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77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58
第685章 卷九 夢耶幻耶(三)

應飛揚感覺背後寒意逼來,一回頭,便見謝靈煙對他道歉:「應飛揚,抱歉,我還真說錯話了呢!」

口上雖是道歉,但謝靈煙目光之中絲毫不見歉意,而是絲毫不加掩飾的鄙夷,應飛揚不知是哪又得罪了她,道:「嗯?師姐說錯什麼了?」

謝靈煙鄙夷之色更甚,冷嘲道:「先前說,現實中可沒有美女會半夜三更的送上門,現在看來真是錯得離譜,是師姐低估你了,不過這丫頭也年幼了點吧,你下得去手?」

應飛揚聞言氣得好笑,道:「瞎說什麼,我是那種人嗎?」

應飛揚記得方才那個小丫頭,在他記憶中,她是出身天香谷的花妖,喚作魏萌兒,若他記憶在這方面沒有錯,那他對著小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怎麼會主動招惹她。

可謝靈煙卻不依不饒道:「哼哼,三年前不是,現在未必,不然你說,姑娘家的為什麼要晚上找你!」

應飛揚哭笑不得道:「我怎麼知道,我都失憶了!」

謝靈煙冷哼一聲:「沒準連失憶都是裝的,這叫裝可憐博同情!好騙錦屏山莊的姑娘。」

二人正半真半假的抬著槓,忽聞高傲一聲傳入,「是誰要騙我錦屏山莊的姑娘?」

循聲看去,便見公子翎已然邁入,雖是閒庭信步,舉手投足卻自有睥睨氣度,似比頭頂霓虹更加炫目。

謝靈煙又瞪了應飛揚一眼,然後道:「沒什麼,我與我師弟說笑呢。」

「我想也是,天香谷出身的女妖一個便夠他應付的了,諒他也不敢再招惹一個。」公子翎輕嘲一聲,隨後又對謝靈煙道:「時辰已過,今日怎遲到了?」

謝靈煙目光躲閃了一下,隨後跺腳埋怨道:「還不是我這不省心的師弟,今日記憶又混亂了,一大早就說些胡話,光照顧她了,竟讓我忘了時間!」

公子翎聞言雙目一亮,若有所思的掃了應飛揚一眼,隨後卻精芒收斂,混不在意般回身道:「那現在該走了。」

說罷,公子翎先行離去,謝靈煙正要跟上,應飛揚卻先拉住他,輕聲道:「你這又要跟你姑父幹什麼去?」

謝靈煙給了他個白眼,道:「公子是要助我練功。」

「練功?練什麼?」

謝靈煙輕聲道:「其實我也不清楚,公子只說對我有好處,每日都替我導引真氣,卻也不告訴我究竟為什麼……」

若是往日,能有與公子翎相處的機會,謝靈煙定是心中暗喜,可最近卻得知了她與公子翎的關係,至今仍是心情紛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與公子翎相處,便總有意無意的選擇逃避,方才說是忘了時間,實際便是逃避的一種方式。

此時,公子翎催促聲又傳來,「還不跟上。」

「這便來!」謝靈煙也顧不得與應飛揚再說,快步追上公子翎,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面。

「唉,都認了親了,還叫公子呢……」應飛揚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輕輕嘆了一聲,隨後發現自己一人無處可去,便想著先回客房,收整一下紛亂的思緒。

應飛揚一路行至那由柴房改建成的簡陋男賓客房,一入院落,便見柴垛旁一對男女親暱依偎一起,正貼著耳朵說笑。

應飛揚輕咳一生,而那對男女見有人來,忙又不好意思的分開。

而應飛揚則在腦中把那對男女的身份又過了一遍,「女的是韓賦,與趙雅一樣,都是最早跟隨孔雀公子的侍女,只是後來嫁出了山莊,如今是回來拜會公子翎和昔年姐妹,來山莊小住幾日。男的叫鐵山,韓賦夫君,能從公子翎那迎娶韓賦,自也有不俗的本事……」

這些都是與謝靈煙核對過的,自己確實曾在錦屏山莊見過這對夫妻,所以腦中才有對他們的印象,只是相識的過程便與他記憶不盡相同了。

韓賦捋了捋頭髮,待面上羞紅褪去,對應飛揚道:「應公子,聽聞你記憶又出了岔子,現在可還好些?」

「怎這麼快就知道了,錦屏山莊真是女妖精窩,消息傳得未免太快……」應飛揚腹誹一聲,口上道:「已經讓楚頌診視過了,應該修養幾日便可,並無大礙。」

韓賦又道:「這樣啊,應公子可用過膳,我正好為夫君送膳,若不嫌棄,便一同吃些?」

「你們夫妻相處,我哪好打擾?」應飛揚與他們二妖實算不上熟識,哪會好意思與他們同食。

「你想太多了,我好不容易回來山莊一趟,哪會和他一起,自然是找姐妹們吃酒去了。給他準備的食物也多,他一人也吃不下也是浪費。」韓賦說著,把臂彎上的食盒打開示意。

但見盒中有酒有肉,琳瑯滿目,塞得滿滿噹噹。

應飛揚如今修為已深,對飲食可有可無,但此時見了各色珍饈佳餚也食指大動,道:「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聰明了。」

