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95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17
第555章 卷八 海上風波(二)

面對玲瓏郡主直白言語,天女凌心也不多做遮掩,只典雅一笑道:「此船之上,不便以真面目示人的非獨我一個,難道郡主要將每一人來歷都挖出?」

玲瓏郡主眼波流轉,似笑非笑道:「你這姑娘忒是多心了,本宮只是從未見人族穿著水晶宮的鮫綃衣裳,能穿得這麼妥帖合身的,讓本宮看了便歡喜……」

女子被人誇讚妝容哪會不喜?天女凌心也不經意流露少女心性,輕捏了下裙子,羞中藏喜道:「玲瓏郡主謬讚了……全是水晶宮的鮫綃做工精細,剪裁貼身。」

「是與你一同的那個小情人給你買得麼?到水晶宮中可得注意些,莫要這麼親密……」玲瓏郡主又叮囑道。

「不是,我們不是情人……」聽聞玲瓏郡主說出與沐小眉一樣的話,天女凌心又面色羞紅得窘道。

「好好好,不是情人最好!」玲瓏郡主擺出一副看破不戳破的表情,完全不給她爭辯的機會,道:「真是招人喜歡的姑娘,本宮要去沐浴了,正好試試新到手得蘭麝浴香,不如你陪本宮一同沐浴吧,咱們來個裸程相見,也好說些體己話……」

天女凌心未想到玲瓏郡主竟有這般豪放,分明並不相熟,一開口便是要一同入浴,以她淑雅性情如何經受得住,「多謝郡主好意,但我家公子還在睡呢,我還得去照料他!」說罷,忙欠了個身子,逃也似的離開,鑽入了船艙中。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不是情人?切,騙誰呢?」玲瓏郡主一副『瞞不過老娘法眼』的神情,嗤笑一聲,裊娜而去。

天女凌心逃回艙中,應飛揚還在酣睡,精神透支的他睡得很沉,因為有足以信賴的同伴在身側,過往兩年習慣枕戈寢甲的他,此時面容顯示出前所未有的放鬆安詳。

「現在的妖,都這麼……不知臊麼。」天女凌心掩上門,捂了捂兩頰,只覺熱得燙手,可腦中又在忍不住想:「不過玲瓏郡主保養的真好,年歲已經不輕了,肌膚卻依舊如少女般光澤,身材更是沒話說,明明腰這麼細,怎麼上面就那麼……」

但很快又暗啐了自己一口:「啐,船上這麼多來歷不明的人物,可不安全,趕緊收起心思為應公子守夜呢……」

可一想到應飛揚,沐小眉和玲瓏郡主的話語又迴響在耳畔。分明與應飛揚一路同行,二人獨自相處已是習慣,本來一直覺得修行者不必拘於小節,可此時天女凌心心跳卻忍不住跳得更快。

「應公子尚能風光月霽,你又瞎想什麼呢,別忘惡你的身份,你是天女凌心,天女,凌心!」

「天女凌心」四字,讓天女心思一瞬澄明,暗忖,「我這會怎麼了,老是靜不下心,難道也太疲憊,滋生心魔了不成?」

天女凌心想著,看向桌上的藥瓶,藥乃道奇先生所送,可以平心靜氣,順脈化淤,對心神受創的應飛揚正是合用,天女凌心檢查過藥性,確認無誤後本想讓應飛揚服下,但他一沾上枕頭就立馬睡去了,藥物也就被省下了。

天女凌心想了想,這些時日非止應飛揚勞累,她晝夜趕路也損耗不少,這會綺思連篇,莫不是走火入魔前兆,遂取一丹藥服下,欲借藥物精心提神。

可嚼沒兩口,天女凌心忽然柳眉一蹙,將藥丹吐出,口中卻噙了一團紙條。

「道奇先生給的丹藥……難道?」天女凌心察覺事情有異,連忙將紙條吐在手心,輕輕取開。

字條上的文字,卻令天女凌心精神一振,「小心敖旭和寶象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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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入夜,大海好似也睡去一般,變得風平浪靜。船艙內紅燭猶殘,而人卻皆已入夢,整個靜謐的房間中,在動的只有燭光和香爐中飄散的淡淡青煙。

應飛揚躺在床上,輕微的打著鼾聲,而天女凌心趴伏在一旁案上,柔軟的腰肢彎曲成優美的弧線。

此時,卻「吱——」的輕響,艙門被輕輕推開,兩道人影躡手躡腳進入房中。

「進來吧,都睡著了!」

「哈,你的『綺夢散』當真有效!真的都一動不動了。」

「那可是,我裝作不小心把綺夢散撒到香爐中,遇火這麼一揮發,保證他們心思渙散,浮想聯翩,難以集中精神,最後只有乖乖睡下。」

「嘖嘖!這妞,這身段,當真誘人啊……」

「莫節外生枝,先把他面具摘了,看看是不是那傢伙!」

一人伸出手,欲揭開應飛揚面具,忽然——

一股清聖沛然的氣勁洶湧而來,氣勁不霸不烈,卻莫之能御,二人頓感足下不穩,沒反應過來就被氣勁震飛!

直到雙足離地才猛然驚覺,方要驚呼出聲。卻忽然呼吸一緊,一片觸感跟綢帶似得東西盤繞著脖頸向上,將他們的嘴巴緊緊包裹住,未及呼出的呼聲被縛在了嗓子裡。

「噓……」

二人驚駭欲絕,吊在半空拚命掙扎,而原本伏案而臥的女子已娉婷而起,掃了床上男子一眼後,將纖纖玉指豎在唇間。

衝著被吊得青筋暴起的二人和善道:「他很累了,可以安靜些,讓他多睡一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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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凌心收起十丈輕塵,改用手扣住二人脖頸,將他們提出船艙,走到不會打擾到應飛揚的地方。

接到藥丹中字條示警後,天女凌心便提起警覺,隨後,很快察覺香爐中散發的香料有問題。

這是一種催人入眠的香料,方才自己思緒散亂,綺思連連,顯然也是因為這香料。

但終究只是讓人入睡的藥用香,只需知曉此點,潛在的危機就足以讓天女凌心警醒。

她伏案假裝沉睡,結果卻只釣到了兩條小魚。

這二人就是被玲瓏郡主選上貨物,隨眾人入船的幸運散修,只是現在這模樣,好像也不怎麼幸運了。

「請問二位,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

在天女凌心看來,兩個修為不高的散修,能上船就已經是很走運了,怎會節外生枝,招惹戴面具的貴客?

所以他們背後,多半有人指使,而若結合示警的字條來看,最有可能的就是身為萬仙盟六元的敖旭或寶象禪師。

萬仙盟六元,對那兩個散修已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而修為不高的散修若在水晶宮取寶而歸,那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怕寶物反斷了他們性命。

此時若能搭上萬仙盟六元,那無疑是多了可靠靠山。

「二位,你們夜探我們船艙,是有何目的?」

天女又問一遍,二人依舊不答,天女凌心不會逼供,見二人態度堅決,不禁讓她犯了難了。

「你掐住他們脖子,要他們怎麼回答!」此時,忽然聽聞側旁傳來一聲,走來一位中年男子,正是萬仙盟六元的敖旭。

「啊呀!」天女凌心恍然覺醒,忙一鬆手,誠懇欠身道:「二位抱歉,是我忘記了!」

二人卻驚恐的說不出話來,如看女魔頭一般,連滾帶爬的遠離。

天女凌心也不理會他們,對敖旭道:「敖島主自己站出來了,看來,是你的主意了!」

敖旭卻道:「寶象禪師,你就這麼幹看著嗎?」

話音方落,便聽聞船舷另一側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敖島主,與老衲有什麼關係,你又何必拖老衲下水。」

說話間,一名僧人持杖走來,正是寶象禪師。

敖旭道:「若不是你提點我,我也不會想到這層,更不會差他們兩個來試探,你又怎麼能置身事外!」

「真是他們兩個?道奇先生留字提點我,難道早已察覺他們企圖,可他們又想幹什麼?莫非與天書有關?」天女凌心越想疑團越多,不得其解,但又想到那兩散修使用的下三濫手段,不由心頭惱火,嗔道:「你們兩個,好歹是萬仙盟六元,東海修者的標竿,竟差遣人用這般下作手段,羞也不羞!」

敖旭冷哼一聲,道:「對付盜賊,自然不能使用君子手段,只是沒想到陸天嵐身邊還有你這等高手,失察了!」

「等等?你說什麼,陸天嵐?」天女凌心驚疑道。

敖旭憤然道:「怎麼,真當別人察覺不了他的身份不成?此次珍賣會中,數你們出的寶物最多,旁人一樣都難以收集的物品,你們足足有十幾樣,而且其中有兩件,雖然失竊的時間已經久遠,但最初皆是被陸天嵐盜走,這麼看來,那飛鷹面具的出了陸天嵐,還會是誰?」

天女凌心微微一愣,「所以,方才你差遣人揭他面具,是想確認他的身份?」

敖旭道:「這是自然,雖然在我看來已是十之八九,但也不能容許有錯傷無辜的可能,需得徹底確定真假之後,才好與陸天嵐算總賬!」

「竟把應公子當成陸天嵐了,道奇先生示警,難道是因為這個?」天女凌心思慮一通,隨即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陸天嵐是妖,我家公子是人,你們難道辨識不出妖氣嗎?」

敖旭搖頭道:「陸天嵐盜了這麼些寶貝,誰知道其中有沒有能消除妖氣的!」

天女凌心見是誤會,也不欲與他們糾纏,冷道:「我家公子並非陸天嵐,二位請回吧。今日之事,便當沒有發生過!今後,還請莫做這些失了身份的勾當!」

寶象禪師也上前,乾笑著打圓場道:「誤會,誤會,打擾二位了,敖島主,要不咱們先回去吧。」說著就要拉敖旭回去。

卻不料敖旭一口回絕道:「不行,陸天嵐這廝為禍天下,如今好不容易發現他的蹤跡,正是為世間除此禍害,伸張公理之時,豈能讓他走脫?」

天女已面帶不快道:「都說了,我家公子不是陸天嵐,敖島主如想伸張正義,還請務必挑對目標。」說罷,天女凌心轉身欲回艙內

敖旭卻伸出一臂,阻攔天女凌心去路道:「你說不說就不是,想要讓他洗脫嫌疑也簡單,,摘下他的面具,是真是假,自然明白!」

「既然帶上面具,自然有不便示人的理由,敖島主有真憑實據也就罷了,如今既然沒有證據,為何還要多做阻攔,只因為你懷疑,其他人就要自證清白,敖島主不嫌霸道嗎?」天女凌心說罷,手作拈花狀輕輕一拂,點向敖旭臂膀。

敖旭面色一變,抽臂而回,「那好,便先看你的真面目再說!」說話間,敖旭已變了招式,他的五指聚攏,如推如撥,動作雖然遲緩,卻好像有一股巨力鎖定前方,沒向前推進一寸,力道就增強三分,此乃他神龜島的絕技「靈鰲手」。

「靈鰲手」之招剛柔並濟,素有『裂石刻龜』的說法,每一修煉有成者為了證明自己的手上功夫,都會掌擊靈龜島圓石,受掌擊的一側完好如初,另一側卻裂開如龜甲,便證明功夫已到家,這時神龜島之人就會把石頭剖為兩半,將龜甲般裂開的一般雕刻成鎮島石龜,永作紀念。

而所裂的石頭越大,便證明功夫越精神,如今神龜島五丈長的石龜只雕了八個,其中一個就是敖旭所留。

他能當得上萬仙盟六元,所憑藉得是人脈,是聲望,但更多的是手上這硬功夫。

但面對名揚東海的絕技,天女凌心凜然不懼,同出一掌迎了上去,招無招,式無式,只是簡單拙撲的一記推手。

雙掌交並,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每一分氣勁都被毫無浪費的擊出。但下一瞬,敖旭卻是如遭電觸,全身猛一哆嗦,被是足下一鬆,逼得後退了兩步讓開道路。

「好深沉的功力,而且竟還有詭異的電勁!」一招之間便已落入下風,敖旭心中一驚,但身子被電的發麻,無法再進招。

天女凌心繼續前行,此時忽然眼前一晃,剛才還做和事老的寶象禪師竟又擋在前頭。手中禪杖一橫,「女施主,且留步!」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17
第556章 卷八 海上風波(三)

「女施主,暫且留步!」方退神龜島敖旭,寶象禪師又擋在面前。

「不知大師有何指教?」天女凌心停步道。

寶象禪師道:「女施主竟有如此修為,當非尋常之輩,可否取下面簾,讓老衲一觀真容。」

「寶象禪師方才還欲當和事老,怎又會攔我?莫非看出些什麼?」天女心中暗疑,搖頭道:「大師當知非禮勿視的道理,如此唐突要求,恕小女子不能答應。」

「那恕老衲得罪了!」寶象禪師念了聲佛號,九環錫金法杖一敲地,身上錦斕袈裟忽然飛出,迎風漲了數倍,化作一抹紅雲包裹而來。

見他出招七分逼迫,三分試探,天女凌心心中瞭然,「原來是懷疑起我的身份了!」

同為佛門出身,天女凌心知曉只要稍露痕跡,便可能被辨認出來,此時只蓮步挪移,身形巧轉,欲甩開袈裟糾纏。

但袈裟卻是如影隨形,封鎖四方,天女凌心在刻意隱藏功力的情況下,竟也一時難以突破。心中不由暗惱:「這和尚當真招人煩,難道今日要被佛門之人壞了事!」

而此時,天女凌心有感覺後方敖旭已緩過一口氣來,雖尚未出手,但已令她陷入前後夾擊的危機

「罷了,拼一下!」糾纏越久,所露破綻只會更多,天女心念把定,決定速戰速決,正欲飽提元功之際,忽聞一聲:「住手!」

便見船舷一側,兩個鮫人少女拖曳著魚尾巴逶迤而來,一臉嫌棄道:「你們怎麼在這打起來了?真當這是自己家不成?」

見到主人家來了,寶象禪師連忙將袈裟收回,天女凌心見狀,也同時收招,盈盈道:「失禮了,實在是因為有人無理取鬧,小女子才被迫還擊。」

同為女性,兩個鮫人少女下意識站在了天女凌心這一邊,酸道:「兩個男的欺負一女子,還萬仙盟六元哩,我要是你們,肯定拿著面具把臉擋上……」

「你們!」敖旭脾氣本就躁,被兩個小丫頭嗆聲,登時大怒,但想到這是人家地盤,便又將火氣收斂道:「這女人和他主人來歷不明,我們是好心替玲瓏郡主驗明他們身份,尤其是他主人,極有可能是陸天嵐這大盜,你們就不怕他混入水晶宮,把水晶宮藏寶盜個乾淨!」

「不怕!」另一鮫人少女乾脆利索道:「有宮主在呢,就算真是陸天嵐來了,也是他怕我家宮主!」

敖旭一時氣結,卻又無法反駁,便聽鮫人少女又道:「你們既然都在,也省得我去找了,我家郡主設晚宴招待眾人,還請各位前往參與。」

「這時候,設什麼晚宴,莫名其妙!」,敖旭餘怒未消道。

鮫人少女道:「我家郡主說,晚宴上有要事宣佈,請諸位務必參與。」

敖旭想了想,終是不好駁了玲瓏郡主面子,而且主人家面前,總不好再繼續打,道:「行了,知曉了,禪師,咱們走吧!還有你,你家主人的身份我定會查清楚,若真是陸天嵐,我絕不會放過!」放了句狠話後,敖旭一甩袖大步而去。

