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90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4
第605章 卷八 八部齊聚(二)

眾人看向佛首之上,便見一道身影如藍蝶飛舞,翩然而現,正是被視為孔雀公子分身,象徵著錦繡山莊的趙雅。

趙雅薄施粉黛,烏黑頭髮挽成蝴蝶髻,潔白修長玉頸與一襲水藍疊領連身裙相互映襯,更顯端莊典雅、儀態萬千。

而她現身之時,時間也恰到午時,正午的陽光從雲層傾灑而下,好像為凌雲山大佛鍍上了一層佛光金輝,沐浴在光暈下的大佛更顯寶相莊嚴。而萬千陽光中的一縷投射到大佛心房洞府處的天書岩,霎時再起變化。

天書岩似是沉寂千百年後被陽光喚醒,綻放出璀璨異彩,將陽光折射而出,在大佛之前,江面之上投射出一個巨大書冊幻影。

書冊由金色光線集聚而成,呈半透明形態,華光流轉,熠熠生輝,顯得神秘渺遠,莊嚴大氣。

兩側船隻與相比,頓顯渺小,讓人不禁讚歎天地造化之奇,而應飛揚只感體內天書之力隱隱欲動,似乎被眼前的書冊吸引,與天女凌心對望一眼後,便知曉她也是一般感受。

震撼之後,便聞胡離對趙雅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趙令主方到,天時便至,只是,怎未見孔雀公子與趙令主同來?」

趙雅居高臨下道:「我來便是告知諸人,公子如今雲遊在外,天書之爭,他不會來了。」

此言一出,眾人頓起議論,應飛揚更是心中犯疑,那日公子翎分明還有意奪取天書,怎會在天書現世時雲遊遠去?不禁脫口問道:「趙令主?敢問公子去了哪裡?」

趙雅遠遠瞥了他一眼,道:「以公子的能耐,自可天下橫行,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見趙雅並未直面回答,素妙音又問道:「那天書呢,那日公子還欲以一己之力,與我等一爭天書,如今卻沒了興趣了麼?」

趙雅捋著垂下的發絲輕笑道:「世間萬物,本就如此,譬如指間流砂,因已失去,無可把握才顯彌足珍貴,可哪日若想通透了,不過一絲惆悵,一抹無奈,最終歸於一聲輕笑,自此釋懷。」

應飛揚心中依舊起疑,便忽聞對面有人叫嚷道:「說得玄乎,但誰知曉公子翎是不是故意躲起來,想待我們拚殺過後,再出來坐收漁利。」

趙雅輕嗤一聲,嘲道:「若這麼想,倒也隨你們,公子不在,餘威猶能驚伏群小,你們嚇得不敢動彈,正顯公子不世神威。」

隨後趙雅不再停留,轉身道:「言盡於此,天書留與你們去爭,但切記,勿要驚擾錦繡山莊分毫,否則,待公子云游歸來,自會一一討回。」

說罷,趙雅背後藍色光點匯聚成蝶翼形狀,翅膀輕振,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翩飛而去……

「公子翎竟然不再理會天書之爭,雖是少了一個變數,但對我方卻是弊大於利……只是,公子翎為何偏要在這檔口外出雲遊?」看著趙雅遠去身影,應飛揚暗自思忖,此時忽聞一聲高亢鳴嘯,激越雄渾,聲如雲霄。

「公子翎不陪你們耍了,換老子代替如何?」伴隨高亢一聲,眾人只覺光線忽然暗了一瞬,似有遮天蔽日的巨翼掠空而過,但仰頭看去,卻只有烈日當空,大多數人都以為是錯覺之際,卻見方才趙雅立身之處,此時另一道身影好似憑空出現,臨風而立。

「是陸天嵐!他也來了?」應飛揚驚異道。

只見來者身形高瘦,衣著雖是落拓江湖客打扮,卻成一種不拘氣質,正是「一貫雲天」陸天嵐。

「陸天嵐,你竟敢來,還我太虛鏡來!」

「盜我派玲瓏珠,今日你跑不了!」

以陸天嵐盜首聲名,一現身,立時人人喊打,一時群聲鼎沸。

「咳咳!」卻又聞一陣咳嗽,聲音分明不大,卻蓋住喧嘩之聲,方才還喧囂的眾人看到聲源,登時噤聲。

「老五,你來這作甚?」獅王雖然老邁,猶有攝人凶威,發聲者正是昔日七凶之首,如今三尊戰魁的師我誰。

陸天嵐渾不在意道:「我一直好奇,天書這種至寶若是吞下肚,會是什麼滋味?所以便來了!」

應飛揚知曉陸天嵐修煉有萬寶琉璃身,能靠吞噬法寶增進自身修為,如今來此,目的顯而易見。

師我誰當即面色一沉,道:「老五,聽老朽一聲勸,莫要趟這渾水,天書之爭與你無關!」

陸天嵐卻又大笑道:「老大你錯了,天書之爭非但與我有關,更是缺我不可!」話甫落,陸天嵐一揚掌,便聞一聲震盪山河的鳥鳴,一團碩大金氣從他身上脫出,像是只大鳥震盪了翅膀,飛入江面天書幻影中。

霎時,書的封面出現道道花紋,螢光閃動,拼湊出了玄妙圖案,書冊左上角赫然出現一座不知其高的山峰圖案,一隻金翅大鵬鳥雄踞山峰,張開巨大羽翼。

「迦樓羅!」應飛揚脫口呼出,翼可遮天的巨鳥,自是八部眾中的迦樓羅,不知其蹤的迦樓羅天書,竟落在了陸天嵐的身上。

「怎偏偏是他,又是變數!」旁邊素妙音見狀,也是面色一變。

「看到了吧,老大,你現在還能說天書之爭與我無關嗎?」陸天嵐似是很滿意眾人驚異,隨後催促道:「老子已經帶頭了,其他天書宿主呢?還藏著掖著幹甚,天時已至,還不趕快!」

「哈,陸盜首何需急躁,不如聽晚輩彈奏一曲,淨心凝神!」陸天嵐相邀,許聽弦也不再隱藏,撥指一彈,清躍輕柔樂聲悠揚而出,與靜靜流瀉的水聲融為一體,自然祥和,安靜渺遠,一時間,兩軍對峙,劍拔弩張的肅殺之氣似也被沖散,而隨著音波震盪,天書投影封面的下端位置,出現一頭生一角,閉目彈奏樂器的樂神,正是八部之中的緊那羅。

「靡靡之音,不聽也罷!」卻聞一聲戰吼乍起,沖散清悠琴音,修羅道主血萬戮提槍踏上船頭凶獸形的撞首,一揮手中毀煞槍,一道血腥肅殺的槍芒洞穿空氣,帶著「嗤嗤」破風銳響激射而出,而兵凶之氣隨音波擴散,平靜江水再度激盪起來。

便見赤紅氣芒洞穿天書幻影,書冊封面似被染紅,血海流淌,妖異俊美的修羅王從血海中走來!

而槍芒勁力不消,一往直前,直向許聽弦而去。

感受銳氣逼來,許聽弦輕拈一弦,凝神戒備,卻忽見那槍芒如血燕般劃出一道優美弧線從許聽弦頭頂擦過,轟然撞向座船的桅杆。

許聽弦未料到槍芒變向,反應慢了一瞬,便聞「咔嗤」一聲,桅杆竟從中折斷,垮塌下來。

折斷桅杆雖無什麼實質意義,卻是掃了正道的面子。

「哈哈,彈曲兒的勿怪,本道主沒拿捏穩,力氣稍大了些!」血萬戮得意道。

眼見道主露了一手,修羅道道眾大感振奮,正欲跟著放聲嘲笑,但還未笑出聲,忽又感覺兩道勁力透過面前巨大的天書,迎面激盪而來!

應飛揚向來輸人不輸陣,見許聽弦吃了虧,當即不假思索,趁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際還以顏色。

說話同時,但見劍芒沖霄而起,斬字訣分江破浪直斬而出,融雜天書之力的一擊穿透天書幻影,直斬向血萬戮。

天女凌心雖不喜做意氣之爭,但見應飛揚動手,亦是心領神會,揮出磅礴一掌夾攻血萬戮。

「道主小心!」眼見掌勁劍氣同至,血千秋恐道主有失,連進身向前,運起修羅戰氣一拳擊出,修羅道真正的第一高手其實易與,只聞轟然一響,磅礴凶氣橫掃。天女掌勁被他硬生生擋下。

而血萬戮則面對當頭而來的劍氣著冷哼一聲。血槍一抖,如蛟龍起舞,帶著鬼哭神嚎的氣勁橫掃八方。

縱直的劍氣,橫掃的槍芒。江水之上出現交錯的十字,暴起十字形的水幕。

交擊過後,劍氣被消弭無形,血萬戮挺立船首,八風不動。冷哼道:「憑你?」

他與應飛揚交手過多次,自然知曉應飛揚的斤兩,而其餘六道道眾見天女和應飛揚來招盡被擋下,這才反應過來,起鬨道:「憑你們,也想跟血道主叫板?」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血萬戮受人追捧,也頗為得意,卻在此時忽覺腳下一空,下盤失穩。千錘百煉的戰鬥本能的讓他立時抽身後退。

隨後便見原本立足之處——船頭那凶獸形的撞首,此時包裹撞首的鋼鐵外殼瓦解剝落,內中木材更是如棉絮一般碎落,整個撞首就這麼崩解。

吹捧之聲戛然而止,血萬戮面色一變,許多人也看出端倪,應飛揚凌厲剛銳的斬擊,竟還暗藏柔勁,滲透到血萬戮足下,損毀了船頭撞首,一報還一報,替正道挽回了顏面。

「怎有可能!他哪有這能耐。」血萬戮難以置信,隨後惱羞成怒,認定了應飛揚只是一時僥倖,握緊手中毀煞長槍便要討回顏面。

血千秋卻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道:「道主,莫要衝動。」

對面應飛揚亦笑著指了指天書鏡像道:「是啊,血道主別衝動,我只是做了與你相同的事而已,而去力氣也大了些。」

便見天書之上,赫然多了三個圖案,頂端雲層飄渺,雷電王座上神人端坐,俯視天地。王座背後,吞雲吐霧的龍影經天而過。最底端,面目猙獰的惡鬼持著三股叉飲著血海之血。

輕佻挑釁的話語,只讓血萬戮心中更怒,倒豎雙眉下,一雙眼睛好似能噴出火焰,這便要上前與應飛揚拚殺,血千秋只得手上再加重力氣將他拽回,貼著他耳邊輕聲道:「道主,莫忘了你的任務,這場是勝是負,可全要看你!」

血萬戮聞言咬了咬牙,憤然將叔父的手甩開,卻也只立在原處,並未上前。

陸天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咧嘴道:「這邊對了嘛,要打一會有的是機會!還有那小子,一人竟得兩種天書之力,真是多吃多佔傢伙!」

隨後又居高臨下的環視所有人道:「快些快些,八部已現其六,還有誰趕緊出來!」

「命數,該來的還是躲不過……」素妙音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隨後向佛心禪院的座船屈膝一禮,道:「天書之爭,事關天下安危,素妙音在此,恭請獄明王現身!」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4
第606章 卷八 八部齊聚(三)

