道真的死人了,怕事情敗露?

    吳端思忖間,閆思弦則指著門裡,沖吳端嘀咕道:「誒你說,裡面這幫人不會是搞傳銷的吧?」

    他雖然在嘀咕,聲音卻一點不小,門裡的人絕對聽得見。

    本來已經合得只剩一條小縫的門,瞬間被拉開,三角眼對門外兩人怒目圓瞪。

    「說誰呢?你們說誰呢?!我告訴你們,話不能亂說,說錯了你們負不起責任!該幹嘛幹嘛去!」

    目測三角眼身高不足175,雖也不算矮,但待閆思弦走上最後一階台階,近190的身高便壓迫感十足,顯得三角眼活像一隻沖阿拉斯加狂吠的泰迪。

    他也注意到自己先天確實不佔優勢,而且——八成他意識到此刻時間緊任務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收了聲,不再搭理屋外的人。

    閆思弦卻不依不饒,「你們就是傳銷吧……誒大爺大媽小心了,小心真被騙得棺材板都不剩!到時候這幫人拍拍屁股一走,你們找誰哭去?」

    這幾句話,閆思弦幾乎是嚷出來的,末了,他又感同身受地加了一句:「我可是好心,我媽就被騙了,自己傳銷不說,還忽悠朋友投錢,搞得現在都沒人願意跟她跳廣場舞……」

    「滾!」

    門裡突然出來兩個大漢,三角眼就站在兩個大漢身後,一臉受了委屈的模樣,小媳婦似的。

    大漢膀闊腰圓,吳端認出來了,其中一個正是剛才在客廳給大家開會的男人,暫且叫他客廳男吧,另一個則是個生面孔,剛剛透過望遠鏡觀察時,絕對沒看到過。

    他剛才肯定一直在那間關著門的臥室裡,暫且叫他臥室男吧。

    臥室男一臉橫肉,沒閆思弦高,卻比閆思弦寬,手臂上有點肌肉,看來是個健身愛好者。

    就是他罵出了那句滾,並繼續指著閆思弦鼻子道:「你是個什麼東西?老子的事兒你也敢管?」

    閆思弦秒慫,一副被對方鎮住的樣子,嚇得直搖頭,話都說不出來了。

    吳端趕緊打圓場,擋在兩方中間,沖閆思弦道:「快走快走你少說話。」

    將閆思弦推上樓,他自己也腳底抹油,往樓上跑,邊跑邊對客廳男和臥室男道:「不好意思啊大哥,他沒那個意思,就是管不住嘴,沒說你們……」

    兩人一溜煙跑上五樓,裝模作樣地敲了五樓兩個住戶的門,找吳端隨便扯出來的田軍,當然很快得知五樓並沒有田軍這個人。

    兩人又一溜煙下樓。

    下樓時正碰上三角眼帶著幾個大爺大媽魚貫而出。

    三角眼凶狠地瞪著閆思弦,彷彿一隻打了勝仗的泰迪。

    閆思弦也不理他,只跟吳端對視了一眼。

    閆思弦:那兩個壯漢沒一起下來。

    吳端:出來的人裡,可沒有劉建偉和蘇明。

    兩人很快得出了結論:分一隊人監視三角眼這邊,他倆則留下繼續監視屋裡的動向。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0
第八十三章 瓶中物(8)
               
    「大爺大媽咱們擠一擠,擠一擠了啊,都上車,上啊……唉我去都這時候大媽您就別挑三揀四了,來來來年輕人和老爺子都坐後排……對!就是最後一排!坐不下就腿上坐兩個,老爺子坐你們腿上……大媽您坐前頭行了吧?……哎我真是服了你們了……」

    一輛七座商務車前,三角眼像個導遊似的,一番協調後,終於將11個人塞進了車,自己則上了駕駛位置。

    待商務車出了小區後門,警方的一輛越野車悄悄跟了上去。

    閆思弦問道:「就讓他們走?」

    商務車剛走,吳端顧不上回答閆思弦的問題,毫不猶豫地回頭,又進了四號樓2單元,與此同時他開始安排餘下5名刑警的工作。

    吳端通過藍牙耳機道:「我簡要說一下屋裡的情況,至少兩名歹徒,是否有受害人,不確定,受害人是不是我們要找的記者,不確定。

    但這裡疑似抬出去過死人,如果屋裡還有被扣下的受害者,就危險了。

    所以,既然大爺大媽已經被轉移,我們立即行動,先把屋裡的歹徒拿下。

    所有人跟我一起進屋,儘量不鳴槍,不引起周圍住戶注意,大家務必注意安全。」

    說完,吳端率先上樓。

    附近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小轎車上,下來五名便衣刑警,快速進了樓道,踮著腳步上了三樓。