寶象禪師看了天女凌心幾眼,似還努力想看出天女凌心來歷,但終於搖搖頭放棄,也跟著敖旭前往。

二人皆已走遠,天女凌心又對鮫人少女們道:「我家主人已經睡下了,怕是不能參加。」

鮫人少女道:「這個嘛,郡主說了,你們可以例外,不過若是來了,能欣賞到一齣好戲!」

「好戲?」天女凌心心頭一疑,隨即想到:「道奇先生送了兩份禮物,分別給了應公子和玲瓏郡主,應公子的藥丹中是要我們提防寶象禪師和敖旭,那給玲瓏郡主的浴香,又藏著什麼秘密?」

想到此處,她的疑問反而是越來越多,「道奇先生為何要給應公子警訊?他是怎麼預料到敖旭和寶象禪師兩人會來探我們根底?玲瓏郡主又從道奇先生那得到了什麼訊息?為何設宴邀請所有人,卻獨我們可以例外?」

天女凌心不得其解,終於打定主意,「應公子現在修養心神,就跟其他人夢遊一般,一旦被外力吵醒,心神可能又會遭新創,現在還不能喚醒他,便由我單獨前往宴會,見識玲瓏郡主準備了什麼好戲!」

說罷,天女凌心在船艙設下禁制,確保應飛揚能繼續安睡,隨後便獨自朝宴會廳而去。

遠處,夜色朦朧中,水晶宮的輪廓已隱約可見,旅程終點將近,天女凌心卻隱隱有著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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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船的整個頂層,只有一個廳艙,因構築精巧,十丈見方的廳艙不設一根承重的柱子,顯得廳內格外寬敞,這便是的專門用來宴請的宴會廳。

廳內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兩排紅燭排列整齊,將寬敞廳艙照得如白晝一般明亮。

天女凌心趕到時,其餘人都已到齊,分兩列坐在各自食案旁,一列是帶著面具的,另一列則是王念之、敖旭、寶象禪師、以及那兩個方被他教訓的散修。

兩個散修一見天女凌心,又不禁面色蒼白,身子直往後縮。

此時人都坐齊,卻誰也沒有動箸,只靜靜等待主人到來。遮擋的面容,不明的心思,猜疑,在靜謐中慢慢醞釀發酵……

此時聽聞甜膩一聲打破沉靜,「原來都到了,是本宮來得遲了,是該先自罰一杯……」

聲至妖至,玲瓏郡主裊娜而來,便見她面色紅潤水嫩,頭髮只簡單的挽成一束梳在腦後,黑亮髮絲上還有殘留水跡,如出水芙蓉,更具風情。

「果然是沐浴之後,才又想起開設晚宴,這反常舉動,與道奇先生所贈浴香絕對有關聯!」天女凌心一看玲瓏郡主裝束,便已確定了先前推斷。

便見玲瓏郡主已抄起案上酒杯,仰頭就是三杯酒,本就紅潤的面容已如水蜜桃一般,卻是豪氣一抹嘴,讚了聲:「好酒!」

之後又舉杯對眾人,眼波盈盈笑笑道:「諸位客人,你們一個個又是獅,又是蝙蝠,又是牛的帶著面具,我還當宴請一幫動物呢,今日難得暢飲,何不摘去那礙事玩意,來個賓主盡歡!」

只飲了三杯,玲瓏郡主雖眼兒越媚,卻顯然不是醉話。

獅面男子直截了當道:「既然帶上面具,自然有不便示人的理由,若非摘去面具才能賓主盡歡,那這酒不喝也罷!」

「哈,說得也是,面具雖然礙事,總好過將臉變成面具……」玲瓏郡主意味深長一語,將方才的話揭過。之後便慇勤勸酒,隨意攀談。

但其餘人都已漸漸察覺宴會氣氛不同尋常,哪會有興致,尷尬氣氛延續一陣,便又見敖旭一頓酒杯,道:「玲瓏郡主,你請我們過來,就是為了吃飯喝酒的麼?」

玲瓏郡主被提醒了一般,一敲額頭道:「是了,只是吃飯喝酒豈不無聊,既然開宴會,就需有些助興的東西,這樣好了,琅琊海市上,本宮已見識了各位的珍寶,如今投桃報李,也給大夥見識下,本宮剛得到的稀罕寶貝!」

「正戲來了!」天女凌心神一凜,暗道。

寶象禪師道:「哦?水晶宮藏寶之豐,天下幾無人能敵,玲瓏郡主拿出手的寶物定是非同一般,正好讓老衲開開眼界!」

「放心,定不讓禪師失望!」玲瓏郡主拍拍手,便見力士將三個蒙了紅綢的大托盤托舉到玲瓏郡主身邊,從力士步伐觀之,托盤份量倒似不輕。

天女凌心不由好奇,仰起天鵝般修長的脖頸,想要一睹玲瓏郡主拿出的究竟是什麼寶貝。

但結果仍是讓她意外,與兩個精緻托盤頗為不襯,托盤內只是兩個鼓脹脹的裝糧食的大袋子。

而比他更意外的是敖旭,敖旭眼一眯,道:「玲瓏郡主莫不是來消遣我的?我神龜島賣給你水晶宮的糧食和物資,何時成了寶貝?」

水晶宮中妖族眾多,仍需吃五穀,食五味,所以每次海市水晶宮都會採購大量糧食,而靈龜島土地肥沃,島民眾多,又有一塊鹽灘,正是水晶宮主要的供應商。天女凌心聞言再看,發現袋子上果然都有龜甲標誌。

「你也知道本宮買的是糧食物資啊,那就奇了。」卻聽玲瓏郡主輕笑一聲,語帶嘲諷,從侍女手中接過一個銀亮小刀,往兩個袋子上一劃,冷道:「本宮採買的分明是糧食物資,到手之後卻成了這些,能在不經意間,這麼發生這麼神秘奇妙的變化,你說,是不是寶貝!」

便見兩個袋子中,一個滾出豆子般的顆粒物,另一袋子流瀉出白色粉末。

「不就是豆子和鹽嗎,有什麼不妥?」敖旭冷道。

「豆子和鹽?敖島主是瞎了眼還是瞎了心,張口就是胡話?」玲瓏郡主嗤笑道。

「你!」敖旭面色血湧,「不是豆子和鹽,又是什麼?」。

離得最近的王念之卻眼睛一亮,起了興致,走上前去查視一番,之後肯定道:「不是豆子和鹽,是皂角子和硝石!」

「王老兒不愧是出身儒門,見識就是廣博!」玲瓏郡主捧了他一下。

「皂角子和硝石?」敖旭面色微微一變,隨後道:「許是手下人弄錯了,我會將這部分貨款退給郡主,並補上欠你的豆子和鹽巴!」

玲瓏郡主卻悠悠道:「若不是手下人弄錯了呢?而是有人有意為之呢?」

敖旭道:「有意為之?玲瓏郡主是指我了!」

玲瓏郡主道:「或許是你,也或許是寶象禪師,畢竟本宮聽說,貨物雖是你神龜島的,負責搬運的卻是寶象禪師手下的弟子。」

寶象禪師一楞,茫然念了聲佛號。

「又是敖旭和寶象禪師,難道道奇先生所指的其實是這個?可這又能代表什麼?」天女越發疑惑,皂角子和硝石本身都無毒,也不會產生混合毒性,就算替換了一些,也沒什麼害處。

「懷疑了我不夠,還要懷疑寶象禪師?」敖旭本就有氣,此時又逢玲瓏郡主刁難,直接拍案而起,「那大可不必,全當做是我的錯好了,賠償我會負責,這酒也不必喝下去了,寶象禪師,我們走吧!」

天女疑惑之際,卻聞齊刷刷腳步聲,水族力士整齊列隊,刀光寒澈,槍戟如林,將艙門圍得水洩不通。又聽玲瓏郡主冷道:「本宮准你走了嗎?」

被阻前路,敖旭面色又變,怒道:「貝璇璣,不過些許小錯,你就這般借題發揮,到底是想怎樣?」

忽然,敖旭恍若大悟道:「我明白了,是你東海妖族要與我萬仙盟撕破臉了!」

在他看來,水晶宮和萬仙盟雖然表面無事,玲瓏郡主甚至還與許多萬仙盟高層交情非凡,來到萬仙盟會被奉為上賓,但莫忘了萬仙盟最初創立的目的,就是為了抵禦東海水晶宮。

雙方表面上看似平和,其實底下早是暗潮洶湧,只是被如今壓下去了而已。

但如今,萬仙盟六元之中的三個都在船上,而且孤立無援,一旦玲瓏郡主將他和寶象禪師、甚至王念之擊殺在此,那萬仙盟的領導層便算崩壞了!

想到此處,敖旭不禁一頭冷汗,對寶象禪師輕聲道:「禪師,咱們分頭殺出,之後跳水而逃,若能僥倖不死,一定告知萬仙盟眾人,讓他們早做防備。」但說歸說,敖旭自己都覺得機會渺茫,隨船的就有五百妖族力士,再加上此處已離水晶宮甚近,不知是否還有後援,而且,就算衝出包圍跳入水中,在海中躲過一群水妖追殺,這也是難之有難的事情……

「好,敖島主多加小心!」寶象禪師與敖旭背心相抵。

背有依靠,敖旭豪氣頓生,靈鰲手聚氣雙掌,沖身向前欲開出一條生路,忽然!

「啪!」

突如其來的一掌,卻是來自背後,敖旭吐血飛出,摔倒在地,艱難回頭望去,卻見寶象禪師緩緩收掌,寶相莊嚴,面容慈悲道:「敖島主,老衲提醒過你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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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卷八 海上風波(四)

驚駭一幕,在場沒帶面具的,都露出了愕然之色。

「你……為什麼!」敖旭更是難以置信,嘔血道。

「神龜島的混元龜甲當真不凡,受老衲一掌竟還能說出話!」寶象禪師誇讚間,卻又祭起九環錫杖,九環錫杖當空而落,以萬鈞之勢砸下,便要斷送敖旭性命。

「無恥!」,卻見一陣香風儷影,離得最近的天女凌心已閃逝敖旭身前,素手一抬,擋下砸來的九錫禪杖。

雖未能完全透徹前因後果,但見寶象禪師暗施偷襲在前,辣手取命在後。同屬佛門一脈,讓天女凌心如何容忍這等佛口蛇心之輩。擋招之際,施展「天鐘神功」借力反震的法門。

「鐺!」伴隨恍若鐘鳴的一聲巨響,九錫禪杖彈射而出,雙重勁力疊加下,九錫禪杖攜帶沉重風壓,反襲向寶象禪師。

寶象禪師不敢大意,舉掌按住杖頭接下這一擊,身形卻是向後退了一步化消餘力。

「這女人好深沉功力,而且用的似是佛門真氣……」寶象禪師虎口發麻,心中猜疑,正推想著對手可能的身份。便聽玲瓏郡主的話語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本以為是你與敖旭二人合謀,看現在情形,原來是寶象和尚你一人所為,敖旭是被瞞在鼓裡,被你當槍使了!」

寶象禪師無心在追究天女凌心身份,雙手合十道:「郡主你是在說什麼?老衲可不懂,老衲是替宮主把敖島主留住,雙方把話解釋清楚,也好免去水晶宮和萬仙盟的無謂衝突,化解一場血劫。」

寶象禪師語帶悲憫,好像方才偷襲之人不是他一般,玲瓏郡主聽著噁心,一拍案怒道:「便是你將皂角子和硝石替換豆子和鹽送入船中,若非本宮發現及時,水晶宮將遭大劫,做了這等歹毒之事,你還敢在這滿口慈悲!」

寶象禪師道:「郡主話可要說得分明,皂角子和硝石都是無毒之物,就算服用了也不是大事,又怎麼能讓水晶宮遭逢大劫?」

「皂角子和硝石皆無毒,你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下毒,但你以為本宮沒聽聞過硫磺伏火法麼?有了皂角子和硝石,只要再加上硫磺,便成了遇火即爆的『黑雷火』!一旦爆炸,整個船連同船上妖眾都將被炸得片甲不留!而若到水晶宮引爆,後果更是不堪設想,臭禿驢,你還有何話說!」說到最後,玲瓏郡主已是聲色俱厲。

「黑雷火?原來是這樣,不過真有那麼厲害……」天女凌心初次聽聞黑雷火,但見玲瓏郡主面色,也隱約能想像到黑雷火的威力,再看向寶象禪師,卻見寶象禪師哈哈大笑道:「原來妖族也有些見識啊,連硫磺伏火法都知曉!那老衲只有最後一句可說的了!」

「諸位同道,事情洩露,要提前動手了!」寶象禪師身陷包圍,卻不見慌亂,朝著端坐的那六個面具人自信道。

「他們全是寶象禪師的同夥?」天女凌心恍然覺醒,「難怪這次珍賣會遇上這麼多競爭者,原來他們都是想借助珍賣會之機混入船中!」

然而……

六人端坐如初,並無動靜。

「你們還等什麼?說了我幫你們運東西入船,你們助我除去王念之、敖旭。和道奇先生的!」見他們不動,寶象禪師瞬間急了。

卻聽獅面人冷道:「些許小事都會走漏風聲,讓她察覺,還想發號施令?命令我等?」

冷漠的言語,讓寶象禪師面色瞬間白了三分,但獅子面具男卻又長身而起,「不過事已至此,總有有人收拾這爛攤子。」

獅子面具的男子站起身子,一揮袖袍,揮出一抹濃郁的殺氣,「動手!除了玲瓏郡主,其他一個不留!」

與寶象禪師截然不同,獅面人一聲令下,其餘五個面具人,連同他們每人所帶的一名隨從,此時同時出手。

「見不得人的玩意都跳出來了麼?眾軍,將他們擒下!」玲瓏郡主本就等著他們主動跳出,此時敵我分明,恰遂了她的心意,隨著她揮手下令,眾妖軍隨即齊擁而上!

海船之上,宴廳之中,一場混戰於此爆發!

玲瓏郡主話音方落,卻忽然,只感感覺眼前一黯,便見一道人影已好似憑空出現在眼前,浩瀚一掌,攜威猛霸道之氣直逼而來,正是獅面男子為了擒王而來!

