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瘋狂的軍團 作者:流光飛舞 (已完成)

 
梅爾斯 2019-9-8 11:46: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54 66771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41
第五章 擎天柱倒 (一)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名內務部特種部隊的少校走進來,麵無表情的說:“中將閣下,你可以走了。”

    博羅西洛夫慢慢的眯起眼睛,竟然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怎麼,不把我押到刑場槍決,或者流放到西伯利亞去?”

    內務部特種部隊沒有多說一個字的習慣,隻是硬梆梆的敬一個禮,意思是“請”。

    博羅西洛夫披上軍大衣,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這幢豪華的別墅————也許稱它為豪華的秘密監獄更合適一些。從烏克蘭回來之後,他就受到了上頭的嚴厲警告,要他閉上嘴巴,慎言慎行,不要再給國家惹麻煩。確實,他那個“切爾諾貝利陰謀論”讓蘇聯極為被動,一度威脅到了蘇聯與國際的合作,後果之嚴重,連他都沒有想到。但是他並沒有把上頭的警告聽進去,反而變本加厲,積極活動,聯係大批對現實極度不滿的將領和軍官,很快就結成了攻守同盟,而且實力一日日的膨脹。莫斯科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於是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一隊荷槍實彈的內務部特種部隊官兵在一名克格勃高級官員的帶領下敲開了他的家門,他不得不接受調查並監禁,而且一關就是兩個多月。能活著走出秘密監獄,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放在斯大林時代,他就算有十條命也玩完了!不過他並不後悔,從來沒有後悔過。

    防彈轎車早就在那裏等著了,中將沒有馬上上車,而是皺著眉頭看著天空。

    今天是難得的晴天,新年的陽光穿透烏雲,灑落在莫斯科街頭,蒼白而黯淡,一如蘇聯的前途。建國還不到七十年,蘇聯就耗盡了活力,如同一位百病纏身的高齡老者,柱著拐杖蹣跚而行,微微喘著氣,看著日新月異的世界,哀歎年華不再。雖然它還有強大的軍隊,遼闊的疆土,無數工廠和油田,但是在這些死的物件裏,看不到一絲希望,站在這裏,他分明聽到大廈開始崩塌時發出的呻吟。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中將痛苦地閉上眼睛,重重的咬住了胡子。在秘密監獄裏,內政部的官員曾揮舞著他的“罪證”憤怒地問他到底想幹什麼,他拒絕回答,當內政部官員一再指責他的所作所為時,他終於爆發了,整個監獄的每一個角落都響徹他憤怒的咆哮:“我想幹什麼?我想讓蘇聯重新找回跟北約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我錯了嗎!?我想讓蘇聯煥發鬥誌,不要再消沉下去,我錯了嗎!?我想讓蘇聯擺脫眼前的困境,創造新的輝煌,我……我錯了嗎!?”那位高官無言以對。

    困難隻是暫時的,蘇聯不會永遠都是

    這樣子的!他用力握緊了拳頭,我還在,大批誌同道合的蘇聯將領還在,我們一定能力挽狂瀾的!如果我們失敗了,隻能說是老天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他上了車,沉吟片刻,說:“去拜訪格裏希諾將軍。”

    格裏希諾中將是空軍高級參謀,一位銳意進取的優秀軍人。他對戈爾巴喬夫以削弱蘇聯的軍事力量,結北約之歡心的做法極為不滿,被停職了,跟博羅西洛夫倒是難兄難弟。看到博羅西洛夫來訪,格裏希諾中將大為高興,握著博羅西洛夫的手,說:“我就知道那幫狗娘養的不敢拿你怎麼樣!怎麼樣,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博羅西洛夫聳聳肩,說:“他們能拿我怎麼樣?我也不是好惹的,惹急了我,天都能捅穿,他們也隻能做做樣子,做足了樣子之後就讓我滾蛋……最近還好吧?”

    格裏希諾中將說:“能好嗎?就沒有一樣是順心的!”把博羅西洛夫請進去,問:“要不要來點伏特加?”

    博羅西洛夫點了一下頭,格裏希諾中將的夫人端來酒菜,然後找個借口出去了,把地方讓給他們,讓他們暢談。

    酒是蘇聯男人的最愛,烈得一點就著的伏特加,菜則是牛肉和金槍魚,一個中將拿出這點東西來招待客人,未免也太寒酸了一點。格裏希諾中將歉然一笑:“兩個月沒領工資了,隻能拿出這點東西來招呼貴客,請不要嫌棄。”

    博羅西洛夫吃了一驚:“兩個月沒領工資了?怎麼回事?”

    格裏希諾斟滿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推到博羅西洛夫麵前:“為了安置好災區的災民以及在救災中受傷的官兵,蘇聯全國的公務員和士兵都欠發一個月的工資,我們這些將領則欠發兩個月,以後再分十個月慢慢補上……按我說,補發的希望不大了,這財政狀況,實在太糟糕了。”舉起酒杯,“不提這些泄氣的事情了,喝酒。”

    博羅西洛夫無言,舉起酒杯跟格裏希諾碰了一下,昂頭牛飲。一杯烈酒灌進喉嚨裏,像是點著了一把火,從喉嚨一直燒到胃,再從胃燒到指尖腳尖乃至每一根頭發,整個人都像要被點著了。兩個人都心事重重,一個勁的猛灌,至於菜,反而沒有人去碰。一瓶烈酒很快就喝了個底朝天,格裏希諾正想再拿一瓶出來,門鈴被按響,他去開門,原來又有幾位將領來了,一進門就忙著跟博羅西洛夫打招呼,顯然他們是知道了博羅西洛夫出獄的消息,聞風趕來的。在心情惡劣的時候和一幫朋友一起喝上幾杯,發幾句牢騷,倒也不失為一種調節心情的辦法,格裏希諾把酒櫃裏的好酒

    全搬了出來,而那幫家夥沒有半點要跟他客氣的意思,一人一瓶,擰開蓋就往喉嚨裏倒,像在喝開水。顯然,大家心情都不好,都是一個勁的喝酒,牛肉和金槍魚肉反而沒有人去碰。

    “你們知道嗎,就在今天,安南猴子背叛了我們,他們不顧我們的反對,向華國修正主義者乞降了!”海軍少將阿列克謝夫嘴裏噴著酒氣,憤怒地說,“那幫該死的猴子,枉我們這麼多年來一直大力支持他們,結果他們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

    “我們經常嘲笑華國是冤大頭,每年都要拿出巨額的資金援助別的國家,卻交不到一個真正的朋友,沒想到這種事情也落到我們頭上來了。”陸軍參謀部少將弗拉基米爾苦笑著說,“我們這麼多年來節衣縮食,無私地援助外國,換來了什麼?因陀羅被打得四分五裂,欠著我們上百億盧布軍火錢的伊拉克倒向華國的跡象越來越明顯,南斯拉夫不光不能為我們提供半點助力,相反還自己人打自己人,內戰打得不亦樂乎……現在倒好,連安南也倒向華國了,我們快要變成孤家寡人了!”他也嗬出一口酒氣,說:“用華國的話來說,這叫眾拳親離!”

    博羅西洛夫苦笑:“看樣子,蘇聯真的未落了,越來越多的國家都不把蘇聯當一回事了啊。他們投靠我們,並不是想加入社會主義的大家庭,而是千方百計從蘇聯的口袋裏掏錢,一旦蘇聯再也拿不出錢給他們,他們馬上投入北約或者華國的懷抱,毫不留戀。”

    阿列克謝夫少將憤怒地說:“我們必須讓全世界對蘇聯保持敬畏的心理,這就需要蘇聯長期維持一支最強大的軍隊!但是我們克裏姆林宮裏的白癡是怎麼做的?我們讓全世界談虎色變的導彈部隊正在被裁撤,大批洲際導彈和核彈頭被銷毀,我們的核潛艇隻要查出一點點小問題就被拆毀,我們的戰略轟炸機同樣被拆毀!強大的蘇聯軍隊正被自己人一步步的毀滅,如果再不改變這種現狀,下一步就該輪到蘇-27戰鬥機和陸軍坦克部隊了!對付毒蛇最好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拔掉它的毒牙再慢慢玩,這麼淺顯的道理,總書記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弗拉基米爾少將神情苦澀:“不,對付毒蛇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毒蛇自己把牙齒拔下來……是的,北約正在這樣對付我們。他們不停的向我們提供貸款,但每一筆貸款都是以削弱蘇聯的軍事力量為代價的,而且他們不停地哄抬我們急需的戰略物資的價格,讓我們在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後拿到貸款,卻什麼也買不到。毫無疑問,一旦蘇聯紅軍被嚴重削弱,蘇聯的末日也就到了。”

    格裏希諾猛灌一口酒,說:“海陸空三軍都正在被無情地削弱,再過一個星期,總書記就要跟北約簽訂協議,在一個月之內將駐紮在東德的五十萬大軍撤回來······這支讓歐洲戰栗了近半個世紀之久的勁旅怕是保不住了,國內根本就拿不出足夠的資源來安置他們,被裁掉成了唯一的選擇······”他突然暴怒起來,奮力將酒瓶掄向牆壁,放聲怒吼:“東德駐軍一撤,德國馬上重新統一,成為蘇聯的強大敵人,蘇聯付出兩千多萬人傷亡的代價才換來的勝利果實丟光了!我們的政客正極力配合我們的敵人,把國家往火坑裏推,一步步的葬送掉軍隊,而我們的敵人,北約和華國都正在竭盡全力加強軍事力量!他們是不是非要把蘇聯變成1917年前那個連波蘭都敢欺負上門來的俄羅斯才滿足啊!!!”他雙眼變得血紅,簡直就是在咆哮:“我愛這個國家,我願意為它付出一切,但是現在,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空有一腔熱血,卻不知道為誰傾灑!”

    在座各位將領沉默了。他們一杯接一杯的灌著烈酒,有人眼角泛起了淚花。對現實的憤怒和無奈折磨著他們,讓他們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博羅西洛夫一直沒有說話,隻是以局外人的目光看著這些好朋友,傾聽著他們的心聲,神情平靜。隻是,在他的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從東德撤軍!?

    這個噩耗像一道霹靂在耳邊炸開,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蘇聯打從二戰結束到現在,就沒有想過要從東德撤軍,相反,還日夜尋思著怎麼越過柏林牆,把軍事基地建到英國和法國老家去!現在,總書記居然要從東德撤出全部的軍隊!?幾十萬軍隊一下子撤回來,根本沒法安置,遣散成了唯一的選擇,那幾十萬大軍的裝備,怕是隻有回爐煉鋼一途了。北約怕是正在偷笑吧,不用一兵一卒就“殲滅”了蘇聯五十萬大軍,曼斯坦因和古德裏安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們居然做到了!可以預見,北約即將全力武裝德國,把勢力範圍繼續朝蘇聯這邊推,蘇聯,即將要麵對德國與華國的兩麵夾擊,這兩個國家一直是蘇聯的心腹大患!

    好歹毒的算計!

    中將暗暗發狠:你們的陰謀不會得逞的!我還沒死,不管是誰,想要毀掉蘇聯,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吧!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42
第六章 擎天柱倒 (二)

    又是一個漫長的、火藥味濃得嗆人但是沒有一點成效的會議。

    直到與會代表走光了,戈爾巴喬夫才疲憊不堪的站起來,步履踉蹌的離開會議廳,返回自己的辦公室。長時間處於極大的壓力之中,他的精力快要被榨幹了,應付繁重的工作越來越力不從心,更讓他憤怒和無奈的,還是軍方近乎蠻橫的態度。

    軍方拒絕再作出任何讓步,他們認為在過去的一年中,軍隊為蘇聯犧牲的已經夠多了。

    “我們絕不同意撤出東德,那是對幾百萬先烈,對整個蘇聯的背叛!”

    “把東德交到北約手裏就意味著我們把整個東歐交到敵人手裏!交出了東德,等於交出了蘇聯的未來!”

    “我也知道現在國家非常困難,但是削弱軍隊並不能幫助國家度過難關,相反,隻會讓蘇聯陷入萬動劫不複的深淵!”

    “如果你沒有辦法帶領蘇聯走出困境,就請你讓開,讓我們來!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蘇聯毀在你的手裏!”

    “弗拉基米爾,你不是一個真正的布爾什維克!你對北約的軟弱和妥協正在逐步摧毀蘇聯!”

    “從東德撤軍?開玩笑,那可是整整五十萬軍隊,上萬輛坦克,幾千架飛機!如此龐大的軍隊,國內怎麼安置?光是安置這些軍隊的費用就不止三百億美元了吧!”

    ……

    種種責難像魔音一樣在耳邊不停的回響,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響,快要聽不清對麵的人說話的聲音了。現在他的處境比蘇聯還要艱難,幾次經濟改革都宣告失敗,蘇聯的財政已經瀕於崩潰,幾次以削弱軍隊為代價換取北約的援助,使得他失去了軍隊的支持,如果哪天一支特種部隊突然衝進克裏姆林宮,用ak-74把他掃成個馬蜂窩,他也毫不意外。這些讓步也讓他的聲望跌到了冰點,幾乎眾叛親離,國內各大媒體長篇累牘,全是對他的新政策的批判與質疑,那一台台攝像機在他眼裏就是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讓他不寒而栗。

    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要知道,就在一年前,他跟軍方的關係還是很好的啊。在軍方幾次極為冒險的軍事行動中,他都是持讚成或者默許態度的,而軍方也對他的新政策大力支持,大家各取所需,互相依賴……唉,他也不想犧牲蘇聯的軍事力量,但是現在,除了這個,蘇聯還有什麼能拿來換取北約的支持嗎?他自問自己沒有錯,從東德撤軍,從阿富汗撤軍當然是痛苦的,但也是唯一正確的選擇,不僅可以節省一筆巨額的軍費開支,

    還可以改善跟北約的關係,軍方為什麼就不能理解他的苦衷呢?