「這便對了,飯菜儘量吃,酒別飲太多,否則喝醉了衝撞了山莊的姑娘,食盒放這,我便先走了。」韓賦說罷,道了聲別後離身而去。

而二人回屋之後,將酒食擺了一桌,應飛揚也不客氣,舉筷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只覺魚肉嫩滑,入口即化,一股鮮香之味從舌蕾瀰漫整個口腔。

滋味美妙,竟是生平僅見,應飛揚不禁讚了聲好,「尊夫人竟有如此好的手藝,鐵兄當真好福氣。」

鐵山面帶炫耀道:「這是當然,我家夫人雖不像趙雅那般才幹出眾,能當得起山莊總管,但若論手藝,錦屏山莊可沒誰比得上她,在她出嫁之前,山莊所有廚膳都是由她操管的!」

「原來如此!」應飛揚聞言笑道:「難怪孔雀公子不肯放人,哈哈,聽聞鐵兄曾上門搶親,想必受了不少刁難。」

鐵山嘿嘿一笑道:「還好,那時有趙雅幫著說好話,換得秦風和公子的留手,不然就成了上門搶親就成了上門送命了。」

「呵,能讓趙雅趙令主胳膊肘外拐,尊夫人與她交情當真非同一般。」

鐵山道:「畢竟同患難過,自然是閨中密友。」

「同患難?」應飛揚一疑,道:「是怎麼一回事?」

鐵山尷尬笑了笑,道:「這……過往之事,她不喜歡我提起。」

|「那當我沒問,飲酒!」應飛揚也不在意,不再追問,只是吃菜喝酒。

鐵山謹聽韓賦的話,酒不敢多飲,應飛揚卻自負酒量過人,將酒水包攬大半,且斟且酌得消磨了半個下午,便辭了鐵山,趁著酒勁回房小睡。

再醒來時,外頭天色已暗,應飛揚口乾舌燥,正倒著茶水解酒,卻聽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59
第686章 卷九 夢耶幻耶(四)

日落月升,忽聞敲門之聲傳來,應飛揚開門一看,便見一道俏生生的身影站在門外。

  「你還真來了啊!」應飛揚略感頭疼,卻也不算意外,來者是出身天香谷的小花妖魏萌兒。

  魏萌兒哼了一聲,道:「我當然來了,你以為都像你,說話不作數,準備好了沒,好了就快走吧!」

  說著,魏萌兒就要推他出門,應飛揚一頭霧水,道:「走,是要去哪?」

  魏萌兒反問道:「還能去哪?你裝失憶啊!」

  「坦白說,失憶談不上,但記性還真有點問題。」應飛揚雙足扎地,不願出門。

魏萌兒用盡力氣,卻也推不動他,嘴巴一扁,跺腳道:「人族果然都不可靠,你前日把我的蟲罐踩爛,害銀背將軍逃走,明明說了要幫我抓回來的,結果又是糊弄我!」

應飛揚想了想,在他記憶中,有送天女來山莊時,恰魏萌兒和幾個小丫頭正在斗蟲兒,而他確實也在無意踩翻了她們的蟲罐。

看來他記憶雖混亂,卻也非無源之水,雖然事件的起因經過不盡相同,但確實有弄丟魏萌兒蟲子這一事件發生。「只是找蟲子?」

「不然呢?」

「我還以為你是要替她出氣呢……」應飛揚嘀咕一聲,出身天香谷的女妖,氣勢洶洶的要找他算賬,應飛揚難免心虛,在心中浮想聯翩,此時聽聞魏萌兒目的,不由舒了口氣。

魏萌兒耳朵卻尖,聽到了他小聲嘀咕,問道:「替誰出氣?」      

「替蟲子啊,差點踩死你的蟲子,我以為你要替蟲子出氣呢。」應飛揚確定了魏萌兒並不知悉他和姬瑤月之間的關係,也不知曉後來發生的事,放下心來之餘,哪會再節外生枝,此時隨口把某花妖比作蟲子糊弄了過去。

魏萌兒不疑有它,道:「哼,你能幫我找到蟲子還好,不然,我找公子告狀去。」

「抓蟲子,這不簡單?弄丟一隻,我十隻百隻賠你。」外頭蟲鳴聒噪,顯然蛐蛐不在少數,應飛揚也對抓蟲頗為拿手,說著,身子不動,探手一記虛抓,一隻鋥黑油亮的大蛐蛐出現在他手上。

用真氣抓蟲子,可說大材小用,應飛揚卻頗為得意往魏萌兒那一遞,「喏,第一隻。」

魏萌兒接過之後,卻信手一扔道:「我不要別的,只要銀背將軍,十隻一百隻也不換!」

「不都差不多嗎!」應飛揚有些頭疼,抓十隻百隻蛐蛐簡單,可要把她那什麼「銀背將軍」找回來,那可難得太多了。

「差多了!」魏萌兒又氣又急道:「苗兒的『鐵頭大王』厲害得緊,把我的兩個月的月錢都贏光了,我好不容易找到銀背將軍能打敗鐵頭將軍,正要翻本,就讓你給壞了好事。」

應飛揚聞言,皺眉正色道:「小姑娘,小賭怡情無傷大雅,可卻不能沉迷,要輸了還想贏,贏了想翻本,那我幫你找銀背將軍反是害了你。」

對待姬瑤月的同族小妹,應飛揚自是情真意切的告誡,魏萌兒本當他又要藉口推脫,心中一氣,正要出言反駁,可與應飛揚眼神相對,卻覺他眼神中滿是真摯與關切,不由洩了氣,垂下頭委屈般得摩挲衣角道:「我也不是在乎月錢,我只是……以前沒玩過,想讓她們多陪我玩玩……」