    五人上來時,吳端已經在目標住戶的門鎖上撬了幾下。

    只聽啪嗒一聲,門鎖開了。

    吳端第一個衝進屋,一進屋,他便聽到那關著的臥室門裡傳來了一種聲音。

    他從未聽過這種聲音,彷彿是一個人壓抑的哭,又彷彿一個被魚刺卡住嗓子的人,咳到嗓子都嘶啞了,也沒能把魚刺弄出來。

    那是一種一入耳就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吳端飛起一腳,只將臥室門踹出了一聲悶響,卻並未將其踹開。

    下一秒,閆思弦補上第二腳,這次又准又狠,門嘭地一聲開了。

    閆思弦厲聲道:「警察!都不許動!」

    這時,刑警們才看清了屋裡的情況。

    總共三個人,兩名歹徒,以及刑警們的解救目標劉建偉。

    劉建偉的情況可以說非常糟糕。

    有什麼東西勒在他脖子上,他的臉已經呈絳紫色,眼珠凸起,嘴巴大張著。

    刑警們從門外聽到的聲音,便是他嘴裡發出來的。

    也正因為有這聲音,刑警們才能確定他還活著。

    他的身後,一名歹徒——正是臥室男——正用力地向兩邊扯勒在劉建偉脖子上的東西,使那東西矯得更緊。

    吳端終於看清,那是一截極細的鐵絲。

    「你——」

    客廳男看到閆思弦,張口就要叫,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閆思弦一步上前,一記直拳,直搗在他下巴上,將他的聲音打了回去,緊接著,閆思弦跟客廳男扭打在了一起。

    吳端則撲向了臥室男。

    臥室男這才想起撒手。

    他一撒手,劉建偉立即歪倒在地,沒了動靜。立即有刑警在他身旁蹲下,幫他取下脖子上的鐵絲。

    臥室男後撤一步,躲過吳端的鎖喉,反手向腰後一摸,手中登時多了一把鋥亮的彈簧刀。

    唰——

    吳端只看到刀光一閃。

    他憑藉本能向後躲了一步,佝胸,縮肚皮,險險躲過一刀。

    「小心!」

    躲避的同時,吳端不忘提醒同伴。

    立即有刑警拔了槍,對準臥室男。

    「刀放下!不然開槍了!」

    臥室男竟是充耳不聞,揮了幾下刀逼退刑警,轉身竟要跳窗逃跑。

    三樓。

    大概率他會摔傷、扭傷,喪失繼續逃跑的能力,小概率摔死或者輕微傷,不影響繼續逃跑。

    但凡還存有些許理智,便不會選這條路。

    吳端見過選這條路的罪犯,他們大多窮凶惡極,身上背著命案,深知自己一旦落網必死無疑。

    見對方這副架勢,吳端便有了考量。

    他在心裡暗暗地短促地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來晚了,蘇明就是這人殺死的吧。

    閆思弦已在同事的幫助下制服了客廳男,似乎也吃了一拳,吳端聽他低聲罵了一句,卻不敢分神看他。

    跳樓的臥室男這邊,吳端並未上前勸阻,只看著他往下跳。

    在他撒手一躍而出的瞬間,吳端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與此同時,兩名刑警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的上半身拖進了屋。

    彈簧刀脫手,掉在樓下草坪上。

    臥室男還在掙扎,但只剩下蹬腿的份兒,毫無氣勢,在被刑警們戴上手銬並完全拖回屋後,他知道大勢已去,終於趴在地上不動了。

    抓捕來得快,去得也快,總共還不到一分鐘。

    短暫的休克後,劉建偉也醒了。

    剛剛經歷了死裡逃生,他情緒十分激動,硬扯著啞得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嗓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直到閆思弦和吳端將他送到醫院,打了一針安定,他才終於安靜下來,可以做各項檢查了。

    醫院裡,閆思弦忙前忙後,吳端則不斷通過藍牙耳機和各組人馬聯絡,跟進著大家的進展。

    「笑笑,我給你那兩個車牌號,一輛紅色馬自達,一輛商務車,查到什麼沒?……嗯,你說,我聽著呢……商務車車主梁世靖,名下有一家老年健康管理公司……你查賬了?是空殼公司?那這個梁世靖可能是傳銷團夥頭目啊,至少也是個小頭頭……

