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81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1
第655章 卷八 成住壞空(七)

妖魔妖魔,何謂妖魔?

人乃萬物之靈,生而便有靈智,非人之屬,卻能得取靈智者,其中有形有質者為妖,無定無相者為魔。

一隻花妖和牛妖之間的區別,或許比牛妖和人類間的區別還要大,但這並不重要。因為無論前身是花草樹木、鳥獸魚蟲,只要非人,便皆為妖,這才重要。

與妖同樣,魔也是個相對人而言的概念,只是這概念更加寬泛,更加難以捉摸。佛家有五十陰魔說法,道家亦有十大魔類的記載,練功練岔了叫走火入魔,修心不成叫外魔擾心,連腦子發燒乾了不該干的事都叫著了魔。一切不夠光彩的、影響了人類萬物之靈形象的,都可歸因於魔。

而諸魔之中,最可怕的便是域外天魔,他出離三界,不存天地,而是來自天外的惡意邪瘴。能擾亂修行、障礙佛道,引人墮落,淪為他的無數眷屬之一,甚至常說他是引發走火入魔或產生心魔的根源。菩提樹下,便有來自欲界第六天的天魔以「波旬」為出世名,妨礙釋迦成道。

如今,天書境界自成一界,天書之外,又被六道輪迴大陣所形成的天地籠罩,而化身天道的帝凌天,對天書境界內的生靈而言便是天外之天,是另一個世界惡意的化身,那便是——域外天魔!

一切似早在注定,書內書外,互有聯繫,血萬戮獻祭佛心舍利,破除兩個世界的界限,卻讓帝凌天得以降臨書中,順理成章的扮演了這場八部之爭的第九個角色——域外天魔,為這末世譜寫最絕望的終曲。

只是其中緣由曲折複雜,非但其他人料不到,亦是出乎帝凌天意外,使帝凌天一時詫異,環視週遭之後,確信他已進入書中,才根據他所見倒推出了個中緣由。

「天書世界?原來如此,哈,爾等既誠心喚我降臨,吾便允爾等所求,滅此濁世!」

帝凌天輕嘲一聲,身形降臨,足點塵埃瞬間,滔天無匹的滅世氣息如有實質的傾壓蔓延,早已千瘡百孔的蛇窟難承雄力壓迫,此時「噼啪噼啪」的裂開蛛網般的碎痕。

「帝凌天……他怎麼會出現?」最強之敵意外降臨,帶來毀滅性的絕望,應飛揚三人眼界受困書中,不知曉外界的信息,無法串聯前後緣由。縱使心志堅定如應飛揚,此時也只餘震驚、不解與慌亂!

絕世高手的壓迫之力迎面而來,應飛揚只覺肺腔咽喉都被一雙無形大手扼住,難以喘息、勉力才能站穩身形,可已是神馳意蕩、心亂如麻。

「怎會如此?難道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不……不對,天書未開啟前,誰也不知天書之爭會如何展開,他不可能提前做下佈局?」

不是佈局,那是巧合?還是天意?又或者說是——」

「因果?」

蛇窟之外,眾生的悲呼、慘叫、哀嚎……聲聲泣血,淒厲入耳,依稀中,應飛揚好像又聽聞到了夜叉王身亡前怨毒的詛咒:「你惡根已種、必得惡果、你所做的一切,都必將報應在你身上!」

應飛揚汗如雨下,心沉淵底,之前所作所為一一在腦中浮現。

是他與許聽弦聯手布計,將佛心舍利送到蛇窟之內。是他設計各族自相殘殺,使此界眾生無法阻止天魔的召喚。是他視書中生靈如草芥,動了讓天魔降世終結天書之爭的念頭……

如今域外天魔真的降世,卻像是冥冥中的天意給他開了個惡意的玩笑,雙手染滿此界生靈的血腥,帶來的卻是最不能承受的後果,當真應了四個字——惡有惡報!

「應公子!莫要分神!」天女凌心見應飛揚神色不對,忙將十丈輕塵收起,護在應飛揚身遭,面臨高深莫測的六道天主,她也唯有站在應飛揚身側才能稍感心安。

此時,卻又聽姬瑤月驚疑道:「那朵曇花,你從哪摘得的!」

天女凌心抬眼一看,便見帝凌天負在背後的雙手間,赫然還拈著一株待放的曇花,雪堆玉砌般的潔白花瓣緊緊閉合,通體散發著凜然,聖潔,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一看便非是凡株。

天女凌心只看一眼,便有一種玄奧難言的熟悉感覺,好像眼睛、心神、靈魂與那株曇花契合在一起般,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是淨天祭壇上的曇花!」應飛揚被天女凌心喚回神,看到那株曇花不由驚呼道,昔年「忉利天」作為六道惡滅的大本營,此曇花便紮根在忉利天正中的淨天祭壇處。後隋末之戰時,佛門眾高僧借破宇劍滅宙刀之力,將淨天祭壇連帶這株曇花搬運至刀劍境域內,使得忉利天靈力失衡,崩潰瓦解六道惡滅遭逢第一次全面潰敗,此後曇花便一直在刀劍境域之中,漸漸被人遺忘。

可應飛揚卻曾與曇花生過莫名感應,知曉此曇花非同一般,乃是初代天女坐化後所留的法身,見它被帝凌天摘取,心中正是又驚又疑。

「好眼力,不錯,吾跨境而來,途經你們的刀劍境域,便順手將它摘下,是了,天香公主,還有多謝你依照約定,替我開啟刀劍境域。」

帝凌天無視全神戒備的應飛揚和天女凌心,從容優雅的向姬瑤月微微欠身。

原來,先前應飛揚與姬瑤月一陣撕斗,使得週遭時空在刀劍之下支離破碎,又有血萬戮獻祭舍利,開啟召喚域外天魔的通道,使得刀劍境域與通道交疊,帝凌天經由通道降臨此界之時,便順勢將曇花摘下。

「不是!我沒有!至少……至少沒約定在這個時候,應飛揚,你莫聽他挑撥!」

姬瑤月急嚮應飛揚辯解,可話語間卻閃爍其詞,語焉不詳。但應飛揚卻能從她神情中推測出端倪。

雖不知此曇花究竟有何用處,但六道惡滅確實對它覬覦已久。

在北龍天與六道惡滅聯合之後,投靠了北龍天的姬瑤月定是被迫與六道惡滅達成了某種協議,要求姬瑤月尋得機會誘他刀劍聯合,開啟刀劍境域,將曇花從內中帶出。

身不由己下,姬瑤月定也是虛與委蛇的先答允了,但這次境域的開啟確實是一場誰也意料不到的變數。

此時卻又聽帝凌天輕笑道:「挑撥?天香公主這話說得蹊蹺,莫忘了,你與吾才是同一陣線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2
第656章 卷八 成住壞空(七)

「挑撥?天香公主這話說得蹊蹺,莫忘了,你與吾才是同一陣線的!」帝凌天輕笑一聲,提醒姬瑤月她的立場。

姬瑤月看出他眼眸中的戲謔之色,銀牙怒咬,脫口便要反駁,「誰跟你……」

卻聽帝凌天悠悠道:「還是天香公主覺得新認了北龍天為義父,本想趁天書之爭嶄露頭角,此時擔心吾搶了風頭,才會對吾顯露敵意?若是如此,吾倒是願成人之美!」

「北龍天」三字一出,姬瑤月便覺被迎面打了一拳打在了鼻頭上似得,將出未出的話盡數被堵在嘴中,嚥回了肚子裡,發酵成酸楚、苦悶、和怨忿。她低垂著頭、手不易察覺的在刀柄上按緊又鬆開,反覆幾次,心中已有決斷。再抬頭時,已是雲淡風輕道:「有六道天主在此,豈有我這小輩出手的餘地,只是容我提醒,不出手,只搬弄無謂的唇舌,可殺不了敵!」說話間,施施然走至帝凌天身後,背對著應飛揚,不看他一眼。

「殺敵?我的敵手是他嗎?」帝凌天冷笑一聲,目光看嚮應飛揚,似視,更似無視。

「還是她?」帝凌天目光又掃到天女凌心身上,卻只停歇一瞬,便仰頭上望道:「錯了,我不出手,因為我的對手是它!」

話音方落,便聞一聲驚天巨爆,頭頂山石應聲碎裂,入眼卻是狂竄的電芒,蛇窟竟被一道粗碩巨大雷電鑿穿了頂!

天香劇變,雷霆乍現,應飛揚、姬瑤月、天女凌心同時一驚,但這只是序曲,從頭頂鑿開的洞向上看去,黑雲漏斗形凝聚上空,爆雷驚電層層炸出,神光奪目,輝耀眾生,令人無法直視,而無數雷電如暴雨一般肆虐而密集的砸下,盡數轟向帝凌天。

「這是……這個世界的意志?」天女凌心冥冥之中生出一種天人感應,雷電本是天裁、審判的象徵,此時電閃雷鳴中,飽含一股宏大浩瀚的抗拒、排斥之力,好似整個天地都在驅逐著帝凌天。

帝凌天以域外天魔之姿滅世降臨,引得此方世界反撲,意志凝聚,化作重重蕩魔天雷。

但天裁之前,六道天主盡顯凌天之威,「可惜了,終究是天書所創的偽天,連窮途末路的掙扎都是這般虛幻無力!」

帝凌天輕輕一聲慨嘆,卻似能壓過漫天雷鳴。但見他氣度從容,負手而立,清濁之氣如水幕般在周身蕩漾開,深若淵海,靜水流深。

肆虐天雷無歇息落下,九天雷鳴聲轟隆隆的碾過蛇窟大地,地面在這無盡威勢下瑟瑟發抖,寸寸崩裂開,可煌煌天雷擊在帝凌天護身氣罩上,卻如秋雨落入深潭,只激起點點漣漪。

「應公子,助我!」佛光泯滅的世界,衰頹的天威也難以制裁帝凌天,卻讓天女看到了唯一的機會,她一身真氣只餘三四成,應飛揚連番惡戰,亦有不少損耗,各自負傷的他們,對上意外降臨的帝凌天哪有半分勝機?

唯有在此時,藉著天威牽制,才能爭奪渺茫勝算!