「好快!」驚見獅面男子狠招攻來,玲瓏郡主雖早有防備,但對方身法之快卻是超乎預料,忙凝水汽為盾牆,倉促迎擊。

但術力掌勁接觸瞬間,卻發現對方不但速度奇快,勁力更是雄沉,倉促結成的水牆竟是難敵雄掌,一擊即碎。

「東海可絕無此等高手!」玲瓏郡主心驚同時,已被勁力震退,卻隱約感覺,即便舉手投足已顯高手氣度,但眼前這獅面男子仍未盡出全力。

時間不容得她多想,獅面男子第二掌又至,掌力還要再強上兩分,玲瓏郡主欲勉力再接,卻聞尖銳破風劍鳴從背後響起,便見王念之人劍如一,從側旁飛縱而來,直刺獅面男子來掌。

劍掌相擊,卻發出金鐵相交之聲,重重氣浪爆開。

「玲瓏郡主,他交給我!」王念之在珍賣會開始前就與獅面男子起過衝突,此時混戰一起,自是新仇舊怨一起算,狠戾眼神逼視獅面男子,道:「先前你對我說的那些,我可都一一記著呢!」

「是說你坐井觀天的那句麼?那你是該牢記在心,足夠讓你受益無窮!」獅面男子冷淡道。

「可惜今日我便要把這話奉還,塞回你口中!」王念之咬牙切齒一聲,詭螢七變劍招瞬息而出,招招奇詭,式式迅捷,盡顯離經叛道的劍意,一瞬間籠罩獅面男子周身。

「看來,還是沒聽進去!」獅面男子慨嘆一聲,隨即掌氣翻湧,盡擋四面八方劍招,擋招之餘,卻又道:「這裡施展不開,換個寬敞點的地方如何!」

「正有此意!」王念之亦表贊同,二人似有默契,劍掌交手不斷,勁力依舊縱橫,但身形卻是層層拔高,直將艙頂衝出個大窟窿。

「王老兒,多加小心!」玲瓏郡主與王念之有些交情,此時大聲提醒著,東海劍尊實力自是不凡,東海修者中除了新冒出頭的道奇先生外,其餘鮮少有人能與他抗衡,連她都自認遜了王念之一籌。可此時眼見二人越飛越高,直到雲層之上,玲瓏郡主心中卻感不安。

「那老兒死定了,顧好自己吧!」聲一落,又有兩個青牛白虎面具的敵人接替金獅男子,攻向玲瓏郡主。

玲瓏郡主忙收斂心神,御水迎敵,卻發現這二人雖無獅面男子那般驚人的壓迫力,但也是非凡高手,夾擊之下她也只能困守。

「糟,還是低估他們了!究竟是哪來的這幫人?」玲瓏郡主已暗暗叫苦,她本料到面具人中定有寶象禪師同夥,所以才擺下這場鴻門宴逼他們現身,但卻未料到同夥不止一兩個,而是全部,而且每一個都堪稱強敵。

本以為船上五百妖軍齊出,可將他們一網打盡,但如今卻是陷入苦戰。玲瓏郡主不得不提起百倍精神迎敵。

而另一邊,天女凌心也未閒著,獅面男子下令全殺,令她也遭逢無妄之災。

「這鮮活的小娘交我對付,你們都別搶!」帶著蝙蝠面具的男子身如鬼魅,挑上了天女凌心。

在場中似乎除了獅面男子,就屬蝙蝠面具地位和修為最高,其他人聽話不再插手,而是與妖軍戰作一團。

「此人邪異得緊,絕非善類。」天女凌心有所保留,但對方也似未出全力,一時也不落下風,而試探之下,越覺對方氣息陰沉邪戾,更是不敢絲毫大意。

「這小娘,倒是扎手得緊!」戰了幾招,蝙蝠男子難討半點便宜,不由連聲怪叫。

「我來助你!」寶象禪師喊話同時,已驅動九錫禪杖意欲偷襲。

「休想再偷襲!」卻見敖旭竟不知何時爬起,靈鰲手直直一推,威力竟也不容小視,攔住了寶象禪師的攻勢。

「嗯?竟還能爬起,不過動用命元之力,你又能堅持到幾時?」寶象禪師冷哼一聲,一眼看得分明。

敖旭面色蠟黃,額上儘是豆大汗珠,受他突襲一掌後還能再戰,顯然此時用了搾取命力的禁術,但這也只是加快他油盡燈枯的速度,不足為慮。

而敖旭也心知此點,招招凶悍狠厲,不留絲毫餘力,儘是同歸於盡之招。

寶象禪師卻不急不躁,固守周身,口中還道:「敖島主,你就這麼想置老衲於死地?」

「到底是誰要置誰於死地?寶象,相交十數載,今日卻要生死相拚,你這般作為,究竟是為了什麼!」敖旭脾氣雖不好,但卻直率義氣,如今遭受反背,出招之時,痛心疾首逼問道。

寶象禪師笑得森然道:「為什麼?當然是將你們剷除,登上盟主寶座了!同列六元,你們便是擋住了老衲的路,殺了你,殺了王念之,殺了道奇先生,剩餘燕啼春一介女流,渺道人只會空講道理,便再無人能與老衲爭位!只是可惜道奇僥倖逃過一劫,不過無妨,逃得了這次,逃不了下次!」

「便為了一個盟主之位?萬仙盟盟主亦受制約,又不是可以為所欲為,值得你做得這麼狠絕?」

寶象禪師面色猙獰,大笑道:「只有庸人才會受到制約,老衲若登上盟主之位,自然破舊立新,重建秩序,到時定讓權力集中盟主一身,東海之內,皆聽老衲一人號令!到時老衲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敖旭見他貪婪模樣,好似從未認識過他一般,「你!寶像你著了什麼魔,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哈哈,震驚嗎,詫異嗎,老衲也是最進才察覺,原來這才是老衲本來面目!」此語一落,寶象禪師禪杖和袈裟同時飛起,首現攻勢。

敖旭搾取命力,全憑一股作氣,但因寶象禪師守得滴水不漏,久攻不下,招式之間已見滯礙。而寶象禪師覷準時機,趁勢反攻,九環錫杖和錦斕袈裟一個剛,一個柔,雙寶齊出更是變化莫測。

敖旭頓時陷入支拙,危急之際,又是天女凌心施展援手。「小心!」

天女對上蝙蝠面具的男子,仍隱隱佔著上風,此時趁著將蝙蝠男子逼退,分出一手探出,拿住錦斕袈裟一角。她慣用「十丈輕塵」,對御使絲布類的法器頗有心得,素手一抖便巧施妙勁,用袈裟將禪杖兜住,解了敖旭一時之危。

但這卻令敖旭百感交集,先前他找天女凌心麻煩,便是因為寶象禪師說他們與陸天嵐有關,而到了現在,他心中已完全明白。

從珍賣會開始便是陰謀,寶象禪師事先探知了他、王念之、道奇先生準備的交易品,一夥人便並避開了這些科目,來「保送」他們獲得上船資格,就是在船上見他們一網打盡。

但道奇先生名額卻被人擠去,所以為防變數,寶象禪師才攛掇自己為難天女凌心,借他的手,探出飛鷹男子和天女凌心的身份。

可如今,先前為難之人,如今卻屢屢援手,而原本信賴之友,卻處處欲斷他性命。

「敖島主!別分神!」天女凌心出言提醒,敖旭才恍然覺醒,集聚精神。

天女凌心偶施援手,敖旭也盡力不拖後腿,戰局從兩個一對一變成二對二,暫時維持了均勢。

而混戰場上,其他幾處也在僵持,獅面男子與王念之打到天上不見蹤跡。

白虎面具和青牛面具聯手欲擒玲瓏郡主,玲瓏郡主已現支拙之態。

而剩餘八人擋住重重妖軍也是勉強,如今已有一人倒下,不知死活。

而整個頂艙遭逢這場大戰,已是被拆得殘破不堪,搖搖欲墜。

如今,就看是玲瓏郡主先被擒下,還是對方先擋不住妖軍的攻勢。亦或者——

看哪一方先等到變數!

「來了!」玲瓏郡主忽然眼睛一亮,高聲道:「諸位堅持住,援軍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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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卷八 海上風波(五)

「諸位堅持住,援軍已到!」

天女凌心聞言,在迎招之餘,透過破爛的木壁向外掃了一眼,頓時精神一振,便見夜色之下,水波暗湧,妖氣瀰漫,隱約可見一支妖軍在海面下迅疾而來,而他們所來的方向,正是隱約可見的水晶宮。

「是了,玲瓏郡主先前設宴,明顯有拖延的意圖,此處離水晶宮已不遠,她定是早已派手下前往水晶宮求援了!」

援軍來勢極快,轉眼已到船下。天女凌心招式也隨情勢而變化,該以纏鬥為主,不讓眼前敵手走脫。

可蝙蝠男子並未有要逃脫的跡象,招來招往間依舊不急不躁。

此時,嘈雜殺聲中,聽聞一陣驚呼。

「不對!你們是誰?」

甲板上,正要放下浮梯的接應援軍的妖兵驚覺援軍非是水晶宮的裝束,而是著黑衣,纏黑巾。立時大聲驚呼。

但下一瞬,數道利箭從水面射出,甲板上的妖軍一個個如刺蝟般跌落入水中。

而水下黑衣黑巾的一妖軍趁勢迅捷登船,如尖刀一般直衝向頂艙,所到之處,皆殺不留,水晶宮五百妖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怎麼會?他們從哪來的?」援軍來了,卻是對方的援軍,玲瓏郡主一時驚駭,險些被青牛,白虎擊中。

隨後便聞黑衣妖軍中有妖喊話,「水晶宮已經淪陷,投降者免死!負隅頑抗者皆殺!」

「斛明珠已經送命,放下兵刃,莫在負隅頑抗!」

聲聲呼喊,擴散四方,一石激起千層浪,「水晶宮淪陷,假的吧?」

「宮主死了?這哪有可能?」

水晶宮妖軍難以置信,但敵人所來的方向,確實是水晶宮的方向,若不是水晶宮淪陷,玲瓏郡主派人求援,怎會求來了一幫煞星?一個個皆是驚疑不定。

「莫受他們蠱惑,姐姐乃是當世妖王,怎會死於宵小之手!」玲瓏郡主亦高聲大喊,試圖穩定軍心,但眾妖軍如今先遭奇襲,又聞噩耗,已是方寸大亂,豈是三言兩語可以挽回頹勢?

黑甲黑巾的妖軍數量上其實並不佔優,卻如虎入羊群一般,對上陣腳大亂的水晶宮妖軍,根本一刀一條性命,已儼然演變成了一場屠殺!

反是玲瓏郡主因為方才呼喊,被白虎面具抓住換氣空隙,在她肩頭印了一擊,被擊得倒飛出去。

青牛、白虎正欲乘勝追擊,將玲瓏郡主一舉擒下,卻忽聞破風之聲頭頂傳來,青牛、白虎連忙退身避閃,卻見一柄狹長利劍自空而落,正插在玲瓏郡主身前。

「王老兒?」玲瓏郡主認得這是王念之的佩劍,只道是王念之替她解圍,心中方燃起一絲希望。卻又聞「咔——擦——」一聲,艙頂破裂,一道人影自空砸落,將玲瓏郡主的希望也擊得粉碎。

卻見「東海劍尊」王念之渾身是血摔倒在地。那時他來替玲瓏郡主解圍,分明是被連人帶劍,從空中擊落!

而下一瞬,又一道人影自天而將將,輕飄飄落在破碎艙頂之上,居高臨下看去,氣定神閒之態,與相比王念之高下立判,正是獅面男子。

「你,你是……」王念之掙扎而去,手指獅面男子,神色猙獰而震驚,似要道出他的身份。但未待王念之說完,獅面男子一虛握拳頭,王念之體內勁力被引爆,慘嚎一聲,爆體身亡!

一代劍尊,竟是死無全屍的下場。

「王老兒!」,「王兄!」兩聲悲呼傳來,前者是玲瓏郡主,後者則是敖旭。

王念之性情孤僻,敖旭與他其實並無多少交情,但同為萬仙盟六元,見他身死亦是兔死狐悲。

「阿彌陀佛,王念之不幸先死,你將是第二個!」寶象禪師語帶悲憫,眼中卻閃爍喜色。

罪魁禍首就在眼前,而知曉自己今日斷無生機,敖旭終是難以壓抑,怒喝道:「我便是死,也要拉你同葬!」

便見他勢如猛虎,直撲向蝙蝠男子和寶象禪師。

蝙蝠男子知曉他要拚命,忙一個閃身遠遠逃出戰團。敖旭也不管他,只一個擒抱抱住寶象禪師,帶著他衝向面具人聚集的地方。

「鬆手,給老衲鬆手!」寶象禪師心神大亂,連忙御使禪杖,連擊敖旭的背心,敖旭背後骨骼碎斷,卻仍緊緊抱著寶象禪師不放!而一身真氣已被壓縮成一團,隨後——

「轟!」

一聲驚爆,敖旭自爆氣海,意欲拖寶象禪師同歸於盡,

萬仙盟六元自爆,威力豈容小覷,便聞聲如雷霆,隨後勁風激盪,煙塵四起,碎裂木屑如雨激射。

但塵煙散盡,卻見爆炸中心豎著一個袈裟層層包裹的「繭子」,下一瞬,繭子展開,現出寶象禪師人影。

但見他衣衫破爛,渾身是血,整個人踉踉蹌蹌,看似受傷不輕,面上卻帶著劫後餘生的喜色,張狂笑道:「哈哈哈哈,還好老衲有袈裟護身,想拖老衲同死,沒門!」

「你,佛門敗類!」雖只並肩半刻,但天女凌心已能感受到敖旭死前的淒然決裂,面上已是少見怒容。心中暗道:「今日遭逢災劫,怕是難有善了,若玲瓏郡主死了,那一切皆休,再藏招也無意義,索性先為佛門除一害!」

心念把定,天女凌心不再保留,欲行決殺之招。卻在此時,對方也似察覺他用意,三股宏大掌勁同時浩瀚而來,一股出自獅面男子之手,一股出自蝙蝠男子,一者卻是從妖軍中發出!