    好我明白了,有他地址嗎?不止一處房產?三處?沒事你把三處地址都發我,還有梁世靖的資料、照片……這資料給錢允亮也發一份……務必盯住梁世靖,他要是有買火車票飛機票之類的出逃跡象……嗯嗯嗯,先這樣,咱們保持聯絡……」

    ……

    「錢允亮!現在!立刻!把你的人分三路,去找一個人……叫梁世靖,笑笑已經把資料發你了吧?他在本市的三套房產,這三個地方要是找不到人,就查他可能落腳的地方,總之,務必把人給我找出來……不,不抓,先盯住……」

    ……

    「小賴,怎麼了?……紅色馬自達停郊區了?後備箱裡編織袋拿出來了?幹什麼呢?挖坑?看清楚了嗎?確定是埋屍?……不不不,別輕舉妄動,讓他們埋……等下這樣,你那兒不是有兩組人嗎?一組繼續跟蹤,留一組挖坑,甭管埋的什麼,統統挖出來帶市局去……現在不行,等時機成熟了,咱們統一收網……」

    ……

    「兩個歹徒交代了嗎?……沒殺人的那個交代了?行,有一個願意配合就行……就一點,你們注意,萬一有同夥給他倆打電話,讓願意配合的接一下,他倆被捕的事不能暴露,要抓團夥頭目……

    讓網監科的盯一下,咱們今天行動還是弄出點動靜,我怕有好事的鄰居在網上亂發消息……現場也留人看一下,萬一有同夥回去……總之絕對不能走漏風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1
第八十四章 瓶中物(9)
               
    「大爺大媽咱們擠一擠,擠一擠了啊,都上車,上啊……唉我去都這時候大媽您就別挑三揀四了,來來來年輕人和老爺子都坐後排……對!就是最後一排!坐不下就腿上坐兩個,老爺子坐你們腿上……大媽您坐前頭行了吧?……哎我真是服了你們了……」

    一輛七座商務車前,三角眼像個導遊似的,一番協調後,終於將11個人塞進了車,自己則上了駕駛位置。

    待商務車出了小區後門,警方的一輛越野車悄悄跟了上去。

    閆思弦問道:「就讓他們走?」

    商務車剛走,吳端顧不上回答閆思弦的問題,毫不猶豫地回頭,又進了四號樓2單元,與此同時他開始安排餘下5名刑警的工作。

    吳端通過藍牙耳機道:「我簡要說一下屋裡的情況,至少兩名歹徒,是否有受害人,不確定,受害人是不是我們要找的記者,不確定。

    但這裡疑似抬出去過死人,如果屋裡還有被扣下的受害者,就危險了。

    所以,既然大爺大媽已經被轉移,我們立即行動,先把屋裡的歹徒拿下。

    所有人跟我一起進屋,儘量不鳴槍,不引起周圍住戶注意,大家務必注意安全。」

    說完,吳端率先上樓。

    附近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小轎車上,下來五名便衣刑警,快速進了樓道,踮著腳步上了三樓。

    五人上來時,吳端已經在目標住戶的門鎖上撬了幾下。

    只聽啪嗒一聲,門鎖開了。

    吳端第一個衝進屋,一進屋,他便聽到那關著的臥室門裡傳來了一種聲音。

    他從未聽過這種聲音,彷彿是一個人壓抑的哭,又彷彿一個被魚刺卡住嗓子的人,咳到嗓子都嘶啞了,也沒能把魚刺弄出來。

    那是一種一入耳就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吳端飛起一腳,只將臥室門踹出了一聲悶響,卻並未將其踹開。

    下一秒,閆思弦補上第二腳,這次又准又狠,門嘭地一聲開了。

    閆思弦厲聲道:「警察!都不許動!」

    這時,刑警們才看清了屋裡的情況。

    總共三個人,兩名歹徒,以及刑警們的解救目標劉建偉。

    劉建偉的情況可以說非常糟糕。

    有什麼東西勒在他脖子上,他的臉已經呈絳紫色,眼珠凸起,嘴巴大張著。

    刑警們從門外聽到的聲音,便是他嘴裡發出來的。

    也正因為有這聲音,刑警們才能確定他還活著。

    他的身後,一名歹徒——正是臥室男——正用力地向兩邊扯勒在劉建偉脖子上的東西,使那東西矯得更緊。

    吳端終於看清,那是一截極細的鐵絲。

    「你——」

    客廳男看到閆思弦,張口就要叫,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閆思弦一步上前,一記直拳,直搗在他下巴上,將他的聲音打了回去,緊接著,閆思弦跟客廳男扭打在了一起。