    他實在是倦極了,讓秘書端來一盆熱水想洗一把臉。當他看到水裏的倒影的時候,他愣住了:映入他的眼簾的,是一張消瘦得厲害的蒼白的臉,目光散亂,仿佛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他花了整整一分鍾才確定那個憔悴得不成人樣的人是自己,露出一絲苦笑,拿起香噴噴的毛巾用力洗搓著臉。

    臉部和頸部皮膚越發的鬆馳了,老了,真的老了。他的現在的年紀,正是一位政治家的黃金時期,但是卻快沒有力氣去簽訂任何一份文件了。

    洗完臉,他讓秘書把水端走,沉默片刻,抄起電話:“備車,去空軍醫院。”

    戒備森嚴的莫斯科空軍醫院一個特護病房裏,庫茲涅佐夫元帥正吃力的靠著牆壁,讀著報紙。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已經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樣,那雙往日深邃得可以看到宇宙盡頭的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整個人瘦得隻剩下一張皮裹著一副骨骼,抓住他的脖子輕輕一拎就能將他從鬆拋拋的衣服裏拎出來,這副尊容,實在讓人無法想像,他就是蘇聯的擎天柱,經曆過最殘酷的二戰考驗的鐵血軍人,曾經統率千艘巨艦數千架作戰飛機的蘇聯海軍元帥!這位年齡比蘇聯的曆史還要長一些,親眼見證了蘇聯的崛起,又正在見證蘇聯的衰落的蘇聯,打從去年起身體狀況就開始變糟糕,他需要靜養,但是內外交困的蘇聯需要他,他沒有休息的時間,不得不拖著老邁的身軀為國家大事操心著,竭力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平衡軍方和政治局的矛盾,壓製軍方中的激進份子,這些繁重的工作讓他的病情迅速惡化,終於在去年十月底,他昏倒在辦公室裏,心跳一度停止,被送進空軍醫院緊急搶救才醒過來。醫生說他隻有操勞過度,隻要休息一下就好了,但是他卻很清楚,自己的生命怕是快要到盡頭了,每每午夜夢回,他都能看到很多倒在了蘇德戰場的戰友在呼喚他……

    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都這把歲數了,知足了,隻是,他真的放不下這個國家……

    報紙上全是樂觀的消息,隻是這些樂觀的消息的背後隱藏著什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唉,蘇聯,到底哪裏才是您的出路?

    “剝剝剝!”

    清晰而極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老元帥的思緒,庫茲涅佐夫放下報紙,說:“是公牛吧?請進。”“公牛”是他給博羅西洛夫中將取的外號,他喜愛這個敢打敢拚有勇有謀、在戰場上像公牛一樣橫衝直撞,將一切敵人踩個粉碎的年輕將領。

    博羅西洛夫將東西放在桌子上,拿出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要來一把水果刀坐在床頭刷刷刷的削著,說:“偶爾到外麵逛了一下,看到水果居然還沒有賣完,就趕緊買了一些……元帥,你又瘦了,最近身體好點了沒有?”

    庫茲涅佐夫平靜的說:“還行,就是最近老是聽到那些老戰友在叫我,估計我的時間不多了。”

    水果刀一顫,本來削成長長一條的水果皮斷掉,無聲墜落。博羅西洛夫顫聲說:“老元帥,請不要說這種話,你是蘇聯的擎天柱,蘇聯不能沒有你!尤其是現在,蘇聯更離不開你!”

    庫茲涅佐夫搖搖頭:“人終究是會死的,沒有人能例外……削好了沒有,吃了這麼久的藥,吃什麼都是苦的,我倒真想嚐嚐蘋果的滋味了。”

    博羅西洛夫把蘋果切成小瓣,送入老元帥的嘴裏。庫茲涅佐夫吃力的咀嚼著,人老了,連吃塊蘋果都那麼費勁,不過蘋果很甜,一直甜到心裏,他露出了一絲滿足的表情。博羅西洛夫用兒子一般的目光凝望著這位伴隨著蘇聯走過了大半個世紀的風風雨雨的老人,極力隱藏著內心的惶恐不安與不舍。他是孤兒,在二戰中失去了所有的親人,當幼小的他餓得躺在滿是屍體和焦黑的碎肢的廢墟裏哭得嗓子都啞了的時候,當時已經是少將的庫茲涅佐夫把他抱了起來帶回家,等他年紀大一點之後,又把他送進少年軍校,從此他成了蘇聯紅軍的一員。幾十年來,庫茲涅佐夫元帥給過他的幫助並不多,但不止一次在他跌落低穀的時候給過他鼓勵,在他心裏,這個老人就是他的第二個父親。他的成長曆程並非一帆風順,好幾次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幾乎翻不了身,但他都咬緊牙關挺過來了,因為他知道,這個老人在背後默默的關注著他,再苦再難也要挺住,他不能讓他失望。

    現在,這個老人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握著庫茲涅佐夫的手,他感覺就像是握著一把硬梆梆的骨頭,硌得心撕裂一般痛。

    庫茲涅佐夫吃完一塊蘋果,愉快的笑了笑,說:“好甜。這輩子,我還是第二回吃到這麼好吃的蘋果。”

    博羅西洛夫勉強一笑:“第二次?”

    庫茲涅佐夫說:“對,第二次。第一次是衛國戰爭時期,那時候糧食極度匱乏,一個班一天隻能分到一條黑麵包……那黑麵包裏麵滲了大量鋸末、細礦粉、麩皮、草籽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硬得可以將德國佬的頭盔砸裂,直到現在,想起那種黑麵包,我的牙齒和胃就開始作痛……有一次在行軍的時候,我很意料

    的撿到一個個蘋果,心裏比撿到金子還要高興!我是流著口水把這個蘋果送給指揮部的參謀和勤務人員,讓他們分著吃,結果你猜怎麼樣,這小小一個蘋果在那麼多人手裏轉了一圈,居然還剩下大半個!你能想像對那時候快被又幹又硬的黑麵包折磨瘋了的人來說,一個蘋果是怎樣一種美味嗎?結果除了那些還不到十八歲的小鬼,絕大多數人都隻是貪婪的吮了一下……”

    博羅西洛夫沉默,他不知道庫茲涅佐夫跟他講這個小故事有什麼用意。

    庫茲涅佐夫喘了一口氣,說:“那時候我們窮得連一個蘋果都舍不得吃,連能把胃磨穿的黑麵包都吃不飽,但我們硬是挺過來了,將德國佬打回了老家!沒有人能擊敗蘇聯,如果有,那肯定是我們自己!”

    博羅西洛夫激動起來:“對,現在,這個人已經出現了,他就是我們的總書記!他要從東德和阿富汗撤軍,他要放棄蘇聯百戰得來的勝利果實,他正在葬送蘇聯!”提到這些,他就不能不憤怒,臉都漲紅了,聲音越來越高,在走廊外麵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庫茲涅佐夫靜靜的聽他傾訴————或者說是發泄,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對需要靜養的老人絕對沒有好處,才尷尬的停止訴說。直到這時,老人才歎息一聲:“我知道,你和很多人都對弗拉基米爾的做法極其不滿,而他的做法也確實損害了蘇聯的利益,但是,你想過沒有,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對策嗎?”

    博羅西洛夫頓時噎住:“我……”

    庫茲涅佐夫說:“現在蘇聯陷入了可怕的困境中,我們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困境,隻有依靠國際援助……想得到國際的援助,隻能作出一些讓步了。勇猛的公牛啊,你的眼光僅局限於軍隊和蘇聯的尊嚴,而我們卻要考慮整個蘇聯的未來!”

    博羅西洛夫說:“可是他……”

    庫茲涅佐夫打斷他的話柄:“聽我說!我知道你的來意,你是想借助我的影響力……這恐怕是你第一次上門來尋求我的幫助,但是我不能答應你!我不能給蘇聯埋下動亂的禍根!”

    博羅西洛夫抿緊了嘴唇。

    庫茲涅佐夫喘了一口氣,一連說了這麼多話,他有點吃不消,強撐著說:“回去吧,牢牢記住,凡事要以大局為重,要牢記自己的使命,千萬不要把槍口對準自己人!蘇聯也許會衰落,也許會墮落,也許會跌入低穀,但是我們最終還是會爬起來,沒有什麼能打垮蘇聯,更沒有什麼能打垮蘇聯的男人!”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43
第七章 擎天柱倒 (三)

    庫茲涅佐夫正準備躺下來休息一下,門又被敲響了。他沉聲說:“是總書記嗎?請進!”

    門被輕輕推開,進來的果然是戈爾巴喬夫,現在的蘇聯的當家人。他讓保鏢守在門口,隨手關上門,盡量放輕腳步走向病床,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格西拉莫維奇,感覺好點了沒有?”

    庫茲涅佐夫說:“這身板,好不了啦。弗拉基米爾,坐吧,不要客氣。這邊有水果,你也嚐嚐鮮。”

    戈爾巴喬夫坐下,拿過一個蘋果心不在焉的削著,邊削邊詢問老元帥的近況。他的狀態是如此的糟糕,一不留神就割傷了手,鮮血直流也沒有發覺,直到把帶血的蘋果送進嘴裏才發現不對。庫茲涅佐夫輕聲問:“怎麼,這局麵還是沒有一點起色嗎?”

    戈爾巴喬夫苦笑著說:“軍方死活不肯同意從東德和阿富汗撤軍————他們的底線是從撤富汗撤出大部份作戰部隊,這離北約的要求差得太遠了……此外,華國委婉的拒絕了我關於華蘇兩國重新簽訂友好協議的提議,甚至連我訪問北京的要求都沒有滿足。”說到這些,他心裏除了無奈就是憤怒,蘇聯立國數十年,還沒有哪一個領導人混得像他這麼窩囊的!鬼才知道他是不是衰神附體了,當這個總書記就像是為此前幾十年曆代領導人的蠻橫還債一樣,什麼倒黴的事情都讓他給撞上了!

    庫茲涅佐夫也跟著歎了一口氣。他雖然在養病,卻對時局拿捏得極準,早在蘇聯頹勢初顯端倪的時候就預感不妙,開始為蘇聯尋找出路。戈爾巴喬夫的嚐試是跟北約修好,停止軍備競賽,削減核武器,在改善跟西方國家的外交關係的同時也節省一些軍費開支,他一直為此而努力著。而為茲涅佐夫的對策恰恰相反,極力主張重新與華國修好,拉攏華國與北約抗衡。他很清楚,經過十幾年狂飆式發展,華國不管是軍事實力還有經濟實力,都已經相當雄厚,與北約或華藥正麵抗衡或許稍嫌不足,但是作為世界的第三極,已經很夠資格了,蘇聯如果能跟華國修好,能否得到華國的援助還是未知之數,但是壓力肯定會大減。他本人對華國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在華蘇蜜月期間曾盡心盡力的幫助過華國,與華國高層人物有不錯的私交,這些關係應該還能派上用場。在北約那邊連連碰壁之後,戈爾巴喬夫終於聽從他的勸告,向華國伸出了橄欖枝,隻是沒有想到華國會如此幹脆,近乎粗暴的拒絕了兩國重新修好的提議!如果是庫茲涅佐夫元帥出麵可能會有點兒效果,畢竟華國老一輩領導人對蘇聯的感情很複雜,至今對蘇聯懷有一些好感的人不

    在少數,他可以將這些關係充份利用起來,為打破兩國外交上的堅冰鋪平道路,但是他的身體顯然不允許他參加如此繁重的工作了……

    老元帥不無苦澀的歎了一口氣:“看樣子,蘇聯真的衰弱了啊,連華國都不把我們當一回事了。”

    戈爾巴喬夫狠狠的啃了一口蘋果,說:“看樣子華國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庫茲涅佐夫默然,感傷不已。看到蘇聯變成這個樣子,他的心很痛,痛得像刀絞,像油煎。

    戈爾巴喬夫接著說:“從去年以來,我國糧食產量和進口量都跌到了穀底,油價更是跌得厲害,軍火市場更被北約和華國不惜血本的擠壓……我試圖通過拋售黃金換取現金,結果北約馬上跟進,大量拋售黃金,把金價壓得極低,讓我們得不償失!現在哪裏都需要錢,可是錢從哪裏來?蘇聯已經快要喪失造血能力了!”

    庫茲涅佐夫苦笑:“如果列寧同誌和斯大林同誌看到蘇聯墮落成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的。”

    戈爾巴喬夫有些煩躁的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跟北約約定的撤軍期限一天天的近了,軍方的態度仍然沒有半點鬆動,再這樣下去……”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知道這個老人肯定知道他後麵想說什麼。這個老人是蘇聯的擎天柱,當他還健康的時候,作為總書記,他總是心中不安,畏懼這個老人在國內無以倫比的影響力,惱怒他的固執,對自己的新思維和改革諸多阻撓,但是當這個老人倒下之後,他馬上就被排山倒海的壓力壓得透不過氣來,不止一次祈禱上帝上這個老人早日康複,好助他一臂之力,這種感情,跟一個叛逆的學生對一位嚴厲的老師的感情倒有幾分相似。

    庫茲涅佐夫花白的眉毛擰得緊緊,沉默半晌才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早些時候軍方就有人來看我,也是說這些事……”

    戈爾巴喬夫腦門冒出一排黑線:“是博羅西洛夫那頭倔強的公牛?”

    庫茲涅佐夫點一下頭。

    戈爾巴喬夫緊張的問:“那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庫茲涅佐夫說:“我把他罵了一頓……他太愛這個國家了,以至於有時候會走上極端,希望你不要見怪。我會盡力說服軍方同意從東德撤軍,這一點我自問還是做得到的……其實從東德撤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四十二年前我們能打到柏林去,四十二年之後我們同樣還能打到柏林去,也許用不了四十二年!”

    戈爾巴喬夫眼睛

    濕潤了,握緊老人枯瘦的手,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庫茲涅佐夫喘了一口氣,說:“從東德撤軍不成問題,問題是,那幾十萬軍隊該怎麼安置?”

    戈爾巴喬夫的眉頭又擰了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幾十萬軍隊,放哪裏都是個大問題,遣散?軍方的忍讓是有限度的,如果他敢遣散這支勁旅,軍方的不滿馬上就會來個總爆發,到時候炮轟克裏姆林宮都不是沒有可能!但是不遣散,又拿什麼來安置他們?總之就是一個……大難題!

    庫茲涅佐夫笑笑,說:“看樣子你是把這支軍隊當成負擔了。其實換一個角度,這支軍隊非但不是什麼負擔,還有可能為打破當前的困局提供莫大的助力!”

    戈爾巴喬夫一怔:“這話怎麼說?”

    庫茲涅佐夫說:“那五十萬軍隊都是我們的精銳部隊,哈特琴斯克兩次紅旗勳章近衛摩步師、坎捷米羅夫卡坦克師、塔曼斯卡亞摩托化步兵師……這些都是蘇聯的鐵拳,整個歐洲在他們的刺刀麵前戰栗了近半個世紀,如果我們將這些部隊撤回國,北約會開懷大笑;如果我們將這些部隊部署到遠東,北約首腦絕對會歡呼雀躍!”

    戈爾巴喬夫吃了一驚:“把這些部隊部署到遠東?那華國豈不是……”

    庫茲涅佐夫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華國拒絕了我們的好意,我們有必要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力量,把這些部隊部署到到遠東去,正好加強遠東軍區的力量!華國對此不可能不作出反應,而他們跟北約的關係是如此的糟糕,北約做夢都想看到他們倒黴,一旦他們跟我們爆發小規模衝突,你猜北約會站在誰那邊?”

    戈爾巴喬夫眼裏慢慢迸出一縷銳利的光芒:“北約有可能站在華國那邊把我們往死裏整,也有可能站在我們這邊,試圖拉攏我們對付華國!考慮到華國的軍事實力和經濟實力的增長勢頭太過恐怖,已經讓北約很不安,再加上此前幾場戰爭積累下來的恩恩怨怨,北約站在華國那邊的可能性最多也就四成,而站在我們這邊的可能性則有六成,畢竟北約絕對不希望在我們倒下之後,華國成為第二個蘇聯,繼續挑戰他們的地位!讓蘇聯與華國繼續鬥下去,誰也別想發展,這才最符合北約的利益!”