「以前沒玩過?」應飛揚不由一愣,在他看來,小孩們無以為樂,天天能玩的不外乎那幾種,誰要這般年歲沒鬥過蟲兒那可真是怪胎了。「那你往日都做些什麼?」

「學術法、修煉、巡邏、修築防事、維護結界……」魏萌兒掰著手指,一樣樣的數道。

數得雖多,卻沒有一樣是她這年歲該做的,應飛揚越往下聽,心越是往下沉,這才想起,他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天香谷相當於妖國境域內的國中之國,為凝聚天下妖族,北龍天必須拿天香谷做出表率,不臣服便皆亡,除此之外,無其他路可走。北龍麾下無數妖兵在天香谷外秣馬厲兵,等待著待北龍號令,幸有姬瑤玉長袖善舞,周旋各方,緩住了對峙的局面,又有姬瑤月死中覓活,為圍困中的天香谷開出一條生路。

「她也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啊……」應飛揚心中暗嘆一聲,不由又想起了那個倔強的渾身帶刺的花妖。

魏萌兒似也被他感染,越數越是神情暗淡,黯然道:「是我不好,是我不該貪玩,為了讓我們能活下去,玉兒姐姐死了,為了我們能得自由,月兒姐姐失了自由,我卻還在這玩鬧,她們一定會對我很失望……」

魏萌兒越加難過,垂下了頭幾欲哭出,應飛揚卻摸了摸她小腦袋,道:「沒這事,生而在世,或許每個生靈都有屬於自己的責任但卻絕不該是你這個年齡就該背負,能讓你們這些孩子遠離刀兵,盡情嬉鬧,正是她的畢生所求。」

魏萌兒點了點頭,猛吸了一口,把眼淚和鼻涕一起抽回,情緒穩定後又猛得把應飛揚手打開,道:「說得你跟我姐很熟似得,還有,別趁機動手動腳!」

應飛揚甩著被打得生疼的手道:「我是看你要哭了,安慰你啊!」

魏萌兒瞪他一眼,狠狠道:「誰要哭了,我才沒哭呢,人族男子果然就會騙妖!」

「這性格……也是天香谷傳承下來的麼……」應飛揚又在心中吐了苦水,隨後道:「算了,你不是要找什麼銀背將軍嗎,咱們去哪找?」

話題回歸正題,魏萌兒精神一震,一口咬定道:「就在這個院子裡,上次就是鐵山大哥在柴垛那幫我抓到的,它的巢就在這,跑了之後肯定還會回到這裡!」

「這算哪門子根據……」應飛揚沒她那莫名的信心,但全當陪她玩鬧,問了幾句「銀背將軍」的特徵,便與她一同在院中尋找了。

夜深人靜,唯余蟲鳴,應飛揚對這事本也心生抗拒,但此時也玩心大起,只是蟋蟀雖多,但找的眼花,也沒找到如魏萌兒所說,「身形比其他蟋蟀略小,背翅帶銀」的蟋蟀。

兩人撥草找尋,不知不覺間已接近了鐵山的居所。

「這個時候,鐵山兄應該已經睡了吧,可別吵到他……」應飛揚躡手躡腳,俯身從窗戶下經過。

卻在此時,聽聞鐵山房中傳來女人的聲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59
第687章 卷九 夢耶幻耶(五)

應飛揚以為鐵山該是已經睡了,沒想到他房中傳來女子聲音,其聲婉轉低柔,壓抑中帶著媚意,還伴隨著耳鬢廝磨和寬衣解帶聲。

「怎麼這個點才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莊裡姐妹們來我那吃酒聊天呢,哄她們走了我才好動身。唉呀,你急什麼,看了這麼些年了,看不夠麼?」

「嘿嘿,看你,一輩子也看不夠……到了錦屏山莊,我可一直憋著呢。」

「憋死你最好,少了個禍害……」

蟲鳴雖嘈雜,但應飛揚耳力極佳,這呢喃密語仍分毫不差的傳入應飛揚耳中,令他立時面紅耳赤,心中暗道:「這對夫妻還真是……夫婦情深啊,分住幾天就受不了,倒讓我成了聽牆角的!」

料想是鐵山和韓賦夫婦,白日裡礙於規矩,怕帶壞了山莊裡的小姑娘,不敢接觸太多,到了夜晚才偷偷私會。耳聞著幹柴烈火一點即著,應飛揚心知再不退閃,便要聽一場『活春宮』了,正要悄悄離身之際,忽聞鐵山道:「所以,公子是真的與他合作了?」

女聲陡然冷了下來,道:「哪個他?你指誰?」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不是你怕做噩夢,不許我再提起那個名字嗎?」