應飛揚與天女凌心眼神交匯,默契瞬生,穩住心神的應飛揚將先前的震驚、慌亂、絕望一瞬間被拋諸腦後,只存極心專念的全然劍意。

下一瞬,比電更快,比雷更狂的劍光璀璨而出,劍刃破空長嘯壓過震天雷鳴

師門之仇,不共戴天,應飛揚外借天雷為象,內引無邊憎怒之情,情景交融下,「天地不平怒雷霆」之式乍現而出!

心、體、技渾然如一,此劍已是應飛揚巔峰之作,他人劍如一,化作萬千雷電中肆虐的一條神龍,伴著龍吟雷嘯聲絢爛而出,直刺帝凌天前胸。

神通匪合神功,應飛揚巔峰一擊非同小可,東海之時,強如斛明珠亦曾被他磅礴之劍逼退。

但帝凌天非是斛明珠!

事關天書歸屬,帝凌天言語間雖有輕蔑之意,出手卻無半分懈怠。

一手仍持曇花於身後,一手直擊而出,行雲流水般迎嚮應飛揚劍鋒。

兩股勁力相沖,被雷電崩飛的碎石瞬間被碾成齏粉,但劍臨帝凌天掌心仍差寸許,卻已如陷泥潭之中,過去無往不利的龍眾神力此時竟也難助他再前進半分。

「退開!」

相持一瞬,帝凌天掌勁再吐,應飛揚只覺浩瀚之氣如潮如浪,迎面掀來,以力撼力下,沒有半分取巧的空間,唯有力屈者敗!

應飛揚瞬間身形失穩,如斷線紙鳶一般倒飛而出,砸入岩壁之中。

但他人雖退,劍意卻未散,反而向帝凌天頭頂方向聚集!

便見帝凌天頭頂之上,萬千雷電閃動,映照一條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的身影。

應飛揚全力一擊,只為天女凌心製造機會,天女凌心縱身上空,催動御雷神通,強納天雷入體,無數雷電如受感召,蜿蜒繚繞周身。

縱有神通之助,納狂暴天雷之力於一身,天女凌心亦覺渾身如被無數巨力拉扯,是一種撕裂般的疼痛,但比擬肉身劇痛,卻另有一股痛楚痛徹心扉,直擊靈魂!

天雷入體一瞬,無數景象浮光掠影般在天女凌心腦海中一閃而過,卻銘刻下刻骨銘心的記憶。

末世劫起,天魔降臨,天地各處地震海嘯,天災頻現,眾生如入瘋魔,失去控制的彼此殺戮。

老父揮舞鐮刀將兒子兒媳斬得血肉淋漓,又在血泊中茫然坐倒。

懷春的少女用燭台將前來私會的情人砸得腦漿崩裂,又崩潰的大叫著將燭台尖端對準自己脖頸。

未斷奶的懵懂稚子一邊飢渴的吮吸母親的喉嚨間湧出的鮮血,一邊茫然的大哭,渴求著母親的擁抱。

並肩作戰的天軍本能為身旁袍澤擋下突來的攻擊,下一瞬,又將彼此兵刃刺入對方體內……

天地間充斥一片哀怨淒慘之聲,到處出都是蒼茫混沌、日月無光。

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眾生為銅。一切生命在這巨大熔爐中彼此熔煉,相互煎熬,天女凌心能感受到每一個生靈被環境,被其他人,被末世扭曲時的掙扎、痛苦、嘶吼和絕望……

一滴至悲之淚順著天女腮側滴落,隨後嗔由憐起,怒自悲生,應飛揚的所留劍意匯聚天女劍上,天女頭下腳上,攜裹萬千天雷自天而落。

相同的招式,疊加的劍意,正是天地不平,雷霆降世!

「連招式都一樣,原來還一起創過招!」姬瑤月見「天地不平怒雷霆」之招從天女凌心手中使出,牙根又不禁發癢,但下一瞬,心中嫉恨又被全然的震撼擠出腦外。

天書之戰中,無論血萬戮、姬瑤月、許聽弦、還是應飛揚都視此界生靈為棋子草芥,為達目的,不計手段。唯獨天女凌心心懷佛門大願,即便是書中虛幻世界,亦能一視同仁的將此界生靈視為平等眾生,所以唯有她能感應到天雷之中,此界生靈的意志。此時悲眾生之悲,怒眾生之怒,攜萬千天雷降世,代天誅魔。

帝凌天目光一凜,舉手擎天,五濁惡氣凝成濁黑之爪,伴隨壓抑的凜然窒息的威勢逆天而上。

劍與爪的相逢,是兩方天意的碰撞,格格不入,互不相讓的兩股力量相互碰撞,彼此僵持,石柱相繼傾倒,局勢不斷落下,岩壁分崩離析,整個蛇窟瀕臨垮塌!

「吸納天雷之力,但你這殘破身軀,還承受得起嗎?」

帝凌天在僵持之中,依舊穩立不搖,直視著頭頂天女凌心道。

天女凌心光潔如玉的額頭此時已如瓷器裂開,裂縫中隱隱有雷光迸射而出,卻是柳眉豎起,面帶怒容道:「這非是天雷,天道主何不打開你封閉的雙耳傾聽一番?雷鳴聲中,是此界萬千生靈的憤怒的嘶吼、不甘的吶喊!」

「可天雷聲入吾之耳,卻只聽到了泡沫破碎的聲響,虛幻便是虛幻,光怪陸離再迷人眼,卻從開始,便注定破滅!」帝凌天狂焰不減,擎天巨爪五指箕張,好似將這泡沫般的世界捏在掌中。

「縱然只是夢幻泡影,如露如電般短暫,從他們誕生時起,便與你我皆為平等眾生,天女凌心誓死守護!」

一聲護世之願,十丈輕塵如靈狐九尾,從天女凌心身上散開,道道白綾直貫天際雲層,形成連同天地,導引雷電的通道,霹靂電閃,更多雷電沿著十丈輕塵導入天女凌心體內,凝聚著天女凌心的精神意念,隨著加催的劍威轟然爆開!

這一劍不存任何仇怨,而是以一種無私無情的態度斷惡絕罪。

空氣爆裂的巨響直撼天際,雷雲亦被震得的支離破碎,千瘡百痍的蛇窟再難承受,在交擊氣勁衝撞形成了無數龍卷的摧殘下片片垮塌!

應飛揚被帝凌天震開,此時還未站起身子,頭頂山石便已崩落,可在他視線被岩石掩埋前一瞬,卻見氣勁肆虐中心,塵埃被席捲吹散,露出驚心駭然的絕望結局。

帝凌天五指扣住天女凌心面門,將周身都散了架般的天女提在半空!

一下瞬,岩石落下,應飛揚眼前只餘一片無盡黑暗……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2
第657章 卷八 溯洄流光(一)

無法阻擋的末世,無可逆轉的因果。

塵埃散盡,揭開令人絕望的結局。

「承載眾生意願,直至被他們無盡的意願壓垮,真是符合你身份的結局,兩千年來物換景異,斗轉星移,唯天女不合時宜的固執,亙古不變。」

帝凌天唏噓一聲,不知是贊是嘲,鬆開了扼住天女面門的手。

天女凌心得以解脫,身形卻並未滑落,而是失去重力一般飄懸,身軀自雙足開始崩解,化作柔和潔白光點,隨風而散……

引納天雷入體是一把「雙刃劍」,無法撼動帝凌天,便只能反傷己身,不受控制的雷電之力在體內衝擊,已摧毀了天女凌心在此界的肉身。

隨著軀體一點點消失,天女面上帶著等閒生死的平靜釋然,眉宇間卻暗藏無能為力的憾恨不甘,「便當是固執吧,此身雖滅,心念不變,世世輪迴,永無止境,若天道主不能回頭是岸,那六道禍世之路,必有天女阻行……」

帶著最後的遺憾,天女全身化作光點,最後的話語被風吹散,魂體亦向空中回歸……

「果然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兩千年前,天女淑世之道,必有六道護航,兩千年後,六道禍世之路,必有天女阻行。哈哈哈,六道和天女之間,真是被時光玩弄的荒唐宿命啊!」

帝凌天看著消逝的天女仰天笑起,笑聲中似有對世態變改,命運無常的無奈,卻忽然眼神精芒大作,笑聲戛然而止,「不過,吾還有疑問在心,還請天女留下,追溯千年時光,為我解惑!」

話音一畢,帝凌天舉手向天虛抓,輕描淡寫間竟生巨大吸力,天女魂靈本已飄至半空,此時竟再不得脫,反而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攥住,連著天書之力一起被拉向帝凌天。

「嗯?地獄道的攝魂之法!」姬瑤月認出帝凌天所使法門,身為六道共主,使用地獄道的攝魂法倒也不足為奇,但攝魂法用在此界卻有不同意味。

原本此界身死,魂靈便會回歸,對真身並無損害,所以得知此點後的天書宿主們便可肆無忌憚的放手一搏,可攝魂之法一出,直接攝取魂靈,靈魂若有損失,那可就真危及到現世中的性命了。

眼見天女魂靈在半空掙扎,發出無聲的尖叫,卻如掌中之鳥,無法脫身,帝凌天絕世威能之下,竟是生死都做不得主。

姬瑤月既有幸災樂禍之意,心中對帝凌天的戒備又不禁多了幾分。此時卻聽帝凌天輕喝一聲,「天香公主,這個送你,接下了!」

帝凌天將天書之力和天女凌心魂靈一併抓取了來,察覺天書之力對他有所排斥,心中立時明了,天書之力,唯有同為天書宿主之人才能接納,當即不假思索,信手一撥,將天眾天書分撥之姬瑤月處。

