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98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0
第565章 卷八 生死一決(三)

「真的……是夜叉天書……」看著猙獰的夜叉畫像,天女凌心再無懷疑。

「真寄在我身上了?當時情況緊急,也就未曾多想,直接把那夜叉斬了……」

「到手了……便好,便很好……」原本面色蒼白的天女此時因心情激盪,面上暈起一抹酡紅,也不怪她這般激動,本以為東海一行不過尋物,哪想遭遇這麼多波折,險些將命都搭進去了,此時目的達成,讓她怎麼不喜。

「一點也不好!」卻聽應飛揚冷起聲來責備,「方才你是怎麼想的,想要拼掉自家性命?讓貨船提前炸燬?」

「水晶宮的妖眾,東海眾修也都是性命,犧牲我一個……總好過讓水晶宮炸燬,讓東海大亂……」天女凌心辯解道,話語卻是越來越輕,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聽她嬌怯怯的語氣,應飛揚本想板著面孔想凶她一下也凶不起來,既無奈又憐惜道:「你呀,其實,你沒必要逼自己做天女……」

「別說了啦,反正不是還有你來救我嗎……」天女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卻發現自己不經意用了一種有恃無恐的撒嬌口吻,忙又道:「我是說,一日之間,應公子救了我兩次,當真多謝了。」

應飛揚沒體會出她微末的心思,卻好像從靈魂深處神使鬼差的蹦出了句話,「你身為天女護佑眾生,卻唯獨不憐惜己身,那便由我憐你惜你,護你周全,這樣才算眾生平等。」

天女忽然不說話了,但應飛揚卻覺天女身上好像發燒一般,肌膚的熱度透過衣衫傳來,半晌後才聽天女囁嚅道:「上次海市也是,這次又來,應公子你……怎麼總是能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種羞人話語……是不是我看走眼了……其實你是個很會用好聽話哄女孩子的浪蕩子?」

應飛揚一時大窘,辯解道:「我……不是,我也不知怎的,感覺不經腦子就說出了這話……」

「噗嗤!」天女見他模樣不禁笑了出來,也不再逗他,「好了,跟你開玩笑的。」可心中卻也隱隱約約覺得,似乎久遠之前,曾有人對她說過同樣的話一般。就在她想追尋久遠的記憶之時,忽然,一聲清冷女聲讓旖旎氣氛瞬間冷卻。

「好一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侶!」

話音方落,一把戰戟攜霜寒之氣從天而降,砸在前頭水面上,寒氣隨即四溢而出,方圓百丈海水盡遭冰封,形成一片白茫茫的冰原。

而下一瞬,一道身影自天而降,足尖輕輕點落冰層,週遭海水卻似畏懼的不敢喧囂。

一片寂靜中,應飛揚只覺心隨週遭空氣一並冷了下去,「斛明珠!」

本以為已擺脫了的斛明珠,如今卻又擋在了面前,但見她豎起一根手指,應飛揚卻見一片雪花不知何時藏在了他的袖中,此時漂浮而起,飛入斛明珠的指端。

「你以為,你走得掉?」斛明珠指尖一搓,將雪花碾碎。

「竟然在我身上留下了氣息以便追蹤……」應飛揚登時醒悟,他御水速度雖快,但與其他水妖比有優勢,卻是快不過東海鮫淚,何況背上還負者一人,斛明珠在他身上留下了追蹤印記,雖是先繞了路救了玲瓏郡主,卻仍能再追上他。

應飛揚硬著頭皮道:「斛宮主遠道而來,可是想答謝我通報消息之情,想要留我做客,這便不必了,情份記在心裡就好。」

「果然油嘴滑舌之人。」斛明珠面無表情,話語中寒意更甚,「可惜本宮不是要留客,而是要送行,念你通報有功,黃泉路遠,本宮親自送你們一程!」

斛明珠說罷,長戟一橫,一股寒意如潮,籠罩應飛揚二人。

應飛揚忽覺背心一熱,卻見天女嘔出口血滴在他背上,本就蒼白的面色現在蒙上了一層頹敗的青灰,而身軀也越來越冷。

應飛揚知曉天女身上帶傷,氣血虧損,受不了這乍冷的酷寒,忙將真氣借「十丈輕塵」傳導至她體內,怒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你連她也不放過?」

斛明珠依舊冷冰冰,目光中卻閃過一絲嫉恨,「什麼都不知道的,只有死人,送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正好……」

「夠了!」卻聞應飛揚一聲怒吼,打斷斛明珠的話語,斛明珠縱橫東海百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敢打斷她的話語,不由一愕然,而此時,應飛揚發出一陣夜梟般的笑聲,雙目赤紅道:「嗯將仇報,也要有個限度啊!就在方才,我背上的姑娘為了保全與她毫無關係的水晶宮,不惜拼上自己性命,結果呢,呵呵,你卻要殺她?就為了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不用想也知曉,不過是些愛死恨活,情恨糾纏的破事,也就只能當做三姑六婆碎嘴時的談資,真當我們有興趣去說!」

如傳聞一般,除了對少數妖外,斛明珠堪稱冷血無情到無法理喻,對她,一切話語都無用,絕境之下,應飛揚也不再壓抑自己心中的怨懟,替天女凌心感覺不值。

天女打著寒顫,卻平靜得說,「不必……替我不平,應公子,我會保護水晶宮,本就不是……為了她。」

見這二人一者怒視,一者無視,斛明珠眼角不禁跳了兩跳,道:「好,念在你們有功,我便給你們一個機會!」

卻見斛明珠長戟一劃,厚實冰面之上出現一道筆直劃痕,生死一線,就在斛明珠腳前,「此線為界,劃分生死,誰能越過此線一步,誰就能從本宮手下贏得性命!不過……」

斛明珠話鋒一轉,戟指應飛揚,話語中多出了一分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背著一個半死的姑娘,你注定毫無機會,將她丟下,你獨自一人,才有逃生的可能。」

話音未落,卻聞破風劍聲傳來,一道劍氣被應飛揚揮出。

「倒是心急!」斛明珠心中輕笑一聲,揮戟一掄,但接觸瞬間,卻覺劍氣來勢雖洶,勁力卻是虛無,好像非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

「劃線?我也會!」應飛揚長劍直指東海鮫淚,一道筆直的劍痕順著劍尖所指方向一往無前,從他足下蔓延到斛明珠面前。

「你是當世妖王,所以你能定下規則,遊戲他人生死,但別以為,你們會永遠在我上面!」

天女凌心看著應飛揚的側臉。,他的眼睛裡有一股外露的戾氣,,有不甘,有怒火,還有潛藏在最深處的仇恨,天女凌心不知何故竟感覺有點可怕。

就像荒野裡飢餓的幼狼,要從數倍強大的對手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今日我不但不會丟下她,而且不躲、不閃、不避,要過,也要沿著這條線,迎著你的戟,從你面前踏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0
第566章 卷八 生死一決(四)

冰原上,寒流翻湧。

兩道線,縱橫交織。

一條橫亙無垠,宛若天險地塹,是強者劃線為界判分生死。

一條縱直無悔,宛若白虹貫日,是劍者衝陣犯禁撼山動岳。

「狂妄!」聽聞應飛揚言語,斛明珠清冷面上首現怒容,週遭寒流隨著妖王一怒瞬間變得喧囂,好像化作險惡浪潮,要搶在妖王親自動手之前懲治這無禮之徒。

應飛揚身不動,劍斜點地,神聚、氣凝,劍意自生,湧來的寒流被切割分散,劍意卻還在層層拔高!

「應公子的樣子,似乎不太對……」看著應飛揚的側臉,天女凌心暗暗擔憂,夜叉乃食人惡鬼,受佛祖教化後方成護法神。夜叉天書也是一樣,乃人的怨憎嗔戾之氣而成,見應飛揚此時行事有異往常,只恐他新得夜叉天書,受了戾氣影響。

但見應飛揚越來越熾熱的眼神,越來越沉冷的面容,天女便又忽得轉念。

沒什麼不對的,或者說,太對了。這才是應飛揚真正的模樣。

他有一個仇人,與眼前的斛明珠一樣,都是強大到可以不講道理的怪物。

他不會擺出一副苦大仇深,怨天憎地的模樣,但他也從未忘卻。

漫野狂吠是豺犬的行徑,而他是潛臥荒丘,舔舐著傷口,磨礪爪牙的狼崽子!

如今,壓抑已久的不甘、憤怒、仇恨延燒到了斛明珠身上,他不光是想保全兩人性命,更想試一試,磨了兩年的獠牙,是否鋒利到能從這些怪物身上扯下一塊肉來!

天女凌心感覺一股熾熱從應飛揚的身上傳來,燒得她心頭火熱,血液沸騰,燒得她想拋去天女該有的端莊,放聲大吼。

「出劍!應公子,管他們是東海鮫淚,還是六道天主,擋在前面,就給他們看你的劍!」

而此時,好像能聽到天女的心聲,應飛揚動了!

長劍一震,震出一聲清冽刺耳的劍嘯,冰封海面折射出的一瞬高亮劍光,應飛揚身負天女凌心,卻是輕若一羽,快逾雷霆,沿著自己所劃下的道路一往無前,無畏無懼地直逼而來!

彗星襲月,白虹貫日,都難以形容這一劍的壯決劍意,只有將一切賭在劍上的人,才能有這種向死而生的劍意。

「好快!」劍雖疾,卻沒激起一絲風聲,因為風聲已被劍速遠遠甩在了後面,斛明珠也是微微詫異,追殺應飛揚一段距離,她對應飛揚的速度已有衡量,可分明才過不久,怎他的身形又快了這麼多。

其實莫說是他,連應飛揚自己也不知,就在應飛揚全神貫注之下,無意識的催動了還未掌握的夜叉「迅捷」神通,讓他的速度又快了數分。

但斛明珠也不在意,長戟漫不經心一橫,擋在身前。

「叮!」一聲脆響,劍戟初度交鋒,音波擴散開來,下一瞬,劍氣爆發而出!