    庫茲涅佐夫有些輕蔑的說:“那幫吸血鬼玩來玩去,不外乎就是這麼幾個花樣,被華國耍得團團轉,還在做著一廂情願的美夢……我們不妨向華國學一學,假意與華國發生小規模的衝突,製造出兩國關係緊張而又隨時可能修好的假象,以此

    作為要挾,向北約索要資金。早在非洲之戰我們就用幾萬具北約士兵的屍體告訴了全世界,蘇聯與華國聯手是北約的噩夢,如果他們不想重溫一遍這場噩夢,就隻能乖乖掏錢。至於這些錢怎麼用,你心中有數吧?”

    戈爾巴喬夫用力點頭,他當然心中有數。計劃製訂了一套又一套,可就是沒有錢,如果手頭上有充裕的資金,他肯定能大展拳腳,帶領蘇聯闖出一片新天地來!

    “把這些精銳部隊調過去,在遠東地區的二線部隊全部撤回來視情況裁減或者壓縮編製……要做得隱秘一些,把士兵撤回來,保留部隊的番號和指揮部,讓那些被撤下來的部隊在遠東地區保留完整的架子,至少在番號上,我們在遠東地區的兵力一直在增加!北約肯定會上當的,我算是看透了他們,他們做夢都想坐山觀虎鬥!”庫茲涅佐夫有些氣喘籲籲了,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最擔心的還是那些激進的將領,千萬要限製他們的權力,不能讓他們把手伸到遠東地區去,不然肯定會出大事!在作出對華國強硬的姿態的同時,還要加強跟華國的溝通,我們兩國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走到今天這一步,說白了還是在鬥氣罷了,這口氣不可能鬥上一百年的,隻要我們在某些地方作些讓步,兩國關係回暖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我們都太強了,如果當初一人讓一步,也許現在,我們還是同誌加兄弟!”

    戈爾巴喬夫認真的聽著,若有所思:“作一些讓步?在哪些地方作出讓步?”

    庫茲涅佐夫沒有回答,反問:“華國最希望我們在哪些地方作出讓步?”

    戈爾巴喬夫說:“領土問題!”

    庫茲涅佐夫說:“對,那我們就在邊界劃分問題上作一些有限的讓步,把遠東地區地區一些沒有軍事意義、沒有礦產資源的地方還給他們……一小塊一小塊的還給他們,還個兩三萬平方公裏,他們心裏的怨氣就該消了。”

    戈爾巴喬夫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華國並不笨,他們能接受這些沒有多少開發價值的土地嗎?”

    庫茲涅佐夫嗬嗬一笑:“弗拉基米爾,你還是不了解華國人。沙皇用馬刀把遠東從懦弱無能的滿清手裏壓走,斯大林同誌強迫國民政府允許外蒙獨立,對華國來說都是永遠的恥辱。符拉迪沃斯托克、江東六十四屯、庫葉島……這些地理名詞就像一根根生鏽的鐵釘,一次次的紮著華國領導人的心口,他們做夢都想奪回這些領土,並不僅僅是為了資源,更多的是為了給曆史,給國民一個交代!”

    庫茲涅佐夫接著說:“我們有限度的歸還一小塊領土,雖然不能讓他們滿足,但至少也讓他們嚐到了甜頭,他們肯定會想要更多,他們不敢跟我們動武,通過外交手段一小塊一小塊的從我們手裏摳是他們唯一的選擇,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兩國關係回暖……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望向戈爾巴喬夫,頗有些擔憂:“隻是,你們這一代領導人可要作好千夫所指萬民唾罵的心理準備了。政治的根本在於妥協,而妥協,從來都不是容易的。”

    戈爾巴喬夫說:“隻要掌握好分寸,國民未必不能接受……如果他們真的無法接受,就讓他們罵吧,再髒的活也得有人去幹,不是嗎?”

    庫茲涅佐夫的眼神多了幾許欣慰。這位總書記能否說到做到,他不知道,但是,至少他是盡力了。

    又談了一些細節,不知不覺的,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戈爾巴喬夫這才意識到談話已經談得太久了,老人已經萬分疲憊,趕緊起身告辭。在走的時候,他的步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

    庫茲涅佐夫籲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眯了一會兒,精神似乎好些了,按電鈴叫來秘書,要來紙和筆然後讓他出去,坐起靠著牆壁,用枕頭當書桌奮筆疾書,起草幾封書信和文件。他起草的第一份文件是給國防部的,言辭懇切的向國防部的高級將領分析當前蘇聯的困難,要求他們體諒一下總書記的難處,不要在東德撤軍問題上設置障礙,畢竟現在蘇聯已經沒有能力維持在東德的駐軍了。這份文件半是勸說半上命令,以他對軍方的巨大影響力,軍方必然會服從的。接著,他給北京寫信,在信中回顧了兩國之間的友誼,對兩國決裂的原因作了中肯的分析,惋惜之情溢於言表。他在信中指出,如果兩國的蜜月能再長久一些,不管是蘇聯還是華國,都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局麵:得到蘇聯全力幫助的華國發展會更加迅猛,而得到華國作後援的蘇聯肯定能讓北約透不過氣來。大好局麵讓意識形態上的衝突給毀了,實在是可惜。他懇求華國看在老一輩革命家的份上,幫一把蘇聯,同時也是幫華國自己,畢竟蘇聯垮了對華國沒有任何好處。這封信長達兩千多字,寫完之後,他也快筋疲力盡了。收好筆後,他把秘書叫進來,讓秘書幫忙蓋上印章,然後用最快的速度發出去,又歇了歇,他才再次拿起筆,開始給博羅西洛夫寫信。這是私信,寫起來比較放鬆,無非就是一些勸慰、勉勵之類的話語,他很清楚這頭公牛隱藏在冷靜的外表下的暴烈性格,得防患於未然,用一縷溫情綁住這頭公牛的手腳,以免他壞了大局。隻是他實在是倦極了

    ,那張白紙在眼前慢慢的縮小,越來越遙遠,而手裏的筆越來越重,怎麼揮都揮不動……累了,太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鋼筆從手指間無聲滾落,在雪白的床單上劃出幾點黑點,那雙看透了世事滄桑的深邃的眼睛慢慢閉上,消瘦的臉神情平靜,還帶著一絲不舍,一絲牽掛。

    十幾分鍾之後,查房的護士吃驚的發現,老人背靠著牆壁,腰杆挺得像刺刀一樣直,一股含而未張的英氣衝破老邁的軀體的束縛噴薄而出,仿佛又回到了二戰時期,正在接受上級的任務,隨時準備上陣與德軍血戰到底。隻是,老人身上已經沒有鮮明的生命痕跡。

    1987年1月16日,庫茲涅佐夫元帥病逝。

    蘇聯的擎天柱,倒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44
第八章 暗流 (一)

    天氣異常寒冷而陰霾,寒風刺骨,雪一直在下,仿佛就沒有消停的時候。蘇聯人的心情也像這天氣一樣,愁雲慘淡,這片廣袤而寒冷的土地被悲傷和懷念所籠罩。

    他們的擎天柱,庫茲涅佐夫元帥,逝世了。這位老人的去世對蘇聯的打擊是巨大的,他是如此的冷靜而睿智,憑借自己的智慧巧妙地維持著蘇聯軍人和政治家之間的平衡,維持著蘇聯各個加盟共和國之間的向心力,他就像一位老水手,穩穩的操著舵,引領著蘇聯這艘巨艦劈開驚濤駭浪一往無前。而現在,在蘇聯遭遇建國以來最大的困境的時候,他去世了,蘇聯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彷徨,迷茫,找不到方向。他的逝世還意味著蘇聯經曆過二戰考驗的元老派在蘇聯政治舞台上的悲情落幕,烏斯季諾夫元帥已經先他一步,在八六年一月份逝世了(比曆史上長壽了一年多),而奧加爾科夫亦已垂垂老矣,巨人已老,誰來接過他們手中的火炬?

    蘇聯人沒有答案。

    對這位老人的逝世反應最大的人,莫過於戈爾巴喬夫。在庫茲涅佐夫的指點下,他好不容易才撥開了眼前的迷霧,看到了一絲亮光,滿心歡喜,正準備將計劃整理出來付諸實施,結果凳子都還沒有坐熱,就接到了噩耗。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怔怔的關掉辦公室的燈,在一片黑暗裏呆坐了好幾個小時。這對於這位一年到頭忙得不可開交的大忙人來說是非常少見的,上台以來,他一直像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早就忘記了什麼也不做,隻是呆呆的坐在那裏想自己的心事的感覺了。直到秘書過來請示該如何料理老元帥的後事,他才回過宰來,用沙啞的聲音說:“就遵從老元帥的遺願,將他葬在克裏姆林宮宮牆下吧……葬禮要辦得隆重一些……”說到這裏,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喃喃自語:“庫帥,你這一閉上眼睛,倒是解脫了,可是蘇聯……唉,我真羨慕你啊!”

    還有人的反應不亞於戈爾巴喬夫,那位老兄就是博羅西洛夫。在老元帥那裏什麼幫助都沒得到,反而被較為嚴厲的訓斥了一頓,他的心情很糟糕,回到家裏一個勁的灌酒。當弗拉基米爾少將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來,告訴他這個噩耗的時候,已經喝得半醉的中將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開什麼玩笑,他剛剛去看過老元帥,而且跟他談過話,怎麼可能一轉身,老人就去世了!?今天肯定是愚人節了,他像是聽到最搞笑的笑話一樣放聲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弗拉基米爾被他笑得心頭火起,正要發怒,突然看到這頭公牛的眼淚瘋狂的噴湧而出……誰都知道人終歸是會死的,但是當看到自己所敬愛

    的人與世長辭的時候,又有誰接受得了如此殘酷的現實?這位曾在非洲打得北約聯軍聞風喪膽的悍將沒有哭,隻是眼淚不停的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據醫生說,庫帥在逝世之前,總書記去看過他。當時他精神狀態還不錯,但是在總書記走後不到兩個小時,就停止了呼吸……”弗拉基米爾小心翼翼的說,“在庫帥逝世之前,還拖著病體簽署了幾份文件,其中一份就是關於從東德撤軍的,他對此表示了支持!”

    博羅西洛夫突然發出一聲狂嗥,兩眼變得血紅,大手一掄,酒瓶帶風飛出去,砸在牆上,啵的一下砸得粉碎,烈酒濺了一牆。也許就連弗拉基米爾少將都不知道,自己這幾句話對這頭公牛的影響會如此之大,總書記的探訪和老元帥的逝世不過是個巧合,但是博羅西洛夫無法接受這樣的巧合,他寧可相信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針對老元帥,針對整個蘇聯的陰謀!他跳了起來,怒吼:“可惡,我一定要去找總書記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如果總書記真的曾對庫帥不利,我發誓,他一定會付出他無法承受的代價的!”說完就往外衝。

    弗拉基米爾趕緊攔住他:“你不要輕舉妄動!你現在兩眼發紅渾身酒氣,還沒接近克裏姆林宮就被警衛隊當成鬧事的給抓起來了!再說了,你這一鬧影響多大?老元帥屍骨未寒,如果他看到你把國家政治神經中樞鬧得天翻地覆,他能安心?”

    最後那句話擊中了博羅西洛夫的要害,腳步一下子變得萬斤之重,怎麼也邁不出去了,隻能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事實上,把老元帥之死歸咎於戈爾巴喬夫的軍方將領絕對不止博羅西洛夫一個,在老元帥的心髒停止跳動的那一刻,軍方與克裏姆林宮之間關係徹底惡化了,雖然還沒有決裂,卻已經不遠了。不過,出於對老元帥的敬重也好,出於對克裏姆林宮最低限度的敬畏也罷,大家都沒有說出來,各自在一片異樣但還算平靜的氣氛中張羅著老元帥的後事。

    老元帥是在一月十七日下午下葬的,葬禮極為隆重,莫斯科市民萬人空巷前來送這位老兵最後一程,陸海空三軍將領除了實在抽不出身的之外,能來的都來了,眾多將領在紅場上排成一個方陣,像是送別,又像是在接受老元帥最後的檢閱。在略帶憂傷的軍號出,老元帥的靈柩被端端正正的送入了墓穴。奧加爾科夫元帥第一個上前,向老戰友敬了最後一個軍禮,然後填上第一鏟土。接著是政治局的大員們,以及軍方將領。墓碑很快就豎了起來,墓誌銘非常簡短,沒有一個字提到在墳墓中長墳的老

    人的豐功偉績,隻有短短幾行字:

    一個老兵

    一個布爾什維克

    一個蘇聯人。

    就這麼簡單,連名字都沒有。

    是的,不必在墓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蘇聯人也不會忘記他的,因為蘇聯第一艘真正意義上的航空母艦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蘇聯海軍學院最高院府同樣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戈爾巴喬夫也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參加了葬禮,給墓碑填上最後一鏟土。他神情沉痛,但是很多將領對他怒目而視,一點也不領情,特別是博羅西洛夫,更是兩眼發紅,戈爾巴喬夫的保鏢下意識的擋在兩個人之間,生怕這頭公牛衝過來照總書記的臉來上一拳,那蘇聯什麼臉都丟光了,別忘記了,現場可是有不少於六十個國家的記者!西方國家記者敏感的發現不對頭,他們興奮的抓住了這一點,於是,一個嚇人的頭條出現在報紙頭版上:

    老水手逝世,鐵幕下暗流湧動!

    寫這篇報道的記者可以說是把記者扯淡、無中生有、捕風捉影、搬弄是非、危言聳聽等等本事發揮到了極致,從庫帥的生平事跡一直引申到蘇聯當前的困境,然後筆鋒一轉,引出了蘇共內部的矛盾,把蘇共內部的不和誇大了n倍,就差沒有預言蘇聯即將爆發內戰了。別說,西方國家還真吃他這套,明知道這裏頭的東西一大半是假的,報紙還是賣到脫銷了。傳媒嘛,狗咬人不算新聞,人咬狗才算新聞,如果沒有人咬狗的新聞,就讓記者親自去咬狗製造新聞,反正蘇聯不會跑到他們國內找他們這些報社小編算賬,誇張一點有什麼不好?