獅面男子輕敗王念之的實力,已令天女凌心自愧不如,蝙蝠男子與她纏戰多時,同樣難以應付,而第三道掌勁內中摻雜虛實變幻的妖力,亦是難以測度。

每一擊都是非比尋常,何況接連三擊,天女凌心提氣一半,強行變招,硬接這三掌連擊,但一掌尚能應付,二掌氣血翻騰,虎口開裂,到了第三掌,已是被擊得嘔血倒飛。

此時,聽玲瓏郡主匆忙道:「眾軍聽令,住手吧!」

「止!」緊隨玲瓏郡主之後,妖軍中也有發號施令的聲音。

兩撥妖軍立時止兵,水晶宮殘兵向玲瓏郡主方向收攏,五百妖軍,此時竟只剩下不過百餘。

見到雙方止戰,天女凌心得以喘息,勉力壓下翻騰的氣海,但一時仍難以再動手。

轉瞬之間,己方先損兩位強手,天女凌心又受創,心知大勢已去,玲瓏郡主整理妝容,不失氣度環視敵人道:「本宮雖未曾親見,但也聽聞過,偌大東海,敢於水晶宮為敵的妖族,只有一批喚作「黑鱗軍」的殘兵敗將,前任水晶宮統帥蜃樓城,是你嗎?」

話音方落,便見對方妖軍如潮水分開,一個老者排眾而出,老者身形瘦高,只餘單臂,面上一道疤痕好像把整個面孔分割成了兩半,看樣子極其可怖,但卻又給人一種如虛如幻的氣質,讓人忽略他可怖的形貌。

而老者僅存的一隻手上捧著一隻珠子,乃是先前玲瓏郡主與獅面男子交易的蜃珠。

但見老者抽抽著鼻子,一股飄渺煙氣從蜃珠上散發而出,分成兩股被老者吸進肚子裡。

「蜃樓城?他便是蜃樓城?」天女凌心心中一驚,先前在珍賣會方聽聞過這名號,如今他便出現在面前,昔日東海雙妖座下頭員大將,卻在鯨王身死後舉兵造反,失敗後又銷聲匿跡數十年的神秘妖物現身在此,讓她怎能不驚。

便見蜃珠越變越小,隨著最後一抹煙氣被吸入鼻中,蜃珠消失不見,而原本顯得有些萎靡的老者此時好像恢復了精神。也不理會玲瓏郡主質問,而是朝獅面男子道:「不是說好將他們引入蜃域再動手一網打盡麼?怎提前動作了?」

獅面男子朝寶象禪師那邊抬了抬下巴示意,「該問他才是,不知怎得被人發現破綻。」

蜃樓城朝寶象禪師看了一眼,寶象禪師立時覺得心虛,想要解釋,但蜃樓城卻只看他一眼,未說什麼。

而玲瓏郡主打量來者之後,此時篤定道:「斷臂,面上帶著姐姐留下的疤痕,還能吸納蜃珠,你果然是蜃樓城!」

蜃樓城掃了玲瓏郡主一眼,道:「是又如何?」

玲瓏郡主舒出一口氣道:「是便好了,果然,水晶宮平安無事,而那裡也不是水晶宮,不過是海市蜃樓而已!」玲瓏郡主手指隱隱綽綽可見的水晶宮道。

蜃樓城坦然道:「不錯,我將蜃珠逼出體外,拿去交易,便是等你將它買下,由蜃珠干擾你們感官,而我再布下蜃域,將水晶宮虛化而出,內外雙重影響,現在的你們,早已偏離了原本回水晶宮的航道。不過,你現在知曉又能如何?」

玲瓏郡主面色一黯,確實,此時縱然知曉,但也已是回天無力,不由咬牙切齒道:「當真好算計!好歹過去你也是水晶宮統帥,不思報答賞識之恩也就罷了,竟還與這群見不得人的傢伙勾結,欲毀我水晶宮!」

「報恩?」蜃樓城突然大笑,神色愈厲,同樣狠狠道:「你又知曉什麼?本帥現在所做的,就是為了報償鯨王賞識之恩,剷除斛明珠那個謀殺親夫的賤婦!」

「謀殺親夫?」玲瓏郡主一驚,隨即道:「妖言惑眾,你在胡說什麼!」

蜃樓城冷笑一聲,難掩激憤道:「呵,與你說了也是無用,是非黑白,本就由著斛明珠這賤婦擺弄,少廢話了,你方才喊停,是要做什麼?」

玲瓏郡主猶在意蜃樓城的話語,但此時也只能集中精神,咬牙道:「你方才說了,放下武器投降可免一死!」

蜃樓城面帶鄙夷道:「怎麼,想要投降了,可惜,這話對你並不適用。」

玲瓏郡主昂首道:「本宮豈會向你乞降,只是手下之妖眾多,同為水晶宮出身,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蜃樓城環顧殘兵敗將一眼,道:「將武器丟入海中,可保性命!還有你,自封筋脈,束手就縛!」

玲瓏郡主帶著懷疑道:「此話當真?」

蜃樓城不屑回應道:「你有選擇的餘地嗎?」

玲瓏郡主猶豫片刻,自知再戰只會拖眾妖同葬,只得賭注這一線生機,便發號施令道:「眾軍聽令,解械,將兵器丟入海中!」隨即蘭指飛點,禁錮周身要穴。

「這……」眾軍一時遲疑。

「聽令照做!」玲瓏郡主筋脈被制,聲音顯得中氣不濟,但威勢卻一如往常。眾妖軍這才不甘願的將武器擲入海中。

「你滿意了?」玲瓏郡主狠聲,又指著天女凌心道:「還有這位姑娘,她與水晶宮可毫無瓜葛,只是單純被捲入而已!」

蜃樓城點了點頭,此時卻聽獅子面具道:「蜃統帥,慈不掌兵,現在可不是你心慈手軟的時候!」

蜃樓城面上似有所動,之後嘆了聲道:「上吧,全殺了!」

話音方落,「黑鱗軍」已齊擁而上,對待手無寸鐵的同類開啟一場殺戮。

一串血花濺到面上,玲瓏郡主粉面漲紅,怒道:「蜃樓城,你言而無信!」

蜃樓城搖頭道:「蜃本就是變化莫測,是你不該輕信!」

降者死,不降者亦死,屠刀揮舞,不留生機。

而為首有三個軍士沖得最快,欲取玲瓏郡主和天女凌心性命,立下頭功!

卻在此時。變數再生!中間的那名黑鱗軍竟兩掌分襲左右的同僚,將他們狠狠擊出!

伴隨一股龐然大力,兩個血肉之軀好像變成了兩個被投石機扔出肉彈,狠狠砸向了頂艙兩邊的側牆!

「是你!」天女凌心眼睛一亮,露出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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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卷八 海上風波 (六)

「是你!」天女凌心眼睛一亮,又驚又喜。

而那黑鱗妖兵腳步不做絲毫停歇,分出雙手抱住二女肩頭向前疾奔,以一往無悔的氣勢狠狠撞向前頭艙壁。

「轟!」「轟!」「轟!」

接連三聲碎響起,黑鱗妖兵摟著玲瓏郡主和天女凌心在艙壁上撞開個洞的同時,先前被他擊出的兩個妖兵也狠狠撞到牆角。

頂艙本無樑柱,全靠四壁間接合的機括支撐,此時兩個妖兵屍首砸垮牆角,本就搖搖欲墜的頂艙此時終於不堪重負,轟然倒塌!

以上所有變數發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艙內眾人及蜃樓城還未反應過來手下為何有妖兵突然反戈,艙頂已然劈頭蓋臉的垮塌而下,遮擋視線!

而此時黑鱗妖兵已跳出船艙,身在半空同時,凌空拍擊玲瓏郡主幾處要穴,玲瓏郡主先前自封的經脈瞬間解開。

而隨後,便聞那黑鱗妖兵大喊一聲,「快用《神水化御訣》!」

玲瓏郡主此時大腦與其他人一般都是空白一片,但聽聞這強硬聲音,還是下意識的依言照做。

《神水化御訣》乃貝蚌類妖靈專屬修煉的功訣,可化氣為殼,結成堅不可摧的防禦,但見玲瓏郡主手一引,汪洋之上豐足的水汽瞬間集聚。

而下一瞬,伴隨一道飛逝人影,一股雄渾得令人窒息的掌壓逼來,玲瓏郡主立時知曉那黑鱗妖兵的用意,瞬間,將一身元功飽提至極致!

需知船艙倒塌時,其餘人被垮塌的艙頂逼得一時狼狽,視線受阻,但原本站在艙頂之上的獅面男子卻看得分明,雖慢了一步察覺,但足下一點,已疾如迅雷,猛若流星的擊向逃遁的三人。

千鈞一髮之際,集聚水汽及時成形,凝成兩片湛藍的貝殼緊緊閉合,將三人包裹在內中。

「轟!」

驚爆一聲,悍掌直轟在貝殼上,即便有《神水化御訣》所結蚌殼抵禦,內中之人依然覺得被震得耳膜欲碎,肺腑幾乎移位,承受攻擊的玲瓏郡主更被震得嘔血。

但獅面男子卻沉吟一聲,本以為必殺的一擊,卻是被異術擋下,而掌力疊加在貝殼上,使得巨大貝殼被擊得直墜而下,以更快的狠狠砸向海面!掀起一道巨大水花!

「《神水化御訣》?擋得了此招麼?」此時,蜃樓城也衝破艙頂而出,見到巨大貝殼,當即冷笑一聲,屈指連彈。

過去身為水晶宮統帥,他自然知曉貝蚌一族《神水化御訣》秘笈缺了最後三頁,使得原本無懈可擊的防禦有了空門,而他對此也早已研究透徹,便見三道虛實莫測的指氣指氣脫逸而出,射入貝殼落水的方向。

收招同時,也不再追擊,對獅面男子自信道:「不用追了,《神水化御訣》的防禦有空門,中了本帥針對空門所發的蜃陰幻指,貝璇璣必死無疑!」

獅面男子聲音卻陡然拔高,「什麼?針對空門?你還不知道就在這次珍賣會上,玲瓏郡主已取得最後三頁,現在恐怕已將空門補齊!」

蜃樓城面色一變,立時下令道:「快,你們這隊隨我下水搜捕,看她是死是活屍!」

說罷,蜃樓城便帶頭躍入水中。

獅面男子自知速度在水下大打折扣,便不再追下,卻覺心中惱火,一翻手,將恨火寄託於掌勁,傾瀉在水晶宮殘餘兵士身上。

片刻後,蜃樓城從水中躍出,面色卻是陰沉。

「玲瓏郡主呢?」獅面男子立身血泊之中,周圍儘是水晶宮軍士的屍體。。

蜃樓城面上愧色一閃而過,道:「讓他們跑了!」

獅面男子登時怒道:「跑了,那兩個女子都帶傷在身,只餘那偽裝成黑鱗軍的一人尚算健全,你們是水妖,你還竟能讓人在水底逃脫?」

蜃樓城撫了下空蕩蕩左袖,暗恨道:「我失了一臂,速度無法與巔峰期比擬,而那冒充黑鱗軍之人著實邪門,在水下速度竟是迅捷無匹,我入水之時,他就已經跑得很遠了,實在追之不及。!」

獅面男子道:「你們!那你回來作甚,為何不繼續搜捕!」

蜃樓城也眉頭一凜,顯露怒容道:「注意你的言辭!本帥可不是你的下屬,況且若不是你處處保留,他們也不至於脫逃,真要讓她死,為何不顯露你決殺的魄力,一開始施展絕學!還有,那個假扮黑鱗軍的是誰?你可知曉?」

眼見雙方話語都帶出了火氣,寶象禪師連拖著踉蹌腳步打圓場,苦著臉道:「兩位,現在可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咱們既然合作,就當同舟共濟,此時先想法將玲瓏郡主殺了再說!」在場最急的其實是他,玲瓏郡主若活著回到水晶宮,這幫帶面具的大爺自可躲得無影無蹤,唯獨留他在東海,承接的斛明珠的怒火,一想到那個強到不講理的女妖,寶象禪師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卻聽獅面男子對寶象禪師道:「方才黑鱗軍傳訊,飛鷹面具所在的船艙,發現一個昏迷的黑鱗軍,身上衣物還被扒光,由此推斷,方才那突然殺出的黑鱗軍定是飛鷹面具假扮,你可探查出飛鷹面具的身份?」

寶象禪師面色一僵,道:「這……老衲,老衲還不知!」

獅面男子輕拍著寶象禪師肩膀道:「不知?讓你運送硝石和皂角子你走陸身份,要你探查飛鷹面具身份你又一無所獲,一事無成,你,還敢在這指手畫腳?」說道最後,獅面男子聲音一厲,原本輕拍著寶象肩頭的手突然凝運氣力,狠狠拍下。

寶象禪師察覺不對,趕忙提氣運功,但他先前為敖旭自爆真元的招式重創,此時真氣早已不濟,便覺肩頭錐心徹骨的劇痛蔓延,半邊身子的骨骼都被擊得粉碎,軟軟趿拉下去。

寶象禪師疼得在地上打滾,慘嚎,而獅面男子又緩緩抬起了一隻腳,踩在寶象禪師嘴巴上,把他哀嚎聲堵住。

睥睨道:「合作?獅虎會與豺狗合作麼?從一開始,你就只是我挑起萬仙盟與水晶宮的棋子,而不管事成與否,我都沒有讓你存活下去的打算,來世,可記清楚了!」

說罷,獅子面具腳下用力,「咔嗤」一聲碎響,濺出一團紅中摻白的血肉和腦漿……

野心勃勃欲登高位,卻是被人踐踏如塵土,寶象禪師的被擠出的眼珠滾了幾滾望向天空,死前驚恐,絕望,悔恨凝聚在了永不瞑目的眼球中……

蜃樓城冷眼看著一切,待寶象禪師嚥氣,才道:「怎樣,氣消了?」

獅子面具語氣確實也平淡下來,道:「事情既然生出變數,那就該不求全勝,先求不敗,他是聯繫你我的中間人,取了他性命,我的身份便無從查起,就算東海之事不成,也可免得讓斛明珠的怒火燒到我身上。」

蜃樓城冷笑一聲道:「那本帥該慶幸沒見過你的真容了麼?」

獅面男子道:「與寶象禪師這蠢輩不同,你才是夠份量的合作者,不過事已至此,你也該表現下誠意。」

蜃樓城沉吟一聲道:「我的目的在於炸燬水晶宮,一個重傷的玲瓏郡主死或未死都已礙不了我的事,我並不在意,也沒時間在意,不過,抽大半黑鱗軍助你搜尋她下落,也是無妨!」

隨後蜃樓城發號施令道:「黑鱗軍聽令,換上水晶宮的衣物,把東西放下,然後隨聽從他們調遣!」

眾軍依言照做,卻見每個黑鱗軍腰間都縛者兩個竹管,此時將竹管中的東西傾倒在兩個準備好的大木桶裡。

第一個桶裡的東西獅面男子認得,乃是硫磺,因硫磺氣味較重,不易混入貨物中,但卻有不溶於水的特性,不同於易絨的硝石和會受潮的皂角子,所以由黑鱗軍帶在身上,但另一桶裡的獅面男子就未見過了。

但見眾軍匯聚出了一通濃稠的黑水,黑水粘稠,還散發一股刺鼻臭味,獅面男子好奇問道:「這個又是什麼?」

蜃樓城殘虐笑道道:「此乃深海產物,本帥喚它作猛火油,它雖不會爆炸,但一旦點著了,能把烈火黏在身上,甩不脫弄不掉,不死不休,與黑雷火一相配,正是天雷會地火!」

獅面男子嘖舌道:「有黑火雷還不夠……你對水晶宮是有何深仇大恨,有時我真想打聽下你們之間的舊事。」

「但彼此保有秘密,才能讓合作更好進行,不是嗎?」

「說的也是!」獅面男子輕笑一聲,隨後發號施令道:「走吧,去將玲瓏郡主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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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欲搜尋的玲瓏郡主如今正在一座荒島上,天已泛白,海上初升的朝陽映照她慘白的面容,再加上粗重如漏風風箱的喘息,宣告她的傷勢十分嚴重。

一旁,天女凌心盤膝而坐,倒是將傷勢壓制了下來。

黑鱗妖兵面上不知何時又重新待回了飛鷹面具,欲給玲瓏郡主療傷。玲瓏郡主卻道:「把你這勞什子摘下吧,本宮知道你是誰了!」

飛鷹面具聲調一沉,「你方才看到了?」

玲瓏郡主氣息不順道:「你動作太快,本宮……並沒看清,不過……你的身份道奇先生已傳訊讓本宮早已知曉,你是顧劍聲的徒弟……我們曾見過面的!」

「道奇先生,他如何知曉?」黑鱗妖兵摘下面具,緊皺著眉頭疑惑道。

「這個……本宮也不知。」玲瓏郡主搖頭道。

應飛揚又心有餘悸的問道:「那方才是什麼情況,怎突然多出一堆牛鬼蛇神,還各個修為了得,運氣稍差一點,幾條命都搭進去了!」

「這說來話長了,我們所知也不多。」天女凌心療復完畢,開口道:「應公子還是先說說你是怎麼扮作黑鱗妖軍的吧……」

應飛揚揪揪頭髮,有些茫然道:「這個,也沒什麼好說的啦,總之一閉眼,一睜眼,就是這樣了……」

上船以來,經歷了各種猜疑試探,背叛反水,鬥智鬥勇,而晚宴之上,各方人物相繼登場,更是將生死相搏的戲碼推向了高潮,但這一切都與應飛揚無關。

因為上頭打得熱火朝天,都快把頂艙拆了的時候,他還在床上睡著大覺……

直到一覺睡到自來醒,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才察覺外頭有不同尋常的動靜。

那時正好蜃樓城的黑鱗軍登船不久,殺得最為激烈,應飛揚心中起疑,便打暈了一個黑鱗軍拖入艙中,換上他的衣物,然後藏葉於林,不受注意的混入了軍陣中,而當時情勢已是岌岌可危。