一招藏千幻,風雲歸一劍,正是盡納風雲的名招——「不知頃刻風雲改!」

劍氣縱橫切割,籠罩十丈方圓,帶起的道道冰寒徹骨氣流,以各自不同的軌跡,轟然向著斛明珠席捲,整個冰原颳起了風暴一般,但卻又連一絲碎冰都未捲起,因為所有勁力都一絲不外洩的傾注在斛明珠身上。

作為築基劍法的《破風斬雲劍訣》,平凡招式幾經淬煉蛻變,如今已近乎返璞歸真。

「有些模樣!」斛明珠也淡淡讚了聲,「但,僅此而已了!」

卻見斛明珠立身不動,一股浩如淵海的氣勁透體而出,氣機圓融,無常無定,正是其絕學「歸海勁」。

一時間,大海盡納風雲,應飛揚劍氣沒入,卻是轉眼被歸納於無。

而隨後,斛明珠反擊便至,但見她唇角帶著冷笑,「歸海勁」轉作「極冰流」。陡然間由納轉發,寒屬功力催動下,空氣凝結成細小冰刺箭射而出。

方才一副同生共死的模樣,讓斛明珠認定了二人是情侶,所以出招的用意甚是歹毒。

她探得應飛揚的招式方被化消,當是舊力已盡新力未起之際,此時唯有退身避閃,但細如牛毛的冰刺會被退身時的勁風帶動,如影隨形,緊追不捨。

這一對男女皆是品貌上乘,可她便是要試看看,若被二人冰刺刺滿臉,毀了容破了相後,還能不能你儂我儂。

但應飛揚不退!

但見他另一手一虛握,「不堪提」化現入掌中,隨後當頭直斬而下!

一股雄厚大力龐然而至,空氣似也在這一劍下被斬成兩段,肆虐氣流向兩側奔湧,細小冰刺瞬間被氣流攜捲至兩旁,而「不堪提」已懸著斛明珠頭頂。

「嗯?」斛明珠未料他還有這般餘力,意外之下,轉而改用柔勁,戰戟一牽一引,如分潮撥流一般,黏住星紀劍的同時再擋不堪提。

「鐺!」交擊一聲,響如銅鑼,斛明珠察覺柄端傳來的勁力,當即明了,「是肉身之力?他與那狠心人一般,都是天生神力?」

一想到此,斛明珠心中生火,但此時,戟上傳來的勁力又沉重三分!

應飛揚劃線為跡,迎面直攻,雖有嗆聲的意味在內,但也並非是未經考量的意氣之舉。

確實如斛明珠所說,他背負天女凌心,身法轉進挪移間受到拖累,想要靠身法迂迴踏過界線其實困難重重。

如此一來,反倒不如正面突破,以力撼力時,他還有「龍眾」神力可用。

借助龍眾神力,讓他度過真氣舊力已盡,新力未起的間隙,此時新生的真氣流轉,源源不斷灌注全身。

應飛揚雙劍交疊,劍上騰現佛門金輝,身上則肌肉虯結而起,脊椎龍骨伸張,調動全身骨骼肌肉之力。

重真氣運轉方式不重招式的達摩神劍,與只知曉催發肉身之力法門的氣貫龍虎。佛道絕學配合同使,正是相得益彰。再加上那劃線直前,一往無悔的決然氣勢。

氣、體、心前所未有的交融,龍眾神通也在一瞬間被催發到了極致。

神力合神功,應飛揚喉中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隨後化作震耳欲聾的一聲,「退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0
第567章 卷八 生死一決(五)

橫擋的戟,如山如岳如淵如海。但進擊的劍,卻是不閃不避不退不搖。

佛道之招交融,心氣體神相合,應飛揚感覺血液,骨骼,肌肉乃至靈魂都與心臟呈同一種節奏震動,身軀好像要震得爆開,一頭狂躁、暴戾、孤傲的凶獸急不可耐的從他肉身中脫出,要噬人血肉,而交疊的雙劍,就是凶獸的獠牙!

你以為,立頂峰就能阻我前路?

你以為,仗神通就能斷我死生?

你以為,我還像兩年前一般無能為力?

你當這是遊戲,那你,輸得起嗎?

橫擋在前的斛明珠,在他眼中與帝凌天的身影重疊,深藏在心中的恨火,化作撼動頂峰的一擊,隨著全力一劍,盡數傾瀉!

「退開!」

伴隨應飛揚野獸般的怒吼,斛明珠竟覺足下一鬆,忙收起輕視之心,正欲猛提真元。

但此時,卻又覺脖頸一寒,戰戟竟被雙劍雄力壓倒,而雙劍如剪,去勢不止,直逼她的咽喉。

餓狼的獠牙,觸到了怪物的脖頸!

劍刃臨身,斛明珠一時竟只能順勢向後退卻一步,化去壓逼的巨力,躲開進逼的劍刃。

「啪!」而此時,應飛揚一腳向前,重重踩落。

但隨後,「放肆!」東海鮫淚怒不可遏,只因一時的輕敵,竟被逼得退後,這等事是她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

足一站定,怒氣爆發,磅礴真氣化作狂潮怒浪,透體洶湧而出。

當世妖王盛怒出手,應飛揚如狂暴大海上一葉扁舟,瞬間被「浪頭」掀飛。

身形凌空幾旋,砸落在冰面上,雙劍倒插在地,才維持身軀不倒。而十丈輕塵卻鬆脫,天女凌心從他背後脫落,好在也未曾摔傷。

而未待他喘息,斛明珠長戟舉天,戟身通體好像泛出層層水光,緩緩流轉,氣勁卻是沖霄而上,刺破頭頂雲天,已是強招將出!

而應飛揚頭顱低垂,不知是否受了傷,未做絲毫反應。

「你失信了!」知曉來招定然難以承受,天女凌心心中又急又惱,想要喊出,但兩道聲音卻快了她一步傳來。

「宮主,還請手下留情!」

「姐姐不要!」

話音方落,一人一妖從相反方向而來,一女妖乘著不知名的海獸而來,躺在貝床之上,面色蒼白虛弱,乃是玲瓏郡主。

而另一人蹈海而至,卻是道奇先生。

「你來作甚,怎不好好養傷?」斛明珠眉頭一皺,沖玲瓏郡主道。

玲瓏郡主勸道:「姐姐,他們救了我,也救了水晶宮,你何苦下狠手……」

「你知曉什麼!竟然差一外人來尋我,回去我再跟你算賬!」斛明珠沖玲瓏郡主瞪了一眼,顯然不理會玲瓏郡主說情,隨後又斜視道奇先生道:「還有你,你來作甚!」

而道奇先生倨身拱手道:「我察覺動靜,特來巡視,沒想到竟是斛宮主與小輩玩鬧,斛宮主,這裡已屬萬仙盟的境域,還請宮主時稍稍收斂分寸,否則宮主稍展神威,又要驚得我們萬仙盟人人自危了。」

道奇先生顯然也是出言相幫,先將眼前拚鬥定性為與小輩玩鬧,意圖僵得斛明珠不好意思下重手,又綿裡藏針的點明此地已屬萬仙盟,想讓斛明珠賣幾分面子。

若在往日,斛明珠或許也真做罷了,可此時應飛揚得知了她的一項秘密,讓她如何能夠輕放。冷道:「來此說情,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傢伙,本宮與你有交情嗎?」

「斛宮主,你失信了!」眼見玲瓏郡主和道奇先生的話語皆無用,天女凌心提上一口氣後便忙道。

「哦?我怎麼言而無信了?」斛明珠揚揚眉道。

天女凌心道:「宮主說過,只要能越過線,就不再為難我們的!難道宮主的話,可以說過就忘?」

卻聽斛明珠冷笑一聲,長戟指地,指著應飛揚留在冰面上的腳印道:「本宮說,越過此線一步,便能贏得性命,但你仔細看,他越過了麼?」

天女凌心聞言,伸長修長脖頸望去,卻止不住輕呼一聲,「怎麼會?」

卻見冰層不知何時,沿著界線裂開了一道裂隙,雖只淺淺數寸,卻另情況變得含糊了。原本該完全過線的一步,如今只大半隻腳印在冰層之上。

而天女仔細回想,忽得記起應飛揚向前一步落足同時,似乎有一聲脆響被踏足聲遮掩,這才猛然察覺,定是斛明珠在退身之際同時,將足下冰層拉得開裂,向後平移了數寸。

「看到了吧,這只算越線半步,救不得你二人性命!」斛明珠面上戲謔之意更甚。

天女凌心面色一黯,頹然坐倒,失了力氣般垂下頭。

「呵,無話可說了麼?」看著眼前這對小男女模樣,斛明珠心中生出一種快意,先前的慍怒都消退了不少。

卻忽然,又見天女凌心抬頭,眼睛中閃著光,沖斛明珠問道:「越線一步,救兩人性命,那越線半步,是否能換得一人脫生?」

「哦?你想救他?」斛明珠挑挑眉。

卻聽天女凌心狠聲道,「不,我救自己!半步,換我一人性命!」

斛明珠面色微微一動,隨後忽而大笑,聲浪尖銳刺耳,又好似暗藏無數譏誚,「果然,同生共死,海誓山盟,都是虛話,都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隨後笑容忽而收斂,道:「好,本宮准你了!」