    吳端則撲向了臥室男。

    臥室男這才想起撒手。

    他一撒手,劉建偉立即歪倒在地,沒了動靜。立即有刑警在他身旁蹲下,幫他取下脖子上的鐵絲。

    臥室男後撤一步,躲過吳端的鎖喉,反手向腰後一摸,手中登時多了一把鋥亮的彈簧刀。

    唰——

    吳端只看到刀光一閃。

    他憑藉本能向後躲了一步,佝胸,縮肚皮,險險躲過一刀。

    「小心!」

    躲避的同時,吳端不忘提醒同伴。

    立即有刑警拔了槍,對準臥室男。

    「刀放下!不然開槍了!」

    臥室男竟是充耳不聞,揮了幾下刀逼退刑警,轉身竟要跳窗逃跑。

    三樓。

    大概率他會摔傷、扭傷,喪失繼續逃跑的能力,小概率摔死或者輕微傷,不影響繼續逃跑。

    但凡還存有些許理智,便不會選這條路。

    吳端見過選這條路的罪犯,他們大多窮凶惡極,身上背著命案,深知自己一旦落網必死無疑。

    見對方這副架勢,吳端便有了考量。

    他在心裡暗暗地短促地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來晚了,蘇明就是這人殺死的吧。

    閆思弦已在同事的幫助下制服了客廳男,似乎也吃了一拳,吳端聽他低聲罵了一句,卻不敢分神看他。

    跳樓的臥室男這邊,吳端並未上前勸阻,只看著他往下跳。

    在他撒手一躍而出的瞬間,吳端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與此同時,兩名刑警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的上半身拖進了屋。

    彈簧刀脫手,掉在樓下草坪上。

    臥室男還在掙扎,但只剩下蹬腿的份兒,毫無氣勢,在被刑警們戴上手銬並完全拖回屋後,他知道大勢已去,終於趴在地上不動了。

    抓捕來得快,去得也快,總共還不到一分鐘。

    短暫的休克後,劉建偉也醒了。

    剛剛經歷了死裡逃生,他情緒十分激動,硬扯著啞得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嗓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直到閆思弦和吳端將他送到醫院,打了一針安定,他才終於安靜下來,可以做各項檢查了。

    醫院裡,閆思弦忙前忙後,吳端則不斷通過藍牙耳機和各組人馬聯絡,跟進著大家的進展。

    「笑笑,我給你那兩個車牌號,一輛紅色馬自達,一輛商務車,查到什麼沒?……嗯,你說,我聽著呢……商務車車主梁世靖,名下有一家老年健康管理公司……你查賬了?是空殼公司?那這個梁世靖可能是傳銷團夥頭目啊,至少也是個小頭頭……

    好我明白了,有他地址嗎?不止一處房產?三處?沒事你把三處地址都發我,還有梁世靖的資料、照片……這資料給錢允亮也發一份……務必盯住梁世靖,他要是有買火車票飛機票之類的出逃跡象……嗯嗯嗯,先這樣,咱們保持聯絡……」

    ……

    「錢允亮!現在!立刻!把你的人分三路,去找一個人……叫梁世靖,笑笑已經把資料發你了吧?他在本市的三套房產,這三個地方要是找不到人,就查他可能落腳的地方,總之,務必把人給我找出來……不,不抓,先盯住……」

    ……

    「小賴,怎麼了?……紅色馬自達停郊區了?後備箱裡編織袋拿出來了?幹什麼呢?挖坑?看清楚了嗎?確定是埋屍?……不不不,別輕舉妄動,讓他們埋……等下這樣,你那兒不是有兩組人嗎?一組繼續跟蹤,留一組挖坑,甭管埋的什麼,統統挖出來帶市局去……現在不行,等時機成熟了,咱們統一收網……」

    ……

    「兩個歹徒交代了嗎?……沒殺人的那個交代了?行,有一個願意配合就行……就一點,你們注意,萬一有同夥給他倆打電話,讓願意配合的接一下,他倆被捕的事不能暴露,要抓團夥頭目……

    讓網監科的盯一下,咱們今天行動還是弄出點動靜,我怕有好事的鄰居在網上亂發消息……現場也留人看一下,萬一有同夥回去……總之絕對不能走漏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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