應飛揚見對方高手眾多,貿然暴露只是多賠上一條性命,所以一直按捺到最後,待敵人以為大局已定,一瞬鬆懈的時機衝出,終是成功救下二女。

「應公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聽應飛揚講完前因後果之後,天女凌心才一副後怕又慶幸的模樣道。

她梳理前因後果,現在回想起來,一切真是太幸運了。

因為玲瓏宮主知曉了應飛揚面具下的身份,所以排除他是黑手的可能性,沒有強行叫他參加晚宴,使得應飛揚能成為最後關頭的奇兵。

而若應飛揚晚醒片刻,怕就直接在酣睡中被闖入的黑鱗軍亂刀砍死。

若無龍眾的「大力」和「御水」兩大神通,就不能一瞬將頂艙擊得倒塌,也不能在水中以速度擺脫蜃樓城的追擊。

甚至,若不是這次交易品剛好是《神水化御訣》的殘章,讓玲瓏郡主能將原本功法中的空門補全,她也難抵擋蜃樓城的「蜃陰幻指」。

一連串的幸運,使得應飛揚如有神助,在高手齊聚的局面下救出二女。

但人雖救下了,麻煩顯然沒有就此結束。玲瓏郡主想了想,有氣無力道:「二位……本宮……想交託你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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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卷八 夜叉寶庫(一)

「喂喂,交託之前,難道不是該有誰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應飛揚抗議道。

天女凌心看看玲瓏郡主虛弱模樣,替她開口道:「那我就長話短說,自你睡去……」

天女凌心將事情經過大致講來,應飛揚越聽越是心驚,最後更是呼出,「炸燬水晶宮?我睡一個覺的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麼!」

玲瓏郡主趁他們說話功夫恢復了些元氣,此時道:「現在可以聽我交託了嗎?若有二位出手相助,那或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應飛揚連縮了縮身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道:「相助什麼?先說好,你跟我師父之間有什麼破事我不管,但我跟你可沒多熟,順手救下你你就該感謝了,可別再差使我……」

玲瓏郡主眯起眼睛敏銳道:「之前,你們千方百計與我交易,可見水晶宮內定有你們需要的東西,水晶宮若毀,你們一番辛苦不都白費?」

應飛揚被說中要害,神色一滯,玲瓏郡主又道:「況且若他們陰謀得逞,水晶宮遭重創,以我義姐的性情,盛怒之下,又找不出背後陰謀者,必然會遷怒萬仙盟,到時整個東海,是人是妖都不得安生,甚至整個天下格局都會改變!」

見她說得鄭重,應飛揚也不禁心頭一沉,東海鮫淚斛明珠可是出了名的不可理喻,東海乃至整個天下的修者皆是提之色變,這百餘年好不容易消停下來,將水晶宮沉如海底,與世隔絕,只有別人不招惹她,她便也不再興風作浪。可如今若把她的水晶宮炸了,可以想像,那將是海底火山爆發一般的災難。但應飛揚很快又道:「硫磺伏火法我聽說過,他們混合出了這麼多『黑雷火』,威力更是不容小視,一旦爆炸,或許,即便是當世妖王也難以經受,若東海鮫淚被炸死在水晶宮,又何來後續報復?」

玲瓏郡主搖頭道:「『黑雷火』能不能對頂尖高手造成傷害本宮不清楚,但本宮卻敢肯定,我義姐是絕對不會傷到分毫,因為她現在根本不在水晶宮!」

「不在水晶宮?」應飛揚和天女凌心齊聲呼出,之後天女鄭重道:「那不知東海鮫淚現在在何處?」

「這就是我要交託給你們的事了,我現在身受重傷,無法動身,不知你們可願相助,向我義姐傳達這裡的消息?」玲瓏郡主雙目期冀的看向二人。

天女凌心沒有遲疑,點頭道:「玲瓏郡主儘管說來。」

應飛揚卻擔憂的勸阻道:「釋姑娘……」

話未說盡,天女凌心已知曉他的意思,正色道:「應公子不必勸我,若能化解東海一場災難,那我自是義不容辭。」

隨後又垂下頭,帶著歉意道:「不好意思應公子,這一趟真是麻煩重重,不該把你牽扯其中,剩下的……」

她未說完,應飛揚也知曉了她的意圖,道:「算了,都到這地步了,只能做到底了,況且哪能留你一人……玲瓏郡主,幫你們水晶宮躲過此劫,你們可要把水晶宮的寶物都搬出了答謝我啊!」

玲瓏郡主卻只搖了搖頭,似嘲亦似嘆道:「真是跟你師傅一個德行,明明是看不慣慘事發生,不能坐視的脾性,偏偏要幫忙時還不直率,非得等身邊的姑娘先開口說要幫忙,再藉口不放心留她一人,向姑娘家賣好!」

這話某種程度說得倒是切中要害,應飛揚有些惱羞道:「趕緊說正事!你要我傳訊東海鮫淚,那你義姐現在在哪?」

玲瓏郡主正色道:「她此時應在海底夜叉王寶庫內!」

「夜叉王寶庫?」聽聞『夜叉』二字,應飛揚和天女凌心對望一眼,皆是暗暗留心,隨後應飛揚問道:「夜叉王寶庫,這是什麼?又在何處?」

玲瓏郡主道:「夜叉者,丑怖鬼怪也,數代之前,東海有一位的妖王,因生得極其貌醜,原本叫什麼已無人清楚,只知道所有人都喚它夜叉王,這夜叉王生性暴虐貪婪,在東海上集結眾妖組成一隻船隊,肆意劫掠,仗持著高深修為和手下群妖,短短數年內就搜斂來了一大堆令人欣羨的巨寶,被他藏在了深海寶庫中,便是夜叉王寶庫,後來夜叉王惹得眾怒,被眾多高手圍攻而死,身死之後,寶藏便也下落不明,直到我姐發現了這批寶藏,才讓寶藏重見天日,不瞞你們說,東海水晶宮之所以庫藏豐富,天下罕敵,就是因為我義姐搬空了夜叉王的寶藏!」

「再之後,姐夫走火入魔身死,義姐傷心之下將水晶宮下沉海底,而位置,恰是鎮壓了夜叉王寶庫的入口,只是每年琅琊海市之日,水晶宮上浮出海面,夜叉王寶庫的入口才得以顯現,而我姐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隻身一個,悄悄進入夜叉王寶庫之中。」

應飛揚聽聞,不禁疑問道:「既然你說寶庫已經被搬空,那她為何還要每年進入寶庫?」

玲瓏郡主搖頭道:「她每年會在這時候進入夜叉王寶庫的事,也是我不經意間才發現的,至於而她進入寶庫目的為何,這……我也不知曉!」

「夜叉王寶庫……天書寄體,總會出現在有關聯的人物附近,難道夜叉天書落入了夜叉王寶庫之中?」應飛揚心中推測,隨後道:「也就是說,夜叉王的寶庫,就在水晶宮下的海底?」

玲瓏郡主點頭道:「正是,雖不知你是服了天材地寶還是得了什麼法器,但你在水下速度之快,連尋常水妖都難以及得上,你的話,應當可以趕在水晶宮被炸燬之前趕到寶庫,將事情告知我義姐,唯有她親自出手,才能擋下蜃樓城,免去水晶宮這場災禍!」

隨後,玲瓏郡主又扯下身上一塊玉珮,扔給應飛揚道:「這是信物,你把它交給我姐,作為憑證!」

應飛揚點頭,鄭重道:「知曉了,我定不負交託,將訊息送達!」

「那……多謝了……」玲瓏郡主粲然一笑,忽而又嘔出一大口血,應飛揚和天女二人一驚,忙上前問道:「郡主,你怎麼樣?」

玲瓏郡主能將前因後果說清已是強撐,此時見應飛揚答允,心氣稍鬆,傷勢就壓不住了,此時虛弱的搖頭道:「不用管我,我還有命在,你們先去吧,我要以秘術回覆傷勢……」

而隨後,便用最後力氣一手握住應飛揚衣角,一手指了個方向,「看此處是鹿岩島,嘿……航道竟然被蜃樓城引偏了這麼多……應飛揚,朝此方向三十里海底,便是夜叉寶庫的位置,快去,蜃樓城半日就能抵達水晶宮,你一定要趕在他前頭,將信息傳遞給我姐,拜託你了……」

最後一字說完,玲瓏郡主手一鬆,身子蜷縮一團,慢慢變成一個蚌殼,應飛揚知曉,這是她傷勢沉重才會變回妖身療養。

應飛揚想了想,抱起蚌殼扔入海中,道:「他們應還會搜捕你,現在只能將你扔入海底,剩下的,你便自求多福吧。」

之後轉頭對天女凌心道:「釋姑娘,咱們走吧?」

天女凌心搖頭道:「夜叉寶庫,你一人前往吧,我沒有龍眾御水神通,在水底之會拖慢你的速度。」

應飛揚知曉天女凌心縱然不入海,也不會在此之時置身事外,隨即問道:「那你呢?你要做什麼?」

天女凌心道:「我要去阻截貨船,試試能否將它停下來!」

應飛揚一驚,急道:「你瘋了,方從那裡逃出,現在又要重入虎穴?那些戴面具的和蜃樓城皆是高手,你一人回去豈不送死?」

天女凌心搖頭道:「他們絕對想不到我會回去,而且此時定將人手分散開來搜尋我們的下落,說不定此時正是船上防備最弱的時候,我若能將船擊沉,便可一勞永逸的解決事情。」

「這太危險了……」應飛揚還要攔阻。

天女凌心卻淺淺笑道:「放心,我不是傻子,若無把握,我是不會貿然出手的……」

應飛揚見她神情,便知她決心已下,無從更改,嘆了口氣嘟囔道:「還說不傻,為了與你不相干的事冒險……」

天女凌心撅了撅嘴,道:「還說我呢?你不也是……東海鮫淚難以捉摸,你的任務,未必就比我安全,各自小心吧!」

二人互道一聲珍重,隨後一個飛天,一個遁海,分道揚鑣而去。

而此時船上,蜃樓城立身甲板,看著海上初升的紅日,心潮隨海浪一同翻湧,直到一黑鱗軍跑至身邊報告,「報統帥,黑雷火已調製完畢!」

「結果如何?」

「貝璇璣雖看破我們計畫,但硝石和皂角子是混入其他貨物中,她在短短時間內也無法將其盡數找出銷毀,所餘仍有八成,足夠將水晶宮炸個底朝天!」

「那便好!」蜃樓城點了點頭,隨後一回身,便在黑鱗軍眼中變了個形象,氣質慵懶,體態豐腴,正是玲瓏郡主的面貌。

「船滿帆,人滿舵,目標水晶宮,全速前進!」蜃族幻術干擾其他妖五感,在其他人眼中他已與玲瓏郡主一般無二,唯獨眼神,銳利中帶著不可動搖的信念。

「王,保佑我一切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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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丈海底,幽深而沉寂,陽關無法照徹的地方,卻有一隻隻奇形怪狀的海魚,頭頂上有著燈籠一般的觸角,閃爍著淡淡螢光,使海底不至於完全的黑暗。

卻在此時,一陣水流洶湧竄動,海底的寂靜被打破,好像有什麼異獸游來,驚得海魚疾走逃竄。

而驚動魚群的身影,自是應飛揚無疑。

說他是游來,其實並不算貼切,入水之後,他就將龍眾的御水神通催到極致。而御水神通的神異之處在於根本不需他游動,只要他心念一動,週遭水流就如活得一般托舉著他而動,隨心所欲,不動一根手指,速度就足以與最快的水妖比肩。

海下瑰麗奇景,常人一生都難見,但應飛揚此時顯然無心留念,但見他身形陡然一停,從前掠直直轉作下潛,下潛了百丈之後,終於踩到海底。「便是此處了!」

應飛揚腳一觸底,便覺足下所踩乃是堅實石板,不同於他處污泥的綿軟,而且還有一個輪廓不規則的凹陷,顯然是被水晶宮壓出來的。

「在這!」應飛揚氣聚雙眼,萬丈水底,在他眼中已然亮如白晝,一道夜叉猙獰醜臉組成的咒文恰在凹陷處的中心位置。

「嗯……依照玲瓏郡主所說的開啟方法,應是這樣。」

應飛揚足下用力,將真氣灌注符文,隨後踏禹步,踩十方,如同在深海之中起舞一般,而腳下符文也逐個閃亮,最後整個夜叉頭像好像活了過來,血盆大口陡然一張。

而正站在夜叉大口處的應飛揚,只覺足下石板變成了如沼澤一般的流質,知曉是門禁被解開,應飛揚不做掙扎,任由身子下潛,最後整個人沒入了海底,好像不曾存在過一般。

而他感覺下潛停止,再睜眼,眼前已是不同光景!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19
第561章 卷五 夜叉寶庫(二)

開啟禁制,應飛揚只覺如陷泥淖,身形慢慢下潛,片刻之後才踩到實地,睜眼之後,發現已入海底寶庫之中。

「這便是夜叉王的寶庫?」應飛揚好奇打量四周,明明是深海之中,寶庫中卻沒有水,只是空氣較為濕重,黏在肌膚上頗不舒服。週遭依舊黑暗,不知名的藻類爬滿牆壁,發出淡淡螢光,照亮前方道路。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甬道,甬道高三達三丈,顯得寬敞大氣,兩側牆壁上,是一盞盞做工精細的銅魚燈。

應飛揚抬眼細看近旁銅魚燈,但見魚口微張的,被雕成魚含珠的造型,且內中並無燈油,心中立時明了,「那什麼夜叉王好生闊氣,寶庫內竟全用夜明珠照明,只可惜攢得金山銀山,最後全便宜了別人!」

隨後又不乏惡意的想到:「『東海鮫淚』斛明珠也是,都將寶庫搜刮的一乾二淨,連照路的明珠都不留下,那為何還要每年來此呢?莫不是來著偷漢子?」

瞎想歸瞎想,應飛揚也知此行表面只是通風報信,實則也暗藏危險,斛明珠年年孤身來此,必有不欲為人知的緣由,若是他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那下場只能聽天由命了……