「你確定你要在這時談這個?」

「過了這會,我怕就把這茬給忘了。我便好奇,孔雀公子向來言出必行,何況天書之爭對他關係重大,他怎會放棄,原來是另外找到門路了……」

方才還是床幃密語,轉眼之間暗濤洶湧,令正欲離去的應飛揚停下腳步,心神更是激湧。

牆的另一側,鐵山不像白日所見那般質樸寡言,而是字字句句條理分明,暗藏玄機,應飛揚雖聽得雲裡霧裡,卻覺一股寒意瀰漫,此時強壓心中波瀾,凝神再聽二妖談話。

「什麼門路?」

「不就是與他合作麼?也難怪,謝靈煙與你們過去的主母生得那般相似,又是血脈之親,最上乘媒介的送上門來,孔雀公子也按捺不住了吧,只是最後選擇與他合作,未免諷刺。

「這不可能,你叫我來,就是聽你做這些不著邊際的猜測?」

「是不是猜測,你心裡有數,我能看出他的蹤跡,你也定然可以……何況還有那個應飛揚,他現在的情況,不就是最好的明證嗎?」

聽聞竟由牽扯到自己身上,應飛揚心中又是一驚,正要再聽分曉,忽然,見牆頭拐角,魏萌兒從另一側接近,正追逐著一隻銀背的蟋蟀。

「看你往哪跑!」魏萌兒輕喝一聲,飛身撲上。

而與此同時,房內鐵山生出警覺,喝道:「誰在外面?」

應飛揚瞬間飛身而出,將摀住魏萌兒口鼻,將她攔腰抱住。

「吱——」鐵山推開窗子,放眼望去,外頭雜草晃動,卻是空無一人。

「怎麼了,有人在外頭嗎?」

「沒有……許是我聽錯了吧,這蟲子叫得忒是煩心。」

「叫吧叫吧,秋雨一下,也就叫不了幾天了……」

一雙裸露玉臂探出窗口,將窗子重新掩上,只將這冷冷言語留在窗外……

--=

應飛揚房中,魏萌兒在他懷中不停掙扎,應飛揚背靠著方掩上的門扉,喘了幾口粗氣,平復良久,感知外頭並無動靜,才將魏萌兒鬆開。

「你做什麼?我剛找到銀背將軍,眼瞅就要抓住它,偏有被你攪合了。」魏萌兒整了整散亂的釵裙,氣鼓鼓道。

應飛揚卻不言語,拿過桌案上一個茶杯,手往杯口出一抹,隨後蓋上杯蓋遞給魏萌兒,道:「你自己看。」

魏萌兒輕輕將杯蓋推出一縫,往裡瞅了一眼,瞬間怒氣全消,眉開眼笑道:「我的銀背將軍,你什麼時候抓到的好厲害!」

「我自有手段。」方才魏萌兒驚動屋內鐵山,是應飛揚抓住她,以極快的身法繞開鐵山視線,還順手將跳起的銀背將軍抓在了拳心中,速度之快,手法之準,都足以令人稱奇,但應飛揚此時只輕描淡寫的回應了這麼一句,心思全不在這上。

見他不冷不熱,魏萌兒撅了撅嘴,但隨即開心道:「不管怎樣,這次多謝你。」

應飛揚則催促道:「替你抓到了,就快離開吧,小心一些,莫被人看到了。」

見他直言逐客,魏萌兒小臉一沉,哼道:「稀罕在你這呆著啊?」說罷,推門便往外走。

「還有……」應飛揚又叫住她叮囑道,「以後莫入夜後到其他男子房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魏萌兒面上一紅,也察覺她行為不太妥帖,卻嘴硬道:「哼,錦屏山莊內,有孔雀公子在呢,什麼好怕的?」

說著,關上了門揚長而去。

而應飛揚思緒則已漫開,「孔雀公子,與他合作,鐵山口中的他是指誰?他們做了什麼?與我和謝師姐又有什麼關係……」

那種被迷霧籠罩的感覺再度湧現,應飛揚感覺這內中將有大秘密,他奮力撥尋想要突破迷霧,但所知信息太少,越是思考,越覺摸不清方向,只有蟲聲鳴躁,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卻在此時,應飛揚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般跑向屋內銅鏡之前,解開腰帶,手帶著顫抖的輕輕撥開衣襟。

銅鏡映照下,便見他腰眼之處,赫然有兩點嫣紅掐痕……

「這是……秦風留下的!沒錯,她對我說過,『莫要忘了我』!」應飛揚周身一振,如遭電殛,在他記憶中,昨晚秦風在他腰間狠掐了一記,然後趁他張口欲呼之際,親吻了他一口,而這指痕,便是留給他的印記。

「所以,一切都發生過!」應飛揚如驚醒一般,推門向外衝去。

但方踏出房門,腳下卻忽得一軟,只覺耳邊蟲鳴聒噪,如潮如浪,吵得他精神恍惚。

「不行,不能……睡……去……」應飛揚猛咬舌尖,想要提起精神,可意識仍被無盡蟲鳴聲吞沒……

-=-=

再度睜眼,發現外頭天色已亮,應飛揚打著哈欠泛著迷糊,只覺自己做了一個詭異的夢,所以越睡越累。

正欲翻個身子,好避開日頭多睡一會,

卻忽然雙目猛睜,睡意全無。

他騰身而起,衝向鏡子前,再度掀開衣襟,再度確認之後,只覺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不是夢,都不是夢!」

應飛揚邊穿衣服,邊向外衝去,直奔鐵山房間。

雲波詭譎,暗潮洶湧,應飛揚驚覺自己已陷入局中,而鐵山顯然是知道什麼,此時唯有開門見山,哪怕動武用強,也要讓他吐露出些訊息!

