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卷八 無間之間(四)
「這算什麼理由,不就是和你有姦情嗎……」許聽弦有些忍不住,「結果最後還是靠蒙的。」
「怎麼能叫蒙,這是合理的推論加上大膽的猜測!」應飛揚毫無愧色的糾正,隨後一副審問的樣子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佛心舍利為何會在你手中?」
「也沒什麼好說的,它從一開始就在我這裡了。」許聽弦無所謂的抖了抖肩,道:「或許緊那羅是勾結域外天魔,阻佛涅槃的,或許八部眾皆有參與,只是舍利由緊那羅保管,總之,我成為緊那羅王的那一刻,這舍利便在我這裡了。」
「哦?」應飛揚挑了挑眉,問道:「那為何先前不說?」
「因為沒有必要。之前掌握信息不足的情況下,佛心舍利對我們是利大於弊的燙手貨,一旦被發現,那便是坐實了我們的罪名,之後定是無止盡的追殺,所以,知道佛心舍利下落的人越少越好,於是,我便選擇了獨自承擔,由我一人,背負這沉重的秘密!」許聽弦起先還有些辯解的意味。結果越說越動情,說到最後已情不自禁的攥緊拳頭,儼然一副孤膽義士的模樣。
應飛揚目瞪口呆:「這樣也行?分明是你的刻意隱藏,累得鎮獄明王戰死。」
「喂喂,說話注意些,明王的事可怨不得我!」許聽弦矢口否認道:「陸天嵐以假舍利為注宣戰鎮獄明王,算是自己跳出來,將盜取捨利之罪包攬到他身上,那對我們來說,這是洗清我們的最好機會,即使明知舍利是假,為了表明與他劃清界限,減少此界生靈敵對,這一戰依然勢在必行。」
應飛揚點頭認同,「這倒也是,也不知陸天嵐這傢伙是誤打誤撞還是真想了這麼多,其實,從他立起旗子宣戰的那一刻起,無論舍利在哪一方手中,鎮獄明王都只有應戰一途。」
許聽弦又道:「更何況,即使拋去其他因素,只從奪取天書角度來看,陸天嵐這大盜若有心躲閃,想從他那奪取天書難如登天,如今難得他不躲不避,正面邀戰,錯過了這次,我保證沒有第二次機會,所以舍利是真是假,我是否隱瞞,結果都無區別。」
「唯一錯算的是,鎮獄明王竟然敗亡了,而這,可怨不到我的頭上!」許聽弦說著,責備眼神已移到應飛揚身上。
「怪我咯?」應飛揚一愣,對著甩鍋手段措手不及。
「可不是麼!」許聽弦敲手表示認同,「夜叉王因你而生,若非他將駕馭神通的方法傳授給陸天嵐,明王幾可說是穩操勝券,應飛揚,你的心魔已經釀成了災害,你惹來的麻煩,要你自己補救。」
「好吧,該我的責任,我不推諉,畢竟我是要臉面的人啊!」應飛揚嘲諷一句,心中卻也承認,先前素妙音曾因他心魔未除為由,意圖阻他參與天書之戰,那時他心中還有些不忿,結果,如今果然生了變數,拖後腿這種事,可不是向來自傲的應飛揚能夠容忍的。
許聽弦聞言,生怕他反悔似得急著道:「就等你這句話呢,我正好給你出個主意!」
應飛揚無奈嘆道:「就知道是這樣,先前隱瞞不說,如今又全盤托出,確認了此界死亡不等於現實中身隕後,是不是頓時鬆了口氣,覺得許多平時不敢想、不敢用的方法,現在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用處了?」
應飛揚清楚,時不同,勢不同,掌握的情報不同,所能衍生出的計策就不同,就像現在的許聽弦會坦言,並不是因為他被那極具跳躍思維的推理揭穿後無法再隱瞞,而是因為現在坦言,能夠帶來更大利益。