若是天女凌心方才替應飛揚討命,斛明珠定然不會答應。但天女凌心是為了自己的話,那就又不同了。拚死守護的姑娘,捨棄他獨自求生,斛明珠忍不住想看看那小子知曉這一切後的表情了。

「你可以走了,至於這小子,他的性命,是我的了!」斛明珠目光中閃過一絲殘虐報復的快意。

卻在此時,只見天女凌心掏出一塊令牌,道:「聽聞手持玄冰令,可從水晶宮中換取一物,如今應公子性命既然在你手中,那也便是歸屬水晶宮,不知這玄冰令,是否能換他性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0
第568章 卷八 生死一決(六)

「她手上怎會有玄冰令?」斛明珠心頭一疑,隨即向玲瓏郡主看去。

斛明珠雖未開口,但感受到她詢問目光,玲瓏郡主訕訕一笑,搶先道:「姐姐,我是用玄冰令換了他們的《神水化御訣》,可不是像以往一樣隨意揮霍,換些不中用的玩意……」

隨後,不待斛明珠訓斥,便對天女凌心正色道:「玄冰令可是姐姐親自凝元成冰鑄造,每一塊都是象徵著水晶宮威信,你確定要用來交換他的性命?」話語中將「親自」、「威信」幾個詞咬得格外重。

天女凌心心領神會,點頭道:「正是,斛宮主不會食言,不認這玄冰令吧!」

「放肆!」玲瓏郡主豎起柳眉,佯怒道:「你以為我姐姐是誰?她可是東海鮫淚,當世妖王,豈會是食言之輩?她能約束東海群妖,可不僅是因為頂峰的修為,更是因為她言出必行,才令眾妖心服口服!」

道奇先生也跟著附和道:「不錯,單論玄冰令,令牌本身並無多少價值,但拿著玄冰令,卻可以在琅琊海市上交易各種奇珍異寶,因為的什麼?便是因為玄冰令是斛宮主承諾的象徵,因為東海無論是人是妖,都信得過斛宮主言語的份量,若不然,今後海市之上,還有誰敢跟水晶宮做交易?」

「夠了!」聽聞玲瓏郡主和道奇先生一唱一和,斛明珠終是忍不住喝斷,可心中卻不得不承認二人所說,身為上位者,寡信輕諾只會讓屬下妖眾離心,而與人族方面,現如今水晶宮還不能離了琅琊海市上的物資供養,一旦開了惡例,公然為諾,今後再

在海市上做交易,就要處於被動地位,尤其是此時,琅琊海市的主事者道奇先生就站在旁邊,讓斛明珠也不禁掂量起得失。

但很快,斛明珠已有了應對說辭,冷聲道:「你們不必一唱一和,本宮的玄冰令,自然有不可置疑的效力。」

天女凌心面上一喜,「宮主是答允了。」

卻聽斛明珠話鋒一轉,冷笑道:「不過,玄冰令從來都是以物易物,換得都是死物,還從來沒有交換過活人,你要與本宮交易他,那是不是要本宮把他也變成死物,然後將屍體交給你!」

天女凌心面色頓時一變,本就蒼白的面容再無一點血色,而斛明珠已再度舉起戰戟,蔚藍雙眼看向天女凌心,冰冷眼神中露出一抹勝者的嘲笑道:「若是如此,那交易——」

「不成立!」

突兀的聲音響起,疾馳的劍光已至。

光滑如鏡的冰面上,一道身影拖曳著兩抹劍光,沿著劃出的筆直劍痕急掠向前,狂飆凶戾的劍意一瞬間充斥四方,但迅捷的身影卻是無聲無息,連一絲破風聲都未激起。

天女凌心向那身影看去,雙眼捕捉到的只剩一抹淡淡殘影,而真身已經——

「鐺!」

劍戟再度相接,尖銳刺耳的聲浪爆發,彷彿凶獸崢鳴。

應飛揚雙劍交疊,一氣貫之,再撼東海鮫淚!

同樣筆直的路徑,同樣一往無前的氣勢,同樣決然無悔的劍意,但招式卻是更狂更猛更凶更沉!

「怎會!」斛明珠見應飛揚之前保持雙劍駐地,一動不動的姿態,只當他已昏厥過去。卻未料他非但沒有昏去,反而已更迅捷的速度再次衝殺而來。

意外之下,斛明珠應招已是先機,但隨後卻更感詫異。

分明是與之前相同的招式,短短時間,竟生出截然不同的變化,恍若一頭凶獸掙脫了原本枷鎖,在她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次進化!

劍上磅礴勁力洶湧而至,雖只一人雙劍,卻好像有千軍萬馬衝鋒陷陣而來。

斛明珠竟再度立足不穩,身軀被沉雄剛猛的勁力壓得退後,一步,兩步!

「你!」斛明珠怒上眉梢,光潔額頭上竟暴起青筋,此時真氣也提至了頂峰,足下狠狠一踩,數倍強大的反襲而來,若應飛揚的氣勁如萬千凶獸出閘,那斛明珠的氣勁便是長河破堤,掀起席捲一切的狂濤駭浪。

但應飛揚已早有準備,劍勢稍覺受阻之際,便急收勁力,身形旋飛而起,借力化退。

化作驚濤怒潮難以吞沒的凌空一羽,落至天女凌心身旁。「交易不成立,我的性命生死,還不歸水晶宮所有,不需向宮主討命!」

此時,震怒之下斛明珠長戟放大數十倍,以天傾之勢轟然砸下。

應飛揚長身挺立,坦然無畏道:

「還有就是,我做到了,還請宮主新手信守承諾!」

「噌!」戰戟陡然停在應飛揚頭頂,勁風吹得應飛揚黑髮獵獵飛舞,露出額上猙獰疤痕。

下一瞬,風平浪靜,氣勁凝成的戰戟於斛明珠面上怒容一併消散。

斛明珠眸中還有怒焰,但面色已恢復過往沉冷。而在她身前,冰層斷開的界線處,一道無可辯駁的足印邁過了界限,狠狠印在了冰層上,宣告著這場賭約的敗者,乃是高高在上的斛明珠!

「怎麼,斛宮主不是要毀約吧?」應飛揚似笑非笑道。

斛明珠閉上雙眼,沉沉吸了口氣,在睜眼,目光中怒火也被壓下,清冷如萬年不化的冰層,「本宮素來說到做到!今日,饒你們二人性命。」

說罷,斛明珠收起戰戟,大步向前走去。在與應飛揚擦肩而過的瞬間,有聽她用只他們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聲道:「不該知道的事,就不要再提起,否則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本宮也必再去你性命,記住,本宮可是說到做到!」

「宮主說得是什麼事,我怎麼完全聽不懂?」應飛揚一臉茫然回應道。

「呵,夠聰明,看來你還能活很久!」斛明珠輕輕一笑,隨後腳下一點,飛至玲瓏郡主所乘的海獸上。「走吧,先回宮!」

玲瓏郡主知道斛明珠心緒不佳,也不敢在此時與應飛揚他們告別,直接御使海獸,分波破浪而去。

不多會,已消失在海平面不見。

而隨後,「啪!」得一聲,應飛揚一個「大」字後摔,癱倒在冰面之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0
第569章 卷八 暫告段落

第一擊被斛明珠震退之後,眾人見應飛揚一動不動,都以為他已昏厥過去,其實並非如此。

第一擊功虧半步,反而讓應飛揚進入全神貫注的心境,審視著第一擊的得失。生死交關的時刻,當世妖王那如狂潮怒浪的壓迫感,將他的集中力逼上極端,如何運勁?如何發力?如何借身法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達摩神劍和氣貫龍虎怎麼才能更好的融合?又該怎樣用「龍眾」神通配合,乃至時機,角度,力道,方位……

林林總總,鉅細靡遺,在腦中不斷反思,解構,重組。反思,解構,重組。終於使得第一擊蛻變,昇華為更凶更沉更快更猛的第二擊,一劍動頂峰!

當然,撼動頂峰的代價可是不輕,斛明珠被他逼退,失了的是面子,但本身並無損傷,而應飛揚則是贏了面子失了裡子,這不,又帶著一身傷的躺下了。

應飛揚和天女凌心,兩個傷者被道奇先生帶回他所居住的島嶼,由童子侍女照料,養傷三日之後,應飛揚才算恢復。

而如今,恢復精神的應飛揚正在向道奇先生辭行。

「看應賢侄的神清氣朗,傷勢應是痊癒了。」道奇先生打量著應飛揚,向他遞過一杯茶水。其實何止傷勢痊癒,此時的應飛揚目光內斂,氣息沉穩,比之日前出海之時,短短數日間,便又有所精進。只能說與頂尖高手全力相搏一場,只要不死,便是受益無窮。

應飛揚接過茶水道:「晚輩已無礙,多謝道奇先生收留照顧。」

「謝我作甚,能從斛明珠那裡爭得性命,是你自己的本事,年紀輕輕,竟能逼得斛明珠退身,當真了得。」

應飛揚謙和道:「斛明珠大意輕敵,晚輩才有機會的,若是她一開始就全力以赴,那晚輩如今豈有幸理?」

道奇先生拂鬚笑道:「即便如此,也足夠自誇了,放眼東海,也無幾人能做到,不愧是劍冠的徒弟。」

應飛揚挑了挑眉,道:「說到這,我還有疑問,不知道奇先生是如何知曉我的身份?」

道奇先生笑道:「呵呵,這個也簡單,老朽手中的劍譜被你強行說成『劍冠新』著,但你卻不知,那劍譜其實是你師尊當年親手交給老朽的,怎會是偽作?得到劍譜之後,我便未將它展示給其他人,但你卻能當場將《驚鴻大九式》使出,由此推斷,定是劍冠的徒弟——應飛揚!」