應飛揚敲門數聲,不見回應,便直接破門而入,可入了房內,卻聞到一股血腥味。

隨後,他一轉頭,看到了鐵山的屍體……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1
第688章 卷九 蛛絲馬跡(一)

門扉開啟,卻見驚駭一幕,屋內血流滿地,猩紅刺眼。

鐵山的屍體仰面躺在地上,眼球上翻,雙目露出了無生氣的眼白,屍體砸倒了桌案,桌上杯碟茶盞碎落在地,而致命傷在脖頸間,一道猙獰外翻的割痕隔斷他脖頸動脈。

地上血液變得暗紅粘稠,鐵山的屍體也已僵硬,顯然死去有些時辰了。

「怎會如此……」應飛揚心中震撼,輕咬著舌尖,用刺痛提醒自己眼前所見皆為現實。

他在錦屏山莊內呆了兩日,卻被告知他記憶中的第一日不過是他自己的臆想,正當他已接受這說辭時,卻又發現其中另有玄機。

眾人皆說,秦風哪有可能半夜闖入他的房間強行親吻他,應飛揚也覺得不可能,可卻發現側腰上確實有秦風留下的掐痕,覺察之後,又謎一般睡去。

所以應飛揚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當面質問鐵山。

那個看似質樸無華的妖靈,絕非外貌顯露的那般單純,昨晚偷聽鐵山的言辭,言語對談間頗顯心機,更好像知道些不為人知之事。

若他兩日的記憶皆為真,那便證明錯的不是他,而是山莊眾女。

那這又是因為什麼,是她們蓄意欺騙、還是心神被制、抑或是記憶被修改?是幻術、是陣勢、是蠱毒、還是算計?

應飛揚心中疑惑越來越多,可一切線索都隨著鐵山的死亡而中斷。

就在應飛揚因眼前所見發愣之際,身後一聲驚惶的呼聲讓他回神。

「夫君!」

轉身便見韓賦雙目圓睜,難以置信的站在門外,看著鐵山僵硬的屍體。臂彎上的食盒無力摔落在地,純白米粥從食盒中滲入暗紅血液中,食物清香與血腥味混雜,更顯濃烈……

-=-=

片刻之後,風雅頌三姝已聚集在房內,

錦屏山莊創立至今,從未有人敢在公子翎地盤行兇,此等大事,瞬間在在山莊掀起軒然大波。

一時間,不管是表關心還是看熱鬧,眾多女妖紛紛湧入此處,趙雅不得不擺出山莊總管的威嚴,才將她們驅散離開。

重新回到屋內,便見秦風安慰著已哭得不成樣的韓賦,應飛揚不斷打量著四周,若有所思,而楚頌則在檢驗著鐵山屍身。

「檢查的結果如何?」趙雅向楚頌問道。

「鐵山大哥身上並無內傷,週遭也無打鬥痕跡,致命傷在喉嚨處,一擊致命,死亡時間大概是亥時前後……」

趙雅問道:「那凶器呢,能看出是被什麼兵刃所殺嗎?」

楚頌起身,拈起一塊茶壺的碎瓷片道:「傷口粗糙,肌肉外翻,應該是這個了。」

「瓷片?」趙雅輕輕皺眉,又問道:「壺中呢?茶水中可有下毒?」

「只是莊子裡的蜜茶,並沒有發現毒物。」

「這樣啊……」趙雅低頭沉思片刻,推論道:「一沒有打鬥痕跡,二沒有中毒跡象,能一擊殺死鐵山的,除非是像公子那般絕頂高手,否則便是與鐵山認識,讓鐵山不曾防範的。茶壺中的蜜茶也能作證這點,韓賦妹妹說過,鐵山並不是愛飲此茶,所以,應是昨天入夜之後,突然有客人造訪,鐵山請他入內,調了平時不飲的蜜茶,只是為了招待客人。」

說至此處,其他妖也都明白了,秦風跟著說下去道:「只是沒想到,那客人在相談之際,忽然擊碎杯盞,以瓷片劃開了鐵山的喉嚨,鐵山不曾防備,被一擊致命。楚頌,這與你檢驗的結果一致吧。」

楚頌點了點頭,道:「從現場來看,應是如此。」



「那麼,山莊之內,女眷眾多,能不用講究避諱,入了夜還來造訪的……」趙雅將視線轉移到應飛揚身上,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道:「應公子,不知你昨晚入夜,行蹤為何?」

   應飛揚本也在巡視週遭,剛發現些蛛絲馬跡,卻不料話題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道:「聽趙令主的意思,這是在懷疑我?」