姬瑤月亦不吝收下這份禮物,當即運轉法門,納天書入體。

而此時,又見帝凌天將手中曇花信手擲於地上,曇花瞬間落地生根,帝凌天手再一引,天女魂靈被一股無形之力送至曇花之上。

瞬間華光大作,香氣四溢,閉合的曇花竟然盛開,天女凌心半透明的靈魂無力掙紮了幾下,之後便像睡著一般,盤膝漂浮在曇花之上,神態安靜而祥和……

「闊別兩千年,助你魂體再歸原身,感覺不差吧,那作為報答,分享些陳年往事的記憶於吾,不過分吧!」

帝凌天說話間,五指如飛,凌空虛劃,一個個咒字化現而出,繞著曇花印在地面之上,轉眼已成咒字已密密麻麻。

姬瑤月更加費解,從方才開始,帝凌天便在說著些不明所以的話,聽他言語,天女一脈和六道惡滅間似有不為人知的因緣,而在六道總壇的那株曇花,竟有被稱作天女原身……

而現在他又在佈置陣法,姬瑤月只覺帝凌天渾身是迷,越加難測,思慮之際,帝凌天所布陣法已然成形。

「清濁一氣補天陣!」姬瑤月驚聲呼出,眼前陣法,讓她回想到了最不願回想起的往事。

清濁一氣補天陣本身並無威力,屬於一種輔助陣法。

天下術法種類繁多,錯綜複雜,大多數的術法都是施術者修為越高,成功率越高,但也有些術法先天便有不確定性,能否施展成功,比起修為更看重運數,運氣好了,初學者也能施展成功,運氣不好,便是有衛無雙那般術法修為也無可奈何。

而清濁一氣補天陣便是補足運數的陣法,在陣內施展術法,可干預冥冥中的天運,提升術法的成功幾率。

也因如此妙用,佈置陣法所需得條件也相對嚴苛,需要有一清一濁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同時並存,又有身負大氣運之人做為陣眼,以自身運數影響施術者天運。

這三項要素任何一個都不好尋得,能同時出現更是罕見,所以極少有人見過清濁一氣補天陣。

但姬瑤月見過,三年前,在洛陽,她阿姊身死的那個夜晚……

「原來天香公主使得此陣,那正好,省卻吾說明了。嗯……佛心舍利至清至聖,五濁惡氣至濁至穢,初代天女累世功德之法身代替大氣運之人也綽綽有餘,所需之物竟輕易聚齊,吾今日倒當真幸運。」

帝凌天素來深邃如淵的眼眸此時罕見的閃現出熱切之色,說話間,帝凌天將佛心舍利吸入指端,屈指一彈,彈入陣中。

霎時,承載著天女靈魂的曇花在正中,佛心舍利散發的佛氣和時空縫隙中湧出的五濁惡氣盤旋在外,清濁雙氣流轉間,陣法已然成型!

「擺出清濁一氣補天陣,你到底要做什麼?」帝凌天捉摸不透的舉動,使得姬瑤月強迫自己從過往痛楚回憶中掙脫,冷聲質問道。

帝凌天凝視著陣法道:「吾不是說了,有些兩千年前的往事想要知情,所以吾打算對天女施展『溯洄流光』之術,讓天女回想起輪迴之初的記憶。」

「溯洄流光?」姬瑤月又是一驚,她雖對術法涉獵不多,但此術法對她來說也是如雷貫耳,只因此術是天下最凶險的禁法之一。

記憶對每個人都是彌足珍貴,無法共享的,它就像一個上了鎖的珠寶盒,內中寶物,只供主人欣賞。但若憑藉術法,或許可撬開或砸爛這個珠寶盒,讓內中瑰寶的暴露於外人眼前。

探求人的記憶的法術有許多,三教六道皆有,但也因為記憶的彌足珍貴,幾乎每種術法都伴隨著對神魂的損傷。

而溯洄流光屬於此類術法之一,卻又大有不同。

其餘探求記憶的術法只能探求此生的記憶,而『溯洄流光』一旦施展,便如時間長河逆流,無盡頭的追溯過往記憶,甚至能可穿透輪迴,此世,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

只要施術者不停止術法,記憶便會不斷浮現。

此術法神異可想而知,但與之相應,施術的成功率極低,風險也極大,若是失敗,對記憶者的神魂將有無法挽回的損害,神魂俱滅都是常有之事,便是僥倖成功,也可能留下難以估量的影響。

「你要對她的靈魂施展『溯洄流光』,這我倒是樂見,但需要我提醒你嗎,現在可不是時候!」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6
第658章 卷八 溯洄流光(二)

「你要對她的靈魂施展『溯洄流光』,這我倒是樂見,但需要我提醒你嗎,現在可不是時候!」姬瑤月說著,目光忍不住瞥了瞥側旁。

先前天女凌心攜天雷降世一擊與帝凌天的五衰之氣相互衝擊,巨力之下,已徹底改變週遭地貌。

  週遭一圈石窟崩垮,山石塌陷,堆積成了環形山。

她與帝凌天所處位置因在蛇窟空洞處,勁力交擊的正中心,墜落的山石盡數被兩股奇力碾作齏粉,所以反而成了被環形山包圍的谷地。

至於應飛揚,被帝凌天震退,又逢山石垮塌,現在,應該就埋在那無數石塊之下……

「你若真死在裡面,對你對我倒也都是省心……」姬瑤月心中暗罵一聲,卻也知曉並不可能,神魂沒有回歸,天書之力也沒有聚合,這一切都昭示著應飛揚還存活在那一片亂石之下。

  應飛揚既未死,那當此之時,帝凌天不去終結天書之爭,反而頗有餘暇的施展起了「溯洄流光」之術,難不成帝凌天所要探求之事,並天書更加重要?

   帝凌天卻回應道:「在吾看來,現在正是時候,甚至可說機會唯一,稍縱即逝。」

  說話間,帝凌天手上術法已成,便見地上咒字異光大綻,清濁雙氣也繞著曇花旋轉,襯得天女魂識如花中精靈,嬌弱無依,風姿楚楚。

  「原來如此……」見此情景,姬瑤月看出些端倪,明白了帝凌天的話意,清濁一氣補天陣所需的至清至濁兩種力量同時存在,且兩種力量要維持在一種微妙的均勢,任意力量壓倒另一力量都會導致陣法失衡。

  而此時,因為末世降臨,佛心舍利的力量逐漸衰減,五濁惡氣仍不斷湧入,正漸漸呈現一種道消魔長的趨勢。

  現在總體之上仍能保持均勢,但一段時間後,清濁一氣補天陣便會因清濁雙氣的失衡而崩毀。

此陣佈置條件極為嚴苛,難得如今在機緣際會下恰好湊齊,帝凌天自然不願錯過這機會,所以選擇施術為先。

   便見帝凌天手印平推向前,一股逆流時光,追溯輪迴的玄異術力瀰漫而出,清濁雙氣隨之越選越快,而天女凌心魂靈陡然一震,遭受了莫大痛苦一般,一股無形巨力揉捏撕扯著她的三魂七魄,半透明的魂體不停扭曲、虛化、變形……

難以想像的痛楚,讓姬瑤月也見之有幾分心悸。

此時,天女凌心清秀面容扭曲,頭顱痛苦揚起,嘴巴竭力張開,發出無聲的嘶喊。兩道光芒猛然從她眼中射出,投射半空之中,竟成一抹光幕!

而光幕之上投影清晰可見,便是方才天女凌心對戰帝凌天的場景,正以一種從結束至開始的形勢迅速倒映呈現,而這正是天女凌心的記憶!

「溯洄流光!真的成功了?」姬瑤月第一次見識到溯洄流光之術成功施展,不由一驚,隨後猶豫幾下,盡力用不在意的語氣問出聲,「那應飛揚呢?不理會他了嗎?」  

   對帝凌天而言,殺應飛揚倒是輕易,但應飛揚一死,八部天書便會合一,天書世界也將會關閉,這便白費了他在此地佈置的陣法。

帝凌天顧慮此點,一邊繼續催動溯洄流光,一邊帶著著幾分戲謔道:「構不成威脅之人,不值得我浪費寶貴時間將他掘出,他若真出現,交由天香公主解決便是。」

「我為何要幫你!」感受到帝凌天的惡意,姬瑤月冷冷回應道。

「幫吾?公主似乎忘了,天書之爭本就是你的責任,由你對付他是理所當然,是了,天香公主若缺少與他拔刀相向的動力,那不妨看看這些……」帝凌天輕笑著示意。

姬瑤月抬眼一望,便見光幕之上,隨著記憶不斷倒現,以天女的視角,過往經歷不斷倒現在眼前,

萬丈冰川上,是他將她緊緊束在背後,肌膚相貼,不捨不棄,長劍向前,直指東海鮫淚……

龍牙大船上,是他奇兵天降,將身受圍困的她攔腰抱起,脫出重圍……

玲瓏海市上,是他親手將簪子遞在她手中,「贈釋靈心」四字銘刻在心般清晰可見……

人會欺騙自己,記憶卻不會,連帝凌天也忍不住道:「這一代的天女,還真是意外的好懂啊!」

需知人所能承載的記憶本就有限,會因時間而變得模糊。溯洄流光要在短短時間內,倒現宿世輪迴的記憶,如此一來,一般記憶只會浮光掠影般迅速的一閃而過,能有資格留下清晰影像的,必是天女凌心所珍視的、所難忘的記憶。

可至目前為止,天女所呈現的記憶中,有將近半數都與應飛揚有關……

看著二人之間種種曖昧,姬瑤月面色越發陰沉。

以天女凌心的視角,經歷天女凌心的經歷。

記憶中的他意氣飛揚,卓然瀟灑,為救伊人,等閒生死,就連那的不解人意的木訥遲鈍都顯得可愛,這樣的男子,怎可能不令人迷醉呢?

可那一切都該是屬於我的!

與他並肩攜手,共迎強敵的該是我!

陪他深入險境,千里同行的該是我!

帶著甜蜜和羞赧,假做矜持後從他手中接過第一份禮物的,更該是我!

必須是我,只能是我,可這女人,竟然從他那裡,佔據到了本該專屬於我的記憶!

姬瑤月只覺每多看一眼,心都如火焚針刺,不欲再看下去,卻是將火氣發到帝凌天身上,「哼,天道主好歹當世屈指可數的人物,竟這般窺探女子隱私,羞也不羞!」

「嗯?」此話說得極為陰損,帝凌天目光一沉,頓顯不悅,周身氣息陡然凌冽,一瞬之間寒冬降臨,令姬瑤月心神凜然。。

但下一瞬,壓迫寒意卻又收歸於無,便聽帝凌天傲然道:「愛恨糾葛,情絲妄斷,皆是一般無聊,吾並無半分興趣,天香公主若心中有火,他將要出來了,火氣對著正主發便是!」

帝凌天言語示意後,姬瑤月感受側旁山石劇烈晃動,好似山石之下鎮壓了個巨獸,此時正要脫困而出!