    戈爾巴喬夫也注意到軍方態度不善,他隱約猜到是怎麼回事,惟有苦笑。這事情也太巧合了,他就算渾身上嘴也說不清楚,隻能祈禱新上任的國防部長奧加爾科夫能理智一點並且壓住軍方,別再生出什麼亂子來,他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了。獻上花圈後,他再給庫茲涅佐夫深深的掬了一躬,輕聲說:“辛苦了,謝謝你為國家所做的一切……放心吧,蘇聯人不會被困難嚇倒的,我們會選擇性自己的道路,並且勇往直前!”說完,直起身來退開,讓其他人上前跟老元帥道別。

    博羅西洛夫中將上前獻上花圈,然後敬了個軍禮,做完這一切後,他失魂落魄似的默默走開。戈爾巴喬夫心裏一動,走上前去擋在了他的前麵。博羅西洛夫停下腳步,看著這位國家最高領導人,神情冷漠,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戈爾巴喬夫苦笑:“瓦西裏,能抽出一

    點時間來,我們好好談談嗎?”他認為很有必要跟這頭公牛好好溝通一下,因為博羅西洛夫中將在軍方的鐵血鷹派中有著無以倫比的影響力,或者幹脆就說他是鐵血鷹派的頭頭,而這頭公牛一直讓他放心不下。博羅西洛夫中將一手炮製的切爾諾貝利陰謀論曾在全世界掀起軒然大波,給蘇聯造成巨大的外交壓力,險些把北約援助的事情給搞黃了,這還不算,中將對於他銷毀戰略武器換取北約援助的做法極為憤怒,多次以激烈的言論表示反對,甚至拉攏一批對現實極為不滿的激進將領試圖報複北約,這無疑讓他萬分頭痛。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由於庫茲涅佐夫元帥的逝世,博羅西洛夫對他的誤會越發的加深了,再不開城布公的談談,遲早會出大事的,因此他主動放低了姿態————還沒有哪位蘇共領導人試過用如此低謙和的姿態跟一位中將說話的。

    博羅西洛夫卻不領情,冷冷的說:“改天吧,現在軍隊裏的事情亂得很,得盡快處理。真的非常抱歉。”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戈爾巴喬夫愣在那裏,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看到這一幕,英國大使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對法國大使說:“一個中將竟然敢這樣跟總書記說話,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看樣子,蘇聯可能要大亂了!”

    法國大使捋著山羊胡須,說:“內外交困,文武離心,想不出亂子都難……管他呢,隻要蘇聯按照協議將軍隊撤出東德,我才不管他們亂不亂,就算他們要打內戰我都沒有意見,相反,我還希望他們鬧得更凶一些!”

    英國大使連連點頭。自亂陣腳對於蘇聯來說是一場災難,但是對於北約來說,卻是天賜良機。北極熊不內亂,他們都沒活路了!趕緊起內哄吧……趕緊崩潰吧……上帝保佑,你們趕緊垮台吧!

    花旗國大使麵帶微笑,笑而不語。雙頭鷹雖然也信奉基督教,但是對上帝他老人家的依賴遠沒有老歐洲那麼嚴重,他們更相信自己而非上帝。上帝是不可能施展神通讓蘇聯一夜之間垮掉的,但是cia的特工卻可以抓住機會,讓這個龐大的國家一夜之間亂起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44
第九章 暗流 (二)

    寒冷而幹燥的風吹過阿富汗高原,這片原本就沒多少人氣的土地越發顯得荒涼、冷漠,呼嘯的山風中隱約可以聽到阿富汗女人的慟哭,阿富汗男人沙啞的怒吼。

    距離七九年蘇軍閃擊喀布爾,已經有八年之九了,蘇聯紅軍在這片貧窮荒涼而又桀驁不馴的土地上跟阿富汗人,還有阿富汗人背後的華國、雙頭鷹、英國以及法國或明或暗的廝殺了整整八年。在這八年中,蘇軍有三百多架直升機被擊落,三萬多人陣亡,傷病不計其數,代價可謂極其慘重,最重要的是,曠日持久的戰爭極大的拖累了蘇聯的經濟,讓蘇聯本就糟糕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而阿富汗人付出的代價更為慘重,死亡過百萬,拚到現在,不管是蘇聯人還是阿富汗人,都已經很接近勝利了。說蘇聯人很接近勝利,是因為他們已經成功的切斷了外國向阿富汗抵抗力量輸血的途徑,阿富汗遊擊隊糧食彈藥日漸匱乏,隻要蘇軍再來幾次圍剿,這些頑強的自由戰士恐怕就再也撐不下去了;說阿富汗人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是因為蘇聯人已經耗不下去了,在他們被打垮之前自己先垮掉了。

    蘇聯要從阿富汗撤軍了。

    在阿富汗那幾條破破爛爛的公路上,成群的t-72坦克發出不甘的咆哮,像一股股鐵流,湧向烏茲別克共和國。坐在坦克上麵的蘇聯士兵神情迷茫而漠然,用軍大衣把自己的身體裹得緊緊,卻任由蕭瑟的寒風在自己的臉,在自己的嘴唇上割開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坐在運輸卡車裏的士兵要幸運一些,有防水蓬布擋著,風吹不到他們,但是他們跟坐在坦克上麵的士兵一樣,活像一群沒有靈魂的蠟像。

    在看不到頭的車隊上空,是比蝗蟲還要密集的直升機群,米-6、米-8、米-17、米-171、米-24、米-26……米裏設計局製造出來的邪惡的蜻蜓布滿了阿富汗的天空,螺旋槳攪起的強大氣滾在下方掀起遮天蔽日的沙塵,它們一群接一群的飛過,在下方形成一場人為的沙塵暴,紅色帝國的力量,令人生畏。隻不過身處其中,蘇聯紅軍士兵感受到的並不是血脈賁張的激情,而是日薄西山的苦澀與無奈。

    拚了這麼多年,到頭來還是沒有辦法打破阿富汗那“帝國墳場”的魔咒,這個魔咒,似乎又要在蘇聯身上應驗了。

    格羅莫夫中將怔怔的望著窗外,米-26直升機以二百五十五公裏的時速飛行,阿富汗的山川河流正在他的身後遠去,他痛苦地咬住嘴唇。

    他將成為蘇聯建國以來第一位從被占領的國家撤退的司令官。在下方,

    阿富汗的土地隻剩下最後幾米,烏茲別克共和國的城鎮已然在望,迎接他的,將是什麼?

    在同一天,東歐的氣氛也異常緊張,幾十萬大軍來回調動,戰機呼嘯,裝甲轟鳴,直升機布滿天空,聲勢之浩大,令人震驚。北約軍隊的神經繃到了極限,空軍飛行員取消一切休假,全天候待命,北約陸軍更是緊張到了極點,就連核子炮部隊也進入了一級戰備,以防備蘇聯的閃擊。這樣的場麵蘇聯紅軍不知道盼了多少年,現在終於盼到了,可惜他們接到的命令不是向北約開戰,而且登上火車回國。東歐平原上的鐵路忙碌異常,滿載著蘇聯士兵和裝備的列車風馳電掣,日夜不停,將成千上萬失落的蘇軍將士運回國,再經西伯利亞大鐵路運往遠東地區。德國人歡呼雀躍,彈冠相慶,英國人法國人笑逐顏開,而東歐各社會主義各家黯然神傷,在這怪異的氣氛中,蘇聯在東歐長達四十二年的統治正式落下帷幕。

    雖然蘇聯在軍隊撤出東德之後仍然試圖維持自己在東歐的影響力,但是已經力不從心,幾乎在他們撤出東德的同時,一場聲勢浩大的顏色革命席卷東歐,在東德,在捷克,在羅馬尼亞,不知道多少政治家在街頭聲嘶力竭唾沫橫飛,用眼淚和失聲的叫喊控訴著紅色政權的滔天罪行:在四十多年前,蘇聯人宣稱他們是來解放我們的,是要帶領我們走向富強的,結果呢?他們搬空了我們的工廠,搬空了我們的倉庫,搬空了我們的銀行保險櫃,沒收了我們的私有財產,隻給我們留下一堆宣傳共產主義的書籍!這麼多年來,我們對他們唯命是從,忍受著他們的霸道與蠻橫,結果呢?我們得到了什麼?我們什麼也沒得到!我們一天比一天貧窮,我們吃不飽肚子還得拿出糧食去支援他們,我們的一言一行都在秘密警察的監視之下,不敢對任何問題發表自己的看法!我們拿著全世界最微薄的工資————不管是科學家、教師、醫生還是普通技術工人,卻要忍受最辛苦的工作,最無情的壓榨,我們就算有錢都買不到自己需要的東西!紅色政權總是習慣性的把自己說成正義使者,卻做著法西斯都做不出來的暴行,他們秘密逮捕一切政見不合者,他們有計劃地屠殺大量無辜的人以減輕負擔,他們試圖把洗腦機器植入人體內部控製人的思維,把所有人變成他們的傀儡,他們不遺餘力的培育恐怖的細菌病毒企圖以這支看不見的部隊毀滅敵對國家,他們在核爆之後的第一時間強行命令自己的士兵衝進核爆區域,隻為了研究核子戰爭的模式……同胞們,我們還要讓這個邪惡的政權統治多久?還要付出多少無辜者的生命,我們才能覺醒,

    鼓起勇氣來對他們說“no”?

    在這些街頭政治家的煽動、蠱惑下,東歐各國的青年開始鼓噪。那些家夥的話當然有很多都是假的,但是無所謂了,他們確實很窮,在物質方麵,東歐跟西歐、北歐幾乎是兩個世界的,差得太遠了,使得這些年輕人心裏積累了太多的不滿,蘇聯紅軍一撤,馬上火山似的爆發出來了。越來越多的人走上街頭遊行示威,怒吼著要政府下台,要舉行大選,要求民主……遊行隊伍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很快就蔓延到整個東歐。一些北約控製的報紙和電視台也相繼發難,爭相揭發所謂的“內幕”,秘密監獄、勞改營、殺人場、官員的貪汙受賄……一件件,一樁樁,都是觸目驚心,這些真假莫辨的“內幕大公開”像是往油鍋裏投入一把鹽,已經變成火藥桶的東歐變得更加混亂,自認為被政府欺瞞、愚弄而暴怒的民眾失去了理智,遊行示威迅速演變成為衝擊政府機構,局勢已經失控了。東歐各國手足無措,他們也想鎮壓,問題是長期處於蘇聯紅軍的庇護之下,他們實在沒有必要下太大力氣去發展軍事力量,安心搞建設就行了,現在蘇軍一走,他們的虛弱暴露無遺,拿那些熱血上腦的民眾毫無辦法。在東德,當得知東德政府幾十年來一直對國民的電話進行監聽之後,東德人氣瘋了,他們把好幾個政府部門辦公場所砸了個稀巴爛,就連國家家全局總部也沒能逃脫,在安全局的官員瞅心的目光中,民眾衝進總部砸爛電子設備,砸碎玻璃窗,把與國家安全息息相關的機密甚至絕密文件成撂成撂的從窗口扔出去,丟得滿大街都是。東德雖然有不弱的軍事實力,奈何政府由始至終都嚴令軍警保持克製,軍警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民眾在各個要害部門又砸又搶,一槍都不能放。這一事件帶來的後果是極其嚴重的:一個錄有東德潛伏在北約各國的上萬名特工名單及聯係方式的光盤被人順手牽羊的偷走了,這意味著那麼多特工隨時可能暴露,被他們所在的國家的特工請去喝茶甚至被人暗殺掉,東德政府耗費天文數字的人力物力與心血經營起來的情報網絡毀於一旦,損失無法估量。

    不過跟羅馬尼亞比起來,東德的情況還算好的。羅馬尼亞總統齊奧塞斯庫被爆出一個驚天駭地的秘密:他指揮國家保安部隊在蒂米什瓦拉實施大屠殺,四千多名無辜平民被當場殺害,上萬人被逮捕或者失蹤!報紙可不僅僅是說說就算了,那一張張血淋淋的照片,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還有生動的細節,就連當事人看了都得花上半天時間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有沒有幹這事,何況是那些頭腦簡單、早就對政府心懷不滿的民眾?喪失理智的民眾湧上了街頭,總統大人十萬火急的從國外趕回來,在首都舉行群眾大會發表重要講話試圖辟謠,結果沒說兩句話群眾就開始起哄,與維持秩序的警察發生衝突,甚至向政府高官乃至總統投擲皮鞋,齊奧塞斯庫總統隻好退入黨中央大廈,與會的人很快彙成幾支隊伍開始遊行示威,高呼打倒齊奧塞斯庫的口號,而且隊伍越來越龐大,羅馬尼亞軍警不得不硬著頭皮與遊行隊伍對峙。十九個小時之後,軍方開始倒戈,從市中心撤走了所有作戰部隊,勢單力薄的防暴警察再也支撐不住了,遊行示威隊伍衝破防線,包圍了黨中央大廈,並發起衝擊。此時仍然支持總統的安全部隊與發動政變的民眾以及軍隊在首都展開慘烈的巷戰,羅馬尼亞這個以盛產美女出名的國家陷入極度混亂之中。最終,齊奧塞斯庫總統夫婦被逮捕,被秘密審判,秘密處決,這場血腥的內戰才落下帷幕。

    蘇軍剛走,東歐就黯然變色,蘇聯曆經血戰得來的戰果幾乎丟光了。麵對紛紛易幟的東歐,虛弱到了極點的蘇聯除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譴責和警告之外,拿不出任何實際行動來,他們實在沒有這個閑心去管東歐的閑事,因為就連他們老家,都要發生革命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45
第十章 暗流 (三)

    “我不同意把這麼多軍隊一古腦的放到遠東地區!”葉利欽用手指使勁的敲擊著桌麵,說,“我們在遠東地區的軍隊本來就有好幾十萬,再加上這五十萬,整整一百多萬大軍,一萬四千多輛坦克,六七千架前線戰機,想要維持一支規模如此龐大的部隊是非常困難的,這將成為俄羅斯的巨大負擔!”頓了頓,他加重了語氣,“而且,大家想必也知道,俄羅斯的財政一直是赤字,就連總統辦公室的辦公費用都不大夠用!”

    政治局的精英們頓時麵色陰沉。葉利欽這個大嘴巴他們是領教良多了,這家夥在就任俄羅斯總統以來多次在公開場合放出“讓加盟共和國各過各的日子”的言論來,讓克裏姆林宮十分難堪,恨不得拿針把他這張賤嘴縫起來或者割掉他的舌頭。蘇聯這些年經濟困難,又將太多資金和物資用到了軍事和科研上,蘇聯人民的生活水平降低也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就因為這個,堂堂一國總統居然放出風來要分家各過各的,那不是在拆蘇聯的台嗎?因此,在庫茲涅佐夫元帥尚在人世的時候,沒少敲打這個大嘴巴,給他的經費也隻是勉強不會讓他餓死罷了,用庫帥的話來說,手頭寬裕的話他會蹦得更歡。這也讓葉利欽對庫帥頗有怨念,居然找個理由沒去參加庫帥的葬禮,隻是派特別助理代表他去做做樣子,這就讓軍方對他十分不滿,如今他又在關於安置從東德撤回的大軍的會議上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讓人火冒三丈。奧加爾科夫麵色陰沉,沉聲說:“先生,請注意,蘇聯紅軍不是俄羅斯的負擔,他們要在冷得連鋼板都會被凍裂的西伯利亞守衛邊境,以防止華國修正主義者隨時可能發動的針對蘇聯的閃電襲擊!”