「獄明王?」

聽聞這個名號,群聲再起議論,世人皆傳獄明王是佛心禪院中僅次於聖佛尊的高手,但卻罕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只知曉傳說中他傚法地藏王菩薩宏願,進入佛心禪院下至穢至濁的沉淪心獄,在佛光泯滅的無間之境中渡生滅罪。

甘入桎梏,自受枷鎖,與獄中囚徒一體同罪,以求鎮守和感化獄中罪孽深重的眾生,至今已在獄中度過近百年春秋,未曾再出。

悠長歲月,獨坐獄中,他既是鎮守佛獄的明王,更像沉淪心獄中,一個刑期永無盡頭的囚徒……

如今聽聞他竟然破關出獄,因天書之戰現身,眾人無不翹首企盼。

連應飛揚也同感好奇,雖從他人口中知曉獄明王是天書宿主,卻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此時不禁悄悄揚起脖子瞥去。

在幾乎在場所有人目光關注下,艙門緩緩開啟,卻有一股血腥之氣瀰漫而出……

「這是,妖氣!」

應飛揚神情一肅,驚見妖氣源頭,一名苦行僧者從船艙沉步邁出。

僧者身著襤褸袈裟,披頭散髮,面容因久不見天日而顯蒼白,面上無任何表情,但斧鑿刀削般的輪廓中,依然能看出往日的英挺。

而他暴露在破舊衣衫外的肌膚上,密密麻麻的紋刻梵字經文,以針刺身,再用顏料塗抹。這種近乎自虐的苦行令人望而生畏,好像他的身體只是一個不畏侵蝕捶打的石雕,一個隨時可以捨棄的臭皮囊。

怪異的僧者,帶著難以言喻的氣質,一步一步走出。

「恭迎獄明王!」

直到素妙音向這僧人躬身一禮後,眾人才敢確認,他正是佛心禪院最神秘的獄明王,可心中驚駭卻是無以復加。

因為這麼一個虔誠的苦修佛者,卻生了一雙蛇瞳!

他的眼球是渾濁的暗黃色,瞳孔卻異常的黑,縮成一線,任他眼神堅毅虔誠,但這雙蛇眼與生俱來的陰冷依然揮之不去。

更在提醒眾人一個震撼事實——佛門的獄明王竟然是一個蛇妖!

正當應飛揚驚異之際,忽感一陣罡風迅疾擦過,掀起的氣浪刮得頭臉生疼,睜大眼睛看去,卻見一條身影比風更快,迅疾而過,所經之處,空氣都發出陣陣震爆。

在場能有此等奇速的,除卻陸天嵐不做他想!

空氣震爆傳入耳時,陸天嵐已如蒼鷹擊水,以比聲音更快的速度衝至鎮獄明王身前,瘦長有力的五指張開,一把扣住獄明王的面門!

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讓船上之人未及做出反應,陸天嵐身形卻不做絲毫停滯,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前衝。

鎮獄明王就這麼被陸天嵐按著臉帶飛出去,一路分波開浪,在江面激起一道白濁水線。

最後被陸天嵐一把摜在水中一座礁岩上,亂石激射,獄明王整個腦袋按入岩石中!

「天書未開,怎就先打起來了?」應飛揚手按劍柄,正考慮要不要上前援手,素妙音橫臂在前,讓他靜觀其變,面上不見絲毫擔憂之色。

應飛揚凝神在看去,便見獄明王頭被按入礁石中,雙足卻穩穩扎牢,整個身子彎曲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橋樑形。

若是人彎折成這樣早已折斷了腰,但獄明王足下岩石突然碎裂,整個身子以雙足為支點彈起,就像繃緊了的長弓陡然松弦,陸天嵐就這麼被他射出,而鎮獄明王已直挺挺的站起身子,而自始至終,他的雙掌依然合於胸前,未曾挪移過半分!

陸天嵐在空中轉了兩圈,穩穩停在了半空,卻是放聲大笑,「若不是見到這弓蛇勁,老子還真不敢認你,難怪當年遍尋你不得,原來你竟真做了和尚,真做了和尚……」陸天嵐諷刺笑著,笑得前仰後合,但笑聲陡然淒厲,好像鋼刀刮骨:「你他娘的到底怎麼回事!」

獄明王面容如石雕一般,默然不語。

陸天嵐欺身上前,抓住他衣領道:「說話啊,你不是最能言舌善變,最巧舌如簧的嗎,怎不說話了,你他娘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答我啊!」

陸天嵐聲色俱厲,咄咄逼人,獄明王依舊不語,如若未聞,陸天嵐怒不可遏,抓住獄明王的衣領再度把他摔在礁石上。

「啪!」礁石蛛網般裂開,餘力擴散,水面上都炸起一圈水幕,獄明王恍若毫無痛覺,依舊無言。

陸天嵐五指蜷曲,高高舉起,大搜神爪就要朝獄明王使出。

卻見驚起的水幕後探出一隻手,將他高舉的手臂牢牢抓住,「夠了,老五,沒用的。」

水幕落下,現身者正是師我誰。

師我誰抓住陸天嵐的手,卻看著獄明王身上經文刺身道:「槁木行禪法,見到我和老五,依然禪心不動,當真到了心如槁木的境地,當年我們當做笑話的傳言,竟然皆是真的……」

「槁木行禪法?難怪獄明王不言語。」應飛揚心中恍然,槁木行禪法他曾聽天女凌心提及過,乃是佛門一種苦行法門,修行方式乃是將經文戒條紋在身上,恪守戒律,而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口戒。

苦行法門重點非是「苦」字,而是「行」字,最重身體力行,以身傳法,而非以口傳法,修此禪法者閉口不言,以閉心之門,恍若槁木一般,任他人誹之謗之欺之罵之也不做辯解,只以行動證明自身,感化他人。

而修此禪法者禪心若動,身上戒律經文變會黯淡、消失,令多年之功毀於一旦,而獄明王身上經文完好如初,正是嚴律己身,不曾動搖的象徵。

卻見師我誰鬆開陸天嵐的手,將獄明王拉起,道:「久別多年,未料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相會,獄明王?老三?或是該稱你——『巴山蛇君』燭中庭!」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名字,一旦被提起,又變作最深沉的夢魘。

「獄明王非但是妖,而且妖族七凶中的老三?『巴山蛇君』燭中庭!」

師我誰一句話,好像在眾人心中投下了一顆巨石,驚起萬丈波瀾。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4
第607章 卷八 八部齊聚(五)

昔年七名大妖結義,並稱七凶,烜赫一時。

任一妖都是罕見高手,七妖聚集,更是無所顧忌,肆意縱橫,天下人妖正邪,無不忌憚。

但或許獨行的凶禽猛獸注定不該結群,意氣而聚,終也因意氣而散,七妖性情本就不同,相處越久,摩擦越盛,最終走向分崩離析的道路,而造成分裂的,便是七凶中的老三——『巴山蛇君』燭中庭。

燭中庭乃巨蟒成妖,性情凶殘狠毒,更是有仇必報蛇性,昔有佛門「寶象寺」與他起了爭執,被他焚寺滅派不說,還輾轉千里,將四散潰逃的寶象寺僧眾一一殺盡,闖下了莫大凶名,時有「巴山之蛇,不知其長,血染千里,伏殺吞象。」的說法。

後七兇嫌隙日盛之際,燭中庭有一日不告而別,遍尋不得,成了七凶分崩離析的導火索。

燭中庭下落不明,關於他的傳言卻數量眾多,難辨真假,其中便有盛傳說他皈依了佛門。

師我誰和陸天嵐皆曾聽聞過,但都難以相信,以燭中庭心性,絕難想像他會誦經唸佛,況且憑他屠盡寶象寺,便是真皈依了,佛門也難相容。

可如今他竟真以鎮獄明王的身份出現,而且面容堅定,心志虔誠,甚至修行了苦行法門已顯心志,絕非是被人強迫,令師我誰、陸天嵐二妖皆難以接受。

聽聞往昔名號被師我誰提起,獄明王卻依舊面如木石,好似「七凶」、「巴山蛇君」、燭中庭都是夢幻泡影,過往雲煙。

師我誰心餒,猶然抱著一絲期望道:「老三,兄弟一場,你若有難處只管開口,老朽定然全力助你!」

獄明王依舊垂首不語,胸前一個「悔」字紋身卻閃出發光。

符字與心境對應。,此時獄明王身上浮現悔字,正是他真心懺悔的象徵。

「哈哈哈哈」陸天嵐見狀大笑,笑聲淒厲,直入雲霄,「好個七凶聚義,你們幾個倒是一個比一個能耐,如今老大成了妖世戰魁,老二位列五驚奇的蠱神,老三則當了佛心禪院的獄明王,你們倒是都有大好前程,但我問你,七妹呢!」

陸天嵐眼神一厲,再度抓起獄明王領子道:「七妹是為探尋你的下落,才被聖佛尊那老禿擒捉,如今被關入沉淪心獄,那豈不是說,她一直是被你看守!你就真任由她在獄中受苦!!給老子答話!」

獄明王依舊閉口不言,如若未聞,陸天嵐怔了怔,隨後鬆開他的衣領,「你既什麼都不說,老子也無話可說了。」說著,回首看向身後天書幻影,方才獄明王回擊之時,已有一道氣勁射入天書幻影中,天書封面上,已出現一條盤山大蛇,巨大頭顱高高昂起,似在聆聽佛音,陸天嵐冷嘲一聲道:「摩呼羅迦,天龍八部中又聾又啞的大蟒神,與現在的你倒真是相稱!只是不知呆在佛門,本事有無長進,待會少不得向你討教一番了!」說罷,縱身飛回原處,不再理會獄明王。

師我誰也嘆了口氣,拍了拍獄明王的肩膀,「路是自己選的,你怎樣抉擇,老朽都不怪你,但莫忘了……」

師我誰聲音陡然陰沉,混濁雙目看著獄明王告誡道:「咱們血妖,吃了人,沾了血,身上的血腥味就一輩子消不掉,念一千遍佛,唱一萬次經也消不掉,妖就是妖,永遠不會是人,更永遠成不了佛!」

獄明王也不知是否聽進去,朝師我誰微微躬了下身子,隨後二妖各自回身,背向而行。

昔日兄弟相稱,如今卻各自入了萬妖殿和佛心禪院,注定了對立的結局……

應飛揚看在眼中,也有唏噓之感,同時在心中道:「難怪見到陸天嵐作為迦樓羅宿主出現時,素妙音宗主神色不對,迦樓羅宿主若是他人,或許可設法拉攏,但陸盜首的話,就注定把他推到對了面了……」

此時陸天嵐又洩憤似的叫嚷道:「八部八缺其一,還有一個,莫藏著掖著了,快些出來吧!」

八部眾已現其七,尚缺乾闥婆宿主,乾闥婆,乃八部眾中的舞神,亦是香神,精通舞樂,身上有永不消退的香氣,在佛像之中,常以少女形象出現,而乾闥婆的宿主,應該屬妖世一方。

應飛揚心緒暗湧,朝妖世雙尊方向看去,卻見胡離笑嘻嘻道:「陸盜首莫急,最重要的角色,自然要留最後登場了!」

應飛揚忍不住道:「難道是你,不對,你這狐狸只有狐臭,哪做得了香神!」

胡離亦朝應飛揚看來,面上呆著戲謔之意道:「應公子放心,最後的天書宿主,定不讓你失望,現在有請,妖世最尊貴,最高雅,最美麗的——」

胡離讓出一個身位,從他背後步出一條熟悉倩影。

「北龍天愛女,天香公主!」

「真的是你!」應飛揚雙目猛睜,精光爆射。

來者星目桃腮,容貌絕豔,步履搖動似有勾魂攝魄的魅力,但眉梢之上,卻又有倔強英氣,自是姬瑤月!