隨後帝凌天話鋒一轉,道:「又或者,在此與他聯手殺我也是一個不錯選擇,我正也想見識,能讓萬道主都讚不絕口的刀劍合璧,是否真有那般威能,你,要試嗎?」

輕描淡寫一句,激起無聲波瀾,帝凌天雙手維持術訣,目光向前,只背心對向姬瑤月。

無可衡量、難以測度,看似毫無防備,又似怪物張開了大嘴,等待著獵物自投入口中……

致命的誘惑,斷送的會是誰的性命?

姬瑤月閉目,吸氣,吐氣,再睜眼,美眸之中已是沉冷如冰。「有一事問你,你初至天書之境,卻對此方世界的戰況已有掌握,是否意味著,你們在外能窺視到天書世界內中發生之事?」

帝凌天輕笑:「哦?這個重要嗎?」

姬瑤月冷冷回應:「不明說,就莫談合作!」

帝凌天也不必隱瞞,「此界之事,以書載的形式供外界得知,雖記載不甚詳明,卻也能知曉大概,這個回答,夠了嗎?」

「我,明白了!」姬瑤月目光銳芒一閃,心念堅定,此時一聲驚爆,側旁山石轟然炸起,一塊數丈的巨石猛然飛出,以壓頂之態磅礴落下。

應飛揚被帝凌天擊飛,之後便因山石掩埋,意識有片刻中斷,恢復意識之後,眼前便只餘黑暗一片,已身在重重山石鎮壓之下不知多久。

記憶中的最後場景便是天女凌心強招無用,無能為力的被帝凌天提起,任人宰割的景象。

心憂天女凌心安危,應飛揚不假思索,恢復意識瞬間便奮起挾山超海的神力,從山石掩埋中掙脫而出,同時,舉起一塊巨石擋在身前作為掩護。

卻聞鏘然數響,氣勁滲透而出,身前巨石斷裂成整齊的豆腐塊,秫秫墜落,而碎石之後,更凌厲的刀光侵襲而至。

「這一次無人幹擾,你我之間,不死不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6
第659章 卷八 溯洄流光(三)

巨石崩碎,乍見冷刀冷顏,冷吐冷語,刃鋒一寒,寒入人心。

姬瑤月刀光凌厲,薄如蟬翼的刀刃以驚人速度劃破空氣,刀刃輕顫發出「嗡嗡」的急促震鳴,聲如夏末寒蟬,儘是盛景將逝的淒切!

立秋,三候,寒蟬鳴!

方脫離山石掩埋,便迎來姬瑤月二十四節、七十二候的刀招,應飛揚匆忙舉劍相迎,而旋身應招同時,眼睛餘光掃過週遭,將周圍情形盡收眼底。

應飛揚驚覺他缺席片刻時間,在場情形已是瞬息萬變,天女凌心落敗不說,魂識竟也被擒困,正被帝凌天施以不知什麼法術,但卻看得出,在帝凌天術力籠罩下,天女凌心靈魂正遭受莫大痛苦。

溯洄流光,記憶倒流,此時記憶已越過輪迴,倒流至前世天女的記憶,前代天女是心地最是慈悲,除一身精純修為外還兼修醫術,本以為天下已承平,便雲遊在外,行醫傳法、救困解厄。卻不料帝凌天橫空出世,率領死而不僵的六道惡滅,圍攻沒有天女坐守的優曇淨宗,後帝凌天雖被衛無雙所殺。但優曇淨宗已是損失慘重,晚來一步的前代天女見宗門中慘狀,悔愧交加,竭盡修為,嘔心瀝血救治同門傷者,因此傷了根基,落了病根,數年之後便坐化而去。

面對與他相關的過往,帝凌天卻絲毫不在意,眼神中無半點波動,只繼續維持著溯洄流光,累加著天女凌心的痛楚。

應飛揚眼見天女凌心魂靈如暴雨中嬌蕊,飽受摧殘,立時心頭一緊,在此界之中,肉身損毀最多是被淘汰出局,可若魂靈受創,那便真是不可磨滅的損傷了。

心憂之下,應飛揚不多想,飛身而去,欲助天女脫困。

卻覺眼前倩影一晃,姬瑤月巧轉「花間游」,夜叉神速加成下身形如虛似幻,一瞬橫截在前,反手一刀抹嚮應飛揚喉間。

刀上寒意逼得應飛揚警兆大起,身形驟停,急掠向後,避開刀勢封鎖範圍,卻察覺姬瑤月刀意迥異先前。

先前姬瑤月雖也對他揮刀,但那是恨怒交加後的情感宣洩,如火如炎,熾烈灼人。

而此刻刀卻沉卻冷,如上弦月,如千秋雪,是在冷靜和理性下揮出的無情之刀。

「不死不休」竟非虛言恫嚇,眼見姬瑤月與殺師宿仇合作,縱使應飛揚知曉姬瑤月或有苦衷,心中也難免有芥蒂,目光一凝道:「你幫他?」

姬瑤月雙刀斜指地,目光直視他道:「我想幫你,但你身旁,有供我並肩的位置嗎?」

「生死都同經過幾遭,你真連這點信任也無?」

「陪你同歷生死的,可不止我一個啊……」姬瑤月輕輕一笑,似嘲笑,更似自嘲,「以前我會信你,可現在我需要證明。你既然送了她禮物,那同樣。贈份禮物與我證明心意,不過分吧。」

眼前姬瑤月面容平靜,眼眶卻已隱隱泛紅,故作堅強之姿引人憐惜,若是往常,應飛揚定是不管她要什麼禮物,只管先應下,可此時此刻,卻不敢輕易給出承諾,問道:「你想……要什麼?」

「我要天書做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你給是不給?」姬瑤月挑挑修長柳眉反問道。

「天書?」雖是能預料到的答案,可應飛揚仍是心頭一沉。

「對啊,北龍天對天書勢在必得,若我能立下奇功,將天書帶回,或許可此功績換得自由,到時,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和誰在一起便和誰在一起,天地廣闊,再也不受拘束,這樣,不好嗎?」姬瑤月本只是設想著,可話出口,心也忍不住跳,眼中不自覺的浮現期許之色,似也被她自覺的美好構想迷醉……

可應飛揚卻默然不語。

姬瑤月怔了怔,眸中光彩漸漸隱去,瞥了瞥天女凌心後冷笑道:「你的性情我瞭解,你會加入天書之爭,定是那女人找上門來拉你做幫手,怎麼?你能為她奪天書,不能為我嗎?」

一句話,兩條路,擺在眼前的,是不容他迴避的選擇,應飛揚終不再默然,面帶掙扎之色,緊咬著牙道:「月兒,這個……不行的。我雖最初是受天女請託沒錯,可事到如今,已不止是干系到她一人,還有鎮獄明王,許聽弦、他們皆為天書之爭奮戰至死,我從他們那繼承了天書之力,他們的意願便也與我同在,更何況,還干係到千千萬萬無辜之人,若天書被北龍天所得,讓他尋得破除九鼎之法,那兵禍再啟,天下又不知有多少人要遭災……天書,根本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這個,絕對不行!」

「呵呵呵呵……」耳聞應飛揚堅定話語,姬瑤月笑了,淒然的笑了,「果然……會是這樣,那女人雖然討厭,但有一句話卻說得對,同道者方能並肩,可你我人妖相隔,立場迥異,就算不在今天,總也會有刀劍相向的一日,既然如此,既然這是注定的結局,那不如就在今天,終結這一切吧!」

伴隨一聲令人心碎的厲喝,姬瑤月刀再出,刀光如一輪從天墜落的冷月,淒豔的弧光裹挾著凌厲肅殺的氣機,凌空斬落。



應飛揚身形退開,雖避閃過刀光,心卻被經地而過的刀痕刺痛,一刀刀痕,分割出敵我,刀痕不深,卻如人妖之間鴻溝相隔,令人難以踰越。

「這世道……煩啊!!!」

憤懣滿胸,應飛揚長喝一聲,驀地一震腳,宣洩心中積鬱,腳下土石坍塌,而應飛揚借反震之力直飛向前,劍上森芒乍現,劍氣騰動,壓迫凌厲刀光!

既然無論如何,都要傷害一人,應飛揚唯有取捨,比自己不再容情。

相向的刀劍,曾經同指,對立的人,亦曾同心。但如今刀窮劍盡,只願最初便不曾交心。

「乒!」

刀劍終於相逢,一聲交擊脆響,奏起終戰序曲、

應飛揚、姬瑤月,二人各得四部天書,此戰無論結果如何,都將是一切的終結。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6
第660章 卷八 溯洄流光(四)

愛憎會,刀劍逢,四周土石堆立的環山好似圍成一個死鬥的競技場,讓天地共鑑這場末世之爭。

應飛揚無久戰的心思,刀劍初相逢,便意欲終結,龍眾神力催動下,洶湧劍勢磅礴壓頂,姬瑤月只覺頭頂空氣都變得黏著、凝重,猛地朝她壓下。

但姬瑤月卻已心有估量,「嗯?勁力雖雄,但吐勁之時卻有滯礙,不似先前圓融,先前他被帝凌天震退,果然內息受損!」

探清此點,姬瑤月隨即蓮足一鬆,看似難承劍上雄勁被擊退,但退身同時已卸勁於地,隨後雙刀流轉,無數刀光如一朵朵花瓣絢爛綻開。

夭矯飛騰,瑰麗璀璨,卻藏致命殺機,下一瞬,飛花爆散而開,絢爛刀光填滿應飛揚視線。

「是立春之刀!」應飛揚認出姬瑤月刀路,立春是萬物復甦之序,繁花似錦之始,此招若任其施展下去,刀光將如春花盛開般綿綿不絕,生生不息,直至琳瑯滿目的刀光徹底將對手吞沒。

即是如此,唯有辣手摧花!應飛揚劍吐寒芒,肅殺之氣瀰漫,殺神劍章應聲而出。

一者繁花似錦,一者物盛當殺,迥然的刀意劍意,便如生與滅的兩極,瞬間炸開無數刀光劍影,而刀劍交擊聲卻是如泣如訴。

相互透徹的兩人,彼此知根知底,應飛揚原本勝過姬瑤月一籌,但因先前被帝凌天擊退時的傷了真元,此時又回歸勢均力敵的狀態。應飛揚連換數套劍法,春夏秋冬也在姬瑤月刀下交替,但相鬥之下,卻是誰也難佔上風。

而隨著時間推移,另一方,溯洄流光施展下,天女凌心記憶一世接著一世的浮現,記憶中的天女們或剛直果敢、或聰慧睿智、或堅毅不屈……每一世都留下光輝燦爛,可歌可泣的篇章,可如今,過往風流煙消雲散,在時間長河沖刷下,只留些許斑駁昏黃的殘章……

而往復輪迴,終至最初的起點,輪迴的開端!