    葉利欽不無嘲弄的說:“華國對蘇聯發動閃電襲擊?元帥,你是在講笑話嗎?蘇聯擁有可以毀滅地球幾十次的核武器,全世界沒有一個人敢於輕視我們的核武器庫,華國會蠢到向我們發動戰爭嗎?不,就算蘇聯紅色的常規部隊全部裁掉了,隻要我們的戰略火箭軍還在,就沒有一個國家敢動我們一根汗毛!”

    把常規部隊全部裁掉?

    奧加爾科夫的麵色變得更加陰沉,當然,聲音也越發的陰沉,令人不寒而栗,葉利欽也許隻是隨口說說,但是這句話在無意中觸到了蘇聯紅軍的底線。這位元帥被譽為在冷戰中最冷靜、最睿智、最具有遠見的蘇聯統帥,這麼多年以來一直不遺餘力地推行著蘇聯軍隊的改革,向數字化邁進,特別是在華國強勢崛起之後,這一進度被大大加快。在一九八一年,他在東德指揮的那場規模浩大的軍事演習讓整個北約都為之戰栗

    ,哀歎“一旦開戰,華約的裝甲洪流完全在以在一個星期之內淹沒歐洲,隻有核武器才能阻止他們的前進”,這位統帥當然是冷靜的,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但是他現在真的被激怒了!

    “總統先生,請你當心,蘇聯紅軍是一支極重榮譽的軍隊,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它,我不敢擔保你會為此付出什麼代價,哪怕你是俄羅斯的總統!”

    老將發火,非同小可,與會諸人隻覺得氣溫直線下降,雖然表麵上還維持著職業化的笑容,但是腿肚子卻在微微抽搐。雖說蘇聯一直強調黨指揮槍,但是這麼多年的軍備競賽,這麼多年以蘇聯國民生產總值十分之一強的巨大財力全力輸血,再加上幾場戰爭的淬煉,蘇聯紅軍已經成長成一頭讓整個藍色星球都談虎色變的巨獸,它有自己的意誌,它有自己的思想,更有自己的尊嚴,誰要是敢越過它的底線,注定會被它的利爪撕成碎片!葉利欽這種傲慢的態度無疑犯了軍方的大忌,如果他再不管住自己那張賤嘴,軍方一定不會放過他的。直接派特種部隊攻打冬宮倒不至於,但是總統先生的轎車某個部位會不會多出一顆威力巨大的塑膠炸彈,或者收到的信件裏會不會有某種致命的神經毒素,可就難說得很了。

    葉利欽微微色變,趕緊收斂一下,說:“我無意侮辱軍隊,我隻是認為華國襲擊蘇聯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我們實在沒有必要在遠東地區部署如此龐大的軍隊……”

    阿赫羅梅耶夫元帥同樣沒有好臉色給他看,一字字的說:“事實上,自從切爾諾貝利核事故之後,華國已經在兩國邊境挑起了三十多起小型摩擦,打傷了二十多名邊防戰士……總統先生,你大概是忘記了黃禍是從哪裏來的吧?”

    葉利欽頓時閉上了嘴巴。不管願不願意承認,對黃禍的恐懼已經深入到每一個俄羅斯人的每一個細胞,黃皮膚黑眼睛、身材矮壯、騎著矮小的蒙古馬踏冰涉水呼嘯而來,將歐洲大地上一座座城鎮變成濃煙彌漫的焚屍場……幾百年前那恐怖的一幕幕至今仍讓蘇軍統帥們心憂心忡忡。孕育了成吉思汗的位不世奇才的蒙古高原已經一分為二,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但是華國還在,黃禍的根源還在!那裏有幾百萬裝備精良的黃色魔鬼,在八十年代的數場戰爭中,那山一樣高的屍體和像河一樣在大地上流淌的鮮血早已證明,這群魔鬼不遜於成吉思汗的蒙古鐵騎。沙俄-蘇聯跟華國有著太深太深的恩怨糾纏,誰也不敢保證在蘇聯衰落之後,華國會不會撲上來狠狠的咬他們一口。

    熊貓怕毛熊,怕得要死;

    毛熊也怕熊貓 ,怕得要命。華國崛起的勢頭是如此的迅猛,誰敢掉以輕心,恐怕隻能躲在棺材裏哭了。照這樣看,蘇聯加強遠東地區的防禦是絕對必要的,向遠東地區增兵也是絕對必要的,再在這個問題上跟軍方吵,那絕對是自討沒趣。

    戈爾巴喬夫打了個手勢,說:“好了,總統先生,眼下遠東地區的形勢很緊張,我們才不得不大規模的增兵,隻要局勢緩和下來,我們會適當的削減兵力的。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下麵讓我們來研究一下今年的財政開支……”

    葉利欽暗想:“你們一口氣往遠東地區派了幾十萬軍隊,還緩和局勢?局勢不惡化我們就謝天謝地了!”他很清楚,蘇聯如此大規模的往遠東地區增兵,華國不可能不作出反應,而兩國的政治家缺乏最基本的互信基礎,極易發生衝突,兩三百萬大軍雲集兩國邊境,稍不留神就可能出大事,還談什麼緩和局勢!他也知道這段日子以來兩國邊境頻繁發生摩擦,仿佛又回到了六十年代,兩國軍人動不動就用拳頭和棍棒大打出手,蘇聯士兵被打傷了好多,這樣一樣,軍方就更有理由向遠東地區增兵了!他猜想也許華國是受到了蘇聯在東歐變色過程中那軟弱的表現的刺激,認為蘇聯已經變得軟弱,因此蠢蠢欲動。隻不過,這位老兄可能做夢也沒有想到,那些衝突絕大多數都是蘇軍主動挑起的。

    財政預算計劃很快就敲定了,盡管國家已經極度困難,軍隊仍然占據了一大部份資源,軍費占財政預算的百份之十三,這無疑也是受了東歐變色、北約東進的刺激,除了民主鬥士,沒有人願意看到顏色革命蔓延到蘇聯老家來。軍方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但是葉利欽等人深為不滿,在他們看來,軍方占據的資源實在太多了,蘇聯軍人的特權實在太多了,蘇聯軍人的待遇太好了,這頭巨獸以驚人的速度吞噬著蘇聯的財富,卻不曾為蘇聯人民帶來過任何實惠!更讓他不滿的是,俄羅斯分到的預算比去年還要少,他這個總統恐怕連給自己老家建一堵圍牆都得三思而後行了。

    真是見鬼,擁有蘇聯絕大部份的財富的俄羅斯,居然連麵包都吃不飽了!唉,要是分家就好了,隻要一分家,擁有蘇聯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軍事力量以及工業基礎的俄羅斯在擺脫一大幫窮鬼之後,絕對會過得比現在好很多的!在會議結束之後,他第一個離場,連禮貌性的跟與會者握手都沒有,怒衝衝的上了專車。直到汽車發動了,他才咬著牙對秘書說:“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該死的,軍方就像一條凶殘的螞蟥,吸附在蘇聯的身上,貪婪地吮吸著蘇聯的血

    液,不管蘇聯虛弱到了什麼地步,也不會停止,他們永遠不知飽足!現在國家都快失去造血能力了,還要拿出百分之十三的財政預算給軍隊,這錢從哪裏來?說到底還是從北約的貸款裏出,這可是我們的錢!”

    秘書不敢吱聲。這種事情不是他這種小人物能參與的,不然的話,一個不留神,隻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葉利欽發泄了一通之後,冷靜下來,低聲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想辦法找一條出路……”手指插入口袋裏,觸碰到了一張名片,那是花旗國駐莫斯科大使替人轉交給他的,鄭重聲明這是一位大人物的名片,隻要按著上麵的聯係方式就能與那位大人物取得聯係,那位大人物會為他指點迷津的。他知道大使口中所謂的大人物是怎麼回事,無非就是某個情報局的高級官員甚至局長級人物嘛,說白了就是高級特工,當時他不當一回事,跟外國特工混在一起總不是什麼好事,如今形勢越發惡化,看樣子隻能走這條路了……也許真的能借此跟北約搭上線,找到一條出路呢!

    “秘書,幫我打電話約一個人出來喝咖啡,電話號碼是xxxxxx”猶豫再三,他終於開口了。

    在他開口的那一刻,蘇聯的喪鍾,從這一刻起正式敲響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50
第十一章 暗流 (四)

    莫斯科某個裝璜奢華的俱樂部裏。

    光可鑒人的大理石上鋪著來自伊朗的純手工製作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而又極具彈性,牆壁上滿是精美的浮雕,掛著名貴的油畫,壁櫥裏火燒得正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鬆香,火光把室內隨處可見的銀質器物映得閃閃發出,恍佛童話世界裏的王宮……不必去打聽這裏麵的酒水價格,光是看看這裝璜你就該先摸摸自己的口袋,如果在瑞士銀行裏沒有一筆可觀的存款,建議你還是別到這種地方消費,不然的話,半個小時不到,你就很有可能變成貧民了。這個俱樂部的幕後老板是花旗國人,鬼才知道那位老兄是怎麼想的,居然把這種銷金如土的俱樂部開到了一向講求節約的蘇聯,就跟跑到北極圈向愛斯基摩托人推銷電冰箱差不多!不用說,這家俱樂部的生意很慘淡,除了北約駐蘇聯的外交人員偶爾會在這裏舉行一次沙龍之外,其餘時間服務員們都是閑得打蚊子。也正因為它如此冷清,蘇聯的間諜才沒盯那麼牢,不像外國大使館,上至陪外交官共度春霄的巴蕾舞演員,下至送報紙的老太婆,都是,全都是蘇聯間諜!

    葉利欽小心翼翼的走進俱樂部,遞上花旗國外交官交給他的假名片,俱樂部的服務人員眼睛一亮,滿麵春風的把他帶到隔音效果極佳的包廂,俱樂部經理親自過來前前後後的侍候著,那份小心的勁,就像是在侍候一位一個不高興就會叫自己人頭落地的暴君,這種恭謙的態度讓最後受了軍方不少氣的葉利欽很是舒坦,暗想做人就該這樣,當個到處橫著走的流氓也比當一個處處受氣的總統強得多!他打開一瓶據說價值上千美元的葡萄酒,給自己斟了大半杯,呷飲一小口,頓時發出一聲愜意的歎息。這裏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免費的,不喝白不喝。

    他的秘書四處張望,似乎有些不自在。嗯,這個秘書是兩個月前才上任的,沒見過多少大場麵,表現得差勁了一些,也是可以原諒的。葉利欽正想跟這個小秘書開個玩笑,門被敲響了,三輕兩重,正是花旗國大使跟他說過的暗號。葉利欽對秘書說:“趕緊去開門。”

    秘書忙不迭的過去打開門,一位大約六十來歲,衣冠楚楚的白人滿麵帶笑的出現在門口,很紳士的摘下帽子,微笑著說:“花旗國智庫前負責人溫格冒昧來仿,不知道先生歡不歡迎?”

    智庫負責人?溫格?

    葉利欽擰起了眉頭。國家智庫的負責人當然是個重要角色,管著大批政治精英,為國家元首出謀劃策,對國家政治有著很強的影響力。但是這種角色手裏一般

    沒有什麼權力,他們隻有負責研究和提出建議罷了,這位老兄說白了,還不大夠格跟自己對話呢!他本以為冒險跑到莫斯科來跟自己秘密會麵的最低限度也應該是裏根總統的特別助理,沒想到來的是這麼一個位高權輕的角色,國家智庫負責人這一頭銜還是過去式的!他勉強說:“溫格先生請進。”

    溫格步履輕盈的走了進來,秘書很聰明的關上門,出去了,把空間留給這兩位大人物。溫格在葉利欽對麵坐下,給自己斟一杯葡萄灑,同樣是淺淺的呷了一口,笑容可掬:“鄙人卸任以來周遊世界,無所事事,蒙總統先生約見,不勝榮幸啊。”

    葉利欽說:“溫格先生,客套的話就不要說了,我隻想問您,你通過貴國大使給我留下聯係方式,是何用意?”

    溫格笑著說:“總統先生在蘇聯舉足輕重,是了不得的風雲人物,鄙人自然想結識一下,不然這一輩子就算是白過了。”

    還是客套話。葉利欽有些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他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冒著極大的風險來到這裏,可不是為了聽這些沒有營養的漂亮話的。

    似乎看出大人物心裏不高興了,溫格又呷了一口酒,輕輕晃動酒杯,嫣紅的酒液在水晶杯裏輕輕蕩漾,泛起星點泡沫,如同鮮血。事實上,在基督教徒眼裏,葡萄酒就是耶穌的聖血,非常神聖。

    “總統先生對於東歐各國目前的形勢怎麼看?”在葉利欽不耐煩的想要站起來走人的時候,溫格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就一句,便把葉利欽按回了沙發裏。

    “東歐?”葉利欽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東歐一直是蘇聯的傳統勢力範圍,如今則陷入極度混亂之中,特別是羅馬尼亞,就連總統都被人秘密處決了,看到東歐變成這樣,說沒有一點觸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冷笑一聲:“東歐現在亂得像被人捅爛了窩的螞蟻,國家機器陷入癱瘓,甚至到了內戰的邊緣,我想這裏頭,有北約不少功勞吧?”

    溫格放下酒杯,落落大方的承認:“事實上,這一切都是我們一手策劃並且推動的。”

    對方承認得如此幹脆,葉利欽反倒吃了一驚:“什麼!?”

    溫格說:“早在蘇軍撤出東歐之前,我們就為此作了大量的準備:讓特工人員在各種場合散布可以引起混亂的言論,適當的製造一些謠言,雇用一些知名人物評擊共產主義政權的種種不是,宣傳民主自由的美好……作了很多準備。在蘇軍撤走之後,獲得我們資助的媒體、政治家、作家馬上積

    極行動起來,鼓動老百姓勇敢的站起來從共產政權手裏奪回屬於自己的選舉權、人身自由權、言論自己權……你也知道蘇聯對那些國家壓迫得有多狠,在苦苦忍受了幾十年之後,那億萬平民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隻要一點火星就能將他們點燃。我們很欣慰的看到,在經曆了共產主義專製長達幾十年的摧殘之後,那裏的人民的依然沒有屈服,對民主自由充滿渴望,也許,這種渴望已經深入到每一個人的骨髓裏,成為人的一種本能了吧。”

    葉利欽大聲說:“原來真的是你們搞的鬼!你們把那些國家全部攪亂了,甚至將羅馬尼亞推進了內戰的漩渦之中!”

    溫格不溫不火的說:“那隻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共產主義政權就會被自由的人民推翻,民主之花在東歐綻放,這一切隻是東歐人民走向民主的陣痛,很快就會結束了。等待他們的,將是光明而平坦的前途。”

    葉利欽重重一哼:“說得比唱的還要好聽!”