而姬瑤月踏步向前同時,青白雙刀從袖口中滑出,匹練似的刀光縱劈而出,直沒入天書投影之中。

封面之上,頓時多出了一個綵帶飄飛,偏偏起舞的女飛天,八部宿主,至此全部到齊。

應飛揚猶然心潮湧動之際,忽然場上再起異變,佛心之處光芒閃耀,應飛揚竟感覺被一股奇力吸引,整個人被吸向佛心天書岩處。

而其他天書宿主已是相同,但見七道光流攜裹眾人,化出優美弧線,一併沒入佛心臟腑洞,鑽入了天書岩中,而隨後臟腑洞被異光籠罩,看不見內中光景。

與此同時,卻又見以凌雲山大佛為中心,出現一道半徑百餘丈的圓形光幕,帶著一股排斥之力,隔絕雙方,空處一片難以涉足的無人區域,似是不讓他們打擾天書之爭。

斥力排斥之下,平靜江水一時波翻浪湧,船體翻搖之際,卻見江面上天書投影同起變化,八部聚集的封面似被一雙無形大手掀過,翻開了書冊第一頁,上書——

「末法盡滅敘錄,序篇。」

「佛死了,是誰殺了佛?」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4
第608章 卷八 天書境域(一)

《涅槃末法紀》

序章

魔主對佛如是說:末法濁劫時,吾子吾孫為僧,披汝袈裟,壞汝佛法,以僧之名,行魔之道。佛陀聞言,潸然淚下。

其後萬年,末法降臨,佛陀悲憫眾生,欲以法身入滅,歷經百世千劫,重證涅槃,再開正法新紀。

然有天龍八部眾,昔為佛前護法,卻受魔所惑,擾亂佛陀涅槃,盜取佛心舍利,致使佛陀寂滅,天地壞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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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大佛下,八部天書宿主聚首,見到竟是姬瑤月最後的宿主乾闥婆,應飛揚卻並未有預料般的驚異。

乾闥婆乃是傳說中的香神和舞神,常以妙齡女子出現,而姬瑤月身具國色天香神通,又經公孫大娘指點舞技,知曉乾闥婆天書落入妖世後,他便一直隱隱有預感,姬瑤月多半便是乾闥婆宿主。

但見到姬瑤月以北龍天義女身份出現,心中仍是百感交集,正欲對她說些什麼,卻忽感一股異力拉扯,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大佛臟腑洞內。

隨後眼前一片漆黑,竟似置身一片虛空中,目不能視物,耳不能聞聲,身如浮萍一般,飄飄蕩蕩,無所憑依。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又感身子止不住下沉,一道如天雷般的聲音響起,驚破混沌鴻蒙。

「大膽迦明龍王,你竟敢勾結域外天魔,干擾佛主涅槃,盜取佛心舍利,致使佛陀寂滅,實乃罪大惡極。今日便判你受天雷淨業,獄火焚罪!」

應飛揚心神一凜,隨後覺得身子穩住,黑暗一片的意識中出現一點白光,越來越亮。

隨後雙目猛然一睜,眼前竟是一片異域之景。

眼前是一片飄在半空的浮島,浮島數量之多,難以計數,恍若星辰散亂。

而浮島之上是重重玉宮,雕金鏤彩,瓔珞寶樹搖動,飛瀑懸於天際,若只看建築,真如六天之上天人居所一般。

但此刻,道道驚電如蛇狂竄,撕破天幕,雲朵好像被雷電點燃,火光吞吐,將原本黑沉的天幕染成一片血紅,而巨大的雪片隨風而舞,在火光的映照下象凝血的冰晶,整個天宮被這飛揚的紅色充滿,瑰麗淒美。

雪在飄,雲在燒,電閃雷鳴,竟是一片末世之景。

而雷電之中,重重金甲白衣的天兵密佈,圍困四面八方,莊嚴肅穆,姿態威儀。

而軍陣正中,站立一名高大如山嶽般的神人,神人相貌威武,頭戴寶冠,身披瓔珞,背後是光耀金輪,一手持金剛杵,一手盤蛇,正戟指嚮應飛揚方向,方才那雷霆般的聲音,正是出自他之口。

神人降世,一股雄沉神威壓迫而來,應飛揚只覺心頭似有千鈞沉壓,腦中卻是亂做一團,摸不清狀況,正欲開口解說,可說出口的卻是:「哈哈哈,淨法天,憑你也配判決本王?欲治本王的罪,讓你們天眾女主親來!」

洪亮笑聲震得天際火舌搖動,而應飛揚驚異的是,那聲音竟是出自他的口中。

應飛揚想要停下,可卻控制不住自己,只覺自己好像一個遊魂,寄託在不屬於自己的身體上一般,只能作為看客,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卻聽那被他稱為淨法天的神人喝道:「女主與爾等同為佛前護法,佛祖寂滅,女主同樣嫌疑難清,在她自證清白前,暫時不可外出!」

應飛揚又不由自主的大笑道:「哈哈哈,說得好聽,不就是將她囚禁了麼,當此佛陀寂滅之際,末世將臨之際,你竟還不忘逆主竄上,天人,當真墮落了!」

淨法天濃眉倒豎,半空一頓法杵,空間似也為止震盪,怒道:「大膽,竟還敢妖言惑眾,速將佛心舍利交出,或可將你從輕發落,否則金剛杵下,定不饒赦!」

應飛揚又道:「莫說本王未勾結域外天魔,更未盜取佛心舍利,即便舍利在本王手中,也輪不到交給你!」

「冥頑不靈,莫怪不留情面!」淨法天恍若金光怒目,隨後不再多言,巨手一揮,如寶塔般巨大的金剛杵當頭壓下。

杵未至,氣壓已死死鎖定,應飛揚只覺足下浮島似也難承雄力,寸寸龜裂。

心驚之際,應飛揚卻發現自己忽然能動了。

「怎偏在這個時候!」應飛揚心中叫罵不已,本指望那什麼迦明龍王能替他擋招,哪知竟在此時恢復自由。

頭頂巨杵狠狠擊下,地面已被氣壓壓出一個巨大坑洞,若論此招聲威,便是十大頂尖高手也不及,應飛揚如何能擋?

可避無可避的絕境之下,應飛揚反倒恢復冷靜,唯留全然專注,鏘然出劍,化作驚虹一擊。

霎時一道劍氣經天,撕風破雲,呼嘯而出,劍杵相接,轟然一聲雷鳴,八方震動,竟是巨杵反被劍氣擊飛。

「我有這麼厲害?」

應飛揚本已抱持死念,未想竟這麼輕易破解來招,超乎想像的事接連發生,應飛揚不由愣住,「我有這麼厲害?」

但轉念一想,發現端倪,「不對,若料得不錯,我現在當在天書世界中,此世界力量法則與外界不同,天地似乎更為脆弱。」

知曉此方世界力量比外界更弱,他在此足以比肩神佛,應飛揚信心大漲,一時間入了戲,慣性的嗆聲道:「判決本王,憑你也配?」

琉璃天怒意更甚,一揚手道:「狂妄!眾天,將此孽龍與我擒下!」

「領命!」雲端無雙天軍齊聲一喝,結陣攻上,前軍結盾陣,困鎖八方,後軍張弓搭箭,五顏六色的箭芒如雨如蝗,傾瀉而下。

應飛揚見天軍數量眾多,料想難以抵禦,不欲多做糾纏,忙使出御劍飛行之術,身化一道劍光,欲衝破層層圍困。

「想走,哪這麼容易!」卻見琉璃天已再出一杵,一杵好像有無限大,盡鎖去路。

應飛揚為之所阻,身形一頓,已陷身軍陣之中。

天眾四面八方攻來,應飛揚當即劍光化作萬千,肆意揮灑,欲開出一條道路,一時血光四濺,血雨飄散。

但天軍好似全無感情,無所畏懼,前赴後繼,如潮如浪。

琉璃天正面牽制,眾軍困鎖,應飛揚難以脫困,久戰之下,氣力不斷流失,琉璃天覷準時機,巨杵揮舞而出,再度當頭砸下。

應飛揚劍芒一閃,以快破沉,搶先一步洞穿琉璃天手臂。

但琉璃天亦有悍勇,手臂雖中劍,卻是大喝一聲,巨杵仍是砸在了應飛揚的肩頭。

一番傷勢互換,應飛揚只覺肩頭劇痛,還好琉璃天中劍之後氣力不濟,否則這肩骨還不被擊得粉碎。

可饒是如此,應飛揚的右手一時也難再派上用場,登時長劍易手,護住周身。

「他受傷了,快加緊攻勢!」

眾軍見狀,士氣大振,眼看人潮就要將應飛揚吞沒,忽然一聲弦鳴,一陣音波從側面肆虐而來,直貫陣中。

隨著音波炸開,所經之處,天軍如揚穀子一般被掀起,又紛紛砸落而下。

「想要傷他,先問過我是否應允!」

弦鳴未止,一道人影已傲然出現在應飛揚身旁,與他貼背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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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卷八 天書境域(二)

眾軍環伺之下,一道人影強勢破陣而入,與應飛揚背心相抵,聯手禦敵,正是儒門公子許聽弦。

「好個儒門公子,果然重義輕生!」應飛揚心中一暖,他與許聽弦原本交情平平,但見許聽弦不畏凶險,衝陣來援,頓時心生感動。

琉璃天驚異道:「緊那羅王,你竟也來了?」

許聽弦凜然大義道:「誰人不知迦明龍王乃我摯友,想要動他,先問過我!」

琉璃天面容一肅,冷厲道:「同為八部護法,勾結域外天魔,殺害佛陀之罪你也難逃嫌疑,本也要捉拿你,你既然自投羅網,便將你一併擒下受審!」

許聽弦哈哈大笑道:「軟禁天眾女主在先,擒捉修羅王在後,琉璃天,你說得義正言辭,實質不過是想奪取佛心舍利而已,即使如此,何必多言,有何本是盡展吧!」

應飛揚也跟著入戲了,豪情大漲道:「說得好,指控我們為魔,也要看你有無降魔的手段!」長劍一揮,劍威瀰漫,凌壓萬軍。

琉璃天嗔怒道:「冥頑不靈,眾軍再上,全力擒殺!」

眾軍聞令,如蜂擁蟻聚,再度攻上。

應飛揚凜然無畏,長劍一揮,劍威瀰漫,凌壓萬軍,「許兄,你我聯手,殺出重圍!」

「那個……我現在說跟你不熟,能放我一人離開嗎?」許聽弦用一種很無奈的聲音道。

原本豪情萬丈的應飛揚聞言頓時如洩了氣一般,險些一個踉蹌,天兵覷準空隙,數支長矛迎面直此而來應飛揚忙穩住身形,揮劍,斷矛,斬敵,一氣呵成,口中嘖聲道:「方才還要與我共進退,這變得也太快了吧,將我的感動還來啊!」