「原來如此!」應飛揚眼中光華一閃,道:「這麼說來,師尊與先生還是舊交?我怎從未聽師尊提起?」

道奇先生道:「你師尊年輕時遊歷,行跡遍佈天下,遇過哪些人,做過哪些事,難道都向你提起過?」

「也是,師尊與司馬承禎相交,惹得玉真公主惦記,他與這等名滿天下的人關係匪淺,也都未對晚輩提起,還是晚輩到了洛陽之後才知曉的。何況是先生這等鶴逸雲隱的方外人。」說到此處,應飛揚又一副失言的模樣,道:「先生勿怪,晚輩不是說先生名聲不夠,畢竟先生這兩年在東海已是聲名鵲起,再過不久,怕是整個天下修者都無人不知了。」

道奇先生笑容不改,道:「應賢侄說笑了,老朽大半輩子默默無聞,眼看天歲已近,又怎能做到人盡皆知?」

「當然能,晚輩今次來,一為道謝,二為道賀。」應飛揚將茶杯放下,發出一聲脆響,「提前恭賀道奇先生,榮登萬仙盟盟主之位!」

道奇先生笑容凝滯一瞬,隨後恢復如初道:「萬仙盟盟主?應賢侄何出此言?」

應飛揚近乎無禮的直視道奇先生,道:「江盟主即將退任,新任盟主要從六元之中選出,燕啼春身為女修,終歸難以服眾,渺道人我在佛道大會時曾打過交道,道學造詣雖高,但長於講道論法,本身修為差了一些,剩餘寶象禪師,敖旭島主,以及東海劍尊王念之,本皆是大有希望成為盟主的人物,結果敖島主和王劍尊皆葬身那些面具人手中,寶象禪師嘛,就算沒被滅口,如今也絕不敢露頭了。六元之中,最有可能成為盟主的三個皆失去資格,東海一番變亂,先生可謂最大受益者,萬仙盟盟主之位,還不是先生囊中之物?」

道奇先生拂鬚笑了笑,「應賢侄說笑了,老朽何等何能,能擔任盟主之位?」

應飛揚面容誠懇道:「怎麼不能,先生雖過往避世獨居,但處事老練圓融,琅琊海市上週全各方,井井有條。寶象禪師暗運黑雷火,卻被先生發現蛛絲馬跡。斛明珠面前又能用言語僵住她,婉言替晚輩討保。這等手腕,便是一些門派的掌門、宗主也有所不及,由先生做萬仙盟盟主,可說再合適不過,何況先生還有一身深不可測的修為,足以懾服眾人。」

道奇先生搖搖頭,嘆道:「看來,應賢侄是懷疑我與那些面具人有所勾結了?」

應飛揚睜大眼睛道:「先生何出此言,晚輩豈敢?」

「說話綿裡藏針,老朽若聽不出,豈不愧對了你的一番讚譽?」道奇先生捻轉著茶杯,語帶無奈道:「誰獲利最大,誰就是幕後的策劃者,若按這道理推測,確實是老朽最可疑,應賢侄懷疑也在所難免,但——」

道奇先生話鋒一轉,道:「聽應賢侄敘說,當時船上形勢瞬息萬變,而對手之強也是出乎預測,這次水晶宮能夠轉危為安,雖是有賢侄破局之功,但不諱言的說,賢侄此番能破局,也是僥倖至極。難道賢侄以為,我能料中諸多變數,只憑向你和玲瓏郡主傳了句訊息,就讓勝負之勢發生逆轉?」

應飛揚默然不語,確實如道奇先生所說,此番能保住水晶宮不被炸燬,雖說有道奇先生指點的緣故,但整個事件變數重重,任有一步差錯,就是截然不同的結果,道奇先生只要是人非神,那就根本不可能只靠傳訊,就導引出眼下這讓他受益最大的結果。

不得其解,應飛揚索性開門見山道:「先生身為琅琊海市主事人,能發現寶象禪師暗運黑雷火上船,那可曾查探出那些面具人的身份?」

道奇先生搖頭道:「寶象禪師是因行事遮遮掩掩,才被我看出些端倪的,但面具人身份隱秘,我確實不知。不過,用誰受益,誰就最有嫌疑的方法,或許可以推測一番。」

應飛揚一揚眉,「哦?還請先生提點?」

「指點不敢,我只能將東海局勢剖析一下,可不敢隨意指摘任何人,這次水晶宮災劫能被阻止,可說幸之又幸,那不如換個方向,若這次你沒能阻止,最後水晶宮當真被炸,情勢又會如何演變?」

應飛揚不必思索,便接續道:「若真如此,黑雷火的原料是從琅琊海市而來,斛明珠定將怒火發洩在萬仙盟之上,那時水晶宮與萬仙盟定然爆發一場戰爭!

「是啊!將會有一場戰爭,而且敗者十有八九是萬仙盟。」道奇先生道:「萬仙盟創立百餘年間,規模日益擴大,但內部也因此越加鬆散,創立時的初衷也已不存。不同於其他道統代代相傳的派門,盟中修者大多不會有與萬仙盟共存亡的精神,能誓守萬仙盟的只是少數。真打起來,拍是大部分人都會棄盟而逃,不戰自潰,而若這些人逃離東海,湧入中原,對誰又最有利呢?」

應飛揚眼中精光一閃,道:「先生的意思是說……」

「老朽什麼都沒說!」道奇先生打斷道。

應飛揚也止住話頭,轉而道:「多謝先生點撥,晚輩受益匪淺,師尊能有舊交如先生,相信他也定然欣慰。」

「哈,或許吧。」道奇先生輕笑一聲,笑聲卻顯得波動。

「那再次多謝先生相助,晚輩這便告辭了!」應飛揚說罷,站起身子,拱手告辭之際,卻身形一晃蕩,朝道奇先生跌去。

跌倒之際,應飛揚欲扣住道奇先生手腕穩住身形,道奇先生卻先一步雙手同出,扶住應飛揚的雙肩。道:「應賢侄,你怎樣了?」

應飛揚面色發白,苦笑道:「怕是傷勢初癒,坐得久了,猛一起身結果氣息不順,岔了真氣。」

道奇先生道:「應賢侄若傷體未復,可在此多休息幾日再走不遲。」說罷,又扶著應飛揚坐下。

「只是一時岔氣,不礙事的。」應飛揚搖搖頭,之後看著道奇先生,道:「不知可否勞煩先生,助我調息順氣?」

道奇先生面露難色道:「這……我的功體特殊,恐怕與應賢侄的真氣衝突,反而使氣息更亂,嗯……這樣,我這有順氣丹藥,應賢侄可以先服下。」

應飛揚道:「那便算了,不是什麼大事,不必浪費先生靈丹妙藥了,我自行調息也可。」

一段時間後,應飛揚再度起身,面色恢復如初道:「讓先生見笑了,這次晚輩真的要走了。」

「那賢侄慢行,老朽便不送了。」

應飛揚拱手拜別,走至門前,卻忽又停步,門外陽光照在他身上,拖出的影子投射在了道奇先生案前,便聽他道:「對了,容晚輩再冒昧一問,在先生眼中,我師尊可稱得上值得交陪的人物?」

道奇先生垂頭,看著眼皮下的影子,好像思索了許久,之後沉聲,一字一句道:「顧劍聲……他雖生性疏狂,但卻是最重情重義的人,值得拿命交陪!」

「哈,是嗎?」應飛揚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似嘆似嘲,隨後便步出房間,將門扇關上。

而下一瞬,面容一肅,眸中火光熾烈。用只自己聽得見的聲音狠聲道:

「舊友?你騙誰呢?清岳掌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1
第570章 卷八 客強欺主(一)

應飛揚還在東海,未返回中原之際,通天道內,亦發生一件轟動修界的大事。

通天道,銳金鋒樓。

銳金鋒樓乃是通天道內一中型門派,雖不比十大門派那般聲勢浩大,但也是歷史悠久,門人眾多,銳金鋒樓擅長百兵斗術和金系術法,樓主金鉤鑠正當壯年,亦是手腕與修為兼備的傑出人物,但此刻,銳金鋒樓卻是白素高懸,碎銀滿天,整派之人皆是披麻戴孝。

不久前,樓主愛子金燦輝在司天台被應飛揚斬殺,如今方過頭七,才將金燦輝下葬入土。此時,就在金燦輝靈堂之中,頭戴白巾的金鉤鑠用鐵筷子撥弄著銅盆中的黃紙,微風將火星捲向空中,飛旋如細碎的金線。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情景,雖不常見,但也不稀罕,若真如此倒也罷了,可他身邊還有七、八個人,雖來自或大或小的門派,但每一個都是門派中掌門,門主之類的實權人物,竟是在靈堂中召開了一場密會。

「金樓主,令公子之事,還請節哀,但你邀我們來此,是為了何事?」一位掌門覺得靈堂待久了晦氣,忍不住開口道。

此時的金鉤鑠一身白素麻衣守著靈前火盆,神色傷頹,中年喪子之痛,讓他顯得疲憊而蒼老,但充血的雙目在燃燒著紙錢的火盆映照下,卻好像同樣跳動著恨火。便聽他狠聲道:「我打算脫離正天盟,今日邀各位前來,便是想請諸位陪同!」

幾位掌門面色一變,其中一人道:「脫離正天盟?這可不是小事,金樓主方入盟不久,現在又要退盟?恕我直言,金樓主可別因喪子之痛亂了心神,做出輕率決定!」

金鉤鑠狠狠道:「非是我輕率決策,實在是因那慕紫軒處事不公允,在司天台,在他的地盤,卻放任我兒被應飛揚這小賊所殺,讓我難以心服!」

有幾位掌門已心中翻起白眼,心道你那倒霉兒子本事不大,卻總幹些欺男霸女的勾當,被人一劍宰了也屬罪有應得,但這話不能明說,只得道:「這與慕盟主,似乎無多大關係吧……」