    溫格笑容依舊,隻是不溫不火之中帶上了一股傲氣:“總統先生認為我們做不到麼?不,你太小看北約的力量了。東德與西德將重新統一,在得到極其發達的西德的全力支援之後,東德人民將在一夜之間擺脫貧困奔向小康,而羅馬尼亞、捷克等國將會被吸收進北約大家庭,北約將拿出數百億美元的資金來幫助他們發展經濟,在我們的全力輸血之下,這些國家離富強還有多遠?”

    葉利欽眼皮一陣狂跳,心也跟著狂跳。拿出數百億美元的資金來幫助那幾個窮鬼發展經濟,北約好大的手筆!如果這些錢是給俄羅斯的就好了,有了這筆援助,俄羅斯何至於如此窘迫!他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知道,溫格可不是在說大話,北約真的有這個財力和物力!一時間,他居然有點兒羨慕那幾個現在還亂成一團的國家了。

    總統先生臉上表情的變化,溫格盡收眼底,他心裏微微冷笑,又端起了酒杯,說:“幾十年來,共產主義一直叫囂著要解放全世界,但是也僅令是叫囂罷了,他們根本就做不到。這些狂熱的清教徒除了破壞國家經濟,以各種借口把商人的合法財富據為己有之外什麼都不會!蘇聯不是一直喊著革命嗎?那好,現在我們就要讓它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革命!不同的是,你們的革命是以摧毀一個國家的經濟為代價的,而我們……”

    葉利欽沉聲說:“先生,你這些言論非常危險,如果被克格勃聽到,我不敢擔保你今晚會不會在監獄裏過夜!”

    “克格勃?”溫格不

    無嘲弄的一笑,“總統先生,你以為現在的克格勃還是以前那個讓全世界都望而生畏的特務組織?不不不,變了,一切都變了。就我所知,克格勃似乎對利用自己的人脈走私一些蘇聯國內有價無市的貨物大發橫財更感興趣,而且越來越多的克格勃更樂於為我們服務,到底有多少克格勃是自己人,連我都說不上來了,所以,大可放心,這些話不會傳到克格勃的耳朵裏。就算他們聽到了,也會先擇性遺忘的。”

    葉利欽嘴唇動了動。

    “不必驚訝,總統先進。”溫格笑得更愉快了,“變的不僅僅是克格勃,就連你們賴以自豪的軍隊也變了。伊拉克的軍火商花上幾個小錢就能從烏克蘭軍區弄到兩三百輛原裝正版的t-72坦克,伊朗人更狠,他們購買重炮炮彈按噸算的,一噸兩千美元,我想那些重炮炮彈的造價總統先生很清楚吧?一發重炮炮彈的造價就頂了一個大校一個月的工資!”

    葉利欽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這些情況他也知道一些,但軍方一直矢口否認,他知道也沒法管。想到蘇聯人民的財富被那些駐蟲賤賣,最終進了那些家夥的口袋,他就十分憤怒;這些醜事居然讓蘇聯的死對頭知道了,他更感到難堪,渾身是嘴也沒法反駁!

    溫格話鋒一轉,一字字的說:“這些跡象表明,蘇聯這幢大廈的的根基已經開始鬆動了……共產主義是本世紀一次激動人心的烏托邦實驗,全世界都被卷了進去,你們的理想固然偉大,但是缺乏必要的物質基礎,這場實驗注定是要失敗的。在阿穆爾河那一邊的華國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以非凡的勇氣和智慧進行改革,如今他們已經成功了,而你們呢,仍在繼續著這場實驗!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你們如此固執?難道非要被全世界遠遠的拋到後麵,蘇聯人才能醒來嗎?華國改革的成功源於鄧的智慧,蘇聯的鄧小平在哪裏?”目光落在葉利欽身上,“或者說,俄羅斯的鄧小平在哪裏?”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51
第十二章 暗流 (五)

    “蘇聯遭遇了空前的困境,財政瀕於崩潰邊緣,我們的工人和農民拿著那份微薄的工資也買不到麵包填肚子,買不到牙膏、牙刷,買不到種子和化肥,買不到他們所需要的一切!我們的經濟體製早已僵死,看似平等的平均製度讓我們的工人,我們的專家喪失了動力,而高壓的政治更讓他們喪失了進取的勇氣!我們的國家幾乎已經停頓了,我們的國民對前途喪失了信心,而我們政治局的決策者在幹什麼?他們在商量著該如何從我們付出巨大的代價好不容易才從資本主義國家那裏得到的貸款中劃出足夠大的一份給軍隊造坦克,造軍艦,造戰機,造導彈,造核彈頭,我們的財富就是這樣變成了一堆堆鬼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用得上的殺人利器!他們的政策永遠向軍隊傾斜,哪怕烏克蘭已經哀鴻遍野,哪怕蘇聯有三分之二的人快要連黑麵包都吃不上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葉利欽揮舞著手臂,口若懸河,慷慨激昂,那激憤的神情,那極富表達能力的手勢,那憂國憂民的情懷,就算是石頭見了都會掉眼淚。當然,他的聽眾可不是石頭,是兩個大人物,格魯吉亞總統,烏克蘭總統,都是大人物————一國元首,放到哪裏都不算是小角色。現在這兩位老兄正呆呆的看著他,傾聽著他的演講,似乎入了迷,邊聽邊思索著,還帶著一絲恐懼,畢竟在蘇聯,說這些話很有可能會沒命的。但是葉利欽言之有理,說出了他們的心聲,讓他們欲罷不能。

    蘇聯現在幾乎可以說是被逼到了絕境,每個人都在殫精竭慮,試圖尋找出路,不同的是,有些人是在為國家尋找出路,有些人是在為自己尋找出路。格魯吉亞總統和烏克蘭總統顯然是屬於後者,他們對蘇聯的認同感一向比較弱。格魯吉亞曾經孕育了斯大林、貝利亞這樣的絕代梟雄,稱得上是人傑地靈,但是它畢竟是個小國,隨著那一代風雲人物逝去,早已風光不再,在蘇聯的內部沒少受白眼。這讓格魯吉亞人心裏很不平衡:我們幹嘛非要當蘇聯的c等小弟?撇開蘇聯單幹沒準我們能過得更好更風光一些!寧為雞頭,不作鳳尾,斯大林的性格性乎滲透進了格魯吉亞人的血液裏,改變了整整一代人的性格,當風雲人物逝去,風光不再之後,格魯吉亞人當然會有自己的想法!至於烏克蘭,就更別提了,這個國家的遭遇著實令人同情,先是在十六世紀開始就接受沙俄的統治,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九世紀初,沙俄崩潰,烏克蘭剛要鬆一口氣,一個比沙俄還要強橫的紅色帝國便強勢崛起,再度將烏克蘭納入自己的統治之中。在蘇聯的統治之下,烏克蘭可以說是吃足了苦頭,在三

    十年代,烏克蘭人受到了最可怕的懲罰,糧食被收繳一空,隻因為蘇聯當局認為烏克蘭人消極抵製農業集體化運動,“得讓他們也嚐嚐餓肚子的滋味!”於是,有著歐洲糧倉之稱的烏克蘭餓蜉遍野,數百萬人活活餓死,街頭上,村落裏,到處都是餓得脫了形的屍體,餓急了眼的烏克蘭人什麼都吃,就連一些新墳都被挖開,起出裏麵的死者的屍體吃掉……而每一次大清洗運動,烏克蘭都是重災區,不知道多少烏克蘭人死於非命!在烏克蘭人看來,蘇聯人————準確點說是俄羅斯人是成心的,他們占領烏克蘭已經幾百年了,卻從來沒有信任過烏克蘭人,一有機會就不擇手段的打壓烏克蘭,清洗掉烏克蘭民族的精英,讓烏克蘭永遠當他們的附庸!這次更倒黴,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爆炸,烏克蘭再一次遭殃,這回烏克蘭人終於忍無可忍了,我他媽到底招誰惹誰了,為什麼每一次遭殃的總是我!?這話烏克蘭人還不敢說出來,但是對蘇聯的不滿,這幾十年來一直不曾稍減,相反,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不滿已經變成了怨恨。蘇聯總是在犧牲我們的利益去成全俄羅斯人,太欺負人了,跟著這樣的老大,還怎麼混下去!特別是現在,作為這次核事故的重災區,烏克蘭都到了崩潰的邊緣了,聽說克裏姆林宮還在商議著如何提高軍隊的待遇,生產更多的武器,烏克蘭總統簡直就是氣炸了肺,你妹,就你們的兵是人,我們烏克蘭人不是人了是吧?我們烏克蘭人快要連麵包都吃不上了,你們還有心情去擴軍,太欺負人了!

    這兩位老兄的表情葉利欽盡收眼底,心中得意非凡,他知道這次秘密聚會已經成功了一半了。那天他跟溫格一席長談,被溫格的誠意和花言巧語所打動,“如果總統先生能當選為蘇聯總書記並且保證不與北約為敵,北約願意提供一千五百億美元的資金,幫助蘇聯完成經濟轉型,大家攜手共同對付華國!”溫格簡簡單單一句話,在他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人在這個世界上走一遭不容易,不留下一點什麼,實在是太可惜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蘇聯總書記”這個名頭更能讓曆史記住的嗎?這個野心勃勃,對權力有著近乎變態的渴望的野心家的野心完全被溫格煽動起來了,他暗自發誓,不能再當一個被人用線綁住手腳,需要的時候就扯動一下的木偶,他要當蘇聯第一人,帶領蘇聯走出困境,讓曆史牢牢記住他的名字!實在不行,就當一個實至名歸的俄羅斯部總統,讓俄羅斯人永遠記住他!華國那個老人能做到的事情,憑什麼他就做不到?有北約在幕後全力支援,他有什麼理由做不到!

    想當蘇聯第

    一人,就得叫戈爾巴喬夫下台。

    戈爾巴喬夫是不會自動自覺的下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掀下來。

    當他表示願意合作之後,溫格當即表示,隻要他能上位,哪怕隻是當上一個擁有實權的俄羅斯總統,北約承諾的援助也一分都不會少。葉利欽已經沒有心思去考慮為什麼北約非要選中他了,他的理智已經被自己的野心完全擊潰了,權力,他隻想要權力!而接下來,溫格拿出了一整套計劃供他參考,在看完這套計劃之後,葉利欽再無半分疑慮:這套計劃簡直就是為他量身訂造的!隻要這套計劃能順利實施,戈爾巴喬夫想不下台都難了!當然,他也知道這樣做的代價是蘇聯必將陷入極度混亂之中,但是他不在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走上權力的巔峰,一點點犧牲算得了什麼?

    溫格的計劃非常複雜,但環環相扣,他的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利用蘇聯人對數十年如一日的先軍政治的不滿向軍隊發難,在報紙上揭露軍隊的黑幕和醜聞,打擊蘇聯紅軍的形象。蘇聯紅軍在蘇聯人的心目中占據著極其重要的位置,幾十年來,這個國家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獻給了軍隊,如果把這些黑幕和醜聞揭露出去,蘇聯民眾必定會有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再加上一些小報的煽風點火,這股憤怒像火山噴發一樣爆發出來,無數人湧上街頭,彙成一股無法抵禦的洪流,隻要稍加引導,這股洪流就會將克裏姆林宮淹沒!東德,羅馬尼亞,捷克……這些國家都是栽在了這一招上,已經外強中幹的蘇聯,顯然也不會例外。

    “計劃是很好,但是……”葉利欽有點遲疑,“如果當局出動軍隊鎮壓,那怎麼辦?”

    溫格從容的一笑:“放心吧,就算出動軍隊鎮壓也於事無補,軍隊無論如何也不敢向遊行示威的民眾開火……不敢使用武力的軍隊就像沒有尖牙利爪的老虎,有什麼好怕的?相反,他們開著坦克和裝甲車在大城市耀武揚威,隻會讓那些本來就對他們極為不滿的民眾極為憤怒,堅定抗爭到底的決心,絕不會被他們嚇倒!”

    葉利欽說:“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不開火,就是政治鬥爭,一旦開火,那就是內戰了,克裏姆林宮裏沒有一個笨蛋,他們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清的!”溫格斬釘截鐵的說。

    葉利欽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在東歐變色的過程中,東德、捷克等國也曾出動過軍隊,但是軍隊的作用僅限於維持秩序,沒有一名士兵敢於向四處打砸搶燒的民眾動武,特別是東德,就連國家安全局總

    部被砸了,也不敢出動坦克鎮壓,這說明,數十萬上百萬的民眾比什麼原子彈都要管用,隻要能將他們煽動起來,對手基本上是死路一條了,這招真夠毒的!

    有了計劃,接下來當然是行動。溫格很體貼的建議葉總找兩個出頭鳥,不要一開始就暴露在克裏姆林宮的視野之內,聽著克格勃的故事長大的葉利欽心領神會,他還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得找幾個小卒來吸引敵人的火力。

    於是,烏克蘭和格魯吉亞便進入了他的視線。這兩個國家對蘇聯的不滿由來已久,這場風潮由這兩個二貨拉開序幕,再合適不過了,相信格魯吉亞和烏克蘭都很樂意當這個炮灰的。於是他借口商討糧食調撥的事宜,將格魯吉亞和烏克蘭總統約了過來,進行秘密會談。當然,這次會議是沒有任何文字記錄的。

    這兩個萌貨還真是頭腦簡單,葉利欽隻是用激憤的語氣說了一大通當局的不是,接著又把占用了全國大部份資源的軍隊罵了個狗血淋頭,兩位總統居然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樣子,似乎不爽軍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烏克蘭總統咬牙切齒的說:“還要增加軍費?簡直就是豈有此理,別以為我不知道,就在去年,烏克蘭軍區一名主管後勤維修的少將瞞著我們,偷偷將三百輛七成新的t-72坦克賣給了伊拉克和伊朗,此外還有上萬噸炮彈!那些坦克一輛才賣五十萬美元,炮彈則是幾千美元一噸!軍隊的裝備已經多到可以當廢鐵賣了,憑什麼還要給他們增加軍費?要知道,我們烏克蘭還有幾百萬災民沒錢安置哪!”

    葉利欽裝出一副既氣憤又費解的樣子,說:“對啊,我就搞不明白了,不是說現在財政都快要破產了嗎,國家哪來麼多錢給軍隊揮霍?”

    格魯吉亞總統憤怒的說:“哪來那麼多錢?還不是以削弱國防力量為代價,向北約貸來的高利貸!這錢可是整個蘇聯的血汗錢啊!”

    烏克蘭總統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此外還有不少來自世界各國的捐款,這錢是給我們在切爾諾貝利核事故中失去家園和親人的民眾重建家園的,是我們烏克蘭人用命換來的啊,他們怎麼能把這些錢拿去給軍隊建別墅買轎車!不行,這口氣我咽不下去,我絕對咽不下去了!”