「方才身子不受控制,我分明想躲遠些,鬼知道怎麼就衝上來了!」許聽弦此時亦深陷重圍,叫苦不迭,但長劍揮散間,如空潭瀉春,古鏡照神,盡顯洗練超然之態。「你的感動,要我用性命相還,那我可虧大了!」

應飛揚瞬間反應過來,知曉許聽弦與自己方才一樣,都是不由自主,不由苦笑道:「捨生取義方為真儒,許兄來都來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替我斷後如何?」

「百無一用正是書生,我是無拳無勇的讀書人,愛莫能助,斷後之責,還是交給應兄吧!」自稱無拳無勇讀書人的許聽弦橫劍架住天兵劈來的刀劍,屈指輕輕一彈劍身,卻發出黃鐘大呂般的洪亮音波,將身前兵眾盡數震開,隨後回味過來:「啊呸!我怎麼還跟你對上了?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眼見天兵如潮如浪,源源不絕,二人縱然劍法高絕,也只能暫時支撐,卻衝殺不出包圍,隨著氣力不斷消耗,落敗被擒只是早晚問題。

應飛揚心中亦知曉,雙目鎖定陣中的琉璃天,道:「擒賊擒王,先將他拿下,咱們才有機會!」

許聽弦急道:「既然知曉,那還不快做,你不是會天隱劍界嗎,現在正是用它的時候!」

天隱劍界可無視眾軍包圍,將琉璃天拖入劍界之中,劍界一旦開啟,勝負往往只在一瞬之間,是最適合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招式,然而……

「最近心態不比從前,天隱劍界怕一時用不出了!」應飛揚憾恨道,天隱劍界那司馬承禎所創,不爭而爭,方為天隱,乃是一門心劍之法,但應飛揚經歷戒心塔一遭,心魔越發熾盛,戾氣深重,與「天隱」劍意背道而馳,就算強開天隱劍界,以現在心境,在劍界之中亦只有落敗的下場。

「什麼?」許聽弦心頭一沉,不由驚呼出,險些因分神而中招。

卻又聽應飛揚道:「不過一失便有一得,倒是學會了另一門合用的劍法!」

「說話不要大喘氣,有什麼一次話說完!」許聽弦氣結道。

「還是那句話,幫我頂住,再有,來首肅殺點兒的曲子!」應飛揚說話間,森冷長劍駐地,週遭頓時為之一寒,漫天飛雪為劍意所激,愈發狂亂,與應飛揚黑髮一道隨風狂舞。

許聽弦神情一肅,收劍化琴,在萬軍之中盤膝坐下,屈指撥弦,道:「最多一曲的時間,要快!」

「足夠了!」應飛揚雙目冷光爆閃,足下土地炸開,捲動狂亂風雪,以迅疾無匹之勢直向琉璃天掠去。

眾軍欲阻擋之際,卻聞鏘然一聲,許聽弦十指撥弦,修為盡展,霎時鐵騎突出,刀槍鳴動,好似金戈鐵馬踏碎冰河而來,正是一曲破陣子。

雪舞電閃,火雲燒天,末世之景下,許聽弦全神專注琴曲之中,鏗鏘之聲化作重重音浪,飛雪為之倒捲,肅殺之音肆虐炸開,周身軍士竟皆立足不穩,離得稍近的更是被氣浪掀飛。

琴曲阻敵,應飛揚一路不受阻擋,星紀劍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黑電,隨後劍氣傾瀉而出,攜毀滅殺意毫無保留的籠罩空中琉璃天。

頓時滿天劍風呼嘯,琉璃天只覺自己宛如立在狂風暴雨之中,縱橫捭闔的劍光連綿一片,形成一片吞噬生命的黑海,宛如要把他斬成千萬道碎片一般

「好強的殺意!」凜冽之氣,砭人肌骨,琉璃天不敢大意,雖損了一臂,但仍掐動法訣,金剛杵卻舉重若輕,隨心念舞動,護住周身。

但應飛揚劍式狂急,劍光閃動,伴隨殺伐琴音催動,身形如幻影一般時隱時現。招招式式,殺機凌厲之中,又有慘淡之意,好似秋風掃葉,蕭條寂寥。

半空中兩道人影追逐無定,琉璃天巨大的金剛杵揮舞起來雖如盾牌一般嚴密,但應飛揚的劍鋒無所不至,每每於不可能中切入琉璃天的防禦縫隙中。逼得琉璃天節節潰敗。

「半闕已過!再快些!」交兵錯亂中,許聽弦高聲提醒道。

琴曲稍歇一瞬,隨後再開新闕,許聽弦撫琴雖依舊如行雲流水般流暢自然,但頭頂熱氣蒸騰,面色已顯蒼白,顯然以一敵眾,對他消耗極大。

「知曉了!」應飛揚冷聲道,劍上亦奏新篇,口中亦隨之唱喝:「大風捲水,林木為摧,百年如流,富貴冷灰,壯士拂劍,浩然彌哀,生死有命,物盛則悲!」

一步一吟,一劍一殺,肅蕭琴曲之下,應飛揚聲與劍合,劍與曲合,每行一步便出一劍,逼得琉璃天節節敗退,劍氣更是彌久不散,由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四化為八,八道道劍光凝末世之暗雷,幻作九條矯健翻騰的黑龍,以不可阻擋之勢,縱橫天下之威,噬向琉璃天!

八劍終了,應飛揚和琉璃天錯身而過。,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轟!」

一陣驚雷電閃,劃破黑沉天空,照亮琉璃天滿頭冷汗的面容。「……這是,什麼劍法?」

「你既為神,殺神劍章,為你初開!」應飛揚聲音冷徹,眼神幽寒,長劍一振,八道劍氣從琉璃天體內爆開,血流飛濺,然後飄飛的雪晶。

天隱劍界無法使用,卻有另一套同樣以心入劍的劍法恰巧合用,正是「物盛當殺」賀孤窮的獨門絕藝——殺神劍章。

昔年應飛揚與賀孤窮同行數月,曾以身試劍,試出殺神劍章精髓,但因自身殺意不夠,難以使出此劍法,況且,以賀孤窮的修為,尚且曾有一段時間心神失守,為殺念所控。應飛揚自忖及不上賀孤窮,所以雖是劍痴,對這麼絕學卻是敬而遠之。

但在戒心塔內,應飛揚陷入上下無路之境,困頓之際,縱然明知飲鴆止渴,依然決定參詳這套劍法。

戒心塔內,每登一階,心魔便隨著滋長,戾氣殺意便也更重,但恰卻是修煉殺神劍章的絕佳場所。

殺神劍章以殺念化劍,心魔越強,殺心越重,劍法威力也就越大,如此循環之下,竟使得應飛揚的精進速度,追上了心魔滋長的速度,三百八十階台階登頂,應飛揚殺神劍章的修煉也已有成,如今劍章初開,一舉敗敵。

「殺神?好個殺神!迦明龍王,你當真是魔類!」琉璃天雙目圓睜如銅鈴,怒喝一聲,強壓劍傷奮起餘力,霎時金剛杵恍若一個攻城巨錘,以萬鈞磅礴之勢擊嚮應飛揚。

「要說你認錯人了,你肯定不信……」巨杵迎面擊來,應飛揚的發絲被雄沉勁風吹得倒飛,卻是雙足懸空,不閃不避,只伸出一手向前,「既然認定我是什麼龍王,那便以龍眾神力,讓你含恨!」

「砰!」伴隨一聲如雷巨響,勢可摧城的一擊就這麼被應飛揚單手擋下,連身子都未曾晃動半分,琉璃天為殺神劍章所傷,已是強弩之末,來勢雖凶,卻難傷應飛揚分毫。

「下去!」應飛揚催動神力,竟換琉璃天立足不穩,魁梧身軀竟被龍眾巨力連人帶杵壓下。

「啪!」琉璃天砸落浮島,雙膝跪地,此時仍保持單手托天的姿勢,舉著金剛杵。

盡金光出另一端,應飛揚一手按住杵端,頭下腳上,龍眾神力還在源源不斷加催。

「叫他們退下!」

「殺害佛祖……便是……世間所有生靈的公敵,再無容身之處,你們……逃不掉的!」琉璃天口角滲血,艱難說道。

但話音未盡,又再吐一大口血,跪地的雙膝已陷出兩個大坑。

「叫他們退下!」應飛揚又重複一遍,聲音寒冷的無一絲感情,似乎只要他再多數一字,便會完全釋放龍眾巨力,將琉璃天生生壓成肉泥。

琉璃天面色變了變,似是終是下令道:「都退遠些,讓出路來!」

眾軍聞令,如潮水般散去,又在威逼之下遠遠退開。

「嘖,真有你的,半載不見,你竟精進如斯!」一臉疲態的許聽弦起身同時,不由讚歎道。

「閒話少數,走吧!」應飛揚說話間,手一揮,將琉璃天巨大的身子連同金剛杵一同遠遠甩出,隨後連同許聽弦,一起縱身而去。

「該死!追!」琉璃天摔得七葷八素,起身之後,狠狠道。

卻在此時,突然一個天兵傳訊,「不好了、琉璃尊主,阿修羅族殺上六天之界了,要我們釋放修羅王!」

似是為印證他的言語,便聞風嘯雷鳴間,一陣陣蠻荒殺聲隱約從遠天傳來。

「什麼?這幫瘋子,他們難道不知曉修羅王殺害佛陀之事!」琉璃天狂怒道。

「可他們說了,修羅之主,縱然有罪,也只有他們能施展血戮之刑!」

「哼,終究是不服教化的惡障!」琉璃天被這麼一擾,知曉應飛揚已追逐不上,咬牙切齒一陣,終是發號施令道:「後軍做前軍,隨我迎敵,將那幫惡神趕出!」

眾軍聞令,再度浩浩蕩蕩的轉向遠方,只留一片空蕩蕩的浮島,在火雲之下,電閃雷鳴中微微顫動。

過了一陣,浮島之上,卻又現出兩道身影,正是應飛揚和許聽弦去而復返。

應飛揚嘆道:「天書境域,還真是出乎預料,設想了無數可能,卻從未想到竟是這般情形,許兄,你有何見教?」

許聽弦眉頭緊鎖,「方才不由自主,用不屬於我們的身份,說出了不該我們說出的話……應兄,你可看過傳奇誌異之類的書嗎?」

「像《聶隱娘傳》、《古鏡記》那樣的嗎?倒是看過一些。」

「那你說……」許聽弦思忖了下言語,以一種雖已知曉,卻仍難以置信的口吻道:「我們現在像不像,出現在了那些傳奇誌異中,扮演著書中的角色,上演著書中的故事。」

「咱們活在了天書中!」應飛揚也心領神會的接續道:「我是迦明龍王,你是緊那羅王,而我們涉嫌殺害了佛陀,現在正被所有神佛追殺!」

許聽弦道:「而天女是他們口中的女主,修羅王應就是血萬戮,聽他們方才言語,她們二人都已被擒捉!」

「那現在,修羅族攻來,應是守備最虛弱的時候,他們料不到咱們會再回來,趁機將天女救出,順便把那血萬戮擺平了!」

二人商議完畢,很快達成一致,隨後便欲動身,可許聽弦挪步之際,卻躊躇了一下。

「怎麼了,快點走啊!」應飛揚催促道。

「沒什麼……」許聽弦看向著火的天空,渺遠眼神卻似能洞穿天幕,「我只是在想,我們若在書中,那在看客眼中,將會是怎樣一個故事,而我們的結局,是不是早已寫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4
第610章 卷八 天書境域(三)

