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卷八 海上風波(二)
面對玲瓏郡主直白言語,天女凌心也不多做遮掩,只典雅一笑道:「此船之上,不便以真面目示人的非獨我一個,難道郡主要將每一人來歷都挖出?」
玲瓏郡主眼波流轉,似笑非笑道:「你這姑娘忒是多心了,本宮只是從未見人族穿著水晶宮的鮫綃衣裳,能穿得這麼妥帖合身的,讓本宮看了便歡喜……」
女子被人誇讚妝容哪會不喜?天女凌心也不經意流露少女心性,輕捏了下裙子,羞中藏喜道:「玲瓏郡主謬讚了……全是水晶宮的鮫綃做工精細,剪裁貼身。」
「是與你一同的那個小情人給你買得麼?到水晶宮中可得注意些,莫要這麼親密……」玲瓏郡主又叮囑道。
「不是,我們不是情人……」聽聞玲瓏郡主說出與沐小眉一樣的話,天女凌心又面色羞紅得窘道。
「好好好,不是情人最好!」玲瓏郡主擺出一副看破不戳破的表情,完全不給她爭辯的機會,道:「真是招人喜歡的姑娘,本宮要去沐浴了,正好試試新到手得蘭麝浴香,不如你陪本宮一同沐浴吧,咱們來個裸程相見,也好說些體己話……」
天女凌心未想到玲瓏郡主竟有這般豪放,分明並不相熟,一開口便是要一同入浴,以她淑雅性情如何經受得住,「多謝郡主好意,但我家公子還在睡呢,我還得去照料他!」說罷,忙欠了個身子,逃也似的離開,鑽入了船艙中。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不是情人?切,騙誰呢?」玲瓏郡主一副『瞞不過老娘法眼』的神情,嗤笑一聲,裊娜而去。
天女凌心逃回艙中,應飛揚還在酣睡,精神透支的他睡得很沉,因為有足以信賴的同伴在身側,過往兩年習慣枕戈寢甲的他,此時面容顯示出前所未有的放鬆安詳。
「現在的妖,都這麼……不知臊麼。」天女凌心掩上門,捂了捂兩頰,只覺熱得燙手,可腦中又在忍不住想:「不過玲瓏郡主保養的真好,年歲已經不輕了,肌膚卻依舊如少女般光澤,身材更是沒話說,明明腰這麼細,怎麼上面就那麼……」
但很快又暗啐了自己一口:「啐,船上這麼多來歷不明的人物,可不安全,趕緊收起心思為應公子守夜呢……」
可一想到應飛揚,沐小眉和玲瓏郡主的話語又迴響在耳畔。分明與應飛揚一路同行,二人獨自相處已是習慣,本來一直覺得修行者不必拘於小節,可此時天女凌心心跳卻忍不住跳得更快。
「應公子尚能風光月霽,你又瞎想什麼呢,別忘惡你的身份,你是天女凌心,天女,凌心!」
「天女凌心」四字,讓天女心思一瞬澄明,暗忖,「我這會怎麼了,老是靜不下心,難道也太疲憊,滋生心魔了不成?」
天女凌心想著,看向桌上的藥瓶,藥乃道奇先生所送,可以平心靜氣,順脈化淤,對心神受創的應飛揚正是合用,天女凌心檢查過藥性,確認無誤後本想讓應飛揚服下,但他一沾上枕頭就立馬睡去了,藥物也就被省下了。
天女凌心想了想,這些時日非止應飛揚勞累,她晝夜趕路也損耗不少,這會綺思連篇,莫不是走火入魔前兆,遂取一丹藥服下,欲借藥物精心提神。
可嚼沒兩口,天女凌心忽然柳眉一蹙,將藥丹吐出,口中卻噙了一團紙條。
「道奇先生給的丹藥……難道?」天女凌心察覺事情有異,連忙將紙條吐在手心,輕輕取開。
字條上的文字,卻令天女凌心精神一振,「小心敖旭和寶象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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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入夜,大海好似也睡去一般,變得風平浪靜。船艙內紅燭猶殘,而人卻皆已入夢,整個靜謐的房間中,在動的只有燭光和香爐中飄散的淡淡青煙。
應飛揚躺在床上,輕微的打著鼾聲,而天女凌心趴伏在一旁案上,柔軟的腰肢彎曲成優美的弧線。
此時,卻「吱——」的輕響,艙門被輕輕推開,兩道人影躡手躡腳進入房中。
「進來吧,都睡著了!」
「哈,你的『綺夢散』當真有效!真的都一動不動了。」
「那可是,我裝作不小心把綺夢散撒到香爐中,遇火這麼一揮發,保證他們心思渙散,浮想聯翩,難以集中精神,最後只有乖乖睡下。」
「嘖嘖!這妞,這身段,當真誘人啊……」
「莫節外生枝,先把他面具摘了,看看是不是那傢伙!」
一人伸出手,欲揭開應飛揚面具,忽然——
一股清聖沛然的氣勁洶湧而來,氣勁不霸不烈,卻莫之能御,二人頓感足下不穩,沒反應過來就被氣勁震飛!