想到此處,應飛揚氣聚丹田,高呼道:「晚輩奉玲瓏郡主之命而來,蜃樓城再出,水晶宮此時岌岌可危,玲瓏郡主身受重傷,斛宮主若在此處,還請速速折返,主持大局!」

「還請速回,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

……

其聲如雷,在封閉甬道中往復迴蕩,不絕於耳,但連呼數聲,卻無半點回應,應飛揚心中生疑,遂小心翼翼邁步向前。

「噠——噠——」沉悶腳步聲在空曠甬道內也顯得格外響亮,一聲一聲,好像踩踏在心頭。甬道盡處,乃是一扇青石大門。

應飛揚又呼喊兩聲,已就沒有回應,終於決定推門而入,但觸門瞬間,卻忽然兩側牆壁迅速掀起,露出密密麻麻的箭孔。

「糟,還有機關!」應飛揚心頭一凜,暗呼不妙,瞬間拔劍在手,而此時「咔」「咔」機括聲已密集響起。

應飛揚急忙舞劍成圓,護住周身,然而——

「切!自己嚇自己!」

機關中箭矢早已用盡,雖機括聲不絕於耳,卻是「乾打雷不下雨」。

想也知曉,斛明珠既要搬空寶庫,豈會留下機關來礙事,內中機關自然早也被廢去。

應飛揚再入內中,便見一個內中是巨大的方形石室,依舊空蕩蕩一片,只餘一個等人高的丹爐,幾個石製的幾個兵器架子、書架,和一些被搜刮乾淨的鑲釘大箱。

「嗯?難道玲瓏郡主猜錯了,斛明珠不在此處?」應飛揚心頭正疑,但再一細看,發現丹爐無蓋,內中卻好像有一物冒頭,應飛揚縱身一躍,踩在丹爐邊沿上望下看去,卻驚道:「這是斛明珠的戰戟?」

雖未曾親眼見過,但應飛揚也知曉「東海鮫淚」斛明珠所使乃是一把與她身形不匹配的大戟,而此時丹爐之內有一個凹槽,一把晶瑩剔透的戰戟正倒插在凹槽中,戟刃與凹槽絲絲切合。

應飛揚知曉此處定是機關所在,正欲開啟機關,忽然,背後一涼,只聞一陣尖銳破風聲。

應飛揚不假思索,豎劍背後,隨即腕上一沉,聽聞「叮」得一聲脆響,已與誰交兵了一個回合。

應飛揚瞬間回身,卻見背後空無一人,隨即高呼一聲,「是斛宮主麼?」但話音未落,攻勢再起。

又一股銳氣從斜上方掠擊而下,應飛揚心中已有警覺,舉劍再擋來招,火星一閃,又是一瞬兵接。但這次卻未有停歇,緊接而來的,是入疾風驟雨般的綿密攻勢。

「叮叮叮叮……」嘈雜如打窗秋雨一般,綿密的沒有一絲空隙的交兵聲不絕於耳,火星四濺,照得石室之內明滅變化。

應飛揚立身丹爐之上,雙足不動,手上劍刃揮舞,乃是《破風斬雲劍訣》中的「風疾雲亂」之招。

雖是最初啟蒙劍訣,但在如今的應飛揚手中也有不同蛻變,但見劍光閃爍,一招一式,都是凌厲無鑄,迅疾無匹。

一時間劍氣千條,如亂石崩雲,疾風掠境,乍明乍暗的劍光籠罩著應飛揚身周,宛如裹上一層巨繭一般。

「不是斛明珠!」交手幾招,應飛揚就已斷定,原因倒也簡單,若是斛明珠出手,他怎可能擋得這般輕易。

但轉瞬百招,應飛揚只覺對手身法如鬼似魅,好似在石室之內不停彈射,兔起鶻落間,用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挪移,百招過後,自己竟連對手是何模樣都未看清!

而對方速度似還在節節攀升,應飛揚以快打快,漸漸落於下風。

「噌!」又一道破風之聲自頂而落,應飛揚只覺對手是踩踏天花板直貫而下,來勢比先前每一擊都還要更快,應飛揚心生一種無處可躲的直覺。隨即足下一點,從丹爐上退開。

這一退,就感覺是在「比快」的爭鬥中落入下風一般,感覺對手又直追而來,應飛揚心頭不快,隨即喝一聲,「現面來!」

應飛揚飽提真氣,達摩神劍初式佛燈初燃應聲上手,金華佛光粲然而生,化作璀璨交織劍氣,一瞬間如旭日繩在海底,將寶庫染成一片金黃色。

敵人雖然動作迅捷,但力道並不雄沉,佛光劍氣無差別迸射四方,看不清的敵人瞬間被逼退。

但見來敵一個回身,身形急速倒退,避開佛光劍氣,立身在了倒插在丹爐中的戰戟柄端,而他的真容,也在光芒中現出行跡。

便見他面目靛青,形容丑怖,頭髮好像燃燒的火焰般赤紅,下顎齙起的尖牙都伸到了牛鈴般的眼珠下。此時單足半蹲在戟端上,手中橫著一個與戰戟差不多,就是小上一號的海叉。

「這是夜叉!」應飛揚心中一驚,識得了此鬼怪,隨即心中有所猜測,暗自調動天書間的感應,下一瞬,心中便得到了冥冥中的感應。

「夜叉天書,附在了這只戰戟之上!」

應飛揚倒是不知其中因由,原來斛明珠如今所用戰戟正是夜叉王當年兵刃,昔年夜叉王被人夾擊而死,一縷殘魂寄託在了戰戟之上,後來戰戟幾經輾轉落入斛明珠手中,而斛明珠能開啟夜叉王寶庫,也是從夜叉王殘魂中得到的訊息。

而自天書現世後,夜叉天書受夜叉王殘魂感應出現散落在東海,但天書需寄體而生,而夜叉王只餘殘魂一縷,最後不知怎的,大致就是講究著在戰戟上先寄身了。

「啐,不該出現的時候,倒是出現了!」見到苦尋多時的夜叉天書,應飛揚面上卻不見歡喜,按照原計畫,在找到天書後,應是由天女施展佛門秘法將天書取走,可如今天女不在,應飛揚也不會什麼秘法。

而他縱然苦惱,那夜叉卻不給他苦惱的時機,八部護眾之間感應,讓他對應飛揚產生本能敵對,原本被斛明珠妖力所攝,安安分分的呆在了戰戟中多時,但應飛揚接近他時,卻讓他現身展開攻勢。

夜叉也被稱為「捷疾鬼」,形容的就是他身法矯健,敏捷又迅速,此時攻勢再展,舉叉嚮應飛揚掠來,速度竟比方才還快了許多。

而應飛揚心有顧忌,不知該那他如何是好,出手之間,不由就多了幾分滯礙。

「嗤——啦——」伴隨迅影一閃,一聲清脆裂帛聲響起,應飛揚肩上衣物已被叉子洞穿,化出了個大口子,而這已算幸運,若他再慢一瞬,整個肩膀就要被開出三個血洞,徹底廢去。

應飛揚心頭一怒,暗道:「管他如何?先斬了再說!」

想起「龍」現身時,就是被她所斬後才依附在他身上,應飛揚也不再多想,索性如法炮製。

「龍眾」能斬,夜叉自然也不在話下,應飛揚交戰多時,心中已有了應對之法,但見他手結佛家智吉祥印,結印之手一撫劍身,一團若有若無的渾圓劍氣氣旋隨即生出,無形無相,似實還虛。

應飛揚察覺,佛門招式對八部護法似乎格外有效,而此時施展的達摩神劍第八式——「佛法無邊」也恰是以沉破疾的招式。

但見渾圓氣旋生出一股吸力,夜叉迅捷身形頓受吸力影響,攻勢雖依舊疾快,但卻每每發生偏差,攻擊落到空處。

而隨著他的攻擊帶動風勢,劍氣氣旋也越旋越大,最後,夜叉竟無可避免遭氣旋攝入包裹,感覺落入氣旋中。

夜叉欲衝出氣旋強行發招,但招式皆被氣旋引偏,最後化出一道弧線反襲向己身,,正如因果業報,越是拚命攻擊,業因越是深種,自身受害越大。

最後,應飛揚劍勢一收,長劍駐地,劍氣氣旋便隨之猛然縮緊,被包裹在其中的夜叉還未發出一聲嚎叫,便已被劍氣收攏的劍氣絞殺!

強招之後,應飛揚擦了一把虛汗暗自疑問,此時,便見一股幽深黑氣從夜叉消失的地方飛出,沒入了自己體內。

「這算是……成了嗎?」應飛揚不明所以,正欲檢查一番,忽然,聽聞「咔嗤」一聲機括聲,此聲一響,應飛揚面色瞬間一變。

原來,方才施展佛法無邊之招,所生出的劍氣氣旋竟將機關觸動,長戟在氣旋影響下自行旋轉了半圈!

應飛揚足下地板劃動,竟又現出一道暗門,寶庫真正核心的位置,就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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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上空,天色已明。

而此時,天女凌心御使十丈輕塵從雲端飛過,欲攔阻蜃樓城,阻止一場即將發生的劫難。

「那裡便是真正的水晶宮麼?」天女凌心放眼望去,視線盡頭,一座水上宮殿躍然在前。

萬年不化的寒冰打造成了宮闕城堡,壯闊與精美兩種極致美感渾然一體,晶瑩剔透的宮牆在初陽照射之下煥發出斑斕七彩,美得炫目。

「這等瑰寶,萬不能被蜃樓城炸燬!」天女凌心把定心念,打算加速抵達水晶宮,通知內中水妖做好防衛。

但行不太遠,卻驚見,與她成一個斜角方向,一艘大船漸漸從海平面冒出桅尖,此時風帆鼓蕩,乘風破浪而來,正是裝滿了黑雷火的玲瓏號貨船。

「不好!來不及了!」天女估算一下距離,料得待她抵達水晶宮,還未必來得及通知,貨船便已駛來,到時一引爆,萬事皆休。

天女凌心一咬唇,隨即偏轉方向,從雲層上空急速飛過,攔截貨船而去。

待至貨船上空,天女凌心凌空而立,雙目一凝,透過雲層,照破虛幻,鎖定了貨船之上,「果然,那些面具人都已去搜尋玲瓏郡主了,沒想到我們會再殺回,現在船上高手,只有蜃樓城一個!」

而甲板之上,蜃樓城長身而立,雙目緊盯著已近在眼前的水晶宮,雙目有怨憎,有期冀,更多的卻是急不可待。

就在此時,突然心生警覺,感覺一股目光自雲層上射來。隨即冷聲道:「誰?」

話音方落,雲層洞開,一道清聖倩影自天而降,好似天上仙子,降臨不屬於她的凡塵。

裊娜身姿雖是輕盈,落足卻似有萬鈞之沉,點落船頭撞首之上,整個船都好似下沉三分!

天女凌心腿彎微屈,盈盈一禮道:「為了東海萬千生靈,晚輩懇請蜃統帥在此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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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卷八 夜叉寶庫(三)

意外觸動機關,應飛揚腳下忽然浮現陣法花紋,未及反應過來,人已被陣法傳送走。

待他回過神,眼前已是不同景緻,身處一道走廊盡頭,前面是半開半闔的石門。

而不同於其他地方黑暗一片,此處門縫之中有光線滲出,應飛揚眼睛自然而然被光亮吸引從門縫往裡看去,卻見識到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

但見內中兩道衣衫不整的身影赫然糾纏在一起,一個身高九尺,鬚髮灰白卻怒張如戟,全身肌肉虯結,精壯的如鐵塔一般的漢子身形挺立。

而一梳著婦人鬢的宮裝女子雙手摟著漢子的脖子,兩條雪白修長的大腿盤住漢子的腰,如八爪魚一般黏在大漢身上。

婦人正背對著應飛揚,所以應飛揚看不清她的相貌,她衣著未去,上身雖是凌亂但仍穿戴完整,只兩條大腿在撩起的群裾下若隱若現,散發著誘惑的風情。

應飛揚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看眼前身影緊緊貼合的下身,聳動的腰肢,還有那婦人那如被桃花染紅般的修長脖頸。此時也知曉他們在幹什麼了。

而再往深處一想,能在此時出現在此地的婦人,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娘的!不會真讓我說中了吧,『東海鮫淚』斛明珠,她真的是在這裡偷漢子!」

撞上這種事,那可真是要了性命的,應飛揚頓覺遍體生寒,卻也不敢動作,一時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可此時卻聽聞那婦人說了話,「狠心的畜生!你不是要採補嗎?來啊!如你所願!」

「畜生!把我孩子還給我,把欠我的都還給我!」

身軀急劇交合,話語卻森寒中帶著瘋狂,所吐出的不是溫存的愛語,而是青筋三江五湖之水,也難以洗淨的徹骨恨意。

應飛揚心頭一驚,略略將視線偏轉,才發現漢子手腕、腳腕、和琵琶骨都鎖著寒冰結成的鏈條,將他牢牢困鎖在石室之中。而他面前僵硬呆滯,對婦人的話語不見有絲毫反應。

而再看石室內牆上,明珠照耀下,赫然見牆壁上刻著石畫。壁畫上,男女不穿衣服以各種姿勢糾纏在一起,刻畫細緻,栩栩如生,恍若春宮圖一般讓人看著心跳加速,可一條條經脈筋絡卻標註的分明,分明是交合雙修的圖譜。

不成,得想辦法離開!」應飛揚知曉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正欲設法離開,而此時,婦人似是覺得再怎麼痛罵,漢子依舊呆如木雞,不能宣洩心中憤怒,索性彎折脖頸,直接狠狠咬在他肩頭,直咬得皮肉開裂,鮮血淋漓!

應飛揚見狀好像疼在自己肩上,不經意倒抽了口涼氣,可隨後便聽聞清冷女聲:「誰在哪!」

一下瞬,面前石門猛然開啟,一股宏大寒冷的氣流如海中漩渦,翻捲旋吸而來,應飛揚足下一鬆,只覺身如海上扁舟,不由自主被漩渦氣流捲走,向那婦人而去。

而婦人探出一手,偏過頭來看向他,便見那婦人云鬢高堆,玉骨冰肌,晶瑩如白雪的面容此時染上一抹紅暈,卻不知是因愛還是因恨。

容貌依然顯得年輕,五官也生得端麗,但面上線條卻嫌生硬,缺了些女子該有的柔美,而多了分冰雕般的硬朗,讓她給人感覺如千年寒冰一般讓人望之生畏。

「這便是『東海鮫淚』斛明珠?」只憑掌上吸力,就將他雙足離地不由自主的向她掌心飛去,應飛揚所見女性中無一人能與她相提並論。那結論顯而易見,除了四大妖王中的東海鮫淚,不做第二人之想。

但應飛揚也不是坐以待斃之輩,「花間游」身法施展而開,便見他身形在半空中如陀螺一般,以比著渦流氣勁更快的旋勢加速急旋,一瞬間拔高了數尺,擺脫了渦流的拉扯之力。

之後搶在斛明珠再加催力道之際,放聲大喊道:「蜃樓城欲炸燬水晶宮,晚輩奉玲瓏郡主之命,請求『東海鮫淚』回宮!」

「什麼?」聽聞此言,斛明珠面色一變,石室氣溫陡寒。

而此時,那漢子渾渾噩噩的面容也突然有了反應,但見他濃眉緊皺,好似異常痛苦,卻又在拚命思索這幾個詞的意思,「蜃老弟……水晶宮……」

陡然,眼中凶芒一閃,瘋態大盛,發出一聲震天狂吼!