《涅槃末法紀》

第一章

末法之際,護法八部勾結域外天魔,盜取佛心舍利,阻佛涅槃。佛陀寂滅,日月星三光泯滅,天地同愴,眾生齊悲。

諸天神祇擒捉護法八部,天眾女主束手就縛,修羅王力戰遭擒,餘眾四散逃遁。

其後,阿修羅族以「修羅有罪,不受外族之刑」為名,舉兵反天,直上六天之界,欲奪回修羅王。

佛陀寂滅,再無約束,天眾、阿修羅眾,身具宿仇的兩族的大戰於焉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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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山大佛處,懸空的書冊幻影一頁掀過,再開新章。

隨著天書宿主被吸入天書之中,好像有一雙無形巨手翻動著書頁,令書冊呈現的內容發生變化,從封頁,到序章,再到第一章,好像在講述著一個遙遠的故事。

此等未從預料的情景,出現在劍拔弩張,分庭抗禮之際,令正邪雙方忘了身處戰陣,一時間,千雙眼睛皆齊刷刷盯視書冊。

片刻之後,才聽聞一陣聲音,「開篇開門見山,頗為抓眼,序章和第一章的情節展開,也是中規中矩,或許會是一個好故事,只是這書名嘛……」

胡離仰頭看書同時,竟真煞有介事的點評起來,「《涅槃末法紀》……素宗主,這書名對你佛門來說,似乎頗為不祥啊!」

素妙音面上不見波瀾,淡淡道:「涅槃之後便是重生,末法之後亦再有正法,皆是輪迴往復的一環,何來不祥?」

「呵!」帝凌天冷笑一聲,冷徹聲音往復迴蕩,將眾人心神拉回,眾人這才想起,此時正是雙方一觸即發的緊要關頭,一時在場氣氛再度緊逼,又聽帝凌天道:「既然如此,慕盟主,素宗主,我們是繼續在此觀視,一同見證佛之末世,還是——開戰?」

一聲開戰,令全場肅殺之氣瀰漫,胡離舉起手插口道:「先說好,我是支持前者的,大家放下成見,一同讀讀書,探討下情節,豈不比打打殺殺強得多?」

慕紫軒與素妙音交換眼神之後,朗聲道:「目前勝負關鍵,在於天書宿主之爭,雙方開戰,並無太大意義。」

素妙音亦接續道:「若是在此靜待結果,則可免去雙方傷亡,是戰是和,不言而喻。」

胡離讚聲道:「就是說嘛,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戰!」慕紫軒和素妙音異口同聲道。

「佛雖寬仁,亦行殺戮慈悲,六道惡滅,合該滅亡!」素妙冷聲道。

「既已『正天』為名,正天盟上下盟眾,為正天道,誅殺惡天,豈懼死傷?」慕紫軒長袖一拂,凜然氣機暴漲,「眾人聽令,開戰!」

一聲令下,眾人齊動,光影劍氣穿梭而出。

帝凌天哈哈大笑:「正合吾意,那六道輪迴大陣,讓爾等永陷輪迴!」

六道輪迴大陣!正道眾人聞之,心頭皆是一顫,六道惡滅秘傳陣勢,天下間最可怕、最神秘、最難測的陣法,昔年司天台之戰,只是半成品的「上三道輪迴陣」,就已讓正道人士損失慘重,如今餓鬼道重建,六道聚齊,使得這最恐怖的陣法有了再現的可能!

心驚之際,便見血千秋、晏世元同出一招,兩道磅礴勁力打向遠處兩側山壁,似是觸碰到了什麼佈置,隨著掌勁灌入,中掌處浮現出人間百態,和修羅征伐的圖騰符紋,符文處。兩道磅礴光柱隨著圖騰符紋衝天而起,直上雲霄。

而更後方,亦同有三道光柱衝天,圖騰各是餓鬼雙目赤紅,欲噬人而食的餓鬼道、罪魂慘嚎,受盡酷刑的地獄道、和胎卵濕化,飛鱗走獸齊聚的畜生道、

而最後的天道——

只見,帝凌天雙臂展開,似是在擁抱蒼天,一股磅礴無匹之力與其他五處光柱相互呼應。

「不好,阻止他!」正道之人察覺情勢危機,知曉一旦陣局開啟,將陷入絕境之中,但天道主凌天之威,眾人雖欲阻止,卻皆是遲疑一瞬,機會已失。

千人之中,唯見一襲紫衣掠空而過,掌納天穹星威,勢若流星天墜,磅礴一擊,直貫天道之主。然而——

「退下!」

終究慢了半瞬,掌勁將至帝凌天胸膛之際,便聞帝凌天一聲喝,無匹氣流透體而出,匯做直衝雲霄的氣柱。

此氣柱乃帝凌天一身功力集聚,慕紫軒竟也被其掀飛,而天空之上,現出渺渺天宮的圖騰。

六個圖騰組成一個六角形,彼此相互串聯,結成六芒星套著大圓的形狀,大圓籠罩下,方圓數里空間異變。

但見週遭景色瞬間空無,成了一片荒蕪死寂的荒漠,放眼遠處,隱隱有人間都市、十八地獄,十萬大山的輪廓,最令人驚異的是,抬頭看天,整個天幕竟成了帝凌天的銀色鏡面!

銀色面具延展到無限大,眾人的身影倒映在面具中,渺小得不可辨識,好像帝凌天化作高高在上的天,俯瞰螻蟻般渺小的眾生。

六道輪迴大陣全然開啟,而身陷陣中的正道人士,竟是——

全然無礙!

天穹之下,荒漠之中,以釋初心為首的佛心禪院眾僧盤膝而坐,身下竟成一副曼陀羅陣圖,佛門中象徵著智慧、圓滿,無限的曼陀羅花圖案綻開,萬象森列,圓融有序,枝葉的花紋無限蔓延,若細看紋路,似有由枝葉勾勒出了三世諸佛,百萬天神的圖案。

而正道眾人,便被這曼陀羅陣圖連接成了一個整體。

「所以就說嘛,知曉六道輪迴大陣的厲害,他們豈有不防之理,還不如安安靜靜的一起看書呢。」胡離懶散道,隨後仰著頭,驚異道:「呦,書倒是還在,這便好,還可以繼續看!」

便見銀色面具形狀的天幕之下,赫然浮著一個平攤開的書冊,書冊看似很遠,又覺極近,連大小亦拿捏不準,外圍還有一層隱約可見的光膜,產生一種強烈的空間錯裂感,好似是兩個原本隔閡的世界硬生生拼接在一起。

《涅槃末法紀》的文字依舊漂浮在半空,而攤開的書冊則則成了一塊陸地,其上,殿宇樓台,浮空飛島,甚至還隱約可見活動的人影……諸天萬象都都好像縮小成了盆景,雜然又有序陳列在書冊之上……

「天書境域從名稱推斷,應是以天地法則結成的時空,六道輪迴大陣也是運用天地法則之力結成時空,爾等想借六道輪迴陣開啟時空籠罩,將天書境域囊括六道大陣中,使得時空交疊,進而干涉天書之爭,但從結果看,似乎並未奏效。」素妙音娓娓說出,似是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而她所說的,亦正是六道惡滅的打算,自半年之前,六道惡滅便在暗中佈置陣勢,便是想嘗試能否借助六道輪迴大陣,打破境域間的隔閡,但如今觀之,並不如人所願。

「看來素宗主是唯恐這種可能發生,才會甘心入陣,以便阻止我們。」晏世元上前一步,冷笑著看向曼陀羅陣圖道:「以凌雲山大佛凝聚的眾生願力,結成諸天曼陀羅陣,意圖抗衡六道輪迴大陣……」

與六道惡滅同樣,佛門中人亦在這半年期間暗中佈下陣勢,以三江之地萬千生民對著凌雲大佛日夜禱告所凝聚的眾生願力為核心,結佛門諸天曼陀羅陣。

原本六大輪迴大陣開啟,陷入陣中者會被打散到六道各處,然後被逐一擊破,可如今竟被曼陀羅陣圖凝聚在了一處,而此時陣上的佛門之力,亦在抗衡六道之威。

素妙音回應道:「不錯,欲剷除六道惡滅,必將對上六道輪迴大陣,既然如此,與其他日攻上崑崙時,毫無防備的陷身陣中,不如在準備周全的情形下入陣,窺探陣勢,尋求破陣之法!」

胡離又多話道:「聽到沒,素宗主這可是挑釁了,不是你們六道開陣困住了他們,而是他們放任你們開陣,來窺伺陣勢破法,這般挑釁,換胡某,胡某可忍不了!」

「你安靜!」晏世元狠狠道了聲。

胡離做了個拿針縫嘴的動作,裝出一副被嚇到的模樣縮在了師我誰身後。

晏世元隨後冷嗤道:「六道輪迴大陣,可是觸及天道的陣法,區區諸天曼陀羅陣,又能抗衡到幾時,自顧不暇,便看你又何能耐,窺探出六道輪迴大陣的破法!」

素妙音雙目沉靜如潭水,反問道:「說得有理,但我幾時說過,窺探陣法的人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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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大佛南方一里,一片高山峽谷之地,林豐木茂,湍水激流,正是岷江下游,也是接近方才餓鬼道光柱開啟之地。

本是幽沉深寂,廖無人跡之地,此時卻有一名羽衣道者,輕敲摺扇從林中踏出。

道者步履從容,動靜閒宜,好似是從林間生長出的一般,妙合自然。陽光從枝杈中滲下,映照他面容之上。

他容貌不算十分俊美,五官透著出一種令人舒服的柔和,意動神馳有如風流雲傾,淡然瀟灑。

此時目光卻是漸漸凌厲,盯視前方,樂山大佛仍在一望之距,入目的景象卻顯得模糊不清,好似空間被折射了一般。

「六道輪迴大陣,名不虛傳,真乃天授的陣法!」道者口中道出讚歎之語,十指卻掐動法訣,隨之飛速的結印,沛然純淨的道力匯於右手食指中指指端。隨後雙指一抹額頭。

術力彙集,隨著這輕輕一抹,道者眉心之中,再開第三隻眼!