    我就怕你咽得下這口氣!

    葉利欽心中大喜,卻不動聲色,正色說:“不要衝動,軍方的實力實在太強大了,如果我們貿貿然的去跟他們對質,他們不僅不認賬,還有可能會對我們不利!”

    烏克蘭總統低吼一聲:“他們敢!”不

    過想想,軍方似乎還真有這個膽子,因為軍方跟戈爾巴喬夫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對軍隊不利就是對戈爾巴喬夫不利,隻要戈爾巴喬夫輕輕咳嗽一聲,哪怕隻是被蚊子闖進嗓門,軍方都會心領神會,叫他們這幾個苦逼的總統死得不明不白!

    格魯吉亞總統歎息:“別說,軍方還真敢……蘇聯人犧牲了國民經濟,集中絕大部份資源發展重工業和軍工,以自己的血汗數十年如一日的供養那幾百萬大軍,已經將這支軍隊變成了一頭可怕的巨獸,隨著局勢日趨緊張,這頭巨獸越來越難以控製了……”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跟軍方正麵衝突。”葉利欽說,“但是,軍隊必須得到警告:蘇聯人絕對不會再坐視自己的血汗錢讓他們白白揮霍掉!”

    兩位總統齊聲說:“早就該這樣做了!”然後又齊聲問:“那,我們該怎麼做?”

    葉利欽說:“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一言一行都盡在人民的監督之下了!把我們掌握的情報透露給記者們,接下來的事情,就用不著我們操心了!”他笑了笑,說:“軍方的拳頭再硬,也沒有辦法讓全國的記者通通屈服吧?隻要這些醜聞見報,就會在軍隊中引起一場大地震,讓他們收斂一點,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兩個總統眼睛一亮,連聲叫好……真是兩個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的傻貨啊。不過傻貨有傻貨的好處,曆史上,就是這兩個國家率先獨立,從而引發蘇聯解體的浪潮的,這麼危險的事情也隻有傻貨才會搶著幹!

    ps:好難寫啊……搞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寫宮鬥、間諜、官場這類小說,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寫著都是一種折磨……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52
第十三章 訪問蘇聯 (上)

    飛機慢慢降落,一座布局粗獷,但是被冰雪妝點得猶如童話世界一般的城市越來越清晰。邵劍輝望著這座仿佛被凍僵了一般的城市,神情有點複雜。紅場,克裏姆林宮,列寧山……這座城市曾經是每一個共產黨員心目中的聖地,社會主義在這裏萌芽並爆發出令人生畏的力量,第三帝國橫掃半個歐洲的鋼鐵洪流在這裏折戟,共和國也在這裏得到過一份真誠的友誼和無私的幫助,這座城市打個噴嚏,全世界都跟著感冒!多麼偉大的城市啊,可是,現在他分明從它的上升嗅到了一絲惶恐,一絲迷茫。飛機上的老人神情有些怔忡,顯然感情很複雜,邵劍輝也不例外,低聲說:“嗬,莫斯科……”

    他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跑到莫斯科來喝西北風,天寒地凍的,跑到莫斯科來很好玩嗎?他是被上頭小懲大戒,不由分說的一腳踹到這裏來的。這都是他自找的,誰叫他死性不改呢?這位仁兄算是提前被人轟下台了:八天前他又在聯合國一句話不對頭,揮舞拳頭把南韓外交官揍了個半死,臉都給打開花了,激起軒然大波。看樣子列國大使對他的忍耐程度已經達到了極限,紛紛口誅筆伐,給共和國造成巨大的外交壓力,大有你們再不召回這個外交流氓,我們就散夥之意,反應之激烈,出乎邵劍輝的意料。

    說實話,邵劍輝當時真沒當一回事,他又沒有做錯,他認為換誰站在他的立場都會對那個遠看金雞獨立,近看老牛甩蹄,細看小兒麻痹的家夥大打出手,至少會給他一點教訓的,那個死棒子實在太欠扁了!靠,不就是你們老大把你們帶進了流氓俱樂部嘛,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熊樣!在聯合國總部小人得誌囂張得一塌糊塗也就算了,還你媽明目張膽的把別人的中國據為己有!長白山是你們的,貂嬋是你們的,孔夫子是你們的……就差沒說老子是你們的太太太太太太太公了!最氣人的就是這個,老子的地位不在孔夫子之下啊,就連孔子都曾向他求教,難道老子還不夠資格當你們祖宗?你們倒是說說,你們憑什麼看不起老子?說不出來是吧?說不出來你們活該挨揍,咱們的曆史名人可不是菜市場裏的肉,可以讓你們挑肥揀瘦!這些邵劍輝都還能忍,但是聽到那家夥說周總理祖上也有南韓血統,他就爆炸了,我操,做人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今天不揍你們一頓,你們恐怕是不會知道曼哈頓的花是什麼顏色了!也算那個棒子倒黴,總理可是邵劍輝最為敬重的偉人,甚至可以說是他的偶像,總理那讓全世界都為之著迷的風度和極高明的外交技巧他是學不來,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別人侮辱自己的偶像和

    老領導!於是一聲怒吼震動全場,正在滔滔不絕的向列國大使吹噓自己國家的曆史名人的南韓大使隻覺得頭頂風聲大作,接著就是砰一聲大響,一張椅子重重的拍在他的頭上,直接把他拍昏過去,接著肚子又挨了重重一腳,當即把他痛醒,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那一腳踢得夠狠的,周圍的人分明聽到了雞蛋破碎的聲音,下意識的夾緊雙腿。然後……沒有然後了,邵劍輝隻來得及揍那丫兩下,就被已經培養出足夠的默契的大使們死死抱住,那家夥被人趁機送進了醫院,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敢再在聯合國總部露麵了。當時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是怪怪的,秘書長愣愣的看了他整整一分鍾,才由衷的說:“身為一名外交官,能把人打成這個樣子也算一種境界了!”老邵同誌很牛逼的回了一句:“這算什麼?要不是你們攔著,今天我非把他全身骨頭通通都給敲碎不可!”他是威風了,卻沒留意到周圍的人麵色白了幾分,比什麼化妝品都要神奇得多————所有人都堅信他說到就能做到!

    本來,上頭這種事情早就見怪不怪了,已經磨練出一顆堅強的心髒,對於如何給他擦屁股這種事情,早就輕車熟路了,他很光棍的等著挨批,可是這次似乎有點反常,上頭沒有罵娘,隻是麵色鐵青的從牙齒縫裏蹦出五個字:“給我滾回來!”

    邵劍輝當時就蒙了,這不科學啊,按照正常程序,上頭應該明裏把他罵個狗血淋頭,暗地裏衝他豎一根大拇指才對的啊!罵人的草稿一早就準備了二十幾份,都放在頂頭上司的抽屜裏,要用的時候隻有填上日期就行了,多方便啊,怎麼這次這麼反常呢?他還以為是自己憤怒之下出手太重,把人家踢得內出血了,卻不知道當時南韓已經準備跟共和國建交並建立雙邊貿易關係,他這一腳下去,不知道多少人蛋碎一地,多年來的努力被重挫,到嘴邊的鴨子被一腳踢飛,上頭沒槍斃他都算好的了!好吧,老子畢竟曾經是軍人,服從命令這一點還是懂的,回國就回國,在聯合國總部混了這麼多年也混膩了,回國換一份更具挑戰性的工作也不錯嘛。他保持樂觀的心態,乖乖的跟前來接班的新一任大使交接了工作,然後回國,結果被上頭罵了個狗血淋頭,天知道上頭是不是半年沒有回家找老婆了,憋出了滔天怒火,都不用看稿紙,一口氣罵了他足足四個小時,真到聲帶沙啞得說不出話才算罷休!邵劍輝乖乖認錯,心裏卻得意得很,他的上級是公認的謙謙君子,溫文儒雅,處變不驚,極具儒將風度,卻讓他氣成這樣,這說明他的功力大有長進啊!

    可惜,喜劇過後一般都是悲劇,

    還沒等上頭下死手懲罰他,他就接到了任務:帶隊訪問蘇聯,就邊境糾紛與蘇方進行交涉,並向蘇聯大規模朝遠東增兵這一事件向蘇方提出嚴重抗議!當得知上頭替他接下了一個如此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之後,正在為那份不得少於一萬字的檢討書傷透想筋,想方設法討價還價的邵劍輝傻了眼,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抱住上頭的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叫:“領導,你不能把我往火坑裏推啊!我願意寫一萬五千字……不,兩萬字的檢討,你看在兄弟為黨國效力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不要把我派到蘇聯去啊,我不要被活生生的凍成冰棍!”看到他嚇成這樣,上頭卻是揚眉吐氣神采飛揚,就撂下一句話:“免談!”

    於是,鬱悶無比的邵劍輝被一腳踢到了蘇聯。上頭還不放過他,又告訴他一個讓他壓力山大的消息:有兩位將領將冒充外交人員,跟隨他一起到蘇聯去,至於動機,就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了。聽到那兩個魔頭的名字之後,邵劍輝當場失聲痛哭。領導啊,你想讓我死在蘇聯就直說,我這裏有一支沙漠之鷹,你打開保險往我腦門轟一槍就成了,用不著這樣整我吧?要是讓蘇聯人知道了那兩個魔頭的名字,我這一百多斤怕是要交待在蘇聯了,換了我,哪怕是拚掉一個師也要將他們幹掉啊!

    上頭似乎是成心跟他作對,任憑他打比方列數字舉例子,說得嗓子冒煙,就是一點油鹽也不進,讓你帶上你就給我帶上,沒有商量的餘地!沒有辦法,這個倒黴催隻好硬著頭皮上了。不難想像,這一路上他的心情鬱悶到了什麼地步。但是看到死氣沉沉的莫斯科,他的心情忽然大好,他再倒黴也是自己一個人倒黴,這頭可是整個國家都倒了大黴啊,總算有人比他還要慘了!

    空姐悅耳動聽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飛機已經平穩的降落,該下飛機了。邵劍輝趕緊穿衣服。

    “你妹,可真冷啊!這哪裏是一個正常的國家,分明就是冰窟嘛!”

    飛機艙門打開,一股寒流席卷而來,被它掃中的人紛紛哀叫出聲,無一例外,本來飛機裏有暖氣,暖洋洋的,讓大家好不舒服,大家穿得也就不多,現在被這寒風一吹,渾身血液幾乎凝固,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黃葉,一個勁的往身上套衣服,就連女士也不例外,可見這裏的冬天有多恐怖。

    邵劍輝最誇張,一口氣往身上套了五件衣服,把自己裹得跟個河馬似的,才算是緩過勁來,他慢慢的吸了一口氣,分明感覺到鼻毛一根根都變得僵直。他咕噥:“你妹,真的是冷死人不賠命啊,老子總算是

    明白為什麼德軍會被趕出蘇聯了,這裏的氣候如此可怕,都不用蘇聯人動手,光是冷德國兵就冷死得七七八八了!”

    飛機裏有個家夥哇哇大叫:“那個誰,行行好,先把艙門關上,冷死我了!”

    邵劍輝瞄了一眼機場那邊等候的人群,再看看天空中飄舞的雪絮,這才慢慢轉過頭來,瞪著那個活寶,惡狠狠的說:“關你妹!毛子的官員和記者都在下麵等著了,怎麼關?請他們吃閉門羹?有失禮儀引起外交糾紛怎麼辦!?”

    他不說還好,一開口,飛機上有一半的人直接笑噴了。你老人家在聯合國總部幹了五六年,一句話聽得不爽就指著人家的鼻子破口大罵,看哪個不順眼直接掄板凳拍人,什麼時候鳥過什麼禮儀了?天哪,這簡直就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了!至少,你老人家在跟我們談外交禮儀之前,能不能把粗口去掉?動不動就你媽你妹,還一口一個外交禮儀,這不是成心逗人樂麼!

    邵劍輝見那麼多人沒有一個給他麵子的,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說:“好吧,你們大可當我放屁,不過,老毛子眼裏可是不揉沙的,要是我們敢當著這麼多記者的麵給他們難堪,他們當中有沒有人憤怒中燒,晚上闖入我們下塌的酒店用ak猛掃,就不得而知嘍!”

    我靠,有這麼誇張嗎?

    不少人撇撇嘴,擺明就是不信,好歹我們也是外交人員啊,就因為冷,關上艙門再享受一下暖氣,一點小小的不禮貌罷了,就闖進我們的酒店用ak掃?這到底是紅色帝國還是上海黑幫啊?不對,就算是上海黑幫也沒有這麼橫!不過看到邵劍輝第一個走下了舷梯,他們也就隻能認命了,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橫豎都是個死,那就死得姿勢優雅一點吧!一大票還很年輕的外交官咬咬牙,一臉悲壯的站了起來,硬著頭皮跟在老大後麵走下舷梯,硬著頭皮向矗立在風中,身上落滿了雪絮,跟雪人差不多的接機人員揮手。其實被這零下二十幾度的寒風一吹,他們的頭皮想不硬都難了————都凍僵了,能不硬嗎?

    最後麵,一名三十來歲,留著平頭,戴著墨鏡,很有點中南海保鏢風範的帥哥有點不滿的皺起眉頭,低聲說:“這點寒風就受不了了?這幫家夥就是欠練,改天得把他們扔進我的軍營裏好好練上個把星期,省得外交部的人一個個都跟患上了軟骨病似的!”

    本來還舍不得機艙裏那點暖氣,磨磨蹭蹭的外交部工作人員一聽,麵色大變,爭先恐後的往外湧,開玩笑,像他們這小身板,進了這個魔頭

    的軍營還有命出來?不用七天,七個小時他們就可能進太平間享受免費的冷氣了!有人為了走快點使勁往前擠,有人沒命的把企圖超越自己的人往後推,那咬牙切齒互不相讓的場麵,跟初中生上飯堂打飯有一拚,他們走得實在太急了,把邵劍輝擠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氣得他破口大罵:“你們————”但是看到正快步走過來朝他伸出大手的蘇聯官員,他咬了咬牙,硬是把“你們急著去投胎是吧”這句話咽了回去。蘇聯人這段時間一直是當孫子,在北約麵前低聲下氣,滿世界的哀求援助,著實受夠了白眼,看到華國外交人員這麼熱情的向自己飛奔而來,他們都愣了:看樣子華國修正主義者並不像赫魯曉夫說的那麼可惡,他們也是很熱情很真誠的嘛!怔愕之後就是感動,二話不說,上來老鷹捉小雞似的逮到一個就是熊抱,畢竟曾經是同誌,患難見真情啊!

    邵劍輝反而愣住了。

    罪魁禍首滿不是滋味的揉了揉鼻子,我的訓練有這麼恐怖嗎?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9-19 21:53
第十四章 訪問蘇聯 (中)

    “歡迎來到蘇聯,老朋友。”

    邵劍輝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頭人形公熊熱情洋溢的摟入懷中,一記熊抱讓他氣都透不過來。他臉上帶著同樣熱情的微笑,心裏卻罵翻了。我靠,北極熊就是北極熊,一個禮節性的擁抱而已,用得著使出吃奶的力氣麼?真搞不懂他到底是想擁抱還是想謀殺!