金鉤鑠雙目一瞪,「怎麼沒有,修界早有傳聞,說那慕紫軒是凌霄劍宗棄徒,我本還不知真偽,直到我兒身死我才確信,若不是有他袒護撐腰,應飛揚那小賊如何敢一人一劍闖入司天台!」

慕紫軒出身凌霄劍宗的傳聞,卻是也在暗中流傳,幾人互看了一眼,又一人道:「但這與我們又有何關係,金樓主為何要拉著我們?」

金鉤鑠冷笑一聲,對他道:「怎麼無關,何掌門,你三個從小帶到大的親傳弟子可全死在了應飛揚手裡,你當真無所謂?」

那人當即默然不語,卻咬緊了牙關,咬得牙齒「嘎巴」作響。

而金鉤鑠又指向一人道:「莫門主,你呢,令弟、令侄可也被應飛揚所殺,你不想報仇?還有水莊主,你的私生子也一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楚,相信你也能體會……」

金鉤鑠指一個說一個,在場每一個竟都與應飛揚有深仇大恨,恨火延燒,每一人面容都猙獰起來。

金鉤鑠見狀,往銅盆中塞了把紙錢,將火燒得更旺,「在座每一位,都與應飛揚那小賊有血海深仇,豈是一杯了仇酒能夠化消,與其在盟中看慕紫軒變著法袒護那小賊,不如與我一道退出正天盟,咱們共誅應飛揚!」

一人又搖頭道:「金樓主,那應飛揚可是詭詐的很,而且莫看他年歲輕,但他那劍法,簡直向打娘胎裡就練劍的,沒那麼好殺。況且慕紫軒也未必容得我們隨意退盟。」

「慕紫軒,他管得住嗎?不瞞你們說,白水門,飛雁閣以及煙霞派,與銳金鋒樓臨近的這三家已被我說動了,只等著我帶頭,它們三家便會與我共進退。」

幾人相互對視,似乎被說動,一時,靈堂之中充滿粗重喘息。但很快便又有人搖頭道:「金樓主,你沒喝下了仇酒,自然可以這麼說,但我們可都是飲了酒的,若再尋仇,便是違背規矩,天地不容!」

金鉤鑠猙獰一笑,「天地不容?你我修行之人,本就逆天而行,怕個什麼?天地若真不容,全算我頭上好了,本樓主便不信,還能晴天一道霹靂,劈死本樓主不成!」

話音方落,忽然天地一暗,方才還是陽光明媚,轉眼好似進入黑夜,只餘靈前火盆搖曳這橘紅火光。

忽而陰風傳堂而入,懸掛的白綾飄飛,火光迅速黯淡,淡黃紙錢從火盆中掙脫飛出,帶著明滅火星如蝶亂舞,但在陰風之下,轉眼只剩殘灰。

眾人看到這等異狀,只當老天真要降下天裁,紛紛將身子悄悄挪了幾下,遠離金鉤鑠。

而金鉤鑠面色也一瞬變得蒼白,但很快激起心頭血湧,大步衝出靈堂,便見頭頂一塊濃黑如墨的黑雲遮天蔽日,蔓延而來,金鉤鑠隨即指著天上陰雲怒罵道:「來啊!賊老天,我寶貝兒子都死了,你還能奈我何?有本事劈死我啊!」

幾個與金鉤鑠交情不錯的,忙欲拉住他,以防他又說出什麼謗天之語,卻忽然,一人連指著遠處三個方向道:「不對,你們看那邊,那邊,還有那!」

卻見所指之處,三股濃煙衝天直上,彌久不散。

「那方向,是白水門,飛雁閣和煙霞派!是烽火傳訊!」

眾人神色一凜,烽火傳訊,從來只有一個意味,有敵來襲,請求援手。

那能讓三家同時陷危,敵人是——

「那是萬鬼殃雲,地獄道的萬鬼殃雲,六道惡滅,來襲了!」金鉤鑠面色又變,放聲大吼道。

伴隨烏雲遮天,夢魘般的名字也籠罩眾人心頭,轉眼間樓中鳴金聲四起,眾弟子慌亂集結,一時失措。

「別亂!庚金組開啟聚靈法陣!辛金組燃烽火傳訊,其餘人備戰!」金鉤鑠發號施令道。

正天盟與六道惡滅交戰已久,自是知曉地獄道萬鬼殃雲的厲害,萬鬼殃雲一旦張開,變會封鎖殃雲籠罩範圍內的天地靈氣,使內中靈氣稀薄,終至無法可施,而殃雲內之人若死,修為差的,便會被殃雲吞噬,融為其中一員。

一念及殃雲威力,金鉤鑠便惴惴不安,但好在此時,聚靈法陣開啟,燦然光華下,五行金靈之氣源源不斷聚集,金鉤鑠才稍緩一口氣。

「萬鬼殃雲」雖然可怕,但缺點在於張開的速度略慢,及時開啟了聚靈法陣,總算能抵消萬鬼殃雲封鎖靈氣的特性,剩下的,便是拖到援軍及時趕到……

金鉤鑠開始慶幸,幸好現在還沒有退出正天盟,卻忽見,頭頂殃雲上,有什麼東西如冰雹一般密密麻麻的直墜而下,個頭卻比冰雹大得多,砸得銳金鋒樓煙塵四濺,哀鴻遍野。而一股令人心悸的血戾妖氣蔓延開來。

塵埃散盡,卻見陣前被砸得坑坑窪窪,一隻隻等人高的,帶著濃重血腥氣的血繭立在坑中。眾人未曾見過這等情景,一時不敢動作。

「是妖嗎?」一名膽大弟子小心翼翼上前,欲戳破血繭,忽然血繭開裂,一隻大手從繭中探出,一把扼住了弟子脖子,隨後一張血淋淋的大口,貪婪的咬斷了那弟子的脖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口嚼嚥著血肉。

新鮮血食的味道迅速瀰漫,「咔哧」「咔哧」,

一個個血繭裂開。

一條條身影掙脫而出。

一雙雙眼睛閃現出飢餓的血光。

隨後,齊齊衝出!

「餓……餓鬼道!」一名掌門用破了腔的聲音呼道。

不是人,不是妖,是飢腸轆轆的餓鬼,沉寂數十年之後,將最深沉的恐懼再度帶回人間!

恍若一道吞噬生命的滔天血潮,眾餓鬼蜂擁而上,撲向嚴陣以待的銳金鋒樓眾弟子。

處於「血飢」狀態的餓鬼,毫無理性,難以配合,只有著貪婪暴虐的食慾,要將眼前的生靈撕碎了,塞進肚子中。

血浪撞向人群,強弱懸殊之下,第一道防線幾乎是一瞬間崩潰,

「救我,師傅救我啊!」

「爹,娘,我再也不敢了!」

「啊啊啊啊!我的腿,別吃我的腿!」

最前頭的銳金鋒樓弟子被扯入餓鬼之中,爭食的利爪從四面八方伸來,在他們撕心裂肺的慘嚎聲中,將他們撕扯成大小不等的肉塊,吞嚥入腹中。

恐懼是會蔓延的,何況是發現自己處於食物鏈下端的那種恐懼,看著朝夕相處的同門被吃,眾弟子腿腳發軟,又得當場吐起來,第二道,第三道防線也隨即淪陷,。

「別慌,穩住,不然都會死!」金鉤鑠跳下樓,衝殺到最前線,其他幾個掌門也同樣,一邊在心中怒罵金鉤鑠將他們捲入一場無妄之災,一邊卯足全力擊殺撲咬而來的餓鬼。

不管是掌門還是普通弟子,不管是銳金鋒樓還是其他門派,餓鬼可都一點不挑食,想不被吃,唯有殺!殺!殺!

高手助陣,防禦一時穩住。

但,真也就一時而已。

「撐住!撐住!正天盟的援軍會來的!」金鉤鑠一邊斬殺著餓鬼,一邊嘶聲竭力大吼著,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身旁之人卻是越來越少。

「難道……真是遭天譴了?」金鉤鑠心中漸漸絕望,此時,一隻被他攔腰斬斷的餓鬼忽然雙手撐地彈射而起,抱住了他的臂膀大口啃咬。

金鉤鑠奮力將餓鬼甩開,但這一空檔的功夫,便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撲在他的身上堆成了一個肉丘,一個個餓鬼張開血盆大口。

「不過罵了天一聲,就要罰我被活生生吃掉,賊老天,你還真是小氣……」

週遭都是令人作嘔的口臭,金鉤鑠又在心中罵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

而差不多同一時刻,司天台中,慕紫軒雙腿交疊幾上,伸個懶腰舒展筋骨,雙目卻看向銳金鋒樓的方向,道:「餐已奉上,你們,慢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1
第571章 卷八 客強欺主(二)

慕紫軒雙腳搭放的几案上,擺置著一個沙盤,沙盤之上,山川河流皆是纖毫畢現,林立的小旗象徵著各個門派,通過沙盤,整個通天道盡收眼底。

「白水門、飛雁閣、煙霞派、還有銳金鋒樓……」策天機一邊念叨著,一邊拔取他們代表的旗子,四面旗子一拔,策天機頓覺地圖空了一角,不由心疼道:「四個派門,二十里之地,一次全給了六道惡滅……」