「到了!」

帝凌天雙目綻放異彩,便見記憶光幕投射下,出現一幅震撼圖景。

圖景中,一座祭壇高高聳立,祭壇通體如玉石雕成般,神聖潔白,不可侵犯。正是六道惡滅的淨天祭壇。

而此時祭壇之上,赫然立著一男一女兩道卓然出塵的背影。面容雖看不清,但超然脫俗氣質,縱使穿越兩千年時光依舊令人心折

此時男子護持一般立身側旁,而女子則居於祭壇正中,皓腕如雪,十指翻飛,結出複雜的手印,隨著她的施術,整個淨天祭壇都昊光大作、震盪不已。

而隨著女子視線,便見更驚人的一幕,渺遠天空之上,繚繞雲霧中出現一道古樸石門,石門在雲霧遮掩下虛幻飄渺,卻給人以如實質的巍峨、宏大、厚重之感。好似隔絕天地般,相比之下,淨天祭壇竟顯得無比渺小。

而此時,石門之上符文透明符文蜿蜒流動,女子雙手每結一印,便有一個符字飛出,放大無數倍般拍向石門,石門竟是緩緩開啟……

「這是……封天傳說?」應飛揚與姬瑤月交戰之中,無意瞥到一眼,心神瞬間為之所奪。

因記憶是倒放,所以石門並非由開啟,而是在慢慢封閉。

根據傳說,封神之戰後,為防止再度發生高高在上的神仙操縱人間大勢,引發延燒三界的天地大劫,也防止一些人中翹楚凌越天威,神人決定封閉天門,徹底隔絕天地。

而應飛揚曾經在觸碰曇花時,觸發過一段關於一對男女的夢境,夢中男女雖形象模糊不清,但如仙如聖的氣質,卻與天女記憶中的這對男女全然吻合。

若這一切皆為真實,那麼渺遠時間前,有一對天人秉持大願,主動承接封天大任,他們捨棄漫長生命,在人間成功佈陣施法將天門封閉,卻也因天地隔絕而永遠難回天界。

女子修有往生之法,身雖寂滅,魂靈卻可不入六道輪迴,代代都托生人身,這便是傳承至今的天女一脈,而封天的女子便是初代的天女。

男子未修往生法門,但為陪伴初代天女的淑世之行,縱入六道輪迴也百死不悔,他則是將天人血液和所修功法贈予凡人,飲下他血液之人便可傳承他血脈,修習他之法門。那套功法喚作「天人五衰功」,而那男子,便是六道惡滅的最初締造者!

六道惡滅最初創立目的,竟是為了替天女行霹靂手段,滅盡六道諸惡,這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難以置信,以至於應飛揚只當那是他夢中臆想。

可此時,相互吻合相互印證的情景,證明那段夢境絕非天馬行空的虛幻。

應飛揚震驚之下,心神已分,瞬間被姬瑤月一刀斬中胸前,好在劇痛讓應飛揚收回心神,連向後退閃。雖留下一道長長血痕,但總算免於開腸破肚。

姬瑤月得勢不饒人,正欲再趁勝追擊,卻在此時,地面忽然震盪不已,崩碎開裂,清濁二氣旋轉流竄,激盪狂湧,姬瑤月雙刀因震盪一時失準,令應飛揚再逃過一劫。

「是清濁一氣補天陣要失衡了!」姬瑤月不消回頭看,便知道這震盪產生的緣由,隨著道消魔長,佛心舍利聖氣終被五濁惡氣壓過,導致陣法將要崩壞。

「只差一點了,給吾撐住!」所求答案近在咫尺,帝凌天沉喝一聲,再展不世修為,一邊催動真元,天人五衰功運轉周身,化濁為清,以自身修為平衡的龐大的天地清濁之氣。一邊加催術力,探求最後的記憶。

但見籠罩天女凌心魂靈的術力高度此時凝結,聚合成細長光柱,自天而落,直貫天女凌心靈台。便是帝凌天加催溯洄流光,讓記憶更快倒流。

陣法失衡,術力加催,天女承受的風險和痛苦都增加了數倍,第一道、第二道……術力光束自空落下,天女凌心魂靈如風中殘荷,雨中漂萍,三魂七魄扭曲虛化,已顯魂魄分離崩散之兆。

但帝凌天卻已不在乎,雙目如痴如醉,緊盯著記憶中封閉天門的初代天女,將符咒印法,一舉一動,分毫不差的印在瞳孔之中。

「天女快撐不住了!」應飛揚愈發急躁,但先前因分神已落下風,此時再姬瑤月雙刀之下,劍法已顯散亂,莫說去救助天女,能挽回敗勢便已不易。退無可退之下,應飛揚心念一橫,兵行險著。

但見姬瑤月右手刀勢橫斬,「驚蟄」之刀如春雷降世,快逾疾電,欲撕破應飛揚已顯散亂的劍網。

卻聞鏘然一聲,應飛揚手中長劍竟然脫手,被擊飛出去。

姬瑤月全力一刀未遇阻礙,如揮刀空處一般,刀式收勢不及,胸前頓顯空門,而應飛揚一步踏前,一拳揮出。

「呵,你太急了!」姬瑤月詫異一瞬,雖後心中冷笑一聲,故露破綻,棄劍用拳,確實是能可出人意料,反敗為勝的戰法。

若是他人用出姬瑤月或許會提防,轉而採取守勢,但他對應飛揚太過瞭解,應飛揚一身所學皆在劍上,拳腳功夫稀鬆平常,這一拳只是虛張聲勢,意圖逼她防守,奪回先機。

相通此點,姬瑤月不守反攻,右手之刀雖不及收回,左手之刀卻是一旋,削嚮應飛揚手腕。

卻在此時,感應拳風雄沉壓迫而至,姬瑤月忽然警醒,「不對!」

應飛揚雖不擅拳腳,此拳毫無章法,但此時在龍眾神通加成之下,正合「一力降十會」的拳法精要。

姬瑤月急欲變招,但相距咫尺之間,方寸之地,已是再來不及。

若換交手的其他人,應飛揚自然不敢自曝短板,以弱擊強,因為只要防下應飛揚的突來一拳,之後重整攻勢,那失了長劍的應飛揚便只能任人宰割。

但對手是姬瑤月,應飛揚情急之下,便敢放手一搏,便賭姬瑤月對他知根知底,也因太過瞭解,會受思維慣性誤導,做下誤判。

便見刀光絞嚮應飛揚手腕,應飛揚卻不閃不避,摩呼羅迦神通聚集在手臂,無形鱗甲密佈,只聞一陣密集金鐵交擊聲。

小臂雖已鮮血淋漓,但鱗甲阻隔下總算未傷筋骨,而應飛揚氣勢磅礴一拳已砸散刀光,直擊中姬瑤月小腹,姬瑤月難承雄力,瞬間被拳勁擊飛!

與此同時,另一方亦到最關鍵之刻,便見第三道、也是最後一道術力光柱聚集之形,如懸天之劍,攜玄奧浩瀚之力直貫而下。

此道光柱比先前兩道更粗大了數倍,若再受此一擊,天女凌心虛弱至極的魂體將再難承受,多半會當場魂飛魄散,但卻也能給帝凌天帶來最後的答案。

便在將墜未墜之際,一道人影從側旁飛縱而來,正是應飛揚。

時間緊迫,應飛揚擊退姬瑤月後,不及多想,隨即足下一轉,掠向陣中二人。

雖欲趁此時機襲擊施術者帝凌天,但帝凌天周身五衰之氣翻湧,難以侵犯,讓應飛揚只得退而求其次,向陣法動手。

便見應飛揚長袖一掃,龍眾大力佐以迦樓羅御風神通,氣勁橫掃之下,宛如一股颶風颳地而過,早已開裂的地面此時被成塊掀飛,漂浮的符字亦被風吹散,已近崩毀的清濁一氣補天陣終於徹底潰散,驚爆迭起,土石紛飛,氣息肆虐竄動。

陣中曇花失去憑依,也隨之被掀飛出去,而此時,第三道光柱已轟然降臨!

宛若天降聖裁,光芒籠罩,然而終究慢了一瞬,曇花和天女魂靈卻被應飛揚送出籠罩範圍。

可應飛揚卻因去勢太急,不及停止,自天而降的光柱正將他籠罩,應飛揚只覺靈魂如被一支鑽頭鑽透一般,痛苦的發出淒厲慘嚎,而身影隨即被光海吞沒。

「可惱啊!」陣法失衡,帝凌天亦被爆沖的氣流逼退數步,卻已是怒上心頭,若在平時,有他術力護陣,也不會被應飛揚輕易以力破巧,用蠻力將陣法破壞。

可在最後之刻,時間緊迫,逼得他將全部術力聚集,加催溯洄流光,卻不料應飛揚竟在這短短片刻間橫空殺來,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

滿目煙塵中,帝凌天鎖定被掀飛的曇花,探手一納,曇花瞬間被吸入他手中,可卻見一道魂影已飄飛上天,追之不及。

曇花雖仍在手,天女魂靈卻已得到解放,如龍入大海,而經此一事後,正道必有提防,日後要再想奪取她魂靈也難上加難。

功虧一簣的懊悔,探求不得的答案,令帝凌天怒恨交加,沉喝一聲,「受死來!」

殺機湧動,帝凌天身形一動閃身陣中,奧妙無匹一掌攜天人五衰功驚世而出,欲殺毀去一切應飛揚洩憤。

「啪!」

只聞清脆一聲,浩蕩掌勁吹湧,瞬間吹散喧天漫飛的砂石塵埃。

「嗯?」帝凌天目光一凝,眸中難掩驚異之色。

便見塵埃撕開,現出驚人一幕,應飛揚單膝點塵,頭顱低垂,一手撐地半跪,另一手卻抬於額前,穩穩接住帝凌天灌頂一擊。

隨後便聞冷漠一聲,「殺我?用天人五衰功?開什麼玩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6
第661章 卷八 溯洄流光(五)

「殺我?用天人五衰功?開什麼玩笑?」伴隨冷漠一聲,應飛揚緩緩抬頭,雙目深邃如淵海,透著閱盡歲月的蕭肅滄桑,雖是半跪著仰頭看向帝凌天,卻有一種居高臨下,俯視芸芸眾生的睥睨之感。

截然不同的神態,高深莫測的氣度,眼前應飛揚竟輕描淡寫接下他的絕殺之掌,已令帝凌天心生詫異,而一下瞬,便覺應飛揚掌勁一吐,一股莫測玄力從掌中激湧而出!