趙雅道:「不敢,鐵山意外被殺,任誰都有嫌疑,只是應公子離事發處最近,最後見到鐵山的,最早發現鐵山屍體的都是應公子,於情於理,我都應先問過應公子才是。」

趙雅此話說得合情合理,應飛揚總有些許不滿,也無可指摘,卻又搖了搖頭,糾正道:「錯了,會入夜拜訪鐵山又不需避諱的不止我一個,昨晚最後見過鐵山兄的也不是我。」

趙雅柳眉一挑,神色微變:「你是說?」

應飛揚側轉身子,目光如劍直逼一旁泣不成聲的韓賦,「韓夫人,昨日夜間,我無意間聽到你在鐵山兄房間內與他私會,最後見到他的妖,是你吧!」

此話一說,眾人皆是一驚,韓賦更是淚目圓睜,道:「你什麼意思?總不成你認為是我害了夫君?」

應飛揚無視她憤恨目光,道:「韓夫人,你若能公開昨晚與鐵山兄談話的內容,或許能打消我的猜疑。」

應飛揚想解開心中迷惑,但鐵山這條線索已斷,而從昨日偷聽到的對話來看,韓賦顯然也知道些什麼,此時顧不得韓賦是真哭還是假悲,尋得機會便言語逼問。

韓賦聞言自是悲氣至極,雙目都變得發紅,狠狠道:「信口雌黃!我昨日與姐妹飲完酒,便又去主母那陪她秉燭夜話,從沒去過夫君那裡,更不知曉你耳朵出了什麼毛病!」

應飛揚卻是一驚,道:「主母?哪個主母?」

韓賦氣道:「錦屏山莊,還能有哪個主母?不就是你師姑!」

說誰誰到,此時便見一陣女聲傳來,「我來得晚了,鐵山他真的……」

便見一名女子說話同時,急匆匆步入內中,見到屋內慘狀,剩餘的話與戛然而止,只餘一聲驚呼。

錦屏山莊女妖見她到來,皆朝她一禮,而她揮揮手示意免禮,只抱著韓賦安慰道:「我的好姐妹,真是苦了你……」

可應飛揚此時只餘驚異,眾人眼中的錦屏山莊主母謝安平,雖然髮鬢梳成少婦狀,舉手投足有一種成熟端莊的氣韻,但分明便是她師姐謝靈煙!

「真的不是我的臆想,我在錦屏山莊的兩日都是真實的經歷!頭一日遇上的那個死而復生的謝安平,其實便是謝靈煙。」

他本就覺得,就算是姑侄,謝靈煙和謝安平也像過頭了,但一則三年未見過師姐,謝靈煙形貌與他記憶中的確實有變化,二則受錦屏山莊眾女妖誤導,讓他對自己記憶產生懷疑。但如今選擇相信自己後,便又覺得眼前這個「謝安平」和謝靈煙怎麼看都是一個人。

只是更多的疑問也隨之湧上心頭。「可師姐她的身份又改變了,不光其他妖,連她對自己的認知都扭曲了,究竟是誰,能做到這種事!」

而此時,趙雅向謝靈煙問道:「主母,公子呢,還沒過來嗎?」

謝靈煙道:「他還在修煉,我已留信與他,他一出關,便會即刻趕來。」

一旁秦風聞言,眉頭一皺略帶埋怨道:「又在修煉,公子這些時日修煉的倒是勤快,他之修為都已至極境,也不知他在修煉什麼!」

如秦風所說,如公子翎這等當世頂尖高手,想要再進一步,需要的事思想境界的境界、大道上的明悟,尋常修煉對他們已無甚益處,山莊出了事,身為主心骨的公子翎卻不在,也難免素來直言直語的秦風會埋怨。

謝靈煙則真表現的如一家主母般,給眾妖和韓賦吃定心丸:「我也不知,許是他摸索到了什麼方向,只是沒想到,他這幾日勤於修煉,山莊之內竟遭了這等災禍!但等公子今日修行完畢,不管是誰殺了鐵山,敢在錦繡山莊放肆,九天十地公子也定將凶手抓出,還你們夫婦一個公道!」

韓賦聞言,稍稍收了激憤狀,但仍是狠狠看了應飛揚一眼,而趙雅則問道:「在此之前,有件事還需向主母徵詢。韓賦說她昨晚與主母一起夜話,不知可有此事?」

謝靈煙點了點頭,「沒錯,怎麼了?」

趙雅回身,對應飛揚道:「應公子,你怎麼說?」

指控被輕易推翻,照理應飛揚是處於不利地位才是,可應飛揚此時卻無視趙雅目光,自顧自的打量著鐵山屍首,道:「趙令主,容我提醒,所謂證言證詞,皆是常理論之,如有超乎常理的事物介入,那所見事物不可信,所聞言語不可信,甚至連自己的記憶也不可信。證言證詞,便毫無意義!」

應飛揚說罷,忽然大步向鐵山屍首走去。

「你要做什麼?」趙雅意欲攔阻。

「你們看那個!」應飛揚卻指著地上一個杯子,杯子現場中是少數還沒碎盡的茶具,就杯口朝下,倒扣在鐵山不遠處。先前在一地碎瓷中並不明顯,此時被應飛揚這麼一指,眾妖才有所察覺。