「不愧是我的『摯友』,真是瞭解我,鎮獄明王的犧牲並非白費,他確實助我們爭得了佛心舍利。」許聽弦輕拋著手中的假佛心舍利,正色道:「現在誰都知道,迦樓羅和摩呼羅迦為了佛心舍利決戰無盡海,最後雙雙身死,舍利落入迦明龍王手中。迦樓羅、摩呼羅迦,再加上修羅、天眾、龍族三族眾多生靈鮮血澆灌下,它便是假的,此時也成真的了!」
說著,許聽弦輕擲,將假的佛心舍利丟還給應飛揚,「我需要隱秘行動,為了方便行事,正需要一個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靶子,而它,便是那個靶子。」
「可惜它是靶子,那我就是綁在靶子上的人……」應飛揚不禁搖頭,說到此處,他對許聽弦的計畫已心知肚明,或者說,二人想到一起去了,只是對自己扮演的角色頗為不滿。
「哈哈,此等重責大任,非你莫屬。」許聽弦努力掩藏話語中幸災樂禍的意味,道:「佛心舍利現在落入龍族手中,天眾、修羅眾不會善罷甘休,現在他們至今仍未退去,兩日,最多三日,待兩族現在的首領琉璃天和惡障大修羅傷勢恢復後,三族定會再起衝突,到時你這龍王豈能缺席?」
「以假亂真,魚目混珠,我拿著假舍利成為眾矢之的,你帶著真舍利暗度陳倉,計畫是不錯,但怎麼感覺我被你擺了一道……」
「哈,六月債,還得快。」先前被應飛揚抵押做人質的許聽弦大有揚眉吐氣之感。「總之,一旦三族開戰,你儘管大鬧一場,最好鬧得三界皆聞,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夜叉王,他多半也會出現再施偷襲,你雖敵不過他,但死前儘量多撐幾招,拼上性命,也要替我多拖延些時間。反正也不會真的死掉,嘛,一切拜託了!」許聽弦越說越得意,伸手拍著應飛揚的肩頭,一副委以重任的樣子。
應飛揚開始不滿,「喂喂喂,其他我都忍了,但我和夜叉王未交手,怎麼說得跟我已經穩輸似得。」
「實話實說啊,夜叉王實力本就難纏,如今又得到了迦樓羅、摩呼羅迦的天書之力,難道你還有勝算?」許聽弦直白道,在他看來,明王死,盜首亡,如今若論單打獨鬥,剩下的天書宿主皆及不上夜叉王。
卻聽應飛揚邀戰道:「說不如練,便讓你見識下我的勝算,你難得功體恢復,過兩招活動一下如何?」
「哈?這傢伙想什麼呢?」許聽弦心中道,不知應飛揚如何將話題跳躍到切磋上,連忙口中拒絕,「不要了吧,我是讀書人,沒你這麼好勇鬥狠!」
「由不得你了!」應飛揚大笑一聲,不由分說,已振劍而出。
「你就是吃了悶虧,挾怨報復吧!」見他說打就打,許聽弦罵了一聲,無奈應招,但聞一聲清越劍鳴,佩劍「萬籟孤音」已化現手中,擋下應飛揚來招。
許聽弦修為稍遜一籌,選擇了只守不攻,初時雖顯倉促,但隨著劍光揮灑,交擊劍聲漸漸從雜亂無章變得錯落有致,悅耳動聽,優雅劍聲之下,許聽弦運劍的身影也似洗盡鉛華,恍如綠陰眠琴,茅屋賞雨,一派自然。
「好劍法!」應飛揚眼前一亮,由衷讚道,如戒心塔前,他曾與許聽弦切磋一次,那時雖勝,卻知許聽弦除了一套以琴音催動劍氣、用以遠攻的「七弦劍氣」外,還有一套近戰用的劍法隱而未出。自那時起,便對那套被許聽弦藏起的劍法一直心心唸唸,此時見他使出,不由問道:「這劍法叫什麼名字?」
「劍品二十四——典雅。咦?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白雲初晴,幽鳥相逐,這等劍意,果然配得上典雅二字。」應飛揚讚歎同時,劍氣縱橫,黑芒竄動,殺神劍章悍然而出,凜冽殺氣將方才典雅劍意沖得蕩然無存,口中道:「既是劍品二十四,當不止典雅一種意境吧。」