察覺此時的應飛揚迥異先前,帝凌天收起輕視之心,亦以運動真元相抗,但更令他驚異的事情發生了,凝於掌上的五衰之氣與之相觸,竟是如烈陽下的積雪,瞬間消融無形。

帝凌天未料如此,應飛揚掌勁已勢如破竹,沿著他的經脈侵襲至胸腹要地,只聞帝凌天悶哼一聲,竟被應飛揚的掌勁震退!

「這怎麼可能?」一旁掙紮著坐起的姬瑤月看到這一幕,驚駭的無以復加,「逼退帝凌天,應飛揚……他怎會有這般能為?」

姬瑤月驚,帝凌天更是如此,但他退身之際,卻又見意外之喜。

便見天女神魂雖已脫困,半空中折射的記憶圖景卻並未消散,記憶中淨天祭壇佇立依舊,時序倒流,繼續逆放著封天儀式。

本以為已無緣得見,怎知又呈現在眼前,驚喜之下,帝凌天一時顧不得應飛揚身上異變,借力化退同時,緊盯記憶圖景,不放過這最後一個片段。

「褻瀆!」察覺帝凌天目光,應飛揚眉頭微皺,隨後長身而起,一股超然脫俗的氣機縹緲而出,明淨高潔,不染塵埃,末世之下的五濁惡氣似乎都被淨化一般。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頭頂記憶圖像亦瞬間被氣機沖散,化作渺茫虛煙。

但帝凌天卻已將封天儀式的最後片段看在眼裡,記在心頭,而正欲消化之際,卻又看到一個手掌出現在他視野中。

那是應飛揚的手掌,一隻屬於劍客的手,乾燥,修長,指節有力,五指和虎口皆有半透明的薄繭,卻不顯臃腫,好像是代替了指紋的位置。

天下練劍者萬千,拋注在劍上的心血看手便知,揮劍千萬次,手掌上會結滿厚實的繭子,這樣繭子滿佈的手就像吸盤一樣,一旦握住劍,便難再分開。

再揮劍千萬次,手上繭子會磨破、出血、最後,厚實的繭子被盡數磨平,這時的手握力仍侟,指節卻修長,平添了幾分精準和迅捷。

而應飛揚這樣的手,是繭子被磨出又磨平十數次、往復循環的產物,這樣的手已不算手,更像是劍的一部分,是殺人的利器,存在便只為揮劍。

這種劍客之手本與優雅扯不上關係,可此時,這隻手卻顯得晶瑩如玉,散發著朗月清輝。

好似雲開月明,照徹濁世,帝凌天眼中只看得到這隻手。

天上地下,只有這隻手。

一手遮天,天地封固,鎖死無數氣勁、讓人頓生避無可避的渺小無力之感。

但帝凌天非是常人,而是凌天之帝。

面對遮天之掌,帝凌天不屈反伸,一手握著曇花,一手探於胸前,五衰之氣灌注手臂,猛然前迎,攜衰頹之氣侵蝕天地間最後一抹聖潔。

勁力相接,但卻不是終結,而是無止境的互相吞噬。

一旁姬瑤月只見應飛揚和帝凌天兩道身影迅速交錯變化,來去隨風,如天馬行空,難尋軌跡,每相互擊出精妙一招,便隨即一觸即分,漠漠然寓於太虛,淡淡然飄於蒼穹。

更奇的是二人氣息迥然相異,但姬瑤月卻感覺他們招式意境隱隱相似,如一脈相承。

隨著二人越打越快,變得連身形都不清,像是融於天地之間,不存於世,又無所不在。

姬瑤月眼中,二人便好像在空間穿梭一般,前一招是應飛揚一掌拍向帝凌天面門,帝凌天反手撥引。下一招二人便已都在天上,帝凌天出現在應飛揚身側指點他太陽穴,而應飛揚側身迴避,反掌一劈。她的雙目竟已捕捉不到二人運動軌跡,只能看到一幅幅靜止的畫面。

神乎其神,無法估量,毫無疑問,這已是屬於當世頂峰級的對決。

姬瑤月看得神搖目眩,大開眼界同時,更是驚異於應飛揚的變化。

卻在此時,風靜雲止,不斷跳動的畫面終於定格。

二人彼此相對,而應飛揚擒住了帝凌天握住曇花的那隻手。

而二人四目對視,虛空中似有一道無形的線將二人連接起來,此時天地萬物,一切都沒了意義,對他們二人來說,天地之間,此刻只剩兩雙眼睛。

帝凌天目光中已無之前情緒波動,而是恢復一貫的平靜淡然,用一種似能看穿人靈魂的眼神對應飛揚道:「難怪第一次見你便覺奇怪,分明感應不到天人無垢血脈,卻具備修煉天人五衰功的潛質,現在終於得到解答。」

「輪迴兩千年,有緣得見,閣下名諱雖已被時光掩埋,但出於敬意,吾是否該稱你一聲——六道創主?」

「六道創主」四字一出,驚起兩千年時光長河波瀾,更牽繫道天道一脈傳承的秘辛。

歷代天道主所修的天人五衰功非是人間功法,而是由六道最初締造者流傳的天上絕學,天授神功,尋常之人自是不可妄修,否則只會引動體內濁氣,最後周身爆裂,化作一灘濃稠黑血。

唯有身具天人無垢血脈之人,天生不垢不淨,才能駕馭這非凡功法,在修煉時不被五濁惡氣侵蝕。

但帝凌天在鬼界初見應飛揚時,發現他雖無天人血脈,神魂卻有一股聖潔純淨之力,隱隱於天人五衰功契合,也正因如此,半是出於疑惑好奇,半是出於後續的計畫算計,帝凌天才會為他築下天人五衰功的根基。

而先前,天女凌心魂靈已脫困,溯洄流光的效果卻並未終至,而是繼續呈現封天之景,唯一的解釋便是,這段兩千年前的記憶非是源自天女凌心,而是源自承受最後術力的應飛揚。

不靠無垢血脈就能修煉天人五衰功,又有兩千年前的封天記憶,兩相結合,答案已不言而喻。

本該作用在天女凌心身上的溯洄流光,陰差陽錯下,追溯了兩千年的輪迴,讓一個不屬於這時代的古老靈魂甦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6
第662章 卷八 溯洄流光(六)

「你既有淑世大願,渡盡眾生,那無論我輪迴幾生幾世,無論後世為人,為妖,為鳥獸,為蟲豸,為鬼魅,只要身在六道之中,我始終等你救贖,終有一世,能由你親自指引我,脫離苦海

溯洄流光,追溯輪迴,刻骨銘心的誓言湧入腦海,喚醒一個古老的靈魂,應飛揚便像是一場長覺睡了兩千年,但塵封的雙眼再度打開,卻沒有好奇的打量著這世間的變化,而是始終牽繫著一物。

「放手,她的法身,你不配碰。」應飛揚沒有理會帝凌天的言語,被叫破身份後情緒也沒絲毫波動,他漠然雙眼看著帝凌天,手緊扣著帝凌天握著曇花的那個手腕,聲音不大,卻有一種不容忤逆的威嚴。

帝凌天平靜的看向他,覆在臉上的銀色假面像一面鏡子,兩千年前,兩千年後,同為天道主的兩人隔世對立,便如鏡中倒影。

「若按因緣傳承,閣下要求,本不該推辭,但有一事,閣下應當知曉——」

「現在的六道,由吾做主!」帝凌天黑髮翻飛,白衣飄展,如仙人又如妖魔。

但風靜雲止,髮絲和衣擺飄飛的顯得很不合理。

而此時姬瑤月看出了機竅,原本以為二人目前的靜止對視是暫時偃旗息鼓,此時才陡然發現,原來比鬥從未終止,而是從有形的招式轉作無形的氣機和神意。

從應飛揚扣住帝凌天手腕之際,這場比鬥便已經開始。

這種層面的比鬥原本只當事雙方明了,但此時,頂尖高手間的氣機撕纏引發天人感應,外化於形,讓姬瑤月有了窺探途徑。

在帝凌天氣機牽引下,原本引陣法失衡而狂亂的五濁惡氣如被安撫,不再暴虐盲目的激湧,而是如墨水滴入清池般緩緩鋪展開。

不需急躁、不必急躁,沉淪本就是個緩慢而持續的過程,會在不知不覺間,將週遭侵染上一層墨色。

但面對墨色的侵蝕,應飛揚如墜身泥淖,無法自拔,週遭已陷入五濁惡氣籠罩,只餘足下方寸之地還能抵禦著侵染,但也這方寸之地也在不斷縮小、失守。

身軀被黑氣繚繞的應飛揚見狀,蹙眉慨嘆道:「將以清御濁的天人五衰功用來污穢六道,六道惡滅怎會墮落如斯……」

「哈,看來是天人漫長的生命,讓你意識不到時間的偉力,兩千年了,信仰會崩壞,王朝會瓦解,人心會腐壞,滔滔濁世沖刷千年下,你也注定沉淪!」

帝凌天輕嘲一聲,目光精芒暴漲,這是氣機之戰,亦是神意之爭。

天人五衰功是以清御濁的功法,可現在卻被帝凌天拿來倒行逆施。

六道惡滅初衷是由天道主規束導引惡人,用之於正途,亦是以清御濁,可現在初衷亦早已蕩然無存。

時間自會腐化一切,以清御濁,最終必是清濁同流合污,六道創主的理念已失敗了兩次,這一次同樣會失敗!