直到雙足離地才猛然驚覺,方要驚呼出聲。卻忽然呼吸一緊,一片觸感跟綢帶似得東西盤繞著脖頸向上,將他們的嘴巴緊緊包裹住,未及呼出的呼聲被縛在了嗓子裡。
「噓……」
二人驚駭欲絕,吊在半空拚命掙扎,而原本伏案而臥的女子已娉婷而起,掃了床上男子一眼後,將纖纖玉指豎在唇間。
衝著被吊得青筋暴起的二人和善道:「他很累了,可以安靜些,讓他多睡一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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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凌心收起十丈輕塵,改用手扣住二人脖頸,將他們提出船艙,走到不會打擾到應飛揚的地方。
接到藥丹中字條示警後,天女凌心便提起警覺,隨後,很快察覺香爐中散發的香料有問題。
這是一種催人入眠的香料,方才自己思緒散亂,綺思連連,顯然也是因為這香料。
但終究只是讓人入睡的藥用香,只需知曉此點,潛在的危機就足以讓天女凌心警醒。
她伏案假裝沉睡,結果卻只釣到了兩條小魚。
這二人就是被玲瓏郡主選上貨物,隨眾人入船的幸運散修,只是現在這模樣,好像也不怎麼幸運了。
「請問二位,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
在天女凌心看來,兩個修為不高的散修,能上船就已經是很走運了,怎會節外生枝,招惹戴面具的貴客?
所以他們背後,多半有人指使,而若結合示警的字條來看,最有可能的就是身為萬仙盟六元的敖旭或寶象禪師。
萬仙盟六元,對那兩個散修已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而修為不高的散修若在水晶宮取寶而歸,那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怕寶物反斷了他們性命。
此時若能搭上萬仙盟六元,那無疑是多了可靠靠山。
「二位,你們夜探我們船艙,是有何目的?」
天女又問一遍,二人依舊不答,天女凌心不會逼供,見二人態度堅決,不禁讓她犯了難了。
「你掐住他們脖子,要他們怎麼回答!」此時,忽然聽聞側旁傳來一聲,走來一位中年男子,正是萬仙盟六元的敖旭。
「啊呀!」天女凌心恍然覺醒,忙一鬆手,誠懇欠身道:「二位抱歉,是我忘記了!」
二人卻驚恐的說不出話來,如看女魔頭一般,連滾帶爬的遠離。
天女凌心也不理會他們,對敖旭道:「敖島主自己站出來了,看來,是你的主意了!」
敖旭卻道:「寶象禪師,你就這麼幹看著嗎?」
話音方落,便聽聞船舷另一側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敖島主,與老衲有什麼關係,你又何必拖老衲下水。」
說話間,一名僧人持杖走來,正是寶象禪師。
敖旭道:「若不是你提點我,我也不會想到這層,更不會差他們兩個來試探,你又怎麼能置身事外!」
「真是他們兩個?道奇先生留字提點我,難道早已察覺他們企圖,可他們又想幹什麼?莫非與天書有關?」天女凌心越想疑團越多,不得其解,但又想到那兩散修使用的下三濫手段,不由心頭惱火,嗔道:「你們兩個,好歹是萬仙盟六元,東海修者的標竿,竟差遣人用這般下作手段,羞也不羞!」
敖旭冷哼一聲,道:「對付盜賊,自然不能使用君子手段,只是沒想到陸天嵐身邊還有你這等高手,失察了!」