茶杯原本通體碧翠,只因離鐵山較近,杯壁被噴濺出的血液留下點點污痕,但若用極佳的眼力認真辨識,卻能發現杯壁上其中一點血跡帶著淡淡的紋路。

「是指印!」眾妖驚異呼出。

「沒錯,帶血指印,顯然是鐵山將死之際留下的,他會在臨死之際竭盡全力的抓取這杯子,定是為了給我們留下線索……方才趙令主的質疑,以及鐵山兄因何而死,答案或許就在這杯子中!」

再也沒有人阻攔,應飛揚走上前,輕輕將杯子抬起。

眾人目光齊刷刷看向杯底,卻見杯底爬出一隻小小的螞蟻。

螞蟻重見天日,立時搖頭晃腦的爬開,可爬沒幾步,便陷足粘稠的血漿之中。

楚頌拿起銀針,輕輕將螞蟻挑起,辨認後略帶失望道:「只是普通的螞蟻。」

應飛揚卻道:「不對,是蠱!」

楚頌一驚,卻看不出螞蟻的特異之處,而應飛揚面色凝重,神情肅然道:「杯碗盤碟,皆稱為皿,螞蟻為蟲,一蟲一皿,便是鐵山留給我們的最後訊息,一個蠱字!」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1
第689章 卷九 蛛絲馬跡(二)

輕輕一個「蠱」字,卻如晴天霹靂,震懾在場眾妖,

一瞬間,在場眾人反應印在了應飛揚眼中。

楚頌一個哆嗦,手上銀針掉落。

謝靈煙面色一白,摀住心口。

秦風眉梢一挑,露出了饒有興味的光芒。

趙雅面容不變,周身卻忽得散發出濃烈殺意。

而韓賦則發出一聲淒厲刺耳的尖叫,她驚恐的跳起,比眼見夫君屍體時還要恐慌,如癲似狂道:「是他,真的是他!他殺了夫君!要來抓我了!」

尖叫之後,竟腳下一軟,直直的暈倒過去。

楚頌忙上前觀視,確認情況後,才向眾人道:「她是悲恐交加,一時刺激太大,昏了過去,倒沒什麼大事。」說完之後,楚頌又深深嘆了口氣。

誰都能聽出這口氣息的沉重。

誰都知曉這沉重緣何而來。

應飛揚也知曉,因為提及「蠱」字,不管是誰,最先都會想到一個名字——「蠱神」谷玄牝。

昔日七凶行二,如今五驚奇之一,「蠱神」谷玄牝確實足以令人聞之色變。谷玄牝成名百年,用蠱出神入化,宇內獨步,各色千奇百怪、防不勝防的蠱毒匯聚一身,加上性情邪詐狠戾、詭譎莫測,更勝他的蠱毒,便是當世頂峰高手,也可能著了他的道。

而與他蠱毒同樣出名的,還有他那好像怎麼永遠死不了的旺盛生命力。谷玄牝乃是毒蛤異種,修有「吞天不死功」,危機時可以吞噬方圓十里靈氣,修補受創傷體,更有無數再生療復的蠱蟲寄居體內,只要一息尚存,便能偷生續命。

這兩點,顧劍聲和公子翎相信都有體會,昔年,凌霄劍宗任雲遊、也就是任九霄的生父在苗疆被谷玄牝所殺,受萬蠱噬身而死,顧劍聲為報同門血仇,一人一劍,縱飛千里,深入苗疆「惡障谷」,以萬劍凌遲將谷玄牝分屍,而此戰之中,顧劍聲亦中谷玄牝蠱毒,好在他創出了以真氣包裹、隔絕蠱毒的方法,才僥倖撿回性命,並在之後將此法用在了為應飛揚拔除五衰之氣上。而顧劍聲亦承認,那是他生平罕見的凶險之戰。

可銷聲匿跡數年,分明被萬劍碎屍的谷玄牝竟又重現,聲勢浩大更勝先前,而這一次,又不知怎得與公子翎發生了衝突,一場惡戰後,谷玄牝勢力雖被公子翎摧毀,但幾乎所有人,包括公子翎在內都默認谷玄牝仍然未死,以至於「醫蠱鑄工卜」五驚奇中,始終留有他的位置。

在此之前,還有各大派門,諸多高手數十次對谷玄牝的圍剿,甚至據傳聞,百年前聖佛尊也參與過對谷玄牝的追殺,但或是誤中副車,或是殺而不死,或是被他死裡逃生。時至今日,曾圍殺過谷玄牝的人已經近乎死絕,其中有超過半數是死於蠱毒,而谷玄牝卻總是銷聲匿跡一段時間,便又堂而皇之的出現,是以又被冠以「百劫不死」、「不死蠱魔」等稱號。

感覺就是一個蠱術高絕,命又比誰都長的怪物,每當你以為已把他殺死時,卻不知他就藏在你身後,用陰冷的眼光打量著你的全身,認真思索著你的每一塊肢體各自適合做培育哪種蠱蟲的溫床……

應飛揚想到此處,忽覺得背後一陣濕冷,好像有蠱蟲爬過,驚忙一摸之下,才發現只是冷汗順著脊柱滑下。

暗罵一聲自己嚇自己後,應飛揚忽又想到了件更可怕的事。

「鐵山事發前一晚曾問過,公子翎是否與『他』合作了,那個『他』莫非指得就是谷玄牝?」

自古醫蠱不分家,起死回生有違醫之正道,神醫楚白牛做不到,那號稱「百劫不死」的谷玄牝能嗎?