心意相感下,便見縈繞在應飛揚背後的五濁惡氣凝意化形,化作了扭曲、黑暗的巨獸,巨獸沒有面目、形狀不斷變化,只一張空蕩蕩、臭烘烘的大嘴始終存在,大嘴張開,慢慢嚮應飛揚吞噬而去。

看似空蕩蕩的嘴,但又不是空虛,那片空虛深處彷彿隱藏了無窮無盡的穢惡與腐朽。腐爛的不是皮肉、不是血骨,而是一個乾坤、一個世界。可怕的也不是熏天臭氣,而是臭氣中蘊藏的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絕望、森冷。

好像這張嘴可吞進世間萬物,包括人心。

應飛揚足下最後防線失守,如深陷淤泥之中,而大嘴已咬向了他的頭顱。

卻在此時,聽他道:「但兩千年來,總也有不曾改變的,你,不是也見過嗎?」

話音落,一縷皎潔月光照下,透穿了頭頂巨獸,映照一朵盛開的曇花,純白、聖潔、在一片濁氣中分外扎眼。

「等等?哪來的月光?」觀戰的姬瑤月猛然抬頭。

末世之下,殃雲籠罩,電閃雷鳴,可遮天蓋地的黑雲不知何時開了天窗般露出一隙,窺此一隙,得見天光。

縱使殃雲避空,明月依舊高懸天外,曠照古今,一縷月光穿透遮掩,照射在天女法身曇花之上。

而曇花自始至終,都在抵禦五濁惡氣侵染,即使連應飛揚都已深入泥淖,它也始終不曾屈服。

而應飛揚眼神從與帝凌天對視中轉移,痴痴看著對抗濁世的曇花道:「我沒有她那般的護世大願,我要守護的自始至終只她一人,她不變,我就不變,若六道惡滅變了,那我能創它,便能滅它。」

話音一落,一道渺茫氣機直上雲霄,刺破天空。

殃雲以裂開的孔洞為中心,退潮般向四周退縮,更多月光如九天飛瀑,傾瀉而下,所照之處呈一道純淨光圈,五濁惡氣盡被洗滌淨化。

而與此同時,應飛揚反擊亦至,攥住帝凌天手腕的那隻手暗暗施力。

帝凌天查覺他手臂上的天人五衰之氣開始消融,又是先前那種如初陽照雪的感覺。

帝凌天詫異之際,隨即運功於手臂,意欲抵擋,可越是抵禦,真氣便消融的越快!

「他是在用天人五衰功將我的真氣化濁為清!」帝凌天心神一凜,看出端倪。

天人五衰功修煉清濁二氣,清濁既相互依存,又相互抵消,而應飛揚此時做得便是將帝凌天的真氣由濁氣轉換為清氣,借助清濁對了,讓帝凌天的真氣在內部相互吞噬抵消。

這就好像他帶來千軍萬馬來攻,卻被敵軍不斷策反,前軍背叛反攻後軍,清理完叛徒之後又出新的叛徒,兵不血刃就造成自相殘殺。而他見勢不妙欲鳴金收兵之際,卻發現方才對手故落下風,已誘得他傾巢而出,成了騎虎難下的局面。

帝凌天雖嘗試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但卻同樣無能為力。

天人五衰功是天界的功夫,雖繼承天人血脈的人也擁有修習的資格,但終究少了天人的無垢神魂。

所以過往歷代天道主將天人五衰功修行至極限後,便要靠淨天祭壇吸納天地靈氣,以天地靈氣洗滌淨化自身魂靈,來補齊這先天上的缺陷。

但隋朝末年,六道惡滅大本營忉利天便已崩陷,沒了淨天祭壇,帝凌天自然無法功成圓滿。

後攻陷萬象天宮後,雖在天地靈氣所鍾的崑崙絕頂重建了一座淨天祭壇,卻又發覺崑崙山地脈中藏有禹王九鼎,鎮壓山河靈脈,使淨天祭壇無法吸納天地靈氣。這才有了參與天書之爭,通過天書來獲取九鼎破氣法的行動。

但現在,帝凌天的天人五衰功仍欠最後一絲圓融,而相差一絲,在此時的應飛揚眼中便是懸若雲泥!

帝凌天眼見真氣不斷消融,雖也嘗試效仿著轉化應飛揚的真氣,但應飛揚對天人五衰功的運用比他更加圓融純熟,讓他的嘗試徒勞無功。

而應飛揚的真氣已沿著他手臂向上,雖然緩慢,但卻不可遏制侵入……

手肘,肩膀、脖頸……

現任天道主帝凌天在六道惡滅最初締造者面前,竟也全無還手之力。

卻在此時,真氣將要侵入帝凌天心脈的一瞬,入侵的真氣突然現出了一絲缺口!

「破綻!」帝凌天雙目一亮,身為當世頂尖高手,自是不肯能放過絲毫機會。真氣隨即凝縮成束,從這一絲缺口處長驅直入,強勢反攻應飛揚!

便聞一聲輕爆,兩道佇立已久的身影終於分開,帝凌天輕退三步止住退勢,應飛揚卻是連退了十數丈,退到了姬瑤月身邊不遠處,單膝點地,面色漆黑,張開嘔出一口濃臭黑血。

「可惜,只差一點!」帝凌天長舒一口氣,收攏散亂內息的同時慶幸道。

而應飛揚運轉天人五衰功,化消著入體的濁氣,面上死黑氣息退散,卻換做無血色的慘白,虛弱自語道:「這肉身,還是差了積澱……」

原來,六道創主雖在應飛揚的神魂中覺醒,再現超逸絕倫的天人五衰功,但所依附的仍是應飛揚的身體,縱使真氣的運用上更勝一籌,但根基的差距仍無法彌平,以至於到最後關鍵時機力有未逮,反被帝凌天抓住破綻。

二人各自調息之際,姬瑤月在看著應飛揚。。

從方才,應飛揚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與帝凌天一道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舉手投足間展露出不屬於他的修為。

現在,他雖就在身前不遠,可姬瑤月卻覺得,眼前之人已是遙不可觸。

這時,應飛揚也看向了她,四目對視,如隔無數春秋。

「應……」姬瑤月本能的想喚他名字,想像他問清楚,卻又生生止住,不知該從哪說起。

但這一停頓,她便永遠也說不出了。

應飛揚信手一抓,將星紀劍吸入手中,輕描淡寫一揮,如割草那般揮灑隨意。

姬瑤月雪白脖頸上便多出一道血痕。

一劍封喉,姬瑤月的生命力還未隨喉間湧出的血液流盡時,眼中光彩已先一步消散,黯淡如死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7
第663章 卷八 溯洄流光(七)

「不好!」

帝凌天先前被全神貫注迎戰應飛揚,已被逼得無餘力考慮姬瑤月的存在,眼見應飛揚揮出無情一劍,帝凌天不待自身氣息平復,便強催真元飛身上前,意欲阻止,但卻仍慢了一步。

一劍命終,八部合一。

姬瑤月命力的轉瞬消逝,天眾、修羅、乾闥婆、夜叉四部天書之力從她身軀脫出,沒入應飛揚體內,量變引發質變,迥異又出自同源的八股力量在應飛揚體內彼此激盪、碰撞、融合……

隨後,轟然爆發!

以應飛揚為中心,暴走的氣息颶風般向四周洶湧擴張,整個天書世界都搖動不已,飛身而出的帝凌天只覺爆炸性的氣流不啻於高手一擊,氣息不穩的他立時被震得後退。

「天書聚合,竟有如此威力……」

帝凌天心中驚駭,足方點落地面,又感壓迫臨頭,狂暴的氣流被一股更狂暴的力量生生撕開,應飛揚的拳頭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隨同而來的還有冷漠的應飛揚聲音,「速決吧,我趕時間!」

帝凌天舉掌接拳,只覺丹田間方聚集起的真氣又被震散,立時倒飛而出,砸入身後碎石堆積的石山中,砸出一個煙囂四起的大洞。

帝凌天退,應飛揚再進,如一道毀滅光線向前直射,直追不捨。

「轟轟轟!」

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帝凌天、應飛揚沒入石山中,又從石山中貫穿而出,隨後是海島,再之後是無盡海面上,兩道身影始終筆直的一進一退,在殘破天書世界犁下筆直的一痕,好像要將天地劈開一般,無論岩石、樹木、海水、屍首都被撞得粉身碎骨,支離破碎!

而不止他們交戰處,隨著八部融合歸一,完整的天書即將現世,天書世界已無存在的價值,整個世界都在迅速崩毀,剝落,好像火宅一般搖搖欲墜,出現了無數時空裂痕。

兩人雖是從島嶼中心一路摧枯拉朽的戰到海面之上,但因為身法極快,實質上自應飛揚聚齊天書,到與帝凌天交手至今,不過發生在兔起鶻落的片刻間,然而在帝凌天眼中,這片刻間卻似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先前應飛揚靠著更完美的天人五衰功將帝凌天壓制,卻在最後關鍵時刻,因為自身根基不足,被帝凌天以力破巧,反敗為勝。但此刻,天書正在體內成形,交融碰撞的產生的聚變之力彌平根基上的差距,讓天人五衰功可以在應飛揚手上盡情施展。

爆炸性的力量搭配來自天界的不世神功,帝凌天竟處於全然的下風,但帝凌天豈是易與之輩,前所未有的劣勢使得他越發冷靜。

「天書出世在即,過不多時便會破體而出,還有溯洄流光的影響也有時限,只要再支撐片刻……」

想至此時,週遭時空已是大片大片剝落,帝凌天感覺到此方世界對他產生了一種冥冥中排斥之力,心知這是因為八部天書已聚於一人,作為戰場的天書世界任務完成將要關閉,若再久留在此,可能將再也出不去。