「等等?你說什麼,陸天嵐?」天女凌心驚疑道。
敖旭憤然道:「怎麼,真當別人察覺不了他的身份不成?此次珍賣會中,數你們出的寶物最多,旁人一樣都難以收集的物品,你們足足有十幾樣,而且其中有兩件,雖然失竊的時間已經久遠,但最初皆是被陸天嵐盜走,這麼看來,那飛鷹面具的出了陸天嵐,還會是誰?」
天女凌心微微一愣,「所以,方才你差遣人揭他面具,是想確認他的身份?」
敖旭道:「這是自然,雖然在我看來已是十之八九,但也不能容許有錯傷無辜的可能,需得徹底確定真假之後,才好與陸天嵐算總賬!」
「竟把應公子當成陸天嵐了,道奇先生示警,難道是因為這個?」天女凌心思慮一通,隨即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陸天嵐是妖,我家公子是人,你們難道辨識不出妖氣嗎?」
敖旭搖頭道:「陸天嵐盜了這麼些寶貝,誰知道其中有沒有能消除妖氣的!」
天女凌心見是誤會,也不欲與他們糾纏,冷道:「我家公子並非陸天嵐,二位請回吧。今日之事,便當沒有發生過!今後,還請莫做這些失了身份的勾當!」
寶象禪師也上前,乾笑著打圓場道:「誤會,誤會,打擾二位了,敖島主,要不咱們先回去吧。」說著就要拉敖旭回去。
卻不料敖旭一口回絕道:「不行,陸天嵐這廝為禍天下,如今好不容易發現他的蹤跡,正是為世間除此禍害,伸張公理之時,豈能讓他走脫?」
天女已面帶不快道:「都說了,我家公子不是陸天嵐,敖島主如想伸張正義,還請務必挑對目標。」說罷,天女凌心轉身欲回艙內
敖旭卻伸出一臂,阻攔天女凌心去路道:「你說不說就不是,想要讓他洗脫嫌疑也簡單,,摘下他的面具,是真是假,自然明白!」
「既然帶上面具,自然有不便示人的理由,敖島主有真憑實據也就罷了,如今既然沒有證據,為何還要多做阻攔,只因為你懷疑,其他人就要自證清白,敖島主不嫌霸道嗎?」天女凌心說罷,手作拈花狀輕輕一拂,點向敖旭臂膀。
敖旭面色一變,抽臂而回,「那好,便先看你的真面目再說!」說話間,敖旭已變了招式,他的五指聚攏,如推如撥,動作雖然遲緩,卻好像有一股巨力鎖定前方,沒向前推進一寸,力道就增強三分,此乃他神龜島的絕技「靈鰲手」。
「靈鰲手」之招剛柔並濟,素有『裂石刻龜』的說法,每一修煉有成者為了證明自己的手上功夫,都會掌擊靈龜島圓石,受掌擊的一側完好如初,另一側卻裂開如龜甲,便證明功夫已到家,這時神龜島之人就會把石頭剖為兩半,將龜甲般裂開的一般雕刻成鎮島石龜,永作紀念。
而所裂的石頭越大,便證明功夫越精神,如今神龜島五丈長的石龜只雕了八個,其中一個就是敖旭所留。
他能當得上萬仙盟六元,所憑藉得是人脈,是聲望,但更多的是手上這硬功夫。
但面對名揚東海的絕技,天女凌心凜然不懼,同出一掌迎了上去,招無招,式無式,只是簡單拙撲的一記推手。
雙掌交並,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每一分氣勁都被毫無浪費的擊出。但下一瞬,敖旭卻是如遭電觸,全身猛一哆嗦,被是足下一鬆,逼得後退了兩步讓開道路。
「好深沉的功力,而且竟還有詭異的電勁!」一招之間便已落入下風,敖旭心中一驚,但身子被電的發麻,無法再進招。
天女凌心繼續前行,此時忽然眼前一晃,剛才還做和事老的寶象禪師竟又擋在前頭。手中禪杖一橫,「女施主,且留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