慕紫軒卻渾不在意道:「不然怎喂得飽那些餓鬼呢?銳金鋒樓四派想退出正天盟,如今也算得償所願了。」

策天機卻憂心忡忡道:「就怕喂得飽那些餓鬼,卻喂不飽帝凌天……」

慕紫軒挑眉道:「哦?策師叔,你是想提點什麼?」

策天機壓低聲音道:「盟主,咱們這兩年與六道惡滅合作,不管是清除異己,還是拉攏施恩,進行的都很順利,但莫忘了,咱們和六道惡滅根本仍是敵對的!」

「剷除六道惡滅,盟主名望,功績才能達到頂峰,紫薇耀世之路,六道惡滅將是讓你登上皇座的階石,如今,翻臉的時機已將近,盟主偏在此時,送它們一分大餐……當心養虎為患啊!」

慕紫軒笑道:「策師叔,我既有養虎的能耐,自有殺虎的手段。」

策天機卻仍擔憂道:「盟主,容我多嘴,六道惡滅的壯大速度可遠超預想,人間道收攏了不少正道叛徒,畜生道移植妖軀,戰力大增,如今,他們竟暗中與北龍天達成了協議,三千妖軍變餓鬼,原本被消滅的餓鬼道,反而一躍成為最可怕的戰力,若在放任下去,怕真難以收場了!」

慕紫軒卻道:「策師叔,你怎麼忘了地獄道?聽令者正天盟做人,不從者地獄道做鬼,論壯大速度,誰比得上我們的地獄道呢?況且,你覺得喂飽了餓鬼道,將成我們的威脅,我卻還嫌餓鬼道不夠壯大呢。」

策天機不解問道:「嗯?盟主何處此言?」

「六道之中,地獄道歸我統轄,而餓鬼道乃是北龍天的妖兵組成,自是心屬北龍天,地獄、餓鬼兩道加一起,佔了六道惡滅一半戰力,效忠的對象卻不是帝凌天!」慕紫軒也坐正身子,將象徵地獄道和餓鬼道的兩面小旗摘下,一面插在司天台的旁邊,一面擺置到沙盤外的北方。「六道惡滅原本元氣大傷,全靠帝凌天縱橫捭闔的手腕,才在短短兩年讓它恢復當年聲勢,但禍根也早已深埋,莫忘了,客強欺主,乃是大忌中的大忌啊!」

策天機一經點撥,猛然覺醒,他深知,無論是眼前的盟主,還是北龍天都不是善茬,雖是與帝凌天合作,但哪一個不存著將合作者抽乾榨淨的心思,不受帝凌天統治的地獄道和餓鬼道,如今已佔近半戰力,足以威凌帝凌天這六道正主!

便見慕紫軒輕輕撥弄象徵六道惡滅的主旗,「客強欺主,不出一年,必起內亂,到時,就是我們將六道惡滅一舉傾覆之際!」說罷,將主旗一推,任它傾倒沙盤之中。

「這……還是盟主高瞻遠矚!本大仙佩服!」策天機茅塞頓開,再無疑慮,喜笑顏開的吹捧了幾句。

慕紫軒舒適的倚在座上,半闔上眼睛道:「好了好了,策師叔,現在可不是戴高帽的時候,推算下時間,銳金鋒樓的求援也該到了吧……」

話音方落,便聽一拖著長腔的傳令聲,「報——有急訊!」

「來了。」慕紫軒心中念道,隨後揚道:「進入!」

接下來的劇情也早已上演過多次,聽聞求救,盟主慕紫軒急率眾支援,若是還有收攬價值,那便是及時趕到支援,救人水火之中,然後在他們感激涕零中收穫他們的效忠。但對意圖脫離正天盟的銳金鋒樓,那結果自然是晚來一步,銳金鋒樓等四派已被六道罪徒覆滅。

想到此,慕紫軒已調整好了表情,準備聽訊之後露出驚怒神色,卻聽傳令修者道:「春秋劍闕掌門,劍皇越蒼穹傳訊,意欲舉派加入正天盟!」

「噌!」慕紫軒猛然從座上立起,半闔的雙目猛睜,原本偽裝的驚怒神色變得貨真價實,「你說什麼?」

那傳令修士沒注意慕紫軒神態,興奮重複道:「盟主,好消息,劍皇出關了,而且要舉派加入正天盟,對抗六道惡滅,咱們可是添了個巨大的助力!」

「客強欺主!」

一瞬間,這四字再度湧上慕紫軒心頭,好像變成一根刺卡在胸腔。

論名望,越蒼穹劍臨九州之際,他都還未出生,論修為,越蒼穹只要再挪挪後腳跟便能登上頂峰之列,仍是勝了他一籌。而如今,越蒼穹更是帶了實力在十大派門中也位居前列的春秋劍闕舉派來投正天盟。

要知道,舉派來投意味可不一般,那表示門派將傾盡人力、物力支援正天盟。

同為十大派門的白馬寺、上清派、玲瓏珍閣雖也入盟,但也只是定位在不觸及門派根本利益的前提下,一定程度的施展援手,與春秋劍闕的支援力度不可同日而語。

傳訊修者雖是報喜,但慕紫軒可是半點歡喜不起來,若是春秋劍闕入盟,直接便會威脅到他的地位,此時心中咬牙切齒罵道:「越蒼穹,你究竟吃錯了什麼藥!」

越蒼穹以劍皇自稱,本就與有皇權背景的司天台犯沖,而春秋劍闕起源被罷黜的諸子百家,對俗世皇權並無好感,再加上當年欲成立正天盟之際,慕紫軒名為邀約,實為挑釁,惹得劍皇燒燬請柬,不去司天台參會,這才將他從盟主之位排除。

若按劍皇過往性情,斷不可能改變先前決定,加入正天盟中居於一小輩之下。自從顧劍聲和宇文鋒決鬥後,他更是宣稱閉關悟劍,不理會外界事物,怎料他沉寂兩年後,甫一出關,便做出驚人決定。

慕紫軒強按下心中驚怒,急問道:「那劍皇人呢?現在在哪?」

「稟盟主,劍皇前輩他在……」

-=-=-=-=-=-=-=-=-=-=-=-=-=-=-=-=-=-=-=

銳金鋒樓,已成人間煉獄。

一場血淋淋饕餮盛宴展開,只是原本應當作為主人的銳金鋒樓,現在是作為食物。

被餓鬼吞沒的金鉤鑠,正等待著死亡降臨,絕望之際,忽然一股剛猛無鑄,霸道絕倫的氣勁震天動地而來!

金鉤鑠身子一輕,身上密密麻麻的餓鬼如揚起的稻穀一般被氣浪掀飛,視線不再受遮擋,金鉤鑠一睜眼,便見璀璨霸道的金芒此時宛若救贖之光,照亮黑暗混沌的人間煉獄。

而他的身前,赫然立著一個如帝皇般高大魁偉的身影。

威嚴凜然的氣勢,深不可測的修為,再加上凝在指端,那燦若金曦的銳利劍氣,「你是,劍皇越蒼穹!」

殘餘弟子一聽聞此名號,絕望如死灰的面孔上再現生機,卻又聽劍皇雄沉一聲,震撼四野。「春秋劍闕弟子何在?」

「在此!」千人同出一聲,便見銳金鋒樓後方塵煙揚起,寒光閃爍,身著春秋劍闕服飾的弟子疾馳而來。

「支援銳金鋒樓,驅逐餓鬼!」劍皇再度下令,聲音方落,春秋劍闕之人已衝殺而來,在重重包圍的餓鬼中撕開一個口子,與銳金鋒樓殘兵會合。

「援軍、援軍到了!」

「我們有救了!」銳金鋒樓弟子精神大振,鼓足餘力殺向面前餓鬼,如兩股浪潮狠狠衝撞一起。

而越蒼穹則抬起舉頭,看著黑沉如墨、陰森邪詭的萬鬼殃雲,道:「你們,擋住光了!」

下一瞬,越蒼穹劍指指天,一道光華耀眼,璀璨磅礴的劍氣轟然而上,直透萬鬼殃雲,正是劍皇不世名招——黃金劍芒!

伴隨無數鬼厲慘嚎,聒人耳膜,萬鬼殃雲被無匹劍氣撕開一道口子,正午陽光再度降臨,從口子中滲出映照在越蒼穹身上,但太陽的光芒在他劍芒之前,竟也一時失色。

是日,發生一場震動修界的大事。餓鬼道、地獄道發動四方奇襲,白水門、飛雁閣、煙霞派三派遭滅,銳金鋒樓損傷慘重。

亦是同日,劍皇閉關二載,再度現世,率眾支援銳金鋒樓,擊退餓鬼,重創萬鬼殃雲,攜新立之功,加入正天盟!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1
第572章 卷八 琴劍爭鳴

東海之濱,久違的再踏上實地,天女凌心卻並未感到踏實。

而她的不安源自於應飛揚現在的狀況,自幾日前,傷癒的兩人從道奇先生那離開後,應飛揚就一直面目陰沉,往往很長時間都不發一語,與過往的他判若兩人。

令天女凌心有些擔憂,莫不是他真被夜叉天書引動了心中戾氣?