「這好鬥的胚子,連這凶悍的招式都用出了……」見殺神劍章破去典雅之招,許聽弦心中叫苦不迭,卻也同時變式。「劍品二十四——悲慨,留神了!」
殺神劍章的劍意在於榮後則枯,物盛當殺,天道輪轉中又有一絲無可奈何。此時許聽弦竟借此劍意,生出與之相融相和的悲慨劍意,好似看著蕭蕭落木,漏雨蒼苔,悲由心生。
「萬籟孤音」的劍光好像蒙上了一層灰塵,灰濛蒙的顯得有氣無力,可任殺神劍章如何凌厲,一時竟也攻之不下,見許聽弦借意生意,應飛揚更是心喜,雖只見了兩招,卻對這套劍法一見傾心。「劍品二十四,當真好劍法,咱們打個賭,我若勝了夜叉王,將此劍法教我可好?」
許聽弦頓感頭大,「華章儒府劍法,不外傳的!」
「無妨,我日後多找你切磋,不用你教,我自己學。」『善解人意』的應飛揚兩眼放光道。
「還來?」看到應飛揚眼光,許聽弦感覺自己像被餓狼盯上的兔子,想到今後要成為他試劍對象,頓時對未來感到悲哀,一時間心與劍合,蕭煞悲涼劍意反客為主,瀰漫擴散,千萬劍影纏繞爆發,竟壓過了殺神劍章。口中無奈嘆道:「那也要你贏得過他再說,就這幾招,可還勝不了夜叉王。」
「見識這一招,再說此話不遲!」應飛揚陡然旋身,捲動風雲,長劍振奮而起,恍若流星一瞬經空,向許聽弦掠去。
「破風斬雲劍?」凌霄劍宗最基礎的劍法,許聽弦亦早有見識,在應飛揚手中雖是別出機杼,卻不知憑此劍如何能勝過夜叉王,疑問間,忽然眼神一銳,有所察覺。
「兵!」
雙劍交擊,許聽弦後退兩步,化去劍上巨力,卻驚疑道:「那是破綻?」
應飛揚不再進逼,而是收劍糾正道,「非是破綻,而是勝算。」
許聽弦皺起眉頭:「嗯?你這招『風流雲散』並不完美,反而留有破綻,揮劍之時肩膀壓得太低,以致胸口之處,有那麼一瞬露出空門,我的劍若再快上幾分,現在勝得便是我了,這等招式,如何能成為你的勝算?」
應飛揚承認道:「眼力不錯,確實如此,多年之前,我初學劍之時,因練這風流雲散之招練得太專注,忘了休息,一不留神練到手脫臼。」
「你是有多專注才會練到手脫臼啊!」
「之後再練此招,心中仍對脫臼之事留有陰影,總是情不自禁的將肩膀壓低三分,久而久之,竟成了難以糾正的習慣,平時倒是能正確使出,可一旦交起手來,便又會忍不住壓肩,所以待劍法精進後,我乾脆放棄使用此招。」
許聽弦此時明白過來,呼道:「你是說,夜叉王也是一樣?」
應飛揚挑挑眉道:「沒錯,夜叉王由我心魔而生,所使劍法與我相同,這招同樣也有破綻,但他卻並不自知,也不懂捨棄此招,這是我在戒心塔與心魔交戰無數次後發現的秘密。若是誘使他使出此招風流雲散,再針對破綻攻擊,那是否便是勝算所在?」
許聽弦道:「原來如此,若是如此,或許真有勝他的可能!」
「那就這麼說定了,待時機到來,我不但會帶著假的佛心舍利吸引天眾修羅眾的目光,還會殺掉夜叉王,免去你的後顧之憂,而真的佛心舍利,便交給你了。」應飛揚說著,將真的佛心舍利遞還給許聽弦。
許聽弦接過佛心舍利,把它放在眼前,透過琥鉑般半透明的舍利觀察四周,週遭景色也在折射下扭曲變形,而舍利上柔和佛光,竟也遮不住許聽弦目光的冷厲。
「那便這麼說定了,你來為我打掩護,而我,要去滅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