天眼倒豎,透露暗金之色,眼球卻是一個的太極圓球,太極旋轉不休,好似能窺破世間一切虛實。

「但若師尊在此,他定會說,以人心,窺天道,正是道之真意!」

窺天之人,萬象天宮,紀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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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鳳鳴!」晏世元咬牙切齒,道出曾獨上崑崙,殺得六道膽寒的名字。

素妙音道:「除了他?還會有何人?」

「對嘛?除了他還會有何人?」胡離絲毫忘記嘴巴被「縫」上的事,再度開口。「但我還有兩個問題,想要請教素宗主?」

素妙音眉梢輕佻「哦,是何問題?」

「如今衛無雙石化,天下間最精通陣法便要數紀鳳鳴,窺探六道輪迴大陣的,除了他,不會有其他人,那是不是意味著——」胡離聲音一沉,一掃輕浮之態,眸中射出酷寒冷光,「紀鳳鳴若死,便再無人可窺破六道輪迴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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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山崖之上,紀鳳鳴施展窺天道法,一探六道輪迴究竟,正是心無旁騖,一念專精之際。

此時,背後林間,又傳來一道聲音。「分明有六道,怎就偏偏選了我的餓鬼道,以餓鬼道為突破點,進而窺探六道,看來是存心與我為難了!」

說話間,一道身影從樹林中踏出,來者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他的面容平凡到毫無特點,難以記憶,給人一種即便對著他的面孔盯上半個時辰,一轉眼的功夫也會忘卻的感覺,而一身氣息混雜至極,甚至連是人是妖都無法辨別。

來者乃是由妖世借到六道惡滅,統領餓鬼道的隱虛為,虛假的名字,空白的來歷,卻有著不下於妖世三尊的修為,不管在六道還是在妖世,都是最神秘的存在。

感應到隱虛為壓迫,一滴冷汗從紀鳳鳴額頭上滑落。

「誰讓你餓鬼道儘是些食人的妖物,一股子血腥味最難隱藏……」又一道洪亮聲音從另一方向傳來,來者毫不隱藏自己的功力,每一落足,都沉如萬鈞,震得地動山搖,阻擋前面的樹木紛紛爆裂開來,讓出一條筆直大道。

「妖物?比妖更妖的你,可沒資格說這句話啊,萬道主!」

林木碎開,現出來者半人半獸的魁梧身影,牛角,虎額,獅鬢,狼吻,熊軀,鷹爪,象足……五殘七缺,十二非人,正是畜生道道主萬獸春。

畜生道,餓鬼道,兩大道主先後而至,夾殺紀鳳鳴!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4
第611章 卷八 天書境域(四)

黑沉的天幕,燃燒的火雲,好像烈火與黑暗的魔神在末世廝殺角逐,將天空染成了詭異的紅黑兩色。而飄揚的晶瑩白雪就是則像廝殺的見證者和終結者,冷酷而美麗的置身事外,等待勝負分曉後,用虛無的空白將勝者敗者一併冰封掩埋到永遠……

而偶然一道閃電劈下,照出一片刺目亮白,才可看到天幕之下還有一道道水桶粗的鎖鏈失重一般漂浮,好像章魚的觸角,而鎖鏈另一端,則是連接著一個又一個的牢籠。

此處是天書境域中最冷寒的角落,遠離凡塵,直達雲外天的空中監獄,有罪的天人便是被囚入牢籠之中,放風箏一般被流放在半空之中,等待發落。

此時雷光映照下,卻見囚籠之中赫然有一紅一白,鏈鎖加身的兩道身影。

白衣素裙的是天女凌心,猩紅武士服的是血萬戮。

比起應飛揚,二人開局的運氣似乎更差了些,皆是還未回過神來便已陷入包圍,結果一個束手就縛,一個力盡被擒,此時皆被關押在此,原本敵對的兩人,此刻竟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

「該死,這什麼鬼地方,快放大爺出去!」

「他娘的,一幫雜碎,趁大爺我沒反應過來一擁而上,有本事放大爺出來再打過!」

血萬戮自覺被捉的憋屈,此時氣惱的踹著牢籠,罵咧不止,但這一切只是徒勞,鏈鎖加身,功力被禁的他奈何不了牢籠分毫,身上鎖鏈和牢籠碰撞,發出「咣當咣當」的聒噪聲。

而天女凌心依舊嫻靜,盤膝坐於囚籠中,單薄身影好像風雪中的一株幽蘭,惹人憐惜。

但血萬戮吵鬧不止,終於讓天女凌心忍不住皺眉,道:「血道主,此處再無他人,可不可以不要再裝出這副模樣了?」

她這一搭話,倒是令血萬戮有了發洩的對象,衝天女凌心狠狠道:「裝?本大爺哪裡裝了?你到時說個清楚明白!」

「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女輕輕嘟囔一聲,頗為無語,「至少……至少別再一口一個『大爺』了好嗎?」

「哼,大爺樂意,大爺生來便是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可從來不做偽裝!」血萬戮不屑的一哼,隨後瞥向天女道:「何況談到『裝』字,你有資格說我嗎?就因為是天女轉世,大好年華便要壓抑本性,哭不敢哭,笑不敢笑,成日擺出一副無悲無喜,悲天憫人的樣子,你裝得累是不累!」

天女未料他反擊如此犀利,竟說中了要害,不由一晃神,口卻淡淡回應道:「你非是我,又怎知我本性是如何?」

隨後偏過身子,不願再搭理血萬戮。

血萬戮卻被她挑起興致,正欲再嘲諷她幾句,卻忽聞一陣殺伐聲遠遠傳來。

聲如洪荒獸吼,悲慨雄亮,凝睛遠遠看去,便見漫天冰雪盡頭,無數肌膚赤紅,發如怒冠,面容醜陋而猙獰的戰士嘶吼著已攻上天空浮島,衝向囚籠方向。

「那是什麼?」血萬戮神情一凝,驚呼道。

天女凌心亦睜大眼睛辨認道:「看他們形貌,像極了經卷中記載的阿修羅族,你在此方境域的身份既是阿修羅王,看起來,他們應是來迎你回歸的!」

血萬戮神情卻不見輕鬆,反而愈加凝重,口中卻恍若無事的對天女道:「那可惜了,傳說中阿修羅與天眾水火不容,不時攻打天界,以謀其位,你在此界身為天眾首領,阿修羅族若打到此處,定會先殺了你祭旗!」

天女凌心微微一笑,道:「傳說亦有記載,阿修羅好勇鬥狠,強者才有生存之地,血道主身為阿修羅王,如今卻被天眾擒捉,對阿修羅們可謂奇恥大辱,若真攻到此地,先被殺的,未必是我!」

天眾在搜捕八部護法,防備正是虛弱,而阿修羅軍勢如破竹,轉眼撕破天眾的軍隊,眼看再不多時,那紅色戰潮就要迎面打來,血萬戮不再矯飾,直白道:「既然如此,要合作嗎?與其同死,不如同生!」

天女凌心抖了抖手上鏈條,道:「若血道主有脫身良策,不妨明說!」二人深陷桎梏,若等阿修羅族打來,那定時一同葬身在此的命運,若血萬戮有辦法,她倒也不吝於合作。

血萬戮咬咬牙,狠狠道:「你看大爺我像是那種拍拍腦子就能想出良策的人嗎?等你去想啊,你們素妙音號稱什麼佛門首智,你也算她未掛名的弟子,就沒從她那學到什麼鬼主意!」

「若換做宗主,以她智慧,一開始就不會讓自己被擒捉!」天女凌心無奈搖搖頭,心中卻不知怎麼的想道:「若換他呢?他那一動起劍來就渾然忘我的性子,定然也會與我一般身陷險境,可越是凶險之時,他便越有急智……」

「喂,你發什麼呆……」修羅族眾勢不可擋,越發逼近囚籠,血萬戮心中急切,卻發現天女凌心正雙目出神,不由氣惱。

哪知天女凌心竟驀地美眸一亮,呼道:「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

天女凌心不答,只將「十丈輕塵」化出,在前頭打了個結,然後沖血萬戮喊道:「你接住了!」

因為修為被封,「十丈輕塵」無法隨心驅使,天女凌心只得採用最原始的「拋繩結」的方法,高空之上狂風肆虐,二人囚籠相隔亦有一段距離,準頭極難把握,天女凌心拋了十數次,才落入血萬戮手中。

「你這是做什麼?」血萬戮疑惑道。

「將你的槍綁在上面,然後,拋出去!」

「往哪拋?」

「那裡!」

轟隆一聲巨響,璀璨雷電劃過天幕,分割開紅與黑的戰場。

天女凌心白衣與冰晶一同飄舞,恍若冰被禁錮的雪中精靈。而一個纖纖玉指卻向上豎起,直指天空猙獰的電蛇!

「拿這往天上拋,你瘋了!」血萬戮看著遠天狂舞的電蛇,驚異道。

「沒空解釋了,快些!」天女凌心看了看漸漸逼近的修羅族,催促道。

「你該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為何你自己不拋?」血萬戮依然懷疑。

「我真氣被封,力氣不夠,自然要由你代勞了!」天女凌心直白道,這倒是實情,雖同樣功力被封,不能動用真氣,但修羅道出身的血萬戮,論肉身力量卻是遠勝過天女凌心。

血萬戮咬咬牙,道:「好,但你要以天女之名發誓,你若真能脫困,也要助我脫身,不能趁機加害我,奪取天書!」

「堂堂修羅道主,怎這般畏首畏尾,像個女人。」

「大爺我本……」血萬戮脫口而出,但看到天女凌心眼中隱隱有戲弄之意,忙又將話剎住。

而天女亦許下了誓言,修者立誓皆會引動冥冥中的天意,血萬戮也不怕她違背。

當即從眉心抽出「毀煞槍」,束在「十丈輕塵」上,隨後飽提一口氣。

吸氣同時,血萬戮周身骨骼都在噼啪作響,而雙目漸漸銳利,緊盯天空中閃逝的閃電。

「刷!」

白光閃過,天地陡然一亮,而一瞬白芒中,血萬戮沉喝一聲,奮然將槍擲出,霎時一道赤電逆天而上。

雖無真氣加持,但在修羅道主千錘百煉的肉身之力下,毀煞槍去勢亦是兇猛。終在力竭一瞬,與天雷匯合一處。

漫天的雷電被長槍吸引匯聚,化作一股磅礴凶暴的力量,沿著「十丈輕塵」而下,直至長索末端——天女凌心身上。

天女凌心身遭電殛,牙縫中滲出一聲痛苦呻吟,卻同時運使天眾「御雷」神通。

因修為受到禁錮,天女無法主動招引雷電,此時便採取引雷入體的方式,將天地間的雷電納入己身,同時驅使這天地之力,衝擊被鎖的筋絡脈穴。

「這女人?瘋了不成!」血萬戮不解其中因由,見天女雷電加身的痛苦模樣,只看得目瞪口呆。

但下一瞬,一聲壓抑不住的淒厲呼聲將他喚回,便見一股磅礴巨力夾雜著狂竄的電蛇,以天女所在的囚籠為中心轟然爆開。囚籠和鎖鏈應聲而碎,四散迸射。

而氣流正中心,天女凌心群裾飛舞,翩然而降!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4
第612章 卷八 天書境域(五)