「啊啊啊——」

嘯聲如鯨歌雷鳴,震得應飛揚耳膜欲裂,肆虐音波在石室中一浪接一浪的迴蕩疊加,石室牆角已有開裂跡象。

而原本纏在他身上的斛明珠竟也被他震開。

「殺!殺!殺殺殺!」漢子狂態更甚,雙目泛紅,竟一拳朝離得最近應飛揚打去。

應飛揚猝不及防之際,沙包大拳頭已臨面前,沉雄拳風吹得他面上生疼,腮肉都在抖動。

躲不開,擋不下,應飛揚一時萬念俱灰,心中萌生死意,但拳頭在離他面前還有半寸之際卻停了下來,卻見竟是他腕上的鏈條此時崩得直直的,讓應飛揚逃過此關。

但下一瞬,那漢子嗓子間滾出一聲沉喝,一聲脆響,寒冰塑成的鏈條竟崩斷一根,而拳頭則繼續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砸來。

但一瞬的停滯,已足已令應飛揚有所反應,足下施展「星羅棋步」,拳頭擦著面而過,勁風颳得他面龐生疼,但應飛揚已翩然繞了半圈,旋至男子身後。

「殺!」男子依舊如猛獸一般,頭不回,另一手曲臂向後肘擊,拉扯之下,另一手鎖鏈也有崩毀傾向。

應飛揚不得不再做閃避,同時欲抽身逃離,但男子雖身受冰鏈困鎖,但狂態如猛虎,宏大拳風充斥整個石室,招式雖無章法,已讓應飛揚疲於奔命,難以抽身。

,一時病急亂求醫,沖對斛明珠道:「斛宮主,請阻止他!」

卻見斛明珠聞若未聞,反而看戲一般盤膝坐下。

「這婆娘!」應飛揚心中叫苦不迭,而那漢子又一拳打來,應飛揚不及得出劍,只得雙手疊掌胸前,奮起天龍神力,硬吃下這一擊!

「嗯?」拳掌相接,應飛揚退了半步,心頭卻是生疑,這一拳威力並無他預料那般沉雄。

他卻不知男子和斛明珠此時都已負了傷。

原來,若在往常,斛明珠都是將男子禁錮功體,囚禁在此。而每年與他交合採補之際才將功體禁錮解開,使他真氣能夠自由流轉,實現交合採補的效果。

因他神識混沌矇昧,手足肩膀又被冰鏈束縛,縱使回覆真氣,斛明珠也自信能制得住他。

而方才,因應飛揚言語刺激了他的狂性,是交合雙修被中途打斷,交合雙修之際,他們真氣融和一體,一損皆損,強行中斷,已是各自負傷。

又接下兩拳一掌後,應飛揚信心見漲,但見對手招式拙劣,全似莽漢一般任性胡揮,應飛揚也索性不再設法抽空出劍,心思一定,龍眾大力運轉到極致,專心與他漢子對起拳腳。

雄力撼神通,拳拳到肉的拳腳相交,貼著身子的近身肉搏。

一時間勁力縱橫,聲聲交擊聲沉如悶雷,震懾人心,整個石室都震顫不已。

「他的真氣受創,而且冰鏈有吸納他力道的功效!」

應飛揚察覺端倪,心中唯有更加的驚駭,如此消減之下,這男子幾乎相當於純以肉身之力與他對撼。而他身具龍眾大力神通,這般對撼之下,竟然還是他處於下風,被逼得抽身不得!

「這漢子……該不會是他吧……」應飛揚回想斛明珠先前話語,再聯繫這漢子的神力,已隱約猜到些什麼,頓時被他自己的想法激得他遍體生寒。

而此時,心中寒意化作實質,應飛揚只覺背後如針扎一般冷徹透骨,便見身後斛明珠緩緩起身。

應飛揚不及多想,再展『星羅棋步』,步星踏鬥一般又轉到男子背後,足未落定之際,便聞一聲「殺啊!」

男子雙目赤紅,又扯斷了一根鎖鏈,掄圓了肌肉虯結的胳膊嚮應飛揚砸來。

而與此同時,石室內溫度陡降,斛明珠身如朔風冷雪,攜帶無匹寒流席捲而來,一掌狠狠印在男子身上。

「果然!」應飛揚身上驚出一身冷汗。

斛明珠方才一掌,竟是毫不猶豫的要將他與那漢子一併攻擊,若不是他事先有所預料,早在斛明珠出掌前就先行閃避,此時早已斃命斛明珠掌下。

「好個心狠手辣的婆娘!」應飛揚心中暗罵一聲,口上則道:「話已傳到,在下先行告辭,斛宮主不必再留謝我了!」

斛明珠面容冷若冰霜,一言不發,掌上勁力加催,男子身上已結了一層冰霜,而冰線一直擴散到應飛揚腳下。

眼看鞋底結了一層冰,應飛揚哪敢絲毫停留,趁著斛明珠正在制住那漢子,足下一點踩碎尚未成形的冰層,往外頭掠飛而去。

先出了這暗室,再向寶庫的入口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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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之上,水晶宮近在眼前。

全速行駛的大船之上,天女凌心降臨船頭撞首,阻擋而來,。

「想阻擋我們!圍起來!」一名黑鱗軍的頭目見狀道。眾軍隨即擁上,森寒兵戈直向天女凌心。

蜃樓城卻揮了揮僅存的右手,道:「艙底槳位補滿,全速划槳前進,其餘妖下水護船!」

黑鱗軍所剩不多,水晶宮又已接近,與其與天女凌心糾纏,不如一鼓作氣衝過去,知曉蜃樓城的用意,黑鱗軍諾了一聲,聽令退下,而船頭上,只餘蜃樓城與天女凌心一人一妖對峙。

蜃樓城略顯渾濁的雙目盯視天女凌心道:「小姑娘,你與水晶宮什麼關係?」

「並無關係。」

「看你的氣息,也不是妖類?」

「晚輩本就是人非妖。」

蜃樓城雙目一眯,道:「既無關係,又非妖類,本帥欲炸燬水晶宮,與你有何干係,先前九死一生,才從船上逃出,如今為何擋在本帥面前?」

天女凌心正色道:「總是眾生性命,炸燬水晶宮,蜃統帥故然能逞一時之快,但水晶宮,乃至整個東海都將遭劫,這其中是多少無辜性命,還請蜃統帥念及東海妖類和手下士卒性命,心懷慈悲,回頭是岸!」

蜃樓城冷道:「張口蒼生,閉口慈悲,高高在上,令人厭惡的口吻,你讓我想起了那代代傳承的一類人,你也是她們之一嗎?」

天女凌心手一劃,十丈輕塵繞身而出,迎風飄展,襯得她端若天人,「小女子正是當代天女,名號——凌心!」

「那,無話說了!」知曉歷代天女皆是如此,絕無退讓之理。但蜃樓城同樣半步也不會退讓,話至此已盡,蜃樓城一翻手,攜帶一股虛無縹緲的勁力疾射而出,擊向船頭撞首的天女凌心。

天女凌心身不動,手一引,十丈輕塵層層交織,縱橫交錯,在面前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盾牆,欲擋來招。

「痴枉!」蜃樓城足下不停,掌上運動「崩」勁。

一掌擊上,卻分成數道方向不同的氣勁,上下左右前後拉扯,十丈輕塵頓時潰解。

而礙眼白綾潰散,船首卻已無天女凌心身影。隨後白綾又如龍蛇狂舞,向後上方彙集。

蜃樓城回首一看,便見十丈輕塵結成巨大的杵形,天女凌心手按巨杵一端,勢如須彌山傾,以萬鈞之勢直壓而下,卻是避開了蜃樓城,目標直向著貨船。

只要船沉,一切計畫皆為泡影,天女凌心飽提元力,要一擊將船擊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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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卷八 生死一決(一)

「十丈輕塵」層層交纏,組成一支巨杵,天女凌心飽提元功,施展「韋陀降魔杵」,頭下腳上,連人帶杵如泰山壓頂而下,誓要將貨船攔腰砸斷。

蜃樓城阻止不及,只聞「咔—嗤—」一聲巨響,甲板應聲碎裂,垮塌一片,而天女凌心勁力未止,勢如破竹,身形直砸向底艙,礙事的貨物、兵士皆被天女真氣盪開。下一瞬,船底也被天女擊毀,汩汩海水從丈許寬的破洞中湧入。

「成了!」

天女凌心在慣性下沒入海水中,身形不斷下潛,心中卻是歡呼。

可忽然,一直以頭下腳上姿勢保持下潛的她冒出了水面……

如出水芙蓉一般,天女凌心就這麼冒出,一雙美眸張開,眼中儘是茫然.

放眼望去,眼前海面平滑如鏡,不醒一絲波瀾,放眼望去一片蔚藍,顯得安寧而祥和。

「這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天女凌心只覺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又模糊不清,只餘散碎的記憶碎片。。

疑惑之際,忽聞銀鈴般清脆稚嫩的女聲傳來,「釋姐姐,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你跑到這來了。」

一個桃腮杏眼,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踩著水面而來,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的手:「真是的,走得這麼快,我還沒逛夠呢,方才那家店裡還有好多漂亮衣裳,咱們一件件的試過,哦,還有棗糕兒,蜜餞兒,千絲餅,釋姐姐你放心吃,我請客啦!」

「你是……小眉……」天女凌心被她半拉半拽著向前走,眉頭漸漸舒展,認出了眼前的小姑娘。

沐小眉停步,上下打量她道:「釋姐姐,你怎麼了,丟了魂了啊?」

「你……叫我什麼?我……是誰?」天女凌心雙目疑色更重,如罩了一層霧。

沐小眉一副見了鬼的樣子,隨後朝她背後叫去,「天命哥,你快來看看,釋姐姐這是怎麼了?」

天女凌心回首,卻見一面容英挺,器宇軒昂的青年正立在他的背後,腰間懸劍,額角之處一道截斷長眉的疤痕若隱若現,此時正朝她溫柔的笑。

「你……認識我?」天女凌心疑惑道。

「自然認識,我說過,我會永遠記得你。!」青年說著,將一枚做工精細的玉釵交到她手上,釵子上赫然題著——「贈釋靈心!」

「釋靈心……釋靈心……」天女凌心喃喃念叨這名字,忽然認出眼前青年,「應公子,你怎麼會在這?你不該是在……在……」

天女凌心痛苦的撫著額頭,好像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如今極力的搜索遺失的記憶,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蜃樓城!是了,蜃樓城要炸燬水晶宮,我該去阻止他!」

天女凌心陡然醒悟,欲以前往阻止蜃樓城,但四周都是一片汪洋,讓她根本不知該往哪去,此時,應飛揚卻拉住了她,不急不慢道:「放心吧,有天女在,天女凌心正在阻擋他!」

應飛揚抬手往側方一指,天女凌心朝他所指方向遠望去,赫然見——

平滑如鏡的海面,赫然倒映出一艘巨船的影像,巨船全速向一座冰雕城堡撞去,而此時,船頭身上有兩道交錯的身影。

一者是身材高瘦,毀容獨臂的老將,一者卻是容貌秀麗,氣質清雅,如天仙般的少女。

老者雖只一臂,但氣息若有若無,身形飄忽不定,顯然是難得一見的高手,偶現崢嶸,便是威力萬鈞的攻勢。

而女子面對重重攻勢,卻是舉重若輕,但見她玉臂之上纏繞著一條白綾,真氣催動之下,白綾變化出各種形狀,時而如鞭,時而如索,時而如槍,時而如劍……

而女子身法隨著兵刃變化,刀槍劍戟,鞭索槍杵,各式絕學層出不窮,又是無一不精,變化莫測的攻勢,竟一時將老者壓制住。

「她是……天女凌心?」天女看著那女子熟悉的面容,雙目更加迷茫。

此時,聽聞應飛揚一聲喝彩,「好一招佛光普照!」

天女凌心看去,便見那女子縱身而起,身上燃起純淨莊嚴的佛輝,恍若金日一般耀眼奪目,讓天女凌心無法直視,而白綾在女子背後如光線散開,一化十,十化百,百化萬千,每一根都帶著銳利佛門劍氣,正是達摩神劍——「佛光普照」之招。

獨臂老者在無匹劍威之下難以支撐,轉眼竟也只能節節敗退。

「好厲害!」天女凌心不由瞠目結舌。

「哼!有什麼厲害,不過命好罷了!」此時酸溜溜的話語從背後傳來,天女凌心回頭望去,應飛揚和沐小眉已經不在,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而背後出現一堆年輕女修,皆是優曇淨宗弟子打扮,一時如鶯歌燕語說個沒完。

「明明不過中人之姿,過往修行起來也不比其他人快,偏偏就她能接受天女傳承!」

「誰讓人家是天女轉世呢,生下來就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女不一樣呢……」

「天女轉世……也不一定喲,歷代天女都是驚才豔豔之輩,怎就她,除了生得楚楚可憐的樣子討師長歡心,其餘才智都是平平無奇,要我說,天女會不會投錯了胎?」

「投錯胎了?你什麼意思?」一女修問道。

「莫忘了,咱們的天女可是有一個龍鳳胎的兄長,釋初心大師非但有和天女一般的好皮囊,才智更是遠遠勝過天女,修為高深不說,辯才更是出眾,幾年前就能開講法大會,得小神僧稱號,你們說,真正的天女是不是轉世是投錯了胎,寄在了男體身上,而咱們宗主抱回來的只是一個假貨!」一個女修說到最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其他女修也跟著一併掩唇,一邊笑得花枝亂顫,一邊笑罵道,「瞎說什麼,別褻瀆天女聖靈,釋初心大師才是天女轉世,虧你想得出來!」

雖是佛門女修,但終究是少艾女子,皆有著抱團說閒話的性子,方才的女修吐吐舌頭,招招手道:「釋靈心,別看了,到這來,咱們一起去後山採花辮花圈玩去,別礙了天女拯救蒼生。」

看著一群少女朝她招手,天女凌心生出一種渴求,好像融入她們之中,一起說笑嬉鬧,才是她所嚮往的,不由自主的跟上了她們的腳步,不再回頭。

就這樣,她與水下的巨船背向而馳,漸行漸遠,而她看不到的是,貨船已漸漸逼近水晶宮!