    遭到咒罵的,是邵劍輝在聯合國總部工作時的老朋友,卡切諾夫斯基。說真的,聯合國那麼多外交官,還是這個家夥最對邵劍輝的胃口,大家一樣的無恥,一樣的崇尚暴力,一樣的國家利益至上,一樣的眼裏不揉沙,一句話不對就揮舞拳頭。可惜的是非洲之戰之後,這位老兄就被調回國,高升了,少了他,聯合國真的失色不少啊。蘇聯安排卡切諾夫斯基負責接待華國訪問團,看樣子是想打打友情牌了,畢竟這段時間他們在遠東地區的一些動作實在令人不安,如果不想跟華國激化矛盾,在外交上作出一些安撫的姿態是必不可少的,因此這頭公熊一臉憨厚而熱情的笑容,叫人實在挑不出毛病來。

    邵劍輝說:“老朋友,你越來越壯實了啊,不去特種部隊實在是可惜了。”

    卡切諾夫斯基嘿嘿一笑:“老朋友,你還是那麼會說話,隨口一句說得人心裏舒坦。”眨了眨眼睛,“不過有時候你一句話也能氣到別人吐血。”

    邵劍輝使勁將他推開,狠狠吸了兩口氣,說:“廢話,踩到我的尾巴上了,我會跟他們客氣?我隻恨自己嘴笨,沒有能像古人那樣將那些無恥之徒氣得吐血而亡!”

    卡切諾夫斯基大笑:“你要是嘴笨,那全世界就找不出牙尖嘴利的人啦!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我們的外交部副部長,茹科夫斯基,這位是我的副手,馬林諾夫斯基……”

    “馬……馬林諾夫斯基!”

    邵劍輝兩條腿一軟,幾乎摔倒。奶奶的,馬林諾夫斯基老兄名氣實在太大了,蘇聯的坦克戰專家,勝利勳章的獲得者,赫魯曉夫的國防部長啊,牛人啊!這位老兄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反華份子,曾在周總理訪問蘇聯的時候當麵出言侮辱毛主席,激怒了華國訪問團,以至於不管蘇方怎麼補救都無法挽回他造成的惡劣影響……慢著,這位老兄不是早就掛了麼,怎麼……

    卡切諾夫斯基看到邵劍輝的表情如此精彩,把他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哈哈大笑:“想到哪裏去了?他是馬帥的後代,我們都叫他小馬林諾夫斯基。”

    邵劍輝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你媽,早說啊,我還真以為那個老

    家夥從墳裏爬出來附身到年輕人身上,來跟老子握手了,你想嚇死人是吧?他擠出一絲微笑,跟小馬林諾夫斯基握手。小馬林諾夫斯基彬彬有禮,既不過份熱情也沒有半分冷傲,一言一行總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想必這位老兄在官場上的仇家少得很,屬於那種哪一邊都談得來,哪一邊都不會得罪的八麵玲瓏的人物,天生就適合搞外交。卡切諾夫斯基繼續給他介紹蘇方的重要人物,那一大堆斯基就沒有一個是等閑之輩,蘇聯雖然衰弱了,卻仍然是精英雲集,這批精英強行支撐著這個政治熱情幾乎已經耗盡了的國家的根基,有他們在,誰也不敢輕侮蘇聯。讓邵劍輝吃驚的是,在場的居然還有兩位蘇聯中將,一位是由於受過重傷,麵色總是有些蒼白的博羅西洛夫中將,在非洲戰場打得北約大軍屍橫遍野,要不是雙頭鷹突然插手,隻怕北約十幾萬大軍早已被他輾成肉醬;另一位是格裏希諾中將,蘇聯國土防空軍高級參謀,都是極出色的將領。邵劍輝眉頭暗暗皺緊,心裏想:“奶奶的,老毛子該不會是得到了情報,想跟老子來個兵對兵將對將吧?他們有兩個中將,我這邊也是兩個中將……”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下去了,跟在場所有人一一握手,算是認識了。總體來看,蘇方這次接待的規格算不上是最高級的,戈爾巴喬夫等核心人物並沒有來,本來葉利欽作為俄羅斯聯邦總統,應該到場的,但是這位老兄聲稱自己工作繁忙,沒有來,接待團隊陣容也就沒有那麼強大了。不過華方派來的訪問團也沒有太多重要人物,顯然此次訪問隻能算是一次試探。

    博羅西洛夫本來就蒼白的臉被寒風一吹,更沒有血色了。他那線條分明的嘴唇抿得緊緊,顯然心情很糟糕,有些漫不經心。不過也是,外交本來就不是他的本份,到場已經算是給卡切諾夫斯基麵子了,想讓他笑容滿麵,很難。事實上,在庫茲涅佐夫元帥逝世之後,他就沒有再笑過。格裏希諾中將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小聲說:“伊凡,注意一下,這是外交場合,你繃著一張臉,讓記者們拍到了,會招來麻煩的。”

    博羅西洛夫淡淡的說:“我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現在這種情況,你讓我怎麼笑得出來?”

    格裏希諾中將神情一黯,歎了口氣,說:“他們要去開記者招待會了,走吧。”

    博羅西洛夫哦了一聲,轉過目光,正好看到華蘇雙方的人員大步走向候機大廳,那裏有一大批記者在等待著他們。他的目光掃到兩名華方保鏢身上的時候,身體突然微微一震,目光變得銳利:“是他們!”

    格裏

    希諾詫異的問:“你認識他們?兩名保鏢而已……”

    博羅西洛夫寒聲說:“阿寥沙,你看他們像保鏢嗎?”

    格裏希諾定睛望去,那兩名保鏢確實與眾不同,身材挺拔,腰肢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挺得直如標槍,就算把整個高加索山脈壓到他們頭上,也休想讓他們折腰,顯然是特種部隊出身的。這並不奇怪,克裏姆林宮的保鏢就是阿爾法特種部隊,那些其貌不揚的特種兵經常穿上西裝皮鞋扮成保鏢,陪同國家領導人出現在各種場合,隨時準備用身體為元首擋子彈。但是,那兩名保鏢身上似乎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東西,總是讓他背脊陣陣發涼,到底是什麼他又說不上來。他低聲說:“那兩名保鏢確實與眾不同,恐怕死在他們手裏的人不在少數了。”

    博羅西洛夫聲音壓得更低:“阿寥沙,你不是陸軍,所以你不知道他們身上那種讓你不收自主的感到畏懼的東西是什麼。我可以告訴你,那是一種用人血泡出來的殺氣,一種枕著被炮彈炸斷的碎肢啃麵包的漠視一切生命的冷漠,隻有身經百戰,身後有千萬冤魂在哭號咒罵的鐵血將領才有這樣的氣勢,而華國,這樣的人物絕對不會超過十位,如此年輕的,也僅僅是兩三個而已!”

    格裏希諾的眼皮開始狂跳:“你是說,他們是……”

    博羅西洛夫一字字說:“非洲鷹狼,鐵血屠夫!”

    格裏希諾倒抽一口涼氣:“是他們!是那兩個幾乎圍著地球打了一圈的無敵猛將!”

    博羅西洛夫說:“除了他們,還有誰?”目光死死的鎖定那個較為年輕,身材也矮上幾公分的家夥身上,眸中的迷茫和悵惘一掃而空,迸出驚雷閃電,由於過度飲酒而變得瘦弱的身體每一個毛孔都噴薄出駭人的戰意,就像一頭看到別的獅子侵入自己的領地,挑戰自己的地位的雄獅!似乎能感受到那絕對稱不上友好的目光,那位保鏢回過頭來,雖然戴著墨鏡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格裏希諾分明感覺到他們的目光像四條火龍轟然相撞,迸出點點熾熱的無形的火星,讓他的心髒像坐過山車一樣狂跳!

    天敵!

    這兩個家夥分明就是天敵,仿佛他們之間注定隻有一個要倒下去似的!

    格裏希諾有些緊張,生怕博羅西洛夫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幸運的是,兩個人隻是對視一眼,那個保鏢就轉過身去,隱入了人群之中。博羅西洛夫緩緩舒出一口氣,說:“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敢以這種方式來到蘇聯!”

    格裏希諾說:“

    伊凡,你要冷靜,千萬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不然會給國家帶來巨大的麻煩的……我們可再也經不起任何打擊了!”

    博羅西洛夫咬咬牙,說:“我知道!我們走吧。”

    格裏希諾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兩個人並肩而行。

    柳哲低聲問:“怎麼了?”

    柳維平說:“被人認出來了。”

    柳哲問:“誰那麼厲害,一眼就識穿了我們的偽裝?”

    柳維平說:“博羅西洛夫,一個難纏的家夥!”

    柳哲低呼一聲:“是他!?”

    柳維平說:“相信北約軍人永遠也忘不了他的……靠,山姆大叔的狙擊手也太爛了,怎麼沒一槍打死他!”

    柳哲說:“你小聲點,別忘記了我們的身份!”

    柳維平聳聳肩,表示自己對雙頭鷹的特種部隊的表現實在是很失望。

    柳哲轉頭望去,卻由於被人擋住視線,看不到博羅西洛夫的身影,隻好作罷。

    候機大廳已經被幾百名記者擠得嚴嚴實實,到處都是長槍短炮,那氣勢可真是嚇人。不過這陣勢邵劍輝早就見多了,淡定得很。一陣刺眼的鎂光閃過之後,他開始扯皮了。這位老兄跟卡切諾夫斯基確實是絕配,兩個人一唱一和,從共產主義的誕生扯到蘇聯的崛起,又從波瀾壯闊蘇聯衛國戰一直扯到蘇聯與華國的恩恩怨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把在場幾百名粘上毛比猴還精的記者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就連現場的警衛都聽得入了神,可見這兩張嘴的殺傷力有多強。不過他們說的也是實話,蘇聯與華國之間的恩恩怨怨一直是全世界津津樂道的話題,兩個擁有世界最遼闊的疆土的國家都是在逆境之中崛起,在隆隆炮火之中成長,白手起家,一拳一腳的打出了自己的國際地位,它們之間實在有太多的共同點,而且實行的還是同一種製度,為什麼它們就沒能攜手並肩走下去?實在是令人惋惜。難道僅僅是因為蘇聯的霸道和華國的愛麵子?誰也說不清楚,但是這兩位優秀的外交官一起回顧這段曆史,還是給記者們吃了一顆定心丸。蘇聯大規模的向遠東地區增兵已經讓兩國之間的關係變得極為緊張,而且引發連鎖反應,全世界稍有緩和的局勢又開始硝煙彌漫:非洲烽火還在燃燒,不甘心敗的老歐洲到處煽風點火,隨時可能再次組織遠征軍遠征非洲,把航空炸彈和巡航導彈一古腦的甩向讓歐洲蒙羞的貝蘭共和國,奪取讓他們望眼欲穿的神秘能源;大英帝國砸鍋賣鐵拚湊起來的一支艦隊在

    北大西洋耀武揚威磨刀霍霍,阿根廷寸步不讓,二十幾萬大軍枕戈待旦,麥哲倫海峽成了火藥桶,每一天都能看到兩國戰機在空中互相驅逐的身影;在中東,第五次中東戰爭早已硝煙散盡,以色列軍隊撤出了黎巴嫩,但是阿拉伯人的屈辱已經達到了極限,阿拉伯世界的憤火眼看就要像岩漿一樣噴發出來了。自第五次中東戰爭爆發以來,阿拉伯各國都加強了軍火的進口力度,尤其是戰機和導彈,他們對這類尖端武器的渴望幾乎沒有極限,什麼都敢賣的華國成了他們最大的軍火來源,這也是以色列主動承認南洋華人共和國的原因,他們的目的是向華國示好,希望華國能削減對阿拉伯國家的軍火出口總額。但是經過這麼多年的準備,阿拉伯世界已經擁有了跟以色列一戰的實力,特別是伊拉克和伊朗這對死對頭,在以色列身上找到了停戰的借口,一致調轉還沒有放涼的槍口對準了以色列,讓以色列緊張萬分,第六次中東戰爭一觸即發;在東南亞,爪窪已經成為地理名詞,東南亞各國與新生的南洋華人共和國開始出現矛盾,有華國壓著他們還不敢怎麼樣,但是自從蘇聯向遠東地區增兵之後,那幫猴子驟然囂張起來,大有趁華國無暇顧及東南亞,大家聯手滅了南洋華人共和國之勢,南洋華人共和國不得不緊急擴編軍隊,以免被人先下手為強給滅了……歐洲也不太平,南斯拉夫的種族衝突愈演愈烈,內戰隨時有可能爆發,現在全世界到處都是噝噝冒煙的導火索,如果華國再跟蘇聯幹起來,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都不是沒可能!

    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誰也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那些軍人用什麼武器,但是可以預想到,第四次世界大戰爆發的時候,士兵們手裏拿的肯定是投石器和木棍!這種情景,光是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幸運的是,邵劍輝代表華國領導人鄭重向他們聲明,華國無意與蘇聯發生任何形式的衝突,收複台灣完成統一大業始終是華國的重中之中————他們一直為此而努力著。而卡切諾夫斯基也鄭重聲明,蘇聯向遠東地區增兵並無軍事目的和政治目的,純粹就是為了安置從東德和阿富汗撤回來的幾十萬大軍,等到時機合適,那些軍隊就會撤回蘇聯腹地……不管這些話有幾成是可信的,至少這兩個國家還願意坐到一起來談,這比什麼都強。

    隻要還願意對話,就有和平的希望。當然,以色列那種一邊和平談判一邊整軍備戰,等到軍隊作好一切準備之後就發動迅雷閃電一般的攻勢將對手打垮的對話例外。

    演講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該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由記者提問,提問

    的機會隻有幾次,得抓緊。令人納悶的是,記者們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爭得麵紅耳赤,而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希望對方出頭。最終,一名烏克蘭女記者站了起來,拿過話筒,說:“尊敬的邵副部長,我對貴國一直很是向往,我雖然沒有去過華國,但是我知道,那是一個勇敢的國家,那裏有一支讓全世界任何對手都敬畏三分的強大軍隊!我想請問,貴國軍人的地位怎麼樣?是否整個國家一切都以他們為先,給予他們很多特權?”

    靠,這話題不對啊,應該問我們的國防部長或者總參謀長才對啊!邵劍輝愕然望向卡切諾夫斯基,卻發現這頭公熊嘴角邊的笑容早已僵硬,手裏那支鉛筆被生生捏成了兩截。不光是他,所有蘇聯官員都露出難堪而尷尬的神色,博羅西洛夫和格裏希諾中將更是麵色鐵青!

    仿佛空氣被抽光了似的,本來還算輕鬆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而怪異,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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