磅礴雷電入體,衝擊奇經八脈,天女凌心周身百穴貫通,原本凝滯的真氣受雷電刺激瞬間爆發,與雷霆一同肆意宣洩。

伴隨一聲巨響,牢籠難承雄力,轟然破碎,天女凌心脫身而出。

「真……成功了?」血萬戮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你是怎麼做到的?」

天女凌心不動聲色的將湧到喉嚨間的血嚥下,強引霸橫雷電入體,也令此時的她氣血翻騰,幾欲嘔血,但不論怎麼說,這次放手一搏總是成功了。

而對血萬戮的疑問,天女凌心不欲透露神通底細讓他知曉,只笑盈盈的打量著仍在籠中的血萬戮道:「我既已脫困而出,當前局面,正是我為刀俎,君為魚肉,血道主還有心思理會其他?」

盈盈如水的目光掃過,卻令血萬戮周身一寒,慌道:「喂!你可發了誓的,堂堂天女也要出爾反爾不成?」

「不過開個玩笑,血道主認真了?」天女掩唇一笑,目光中隱約有戲謔之意,令血萬戮惱羞不已,「你!」

「好了,修羅族就要到了,不與你鬧了,這便放你出去。」天女凌心止住笑意,正動身之際。

忽然雪冷風寒,冰晶落入脖頸,涼意滲入脊髓。

天女凌心心生莫名靈覺,腦袋本能的側旁一偏。

「刷。」一縷秀髮斷裂,髮絲飄散,在飛雪中飛舞。

「嗤。」天女凌心瑩潤修長的脖頸,多出一抹殷紅血痕。

天女凌心摀住傷口,冷汗瞬間浸濕背脊,就在方才,一道如雪花般晶瑩的刀光,在風雪中隱藏它的冰寒,輕靈迅捷,悄無聲息的從她頸間掠過。

若非在最後一瞬警覺,方才她便已身首異處,但未等她喘出一口冷氣,刀光轉眼又至。

一道身影踏著靈動的步伐,變幻的節奏,好像在漫天風雪中翩翩起舞,不帶一絲殺意,但冰冷刀光卻隨風雪一同席捲而來。

天女凌心被寒意所逼,卻也迅速收整心情,心神晉入至靜的禪境,身形飄然一轉,十丈輕塵隨著旋身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形,那迸射而成的萬千冰雪碎片,如遇磁石吸引一般,紛紛聚攏在白綾滑過的圓圈之上,宛如一道隕冰光環。

天女凌心衝開禁錮之時受了些暗傷,方才來者正是抓住她氣血浮動的瞬間突施暗襲,才令她險些中招,此時天女自是以守為主,趁機平穩內息,十丈輕塵盤旋如白蟒,不但化解了襲來的完冰雪之刀,還將這些冰雪環身而繞,形成一道護身冰環。

但來者亦非易與之輩,優美舞動的身姿,冰冷淒豔的刀光,而每變動一次方位,便會在原處留下一道殘影,好似冰雪也為之沉迷,將天地冰封凍結,將她的身影雋永留存。

殘影不斷增多,攻勢亦越是密集,直至鋪天蓋地。隨後殘影齊動,刀光層層疊疊,將飛雪絞成破碎的銀虹光霧,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退開!」天女凌心卻在此時穩住暗傷,雄渾真氣全力催發,十丈輕塵迅速擴散開來,氣流狂捲,萬千道飛雪似的刀芒驀然被震的碎開,而道道殘影也被肆虐的勁風之下扭曲、變形、消散……

只餘一道身影乘著爆散的氣流翩然而退,輕盈的落於浮空囚籠的鏈鎖之上。

「是她!」天女凌心這才首次看清來襲者的面容。

水蟒般粗重的鎖鏈斜飛上天,鎖鏈另一端是血萬戮的囚籠,而一妙齡女子半距在斜飛的鎖鏈上,雙刀收攏如翼,身形緊繃如弓,天生嫵媚卻透著殺氣的鳳眼緊盯天女凌心,似是醞釀著下一波的攻勢,正是姬瑤月!

二女對彼此皆有耳聞,早已暗記於心,如今卻是第一次對上。

風雪中,兩道對峙的絕美人影,四目初交接,寒流已生,氣溫再冷三分,好似將不遠處殺伐之聲都凝結。

「喂喂,現在可不是打架的時候!」血萬戮感覺氣氛不對,連忙出言提醒。

卻聞姬瑤月冷笑一聲,雙刀在背後一交錯,竟將粗重的鏈鎖絞斷,隨後足下一點,攻勢再起!

「哎哎哎?你做什麼,坑本大爺麼?」鎖鏈被斷,浮空囚籠不受束縛,竟是斷了線的氣球一般向上飛去,令血萬戮失聲呼出。

妖世與六道惡滅利益一致,他與姬瑤月便也勉強算得上盟友,此時姬瑤月卻全不理會越飛越高的他,只全力向天女凌心攻去,刀光乍起乍滅,耀眼奪目,連綿無盡。

但天女凌心壓制住了暗傷,又渡過了最初被偷襲時的措手不及,此時若論修為,依舊穩壓姬瑤月一頭,白綾組合成無懈可擊的完美防線,卻由運使佛門反震攻勢的「天鐘勁」,寓攻為守,依仗著雄渾真氣,將姬瑤月刀勁的反震而回。

「喂,救我啊,你可是發了誓的!」此時血萬戮的聲音再度傳來,天女凌心抽出空隙向天一瞥,卻見囚籠似要飛到天外天,在電閃雷鳴的天幕之下,好像暴風雨中航行的小船。

若在放任下去,血萬戮便是不被雷電劈死,也會迷失在茫茫的天際,直至生機被無盡高空的冷寒吞噬。

天女凌心如何不知姬瑤月的用意,但因許下了神魂之誓,不能違背,銀牙一咬,十丈輕塵迎風暴漲,衝天而上,束縛住牢籠下的半截鎖鏈,而天女凌心氣沉千斤,雙足扎地,將飄空的牢籠硬生生拉住。

但心中卻覺吃緊,「這牢籠!怎這麼沉?」鬼知道這浮空牢籠是用什麼材質打造,上浮之力竟是這般難以遏制,臂膀好似要被撕扯斷了一般生疼。

若她能全力應對,將牢籠拽回倒也不難,但姬瑤月豈會給她機會,或者說,姬瑤月所等的正是此時!

但見姬瑤月輕叱一聲,雙刀同時輪舞,三道刀芒凝江海之青光,直取天女凌心。

天女凌心只餘一臂迎敵,但仗持一身深厚根基,手結不動法印,真氣化為壁壘,硬擋刀姬來招。

但接招之際,卻覺刀勢古怪奇異至極,分明攻向胸前,勁力卻是擾亂她的下盤。

姬瑤月此種奇異刀勁乃叫「斬草除根」,昔年與應飛揚初次交鋒時,古怪勁力都擾得應飛揚幾欲跌倒,如今天女亦是同樣。

她正身受浮空囚籠的上升之力的拉扯,下盤本就不穩固,如今再逢姬瑤月「斬草除根」刀勁,三刀之後,腳下終是抓地不穩,下盤鬆動,竟是離地而起,被浮空囚籠反拉向天空。

而她方離地的這一瞬,便是決勝關鍵,姬瑤月雙刀合一,趁天女在半空調整身形之前,人刀合一,以迅捷無匹之勢直貫而去!

就在天女危機之時。

忽聞一陣破空銳響,一道劍光掠飛而來,宛若彗星掃蕩而至,攜磅礴大力抵住姬瑤月刀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5
第613章 卷八 修羅戰場(一)

「嗤!」

刀芒劍氣至極交鋒,好像兩顆流星抵在了一處,伴隨陣陣撕裂空氣的摩擦聲,餘勁擴散八方,氣團之下的土地龜裂,化為齏粉。

但僵持只是一瞬,澎湃巨力之下,刀芒難再支持,一潰千里,而劍氣不減反增,勢如長虹貫空,抵得刀芒不斷退後,再退後!

所經之處磚石破碎,犁出一道漫長的溝痕,直至從洞穿重重宮宇,砸出陣陣塵煙,消失在視線盡頭。

而因去勢迅疾,直到消失在視野外,劍者聲音才方傳入天女凌心耳中。「你先盡快離開!」

熟悉的聲音,令天女凌心稍稍心安。不再受到姬瑤月干擾,天女凌心這才能動用全力,真元一提,千鈞墜地,雙足著地同時,將浮空囚籠一併拉回。

「十丈輕塵」纏繞兩根柵欄,絞出一個能供人出入的空隙,隨後長綾又化作劍形,斬斷血萬戮手腕腳腕的鏈鎖,將他從牢籠中拽出。

高空苦寒侵襲下,血萬戮已是手腳冰涼,說不出話來,天女凌心又助他打通被鎖的經脈。

真氣暢通之後,血萬戮才驅散身上寒意,咬牙切齒罵了聲,「姬瑤月,你個該死的妖女!」以他為餌,誘殺天女凌心,平心而論倒是極佳的戰術,可惜他是那誘餌。

隨後有對天女凌心道:「這次多謝你了,本大爺記你的情!」

「不必,不過相互合作罷了。」天女凌心搖了搖頭,隨後道:「血道主若真記我的情,不如日後好自為之,少做殺戮,此亦是天下人的福祉。」

「天下本就是眾生屠場,修羅道不殺人,便是被他人殺!」血萬戮登時不耐,不屑一顧道:「本大爺難得承你的情,你竟也不用,只知在這說教,難怪被及不上姬瑤月那妖女!」

在血萬戮看來,若只論真元,天女凌心幾可與當世頂尖高手比肩,一身修為本能穩穩勝過姬瑤月,但方才對戰,卻被姬瑤月逼得險象環生,追根究底,便是因為少了姬瑤月的狠絕和機變。

這本算得上提點,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落入天女凌心耳中又是另一般滋味。

「及不上她?」天女凌心看向刀芒劍氣消失之處,輕輕念叨一聲,心中莫名多出些許不快之意,但很快便發洩在血萬戮身上,沒好氣道:「算了,本也不指望你能聽我的話,現在咱們兩清了,各走一邊,下次再遇上,便看你又無能耐保住天書!」說罷天女一拂袖,冷著臉轉身而去。