「出了此界再說!」

天書世界已危如火宅,帝凌天心有決斷,再接應飛揚一掌同時借力化退,沒入身後一道時空裂隙中。

-=-=

天書世界和外界時間並不同軌,書中已過十日十夜,外界才過了不到半日。同樣,帝凌天進入天書世界後已過了多時,但對外界而言不過短短片刻。

素妙音見帝凌天沒入天書世界之中,仍未從震驚中擺脫,更未想到下一步的策略,異變便已然發生。

便見懸於半空的微縮天書世界出現裂紋,瓦解開裂,數道光影同時從天書世界中被甩出,仔細一看,正是天女凌心、姬瑤月、血萬戮等天書宿主。

就好像是先前被吸入天書世界的情景倒放一般,此時眾宿主跌回他們原來被吸入的位置,只是個個都昏迷不醒。

交戰雙方忙將自己一方的人搶回陣中保護,探了鼻息和脈象後才舒出口氣。

「嗯……其他人都在,卻差了應公子,以及帝凌天!」清點雙方人數之後,素妙音已有不祥預感,雖不知內中情況到底演變如何,但現在應飛揚似乎是正道最後的希望。

可若想到應飛揚的對手是帝凌天,懸殊分明的實力差距,讓希望不存,只餘絕望。

就在此時,又兩道身影從天書世界中脫出,身影迎風而漲,卻不像其他人那般昏迷不醒,而是在半空交戰不止,正是帝凌天和應飛揚。

而待看清戰況後,幾乎所有人都在心中驚呼一聲,「怎有可能!」

便見半空中氣流激盪不止,帝凌天懷揣著一株曇花,雙手如撥轉六道輪迴,天人五衰功諸多妙招頻現,但本當是優雅出塵的招式,此刻卻是處處制肘,一貫高深莫測的帝凌天竟顯露前所未有的狼狽。

而他的對手應飛揚並沒有像往常一般用劍。而是拳掌爪指,各自精妙,舉手投足間儘是絕世高手的非凡氣度。所使出的無論路數還是意境,都與帝凌天的絕學天人五衰功高度相似,可卻好似更勝一籌,逼得帝凌天全無還手之力!

眾人已無法相信自己眼睛,兩度重興六道惡滅的帝凌天是何等驚世人物,尤其是此次死而復生後,先致使「道扇」石封,又促成「劍冠」身死,奪取萬象天宮,重創凌霄劍宗,六道惡滅威凌天下,帝凌天更是風頭無兩。可此時的他,竟是被應飛揚壓著打!

「是天書之力?應公子,先退回陣中!」素妙音察覺應飛揚此時氣息激盪,體內似有什麼事物要脫逸而出,以她智慧,立時猜中是應飛揚聚集了八部天書,雖仍有許多不解,但卻是意外之喜,立時嚮應飛揚高呼道。

若想在天書之戰取得最終勝利,需要達成兩項關鍵,一者是由應飛揚、天女凌心或是鎮獄明王將八部天書收集齊全,二是在集齊天書後,天書融合這段期間進入本方陣營保護中,讓天書在己方正營中出世,並立即灌注心念定下天書顯現的內容,徹底斷絕六道和北妖們通過天書探求九鼎破氣法的可能。

但此刻,應飛揚卻是對素妙音呼喚如若未聞,雙目緊鎖帝凌天,不奪回初代天女法身誓不罷休,而此刻,已至勝負生死的關鍵時刻。

便見應飛揚居高臨下的一掌擊出,過往令人聞風喪膽的五衰之氣凝聚成一個巨手,如山五指攜龍眾大力壓向帝凌天,掌未至,底下奔湧河流已然凹陷處一個大手印。

帝凌天同出天人五衰功,氣勁直迎衝天,便聞轟然一聲驚爆,雖是擊潰了傾壓而來的掌氣,但卻聽聞帝凌天悶哼一聲。

他面上雖有銀色鏡面遮掩,但仍可看到黑血從面具縫隙中溢出,而身子更是從半空中狠狠的墜落。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47
第664章 卷八 溯洄流光 (八)

應飛揚強勢一掌,勢如天塌地陷,以超乎眾人想像之威力壓得帝凌天自空墜落。

帝凌天原本想要拖延,直到應飛揚天書離體、或是六道創主靈魂再入永眠時,再伺機而做、反敗為勝。

照常理來說,憑帝凌天一身驚世駭俗修為,只要他打定心思不爭勝,只求不敗,無論是一聖雙秀三頂峰,還是東南西北四妖王,要想擊潰他都是幾無可能,可此時的應飛揚卻偏偏是他剋星。

招出同源,式承一脈,同修天人五衰功的兩人縱使只有絲毫之差,便已是無可逆轉的上克下,帝凌天過往絕學非但對應飛揚無效,每次交手一擊,體內清濁之氣便遭到應飛揚的煉化擾亂,使得他本就散亂的真氣遲遲不能聚攏,竟是連拖延都做不到。

「好個……六道創主……竟能逼我至此……」帝凌天氣息翻湧不已,心中已知再勝不易,下墜之時借力化退,欲將體內餘勁卸於水中,再趁勢遁回己方陣營。

「准你走了麼?」

卻忽覺耳邊風聲作響,冷肅一聲隨風傳來,帝凌天下墜之勢竟然一滯,便見應飛揚並不給他卸勁的機會,雙手撥弄風旋之勢,霎時形成一道直衝向上的上升氣流。

陸天嵐的大搜神手中有一式「扶搖羊角」便是操縱氣流隔空抓人,此時應飛揚借助迦樓羅御風神通,使出的招式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帝凌天只覺背後旋風推動,竟在氣流攜裹下不得脫身,止不住的直向天而去,而應飛揚已聚浩瀚之力於掌中,蓄勢待發,只等他自投羅網。

「主上!」人間道道主晏世元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縱身而起意欲支援,血千秋將昏迷的血萬戮安置之後,也隨著躍出,但卻皆已慢了一步。

眼看應飛揚極招將出,帝凌天勉力提元,強催功體,直迎應飛揚之掌,但倉促聚集的真氣敵不過應飛揚蓄勢已久之招。初接掌,帝凌天掌上真氣便再度潰散消融,更覺一股雷電之力從應飛揚手中狂竄而來,帝凌天軀體遭遇電殛,頓時酥麻僵硬。

「這一掌,贖你罪業!」而此時,應飛揚第二掌已高高揚起,掌勁由濁易清,仿若將浩瀚無邊的月華納入掌中,誓要滌淨六道惡滅千年來的濁穢。

擋我可擋,避無可避,掌勁籠罩下,帝凌天雙目竟也現死意。

卻在此時,

「撐不住了……等我,下次我一定……將你……帶回。」應飛揚帶著憾恨盯視著揣在帝凌天胸襟處的曇花,相隔咫尺,卻遠似天涯,然後,「真正」的應飛揚醒了過來。

說醒過來,也不是太恰當,自他代替天女凌心,承受溯洄流光術力之後,便覺如溺水一般意識剝離了軀體,被捲入黑暗的潛流之中沖刷、翻滾,暗流週遭好像攜捲著光怪陸離的記憶,可他卻看不明晰,好似度過了無數輪迴的漫長時光,再睜眼時,他發現自己軀體已被另一個意識佔據,而他便如旁觀者一般,見證著「他」自己殺姬瑤月、激戰帝凌天,也能感覺到那意識的逐漸衰弱。

直至方才,那意識再度陷入沉眠,應飛揚重新得到身體控制權,卻覺渾身一陣痙攣,撕裂般的痛楚蔓延全身,好似有什麼巨獸脫出他血肉桎梏,從他軀體中竄出。

「啊啊啊啊!」伴隨一聲壓抑痛嚎,一道璀璨光影從應飛揚身上脫逸而出,如一輪大日從他體內升騰而出,帶著超世、神秘、浩瀚無邊的氣機升向半空。

天書在應飛揚體內醞釀融合之後,終於現世了!

變數起於突然,天書之力、六道之魂同時離體,應飛揚動作頓時一滯,而帝凌天把握絲毫之機,絕處逢生!

「喝!」帝凌天長喝一聲,逼出體內電勁,同時膝蓋頂嚮應飛揚腹部。

無防備下的應飛揚硬吃下這一膝擊,只覺胃腹翻湧,好在帝凌天已近力竭,這一擊不足全盛時期的三成力,又偏離了丹田要害之地,饒是如此,應飛揚依舊被高高撞飛,飛向比天書更高的天空,化作渺遠黑點。

「主上,你沒事吧?」晏世元終於趕至帝凌天身旁,將搖搖欲墜的帝凌天扶穩在空中。

「無妨,先奪天書!」帝凌天抬頭看向天書之處,但不用他說,血萬戮已將天書抄入手中、但未待血萬戮拿穩,三道掌氣先後磅礴而至,乃是佛心禪院的威武明王、忿怒明王、大德明王出手,血萬戮擋一、化二、難接三,天書被掌氣擊得脫手。

而隨後人間道尊者、畜生道獸使、以及佛心禪院明王、優曇淨宗淨使等正邪高手已齊向天書而去,展開一場混戰。

一本天書,雙方爭奪,各顯神通奧妙,短短呼吸間,天書已數度易手,但誰也無法將它在手中保留超過一瞬功夫。

卻在此時,聽聞一聲雷霆獅吼,「退開!」

聲音掀起狂暴音浪,功力稍弱者已被音浪掀飛,而一道威壓全場的雄霸人影隨音浪而至。

此時,佛心禪院的金剛明王方得天書,卻見一道黑影攜如山拳威壓迫而來,來者身高九尺,怒發虯張,正是「嘯天狂獅」師我誰顯露狂烈戰姿。

師我誰作為在場僅次於帝凌天的最強者,一直保留實力至今,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展現驚攝眾人的實力,金剛明王如何敢大意,雙目一瞪,手結不動法印,身形瞬間暴漲數倍,化出頂天立地的伏魔金剛法相。

但師我誰的拳頭直來直往,威猛無鑄,攜天地大勢磅礴擊來,便聞轟然一聲巨響,空氣如怒潮狂瀾般瘋狂湧動,金剛法相瞬間被轟散,金剛明王倒飛而出,而天書已在師我誰手中。

「掩護獅王!」血萬戮見狀,號令六道眾人掩護,而師我誰一手緊握天書灌注心念,一手連揮數拳,逼開接近之人。

師我誰周身十尺之地,便如難犯雷池,任誰也靠近不得,而數息之後,便覺日頭忽然一沉,好似天地光線都被天書奪取,天書昊光在空中織成九隻縮小的禹王鼎,一條五爪金龍在九鼎間穿梭,最後沒入光團之中。

而隨後,光線四射而出,師我誰手中只餘一卷古樸捲軸。

記載著九鼎破氣法的捲軸。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