「但願只是他傷勢初癒,精神不振吧……」天女凌心心中自我安慰一句,開口提議道:「應公子,幾日渡海,都未曾好好歇息,如今既已上岸,咱們尋家客店住下如何?」

但應飛揚卻自顧自的出神,如若未聞。

「應公子,應公子!」天女凌心又喚了兩聲,聲音逐漸拔高,才將他喚回神來。

「啊?天女,你方才說了什麼?」應飛揚如夢初醒。

天女凌心見狀,再不矯飾,雙目看嚮應飛揚直言道:「應公子,你這幾日一直心神不屬,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既為同伴,若有煩惱盡可說出,我或許可為你分憂!」

應飛揚微微一愣,隨後面上掛起笑容,道:「天女多慮了,我哪有什麼煩惱,只是與斛明珠對上兩招後有所領悟,在心中推演劍招而已……」

「是這樣麼?」天女凌心美眸一撇,半信半疑,卻也不再追問。

而應飛揚卻在心中暗嘆,「非是我不願說,只是,道奇先生極有可能是凌霄劍宗的前任掌門,我的師伯清岳真人,這事讓我從何說起啊!」

道奇先生已一本顧劍聲所贈的劍譜,推測出了應飛揚的身份,但同樣是因為這劍譜,讓應飛揚對道奇的來歷也起了疑。

道奇先生自言不曾修習劍法,但以應飛揚對他師傅顧劍聲的瞭解,似是不太可能將劍譜贈予不修劍術的門外漢,而且能得他贈劍譜之人,定是與他關係親厚之人,此其一。

道奇先生過往神龍見首不見尾,直到這兩年才漸漸在人前拋頭露面,與清岳真人辭去掌門之位,掛印從凌霄劍宗離去的時間吻合,此其二。

道奇先生雖出手低調,但琅琊海市上偶露崢嶸,便讓那獅面人都為之讚歎,顯然是東海罕見的高手,而若論他的修為,大抵與清岳真人也相差不遠,此其三。

一個過往一直閒雲野鶴般獨來獨往的人物,接手珍賣會的主持工作,卻能老辣圓融的處置打點一切,讓珍賣會井井有條進行,這處事手腕也非同尋常,此其四。

應飛揚自是越想越疑,便又在臨別時刻意試探,假裝內息走岔,請道奇先生替他穩住內息,意欲藉機查探他所修的真氣是否也同出凌霄劍宗一脈。結果道奇先生託詞拒絕,但這也只更加深應飛揚懷疑。

綜上諸多,應飛揚已有九成把握斷定道奇先生便是清岳真人,但——

一切並無意義,缺了最重要的實證,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而且就算挑明了,以現在的他,依然不是清岳真人的對手。

可這還並不是讓應飛揚整日陰沉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清岳真人在向他施恩!

若無清岳真人暗中傳訊讓他們戒備,此時的應飛揚恐怕已在毫無防備之下,被連人帶船炸得屍骨無存了。而之後被斛明珠追殺之際,也是清岳真人出現在斛明珠面前緩頰,否則,斛明珠也未必會遵守約定放他離開。

正是這施恩,讓他萬分難以忍受。

「清岳——師伯!,你助我之時到底是什麼心態!懺罪了?後悔了?想要通過照顧我,向師尊贖罪了?令人噁心,不嫌太晚了嗎!」

應飛揚心中對清岳的施恩抗拒至極,但早在他還未察覺時,恩情就已經領受了,這便讓他更為糾結,不知不覺間,面上堆起的假笑又凝重了。

天女凌心見狀,輕輕嘆了一聲,正欲說些什麼,忽然面色一變,朝遠方看去,「那是……優曇淨宗的訊號!」

應飛揚回過神來,順著同樣方向看去,卻疑惑道:「那邊……有什麼嗎?」

天女凌心道:「那是優曇淨宗的隱秘傳令,同宗之人才能感知,應公子,我們過去看看!」

說罷足下一點,率先而動,應飛揚也隨後緊跟而上。

行進不久,便隱約聽聞一陣崢鳴樂聲從前方傳來,樂聲慷慨激烈,裂金碎石,如金戈鐵馬,踏碎冰河而來。

「這樂聲中儘是殺伐銳氣,操曲之人在於人交手?」

應飛揚心有察覺,速度也便更快,不久便來至一山谷,谷中山林豐茂,中間一道河流,流水淙淙匯入東海。

便見河流對岸有一青石,兩人正在對峙,此時,正有一名儒衫青年盤膝坐在青石之上,一把古琴橫置膝上,此時十指飛動,撥弦弄琴,但琴曲之間確實劍意橫生。

每一撥弦的動作,都引得澎湃音波爆開,銳利無形之氣從琴弦上激射而出,所經之處,草木如被利刃切斷。

而那撥弦者對面卻是一道熟悉身影。

但見那人身背一似鐵非鐵的劍棺,手持一柄斷劍,此時正舞動劍刃抵擋激射而來的音殺之劍。手中劍刃雖斷,氣機卻是圓融,音波雖如萬箭齊發,但卻進不了他周身方圓。

「閣下便是最近風頭正勁的『狩劍人』麼?但我只是一個文弱的讀書人,怎就找上了我呢!」儒服男子開口怨嘆道,琴聲雖如雨密集,卻未能蓋住他的話語,反而好像將他的聲音融入琴曲中,甚是好聽。

「少數廢話,儒門琴劍公子,現出你的劍來!」持劍青年冷道。

撫琴青年嘆道:「劍乃凶器,何必輕現呢?兄台不如聽我撫琴一曲,或許能成我弦上知音。」

「不肯拔劍,那,死莫怨談!」但見持劍青年反手將劍插入劍棺之中,再拔出時,斷劍竟變成了完整的三尺青鋒,而隨著劍身的完整,劍意也更加凌銳,足下一點,人劍合一,撕破重重音浪直向撫琴青年而去。

「莫急,先聽完我這首十面埋伏的最後一音!」撫琴青年將琴弦勾起如弓,隨後一鬆指。

「噌!」,曲終收撥,如銀瓶乍破,鏗鏘有力的一聲,化作銳利劍氣直迎來者。

眼看二人就要交鋒,此時突起一聲,聲如黃鐘大呂,震撼人心,又見劍光閃耀,鋒寒入眼,兩道人影從河對岸飛速而來,閃逝到戰團中心。

「佛問伽藍!」

應飛揚和天女凌心同出此招。

音波對音波,天女凌心以『十丈輕塵』為劍,琴聲被晨鐘暮鼓般的劍鳴聲抵消。

劍對劍,應飛揚化劍在手,硬擋持劍青年一擊。

「且慢,許聽弦許公子。」

「收劍吧,任九霄!」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1
第573章 卷八 錯身交會

「且慢,許聽弦許公子。」

「收劍吧,任九霄!」

天女凌心和應飛揚各自對著面前之人道。

沒錯,相鬥的二人分別與天女凌心和應飛揚認識,操琴之人乃琴藝無雙的儒門公子許聽弦,而持劍青年是凌霄劍宗的任九霄。

「我自是沒意見,讀書人打打殺殺的,太煞風景。」許聽弦淡然一笑,將古琴背回背上,跳下青石朝天女凌心拱手一禮。

而任九霄則眼神一厲,看著擋在眼前的應飛揚驚道:「怎麼是你!」但隨後目光中光芒更盛,長喝一聲,「是你更好!」

下一瞬,燦爛的亮眼劍光閃現,宛若霹靂雷霆般凌厲,化作千百道劍影,任九霄已轉移目標,重組攻勢,劍光交錯間便嚮應飛揚攻來。

「好招!」應飛揚見任九霄一劍光寒,清亮燦然,沛之莫御的鋒芒似能斬斷一切阻擋,心中竟也同燃熊熊戰意,暫拋開一切糾結。

「天女,請你稍等片刻!我會一會故人。」

應飛揚清嘯一聲,隨後足下一點,身形錯動,將戰場轉移,任九霄知他用意,也配合著緊跟其後。

但見兩道身影一如飛揚之羽,一如九霄之翼,踩踏陣陣樹濤縱身高翔,向側旁急掠而去。

而掠身同時,兩柄長劍縱橫交錯,快似迅雷,強如星墜,一卷松濤翠浪,交擊之聲不絕於耳,片刻間,已不知過了多少招。

昔年凌霄劍宗最頂尖弟子,如今劍界最耀眼的後期之秀,兩道年輕身影如水火互噬,不相退讓。

二人都將對方視作勁敵,但這些年來一直無緣交手,此番意外再會,自是不遺餘力的各展所長。

交手片刻,應飛揚劍意提升至極,清嘯一聲,氣湧風雲,便是斬字訣震撼而出,巨大劍刃當頭斬下,此時,卻忽見任九霄劍意一洩,手中嶙峋意竟再度從中斷折。

應飛揚連忙斂勁三分,只聞「噌!」的一聲,嶙峋意劍尖半截從天而降,倒插在地,兩道身影也同時落定。

「為何收手?劍決之戰,豈容你輕慢!」任九霄手一引,將劍尖半截收歸劍棺之中,手中斷劍卻直指應飛揚,面帶不滿道。

應飛揚同樣不快道:「手持斷劍便與我交手,究竟是誰輕慢,換劍再戰!」

任九霄冷哼一聲道:「配得上我的劍,只有嶙峋意一把,豈有替代?」

「那我不戰了!」應飛揚散去真氣,又在任九霄提出異議前搶先問道:「你的嶙峋意,還未重鑄麼?」

應飛揚自是識得任九霄手中配劍——當年擋在劍神面前為主討命,最後自折鋒芒的嶙峋意。

任九霄眸光一冷,隨後道:「劍身再鑄容易,劍魂再生困難,需得斬劍奪靈,才能讓真正的嶙峋意重現。」

「嗯?斬劍奪靈?那儒門公子先前叫你『狩劍人』,原來真的是你!」應飛揚微微一怔,他聽聞過『狩劍人』的名號,傳言近年來有個來歷不明,手持斷劍的劍客,四處尋其他劍者比劍,每次取勝,必斷對手佩劍,因此被稱為狩劍人,如今一對照,應就是任九霄。

「是又如何?」任九霄眉頭一挑,也不否認。

嶙峋意斷折之後,清岳真人曾贈他一劍棺用以收藏劍魂,而劍棺之中還有凌霄劍宗特產的寒鐵星砂,任九霄若以真元催動,可激發寒鐵星砂磁力,讓斷折的劍短暫聚合迎戰強敵。但磁性片刻後便會減弱,使嶙峋意再度變為兩截。

他在凌霄劍宗受罰閉關滿兩年之後,便出派門遊歷,尋釁天下劍客斷折他們佩劍,奪取劍靈封存劍棺之中,以求日後重鑄嶙峋意劍魂。而這次,自是偶遇了琴劍公子許聽弦,便欲斷折許聽弦的佩劍。

「不如何,斷劍重鑄之日,你我再戰之時!」應飛揚說罷,收劍回鞘。

任九霄皺眉道:「要戰便戰,何必再等?」

卻見應飛揚伸出一手,身形忽得一閃,猛擊側旁一顆大樹。

便聽悶實一聲,合抱粗的大樹攔腰折斷,更被擊飛數丈,砸得煙塵四起。

任九霄見狀,面色一變,驚異道:「這才是你的實力?」空手將合抱樹木擊飛,他雖也能做到,卻無法像應飛揚這般輕描淡寫,而應飛揚方才那迅如鬼魅的身法也令他自知不如,一時心頭竟一沉,本該旗鼓相當的對手,怎自己不知何時竟被他甩開?