……

「莫忘了你的職責!」此時,又聞嚴厲一聲突兀傳來。

「宗主!」方才還說說笑笑的少女們立時驚呼,四散而去。而迎面走來的是優曇淨宗宗主素妙音。素妙音不理會她們,只盯視著天女凌心道:「天女轉世輪迴,是因不忍眾生疾苦,你再降人間,是為免天下陷於傾覆。傳承之日,你對著歷代天女許下的誓言,你難道也忘了?」

素妙音深如淵海的瞳孔看著她,一字一字道:「承天受命,護佑蒼生,無私忘我,凌駕本心……」

而天女從素妙音瞳孔中也看到了一條身影,那身影猶帶稚氣,卻對著一盞曇花佛燈,學著她無數前身一般莊嚴起誓,鐫刻入靈魂的誓詞此時再度回想耳畔,讓它不由自主的跟著念出。

「承天受命,護佑蒼生,無私忘我,凌駕本心……」

「弟子今日傳承先人之志,捨棄前身,冠以天女為姓,名曰——」

「天女凌心!」

迷失的名號一被念出,平靜心海乍起萬丈波瀾,天女雙目精芒閃耀,清嘯一聲,身上十丈輕塵迎風狂漲,延長無際,綁上了遠處貨船之上的那名女子。

之後白綾迅速收縮,將兩道身影拉扯在一起,合二為一。

「破!」天女凌心再喝一聲,白綾匯聚成一柄尖銳的巨大長槍,猛然刺向虛空。

「咔嚓!」虛空出現裂紋,如鏡面破碎,眼前景色轉瞬崩落,又變回了她最初站立船頭撞首與蜃樓城對峙的情形。

「幻術!」

蜃樓城乃是蜃妖出身,一身幻術修為得天獨厚,天成地就,打從對峙一開始,天女凌心便被他拖入幻境之中,展開了一場直擊本心的心念之爭。

雖無展開真正招來式往,但凶險程度卻絲毫不遜之,好在天女凌心再最後一刻覺醒,否則一切為時晚矣。

但如今也只是剛好趕上,心海中的景象皆有現實原型,幻境中貨船已逼近水晶宮,現實中也是一般無二。

而蜃樓城幻術被破,遭受反噬,此時正是內息翻湧。而天女凌心覷準時機,連忙揮舞「十丈輕塵」,白綾纏繞如蛇,困鎖蜃樓城。口中道:「蜃統帥,你的幻術反噬己身,還請及時收手,免去東海眾生一場劫難!」

「哼,虛偽的丫頭,滿口眾生,但你真有你歷代前任那般的救世大願嗎?」蜃樓城獨臂迎招,卻仍以詞鋒擾其心志。

「方才幻境之中,可是正照耀了你的本心,你會成為天女,只是因為那是你師長早已安排好的道路,你會擋在我面前,也不是真的因為你將那些與你毫無無關的性命放在心上,而是你覺得身為天女應該做,你才這麼做!除卻了天女的外殼,你不過是一個被誓言束縛的懦弱女子!還不給本帥退開!」

直中要害的話語,讓天女凌心面色一黯,心神略分之際,蜃樓城隨即攻來,一掌印在天女凌心肩頭。

但天女身形被擊得倒飛,但白綾卻在同時纏住蜃樓城的臂彎,將她拉回原處再度攻向蜃樓城。

不閃不避,不逃不退,天女凌心縱然心中迷茫,但身子依循本能橫擋在前,不毀船擒妖誓不退讓。

「可惡,若非被那名賤婦斷臂重傷,一身元功不足原本七成,一個心念不堅的丫頭如何是我對手!」身為東海水軍統帥,蜃樓城巔峰之際,修為絲毫不遜北龍天座下三尊,但如今卻是稍遜了天女一籌,再加上他要分神用幻術掩護船上真正情形,不讓水晶宮巡望的兵士發現船上真正的狀況,此時已是力不從心。

「統帥!水晶宮近了,前面有妖要驗明正身,請您下令!」掌帆的兵士看著僅在眼前的水晶宮,朝蜃樓城道。

原本該有蜃樓城幻化成玲瓏郡主騙過水晶宮巡查之妖,但此時蜃樓城無暇分身,一咬牙,道:「點引繩,然後你們各自下水逃生!」

「不可!」天女凌心失色道,但軍令已經傳達。

「嗤——」延伸到甲板上的引線點燃,躍動的火花,彷彿最後的催命符,宣告一場災劫將至!

引線點燃後,黑鱗軍紛紛跳入海中,而貨船雖無人搖漿,但藉著風勢水流,速度仍是十分迅速。

「快停下,你真的打算與水晶宮同歸於盡?」天女凌心力求突破蜃樓城防禦。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報鯨王之恩,自然一切都值得!」蜃樓城擋下天女凌心,面容決然而猙獰道:「你若不想同死,現在就有多遠滾多遠!」說罷單掌奮起餘力,以傷換傷,硬吃天女凌心一擊,卻將她擊得飛出。

「沒辦法了!」離水晶宮不過百息之距離,蜃樓城死志已明,想要在這短短時間內突破他全力的防禦,無論毀船還是滅火都根本毫無可能。

天女凌心停在半空,心中卻忽然前所未有的澄澈。

「他說的沒錯,我確實不能理解蒼生大愛,努力攔阻他,也只是想不辱沒天女名號,不墜了師長期許,但宗主,兄長,我這種半吊子當天女,真的很累呢……」

天女輕輕一笑,一身元功飽提,心中念道:

「願來世,能換得一個恰如其分的天女!」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0
第564章 卷八 生死一訣(二)

燃燒的引線,不斷前行的貨船,象徵一場災劫將要降臨。

而危機之刻,天女凌心心念已定,縱身上空,飽提一身餘力,浩瀚真元激盪下,週遭空氣發出雷鳴般的爆裂聲。

佛門雷音元功,佐以「天眾」雷電神通,瞬間引動天象異變,頭頂白雲如遭墨染般一瞬變得濃黑,雲層中電蛇流竄,醞釀著駭人天威。

「這丫頭想做什麼?不對,得阻止她!」蜃樓城面色一變,識破天女意圖。

如今貨船隻余他和天女,離水晶宮猶有一段距離,而船中皆是易燃易爆的黑雷火和猛火油,一旦遭受雷擊,燃起丁點明火,那可便真是天雷會地火,不待抵達水晶宮,船隻就會當場爆炸!

天女凌心不再執著於阻止貨船爆炸,而是改換方法,要將貨船提前引爆!

只是這樣做,水晶宮眾妖能倖免於難,但離得最近的天女凌心卻要替他們而死了。

但天女決然面容上,卻無半點遲疑。

「願來世,能換得一個恰如其分的天女!」

似將要卸盡此生重擔,天女凌心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清嘯一聲,十丈輕塵迎風而漲,一端直上雲霄沒入雷雲之中。

「降雷!」

天女凌心輕叱一聲,十丈輕塵一端引納雷雲中源源不斷的雷霆之力,另一端分化千百道,每一道都纏繞著流竄的電蛇,如萬雷天降,傾瀉向整個貨船。

「休想!」蜃樓城亦傾盡全力,面上青筋暴起,張口一吐將「蜃珠」吐出,而蜃珠瞬間如霧散開,化作斑斕多彩,虛幻縹緲的蜃氣,在貨船上空結成宮宇殿閣的蜃樓之景。

「轟!轟!轟!」怒雷擊在蜃樓之景上,虛與實的界限似變得模糊,樓閣殿宇被雷電擊得傾垮倒塌,卻替貨船承接下了萬道雷霆。

「擋下了!」蜃氣皆是蜃樓城真元算凝結,硬抗雷擊,蜃樓城口中不住的湧出血來,沾滿胸襟,但一口氣還未提上來。

卻驚見天女凌心氣納方圓,漫天白綾驀然一卷,將殘餘電流納於天女周身,匯聚成七條張牙舞爪的雷龍。而「十丈輕塵」則結成一把纏繞雷霆巨劍。

天女集聚雷霆之力於一身,亦是突破自身承載極限,五臟六腑好似移位了般痛楚,卻是緊咬牙關,手按巨劍,引領著七條雷龍自天而降!

「再擋!」蜃樓城怒喝一聲,張口將口中鮮血噴出,鮮血霧散,沒入空中蜃樓之景,原本將要飄散的蜃樓之景又真實凝練了幾分。

「轟!」

再聞一聲雷鳴,天女凌心引領七條雷龍撞在蜃樓之上,卻是強弱立判。蜃樓之景在雷電之下瞬間蒸騰,而天女一往無前的繼續墜下!

同歸於盡!

心心唸唸要炸燬的水晶宮近在眼前,卻是難以再前進一步。蜃樓城心生絕望,似是看到了結局,天女和雷龍席捲八方,憑現在的他已無可能盡數阻擋。

下一瞬,便將是天雷會地火,貨船爆炸,將他和天女一併吞噬!

「結束了!」天女凌心亦如釋重負,嘴角掛起了一絲笑容……

就在此時!

海面突然炸起一道水柱,一道身影從水浪中脫逸而出,快逾閃電的衝入戰團,一把將天女攔腰抱住!

「嗯?」已存死志的天女一片茫然,卻又聽聞一聲,「放輕鬆……」

熟悉的聲音,令人信服的語氣,天女凌心繃緊的身子不由一鬆,一隻堅硬結繭的手卻已握在她的柔荑上。

二人交疊的一起的手握住「劍」柄,天女凌心感覺自己的手被他帶動,「十丈輕塵」凝成的長劍逆勢揮舞,化出一道恢弘半圓。

而原本俯衝向船的雷龍也受劍勢引導,陡然抬頭提身變了個方向,堪堪擦著船的甲板而過,卻是轉了個彎衝向天空!

雷龍調轉方向撞入雷雲中,幾聲震耳欲聾的悶響後,雷雲被撞得潰散,陽光再度普照。

蜃樓城死裡逃生,頭腦一時空白,猶未從這番變化中反應過來,但見水晶宮已近,礙事之人皆已不在,也無心理會其他。

「應公子……」天女亦虛弱的吐出三個字,不消說,來人自是應飛揚。

應飛揚不待她說完,便輕踩在海面上道:「不用擔心,正主,已經來了!」

聲未落,便覺週遭氣溫陡寒,點點冰晶半空凝結,晶瑩灑落,夏雷方過,又飄冬雪!

而水面再度炸起,浪如峰湧,炸開的水浪中心,現出一個手持長戟,清冷卓絕的宮裝美婦——

「是你!」蜃樓城雙目瞬間充血,七分驚,三分恨。

應飛揚之後,正是「東海鮫淚」斛明珠緊隨而來!

而隨著她的現身,翻騰的海面瞬間變得霜結冰覆,冰層以她足下為圓心迅速擴散開來,轉眼冰線已蔓延應飛揚足下。

「玲瓏郡主在西北方向荒島附近,此時亦有危險!」應飛揚高聲一喊。隨後抓起散落的「十丈輕塵」一揮一卷。

「啊!」天女輕呼一聲,發現自己已被應飛揚用「十丈輕塵」綁著,牢牢縛在他身上,隔著輕薄又潮濕的衣衫,猶能感受他身上傳來的熱量。天女凌心羞慌失措,但筋疲力盡,受傷沉重的她此時只覺身子發軟,止不住癱在了應飛揚身上。

卻聽應飛揚又道:「放心,夜叉天書也到手了,咱們快走!」

隨後不由分說的背著天女凌心,足踩水面,趕在冰線將足下凍結前踏水而去。

此時聽聞一聲怒吼,「斛明珠!賤婦!同死吧!」

天女凌心回頭望去,卻見蜃樓城站在將要爆炸的船上,顫顫巍巍得挺直腰板,他放聲大吼,花白的頭髮在飄雪中狂舞。

就像一個明知必死無疑,仍孤身一人,向著千軍萬馬衝鋒的老將,壯烈迎向他最終的命途。

傷疲在身、內元枯竭的蜃樓城,對上修為本就在他之上的斛明珠。不言而喻的結果,讓天女凌心不忍再看,將頭顱轉回,垂在了應飛揚肩膀上……

而她回頭瞬間,一朵冰菊在背後綻開,吞噬一切,將貨船連帶蜃樓城凍結在冰層之中。

飛雪飄揚,點綴那閃耀著美麗而危險的光澤的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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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一處荒島之上。

一干面具人立身島上,面對著海面站立,其中的黑蝠男子雙眼緊閉,唸唸有詞,正在施展某種感知之力。

突然雙目猛睜,道:「找到了,玲瓏郡主就在這島嶼之下,氣息微弱!」

青牛面具男子自告奮勇,對獅子面具道:「交由我吧,我下去取她性命!」

獅子面具卻未應話,只遙遙望向遠方,自顧自低聲言語道:「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水晶宮,還未爆炸麼?」

此時,卻見白虎面具從天而降,道:「有一道身影正在接近,來自水晶宮方向,速度極快。」

隨後又鄭重其事的補了一句,「是絕頂的高手!」

「蜃樓城,你此生最後一搏,以失敗告終了麼?」金獅面具聞言,不由感慨一嘆。

「主上,怎麼辦?要先去殺了玲瓏郡主麼?」青牛面具追問道。

獅子面具搖頭道:「算了,蜃樓城既然失敗,殺玲瓏郡主已毫無意義,莫浪費時間了,走吧,斛明珠就要到了!」

「來又如何?不過隻身一妖,不如咱們聯手,讓東海鮫淚永沉東海!」黑蝠男子舔了舔嘴唇,躍躍欲試道。

「哈,當世妖王,豈是這般容易對付,況且毫無意義之事,作它幹甚!走了!」獅面男子輕笑一聲,似嘲似笑,說罷轉身便走。

「嘁——計畫失敗,這遭東海之行,咱們忙了一圈,卻白走一遭。」黑蝠男子不甘道。

「也未必就是白走一遭,失敗的計畫,同樣有它用處,下一步,才是真正的開始!」獅面男子目光中閃過一瞬精芒,是野心燃燒出的火焰,隨後足一點,沖霄而起。

其他面具人亦隨後跟上,急掠而過的身影,使海面一時翻騰,但片刻之後,又恢復平靜,好似這些人從來不曾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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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裂開一線,掀起白濁浪花。

水面之上,應飛揚施展御水神通,背著天女凌心疾馳而過。

「應公子……咱們,為什麼要逃呢?」天女凌心稍微回覆了些氣力,便疑惑問道。

應飛揚搖頭嘆道:「別提了,算我倒霉,看到了東海鮫淚的秘密,你知曉的越少,就越安全。」

應飛揚嘴上輕描淡寫,心中卻仍是波瀾萬丈。

夜叉王寶庫內,被斛明珠囚禁的那名男妖,雖只是聽聞了隻言片語,但結合諸多身形,修為,等諸多信息,應飛揚已隱約猜到了那男妖的身份。

百餘年前縱橫的東海大妖,斛明珠的夫君,傳聞早已走火入魔而死的鯨王。

他非但沒死,反而變得神志不清,被發妻關在夜叉寶庫內,鎮壓在水晶宮之下,囚禁了足有百年!

這等消息一旦傳出,定然引起驚濤駭浪,

發現了不該發現的秘密是件極其危險的事,這個道理應飛揚自然清楚,何況這是東海鮫淚的秘密。

應飛揚一點也不懷疑,在夜叉寶庫內的時候,斛明珠就對他起了殺心,要將秘密永遠埋葬,所以他毫無遲疑的選擇了逃走

好在斛明珠總是要分心他事,先是制住暴走的鯨王,隨後是阻止意圖炸燬水晶宮的蜃樓城,最後還要去援救隨時可能遭逢險境的玲瓏郡主。三件事情都至關重要,又皆是時間緊迫。斛明珠無法分身兩用,才讓應飛揚能夠逃脫。

天女見狀暗自擔憂,卻不再多問,而是又道:「那天書的事呢,你說天書已經到手了?」

應飛揚道:「好像是吧,不過也不能完全確定,對了,你看看我背上可有變化?」

天女凌心經他這麼一提醒,才猛然注意,應飛揚衣衫本就輕薄,從水中出來後濕噠噠的衣服黏在身上,已成了半透明。

天女凌心按下羞意,看嚮應飛揚背上,卻見他背上原本是七首怪蛇,也就是龍眾張牙舞首的紋身,此時竟又多了一個右肩之上多了一個鬼怪,鬼怪赤髮藍膚,面容猙獰可怖,手持一支三股鋼叉與龍眾遙遙對持,好似彼此相爭,正是在佛畫中經常見到的夜叉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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