「各走一邊就各走一邊,什麼天女,原來脾氣和我一樣差嘛。」血萬戮還不知自己誤觸雷區,看著天女遠去的身影嘟囔了一句,可此時,卻見天女一擰身子,去而復返。

「怎又回來了?不是說各走各的?」血萬戮又要譏嘲。

可天女凌心全不搭理他,翩飛的身子徑直從他身邊掠過。

血萬戮疑惑之際,卻又聞隱約殺聲傳來,放眼望去,卻見另有一支修羅軍隊,正從視野盡頭殺來,與浮空囚籠前方的修羅軍成兩方包夾之勢。

「迎王受刑!」

「迎王受刑!」

「迎王受刑!」

兩方軍隊相互呼應,聲聲口號傳入血萬戮耳中,血萬戮面色大變,不做絲毫遲疑,連忙縱身緊隨在天女凌心身後。

「現在知曉我為何回來了?阿修羅王?」天女凌心奚落道。

「別廢話了,天眾女主,再合作一次吧!」血萬戮腳步不停,翻手化出毀煞槍,「不想一同再被擒殺,便趁現在包圍未成,聯手衝出!」

-=-=-=-=-=

劍氣步步緊逼,刀芒一路潰退,所經之處,殿宇盡摧,分割出一道筆直長線。

終於,刀芒難再抵禦,「砰」地一聲,姬瑤月周身氣芒好像破碎琉璃,片片崩落。

但刀芒潰散瞬間,劍氣也隨即收斂,好似風吹雲散,收納於無,唯恐傷及姬瑤月半分。

刀芒劍氣齊散,兩道身影同時自天而降,落於一處樓宇殿頂,一者是姬瑤月,一者自是應飛揚。

應飛揚先前聽聞了天女和血萬戮二人被擒,便與許聽弦合計著,先將天女救出,增強己方實力,當然,若能再遇上血萬戮,順手將他解決,奪取天書之氣那便更好了。

只是浮空囚籠分佈不止一處,時間緊迫,應許二人便分頭行動,各自找尋天女下落。

幸運的是,應飛揚先一步遇見天女之際,並成功解除了她的危機,而不幸的是,他的危機現在來臨了……

但見姬瑤月唇角勾起一抹譏誚弧線,眨著鳳眼似笑非笑的看向對面的應飛揚,道:「怎收招了?繼續啊,一劍捅來,正增添你英雄救美的風采?」

「我哪捨得啊,還有救什麼美?你在說什麼?」應飛揚睜大眼睛,眼神純真而又茫然,已是裝傻裝得成功騙過了自己。

「自然是天女凌心嘍,我可是久聞大名了,今日一見,嘖嘖,真是如深谷幽蘭,我見猶憐啊!」姬瑤月收起雙刀,搖了搖被挫痛得手腕,一副自艾自憐的樣子道:「也難怪你為了她這麼賣力,只可憐了我,接你救美之劍,疼得手腕都要斷掉了……」

眼見過往英氣果斷的花妖,此時擺出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模樣,直令讓應飛揚一個頭有兩個大,卻是義正言辭道:「救美之劍也沒錯,但我要救也是救你啊!你可知曉,修羅族已經打來,稍慢一瞬,浮空牢籠那裡就會淪為『修羅場』,所以我才趕緊將你帶走,遠離危險!」

應飛揚說得動情,不禁握緊拳頭,拳拳之心,簡直真摯的不容褻瀆。

嗯……某種意義上他說的還真沒錯,稍慢半瞬,那裡確實是淪為修羅場……

雖也知應飛揚在胡扯,但姬瑤月心裡卻很是受用,「哼,說得倒真是好聽,算了,先不與你計較了!」

渡過最大危機的應飛揚暗暗舒出一口氣,隨後神色一斂,凝重而認真道:「我此時的修為,方才已經向你展露了,那麼,如今的我,足夠配合你的計畫了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35
第614章 卷八 修羅戰場(二)

姬瑤月亦收斂面上戲謔,眼神再無笑意,「你知道我的打算?」

「認仇作父雖是屈辱,但若要報仇,這也是機會。」應飛揚沿著屋脊,步步向前,「這些時日,你的刀磨得夠利了嗎?」

姬瑤月化出刀,刀光映照漸漸沉冷的雙眸,「刀雖利,但北龍妖王之威,欲破他的鱗甲,仍需助力。」

「所以,我將我的劍帶來了。」應飛揚抽出星紀劍,雪晶之下,折射冰冷寒光,「這半年來時時拂拭,一日不敢綴,劍上鋒寒,更是往昔。」

「那就說好了……」姬瑤月向前相迎,將手中刀遞出,「你有一個仇人,我也有一個仇人,現在你的仇便是我的仇,我的仇亦是你的仇!」

應飛揚亦遞劍向前,刀劍交叉相會,「你有一對刀,我也有一把劍,如今你的刀便是我的刀,我的劍亦是你的劍!」

刀劍相交一起,眼神相匯一處,風雪中彼此脈脈凝視的二人,好像是要許下白首一生的盟約,但說出口的,卻是對天宣戰的誓言。

姬瑤月道:「刀上仇,劍上恨,刀劍合併,斷仇了恨!」

應飛揚道:「北龍天,帝凌天,你我聯手,斬殺雙天!」

「轟!」雷聲轟鳴,天上電蛇好似為二人言語所驚攝,瘋狂的扭動身子,在天地間抖出一片白亮,映照著二人年輕卻堅毅的面容。

自二人上次相別,已逾半年時間。

姬瑤月被迫認仇為父,卻從未因屈辱而選擇自我沉淪,而是極盡所能,從北龍天身上學習。

應飛揚得知姬瑤月的境遇後,也未曾逞一時豪勇,直衝妖世去援救姬瑤月,而是如若未聞,對此事不置一詞,在外人眼中已近乎冷血薄倖。

但只他們二人知曉,即使相隔萬里,不通音訊,彼此相知的二人默契在心,開始了一場無聲的合作,彼此磨礪著刀劍,等待命定的相逢。

北龍天,帝凌天,他們兩個的仇人皆是當世梟主,若各自為戰的話,天威難犯,足令刀劍黯淡。

但破宇劍,滅宙刀,刀劍若聯手,能爆發出一加一遠大於二的戰力。

半年前,刀劍合併,如畜生道道主萬獸春這等高手,亦敗得毫無懸念。

那如今,又各自精進的二人若再度聯手,是否能擁有抗衡雙天之威的資格?

二人不知,但此刻的相會,卻令他們相信,距離答案揭曉的日子,越來越接近了……

「我和她若再打一場,你會幫誰?」

然而,好像是另一個問題先需要答案,姬瑤月突然發問,將先前凝重氣氛一掃而空。

「啊?」大起大落太快,令應飛揚一時反應不過來,腦中一片空白。

「三、二、一、時間到!恭喜你答錯了。」

「欸欸欸?我還什麼都沒說呢?」應飛揚忙道。

「所以你錯了啊!」姬瑤月把玩著雙刀,繞出危險的刀輪,「作為懲罰,站著別動讓我砍一下,讓人知曉你負心薄倖,移情別戀,也好降低對你我聯手的提防。」

看著躍躍欲試的姬瑤月,應飛揚後縮道:「別鬧了,現在可不是時候!」

姬瑤月眼睛依舊在閃光,「試試嘛,提醒你第一點,你也該發現了吧,在這天書境域內,你我此時的身體都不是原身,而是天書依照此方世界法則,為我們具化成的身軀,不想試試這具肉身損壞,是否會對我們現實的軀體造成影響嗎?」

姬瑤月的推論,應飛揚也已發現,先前與天眾交手時便察覺,天書境域與外界力量法則不同,而他們只是精神的投影,附著在此方世界的具化的肉身上,此處的傷勢未必會對原本肉身造成影響,但饒是如此,應飛揚也不願做一點嘗試,忙擺出一副讚歎的樣子岔開話題,「此身非原身?這是何等偉大的發現!月兒當真慧眼如炬!不知還有什麼其他要提醒我的,還請智深如海的月兒指點迷津!」

「哼,裝傻吧!」看著應飛揚裝作虛心求教,姬瑤月哼了一聲,但也頗為受用的收起刀,「第二點,按照天人們的指控,我們中有人勾結域外天魔,盜取佛心舍利,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指控也有可能為真。畢竟從他人那奪取天書,不一定要直接出手。亦可借助此方世界的外力。無論是利用天眾的追捕,還是獻出佛心舍利換取域外天魔幫助,都是可行的上策。」

應飛揚點點頭,道:「但若能找出此人,也能奪得優勢,掌握主動。」

「也沒准那人就是你、是我呢?書中的世界,不到結局一刻,誰也不能輕信啊?」姬瑤月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調侃,隨後又繼續道:「至於第三點,跟你關係最密切,簡單的數字問題,還需要我明說嗎?」

應飛揚道:「這個放心,我心中有數!」

「那便好!」姬瑤月看了看四周,道:「喏,阿修羅們又打來了,此地也馬上要成為戰場,我這便走了,對了,最後再提醒一點,北龍天若能得天書,對我非但無害,甚至是我所樂見,所以,天書之爭,別指望我會站在你們一邊!」

應飛揚正色道:「那這次,就各自盡力而為吧,只要別忘了你我的約定便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走了,在等到斬除雙天的機會之前,我們接觸的越少越好……」姬瑤月毫不拖泥帶水,收刀之後轉身便沿著屋脊走去,遠去的同時又揮手道:「還有,雖然約定好了,但也不用太急,他們已到頂峰,難以寸進,我們卻有上升的潛力,時間,站在我們這一方……」

姬瑤月孑然獨行,飄飛的白雪掩去她單薄身影,只在屋脊上留下一串腳印,應飛揚心中湧出一種衝動,他想說,時間雖對我們有利,但每多過一日,你便要擠出屈辱的笑容,承受逼命的危險,與仇人多周旋一日。

他想上前,與想要和她並肩同行,替她遮風擋雪,可腳步卻像被冰雪凍住一般,無法賣出一步,最後只能傳達一句憐惜的話語,「月兒,委屈你了,你才是最痛苦的那個……」

姬瑤月身形凝滯了一瞬,好像晃了幾下,卻也沒有回頭,只餘聲音在寒冷風雪中飄散。

「焦骨牡丹,火焚愈豔,我……承受的住……」

-=—

浮空囚籠另一方。

與應飛揚分頭行動,尋找天女囚禁地點的許聽弦,小心翼翼繞開天眾和修羅,但巡視一週後,所見牢籠皆是空蕩蕩的,搖頭自語道:「看來選錯邊了,天女不在這個方向,這下又沒我什麼事,嘖嘖,怎麼感覺天書若真是一本傳奇誌異,我就是在書中那種被一筆帶過的人物……」

「罷,這樣最好,麻煩事有他們頂著,我在後面混順摸魚就好。」當世儒門第一公子伸了個懶腰,口中說著的,是絕不屬於倍受期望的正道俊傑該說出的話。

「這話若傳出去,可有損華章儒府的形象啊!」應飛揚的聲音從背後突兀傳來。

「你是摸壁鬼哦?走路都不帶聲,嚇得我差點一劍刺去了!」許聽弦回頭一看,確認是應飛揚後,一邊埋怨著,一邊將抽出寸許的劍放回琴中。

沒錯,方才他藉著伸懶腰的動作,無聲無息的抽動著藏於琴中的利劍。隨後道:「天女呢,沒有和你一起嗎?」

應飛揚道:「她已經脫險了,但天眾和阿修羅交戰,將我們沖散了,便先來通知你一聲,抓緊離開!」

「早該逃了,這裡是沒法呆了,天軍見到我要打,阿修羅軍見到我也要打,仁愛之心到哪去了!」許聽弦說逃便逃,與應飛揚一同行進,口中同時道:「嗯,此處算是天界,都是硬手,不知逃到下界會不會好些……」

許聽弦雙目出神,似在思考逃亡下界的可能,而應飛揚已在不知不覺間,落後了許聽弦一個身位,同時,黑氣凝於指端,匯成了劍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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