應飛揚看出他的顧慮,笑道:「別慌,這不是我自己練出來的本事,最近也不知該說走運還是倒霉,撿了不屬於自己的外力,方才與你交手時我都在壓抑著這外力,但若我施展全力後,可未必能再分神壓制。到時我有外力相助,你卻只用斷劍,便是敗你也毫無光彩,等我外力散去,而你斷劍重鑄之日,再戰不遲!」

「掃興!」任九霄雖仍不甘願,但知曉若真如應飛揚所說,那自己幾無勝算,輸了也難心服,遂興致大失,將嶙峋意插入劍棺中,一言不發的便要離開。

錯身之際,卻聽應飛揚輕道一聲,「兩年前,多謝了!」自然是感謝當年凌霄劍宗,任九霄出手援助之情。

卻聽任九霄罕見的苦笑,「成全了你們師徒,卻讓我師尊聲名掃地,誰有能料到呢?」當年一場援手,結果另他師尊清岳真人事蹟敗漏,最後掛印遠走,因果循環間,當真好像命運開的惡意玩笑。

「你後悔了?」

「劍出無悔。」任九霄頓了頓,隨後又道:「但不管對錯如何,師尊便是師尊,若有一日你尋得師尊要與他為敵,那我必擋在你前面,到時記得不要留手!」

應飛揚想了想,道:「你來東海是為了什麼?」

任九霄道:「東海劍尊王念之,兩年前與明燁那傢伙合力也勝不了他,這次想試試,能不能斷了他的劍!」

應飛揚輕輕一嘆,道:「他已經死了……」

「死了?怎都這般掃興……」任九霄微微一愣,話語中也帶幾分寥落。

「不過現今六元之一的道奇先生,據傳藏著一手不俗劍法,你或許可尋他切磋一番……」丟下這句話,應飛揚折身返回。

「道奇先生?」任九霄輕念了幾下這名號,記在心中,隨後亦是大步繼續前行。

二人匆匆一會後,再度分道揚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21
第574章 卷八 各方齊動(一)

「任九霄這傢伙雖眼高於頂,但對清岳掌門倒是極為尊敬,我替他指了明路,讓他們師徒重逢,也算是成全他師徒情誼。」應飛揚這麼想,便覺自己是做了件好事,卻忍不住又在心中補了一句,「當然,若能經任九霄一鬧,讓道奇先生的真實身份暴露,那便更好了!」

應飛揚輕笑一聲,走回原處與天女會合,方穿過樹林,便覺兩道目光審視而來。

「噌!」儒門公子盤膝而坐,手撥琴弦發出無意味的聲音,盯視著應飛揚道:「鋒芒如劍,銳氣逼人,劍冠傳人果然名不虛傳。」

應飛揚亦直迎他的目光,打量著許聽弦道:「俊逸儒雅,氣度卓然,儒門亦是恰如其分。」他與儒門琴劍公子過往在司天台打過照面,但並無交談,此次算是第一次接觸,但見面前青年相貌俊逸,目光澄澈,一襲洗得有些掉色的青衫罩在身上卻也不顯寒酸,反而襯得他更顯乾淨脫俗。

許聽弦又撥了下琴弦,話鋒一轉道:「但八部天書事關重大,應兄一人佔了『夜叉』、『龍眾』兩本,重責大任,擔得起嗎?」

「一試如何?」應飛揚淺淺一笑,比之許聽弦的形貌氣質,更能引應飛揚注意的是他的一身修為,作為儒門最傑出的弟子,方才對上身兼凌霄劍宗與春秋劍闕兩家之長的任九霄亦不落下風,顯然「公子」之稱,並非僥倖得來,而先前聽天女凌心提起,許聽弦乃是八部天書中『緊那羅』的宿主,更引起應飛揚較量之心。

方才與任九霄交手未能盡興,此時便將戰意高漲轉移到了許聽弦身上,說話間又一步踏前,凜銳氣機亦隨之進逼,激得許聽弦膝上古琴「九霄環珮」琴弦顫動不已,發出陣陣尖銳鳴聲。

卻見許聽弦一手撫琴,撫平躁動的琴弦,隨後連忙擺手道:「免了免了,方走了一個狩劍人,結果你又來,你們這些劍客,都這麼好鬥嗎?」

應飛揚挑眉道:「許公子號稱琴劍公子,這麼說,豈不是把自己也編排進去。」

許聽弦輕笑道:「此言差矣,琴劍公子,琴在前,劍在後,自然是以琴為主,劍乃修膽,琴才為修心!」

「好了,應公子,先前還說精神不振呢,鬥了會劍,你倒是漲精神了……」天女凌心偷偷白了他一眼,隨後將話題轉回正事,「許公子,方才我優曇淨宗的訊號,可是你所發?」

許聽弦點頭道:「正是。」

天女凌心道:「嗯?那可是我宗宗主有所交託?」

許聽弦道:「沒錯,我貫通『緊那羅』神通後,本是受素妙音素宗主所托,來東海與你一併尋找夜叉天書下落,但如今情況有變,便改作接應你們。」

天女問道:「情況有變?發生了什麼嗎?」

「天女可曾聽過泰山之上有一塊『天書岩』?此石受風侵水蝕,歷經數百年,漸漸成了閉合的書冊之形,本朝太宗皇帝將此岩石視為上天用來彰炳他文治教化功績的象徵,以其形狀,賜名此石為『天書岩』」

「天書岩?」天女眉頭一皺,這個名號已引起她遐想,而她亦知曉許聽弦在此時提及,必有原因。「然後呢,又如何?」

許聽弦語氣凝重道:「七日之前,此天書岩忽然昊光大作,瑞氣沖霄,原本是閉合的書冊形狀,突然從中打開,而書冊之中更有四句話——雙百之期,八部合一。應時現世,點徹靈機。」

天女凌心一驚:「這……竟有這等異事?」

「七日前……那是我取得夜叉天書之日!」應飛揚也猛然察覺:「不知這其中可有關聯?」

許聽弦道:「異像現世之後,我華章儒府知世先生連卜三卦,試圖洞徹天機,雖因此傷重嘔血,但也窺破了些端倪。天書之氣為虛靈,而天書岩為實體,原本應是天書之氣蘊生之後,匯入天書岩中,虛實相合後,促成天書現世的天命。但天書之氣先被聖佛尊鎮壓,現世之後,又被八部護法一份為八,才使得天書岩一直成閉合之態。直到七日前應兄得夜叉天書,至此,八部天書各得宿主,天書岩也就承天受命的開啟了。」

天女凌心皺眉道:「雙百之期,八部合一。應時現世,點徹靈機。若以字面意思,就是指兩百日後,八部合一,使得天書降世,泰山之頂出現這等異狀,怕是天書現世的消息要人盡皆知了……」

許聽弦點頭道:「沒錯,先前有兩道天書之氣各自飛入了崑崙和北域,如今又有異象,帝凌天和北龍天必然都已知曉了天書之事,對天書也必都覬覦,咱們現在都像是身懷重金的人,單獨行動太不安全,所以素宗主傳訊讓我接應你們,儘早與眾人會合。」

天女凌心憂心道:「北龍天素來寄望天書現世,借天書尋得斷唐朝國運的方法,若真被他所得,那便又是社稷顛覆,眾生染血……可有方法再度鎮壓天書?」

卻見應飛揚眉頭一挑,揚聲道:「何必阻止,聖佛尊鎮壓天書,也只阻了一時,卻終難阻一世,既然天書現世已是定局,與其設法鎮壓,倒不如咱們奪了天書,用它來破六道,平北龍!」

天女凌心薄嗔道:「你說得倒是輕巧……」

許聽弦卻道:「卻也值得一試,這也是素宗主的意思,八部天書,我方已得其五,既已佔了先機,何妨放手一搏?」

「宗主她要出手了?」天女凌心眼睛一亮,她自幼被素妙音養大,雖因天女轉世的身份,並未拜素妙音為師,但卻一直情同師徒,對她信賴尊崇至極,此時頓覺信心大增。「那她現在在哪?」

許聽弦道:「她啊,自然是忙著拖人下水了……」

「嗯?」天女凌心輕咦一聲。

許聽弦連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取勢,借勢,用勢乃成事之根本,素宗主智深如海,自然知曉這道理。所以她去司天台,找尋助力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