公子翎本就性情偏激,易走極端,會不會為了復活亡妻,與谷玄牝達成了協議?而谷玄牝也確實讓他看到了希望,真的讓謝安平復生,只是復生的方式有些特殊,是藉著與她面容相似又兼具血緣的謝靈煙的軀體,以一種近似借屍還魂的方式重現人間!

應飛揚驚懼的看向謝靈煙,想從身上那看出些什麼,可她卻只蹙著眉頭,看著昏去的韓賦憐惜道:「我這苦命的妹妹,難道這輩子躲不開蠱的糾纏?趙雅,你們接著調查,看此事是否真與那個怪物有關,我先將韓賦帶回去照料。」

秦風也起身,對謝靈煙道:「你便別強撐了,這身子骨還照顧人呢,方才心一驚,你的病疾也發作了吧,我性子粗疏,調查這種細心活做不來,還是我送你們兩個回去。」

謝靈煙面色發白,額上有細密冷汗,顯然也不舒服,聞言後點了點頭,也便向眾人告辭離開了。

應飛揚有心以韓賦為突破口,但此刻見她昏迷,也無從問起,只得尋找其他方向。

就在此時,聽趙雅下令道:「山莊眾女聽令,細細翻查週遭,看是否少了什麼東西,以及哪裡有被翻找過的痕跡,但小心莫破壞現場。」

應飛揚雙目一亮,暗讚趙雅果然有見識,鐵山修為雖然不算低,但比之公子翎、谷玄牝這種大妖相差如隔天地。便是蠱神到來,也輪不到拿他來開刀。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發現了什麼他不該知道的事,甚至握有某些線索,所以才會被人滅口。而現在,便是要找到鐵山曾掌握的「線索」。

被選入調查的,都是曉事之妖,趙雅一聲令下,眾女妖隨即有條不紊的進行調查。

而趙雅又冷視應飛揚一眼,道:「應公子,你方才所言和主母、韓賦的話相互矛盾,實在引人懷疑,現事情雖可能與那怪物有關,但並無任何實證,在查明一切之前,恕我對你存有戒心。」

應飛揚也能理解,道:「親疏有別,只憑一個蠱字,就讓趙令主相信我,而懷疑韓賦確實強人所難,但在下願貢獻綿薄之力,為自己,也為錦屏山莊發現真相。」

趙雅冷冰冰的一頷首道:「如此,便有勞了,不過有言在先,在這過程中應公子若做出什麼引人懷疑的舉動,趙雅到時,怕要失禮了。」

「這是自然。」應飛揚嘴上回應,心中仍覺彆扭,風雅頌三姝中,楚頌與他過命交情,自不必提。秦風恣意隨性,明明見他沒幾面,就能肆無忌憚的『調戲』他了,唯獨三姝為首者的趙雅,對他始終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敵對意識。只得暗自腹誹,「就算你對公子翎暗懷情愫,把我那命薄的謝師姑當成情敵,也不至於把恨屋及烏的我也記恨上吧……」

正此時,忽聽趙雅道:「你等等……嗯,把火盆端過來!」

趙雅目光所及,是一名端著火盆的侍女,侍女聞言,將火盆端上前,應飛揚定睛一看,頓時發現異常。

如今堪堪入秋,暑氣尚未全然退去,實無生火取暖的必要,但火盆之中卻有灰末,而若仔細看,能發現灰末的顏色有幾不可查的分層。

時間不同,因受潮和氧化的影響,灰末顏色也會略不同。

應飛揚看出了趙雅的意圖,知道女子多半好潔,便主動請纓道:「我來吧,。」

說著,伸出手毫不嫌髒的探入盆中,但趙雅並不領情,也伸出一根纖纖玉指人盆中,上下翻撥。

「果然,下面的灰已受潮結塊,但上面的灰仍然鬆散,是新灰!」

應飛揚探查之後,立時得出結論,火盆最近被使用過,但如今天氣,實無取暖必要,那最大的可能便是……

「有書紙被焚燒!」趙雅說著,潔白如玉的指端挑起了一片漆黑的灰跡,白與黑的強烈對比下顯得更為明顯,雖然已被燒得很細小,但這種片狀的灰跡,只能是書紙焚燒後留下的。

應飛揚繼續道:「從灰跡份量上來看,不是一張書頁信紙之類,而是整本書或一幅畫。」

隨即環顧週遭,鐵山房間乃是柴房改成,佈置極其簡單,並無文房四寶之類,也無掛畫,但他床頭處,卻赫然放著幾本書!

趙雅隨即大步上前,將書捧起,應飛揚緊隨其後,見這些書只是些志怪傳奇之類,看不出稀罕。

「果然是山莊的書。」趙雅發現端倪道,大聲問道:「可有誰知道,這些書是哪來的?」

一名女妖舉起手,答道:「我知道,我見過韓賦姐姐領鐵山大哥去書閣,說是鐵山大哥嫌呆著無聊,借幾本書來解悶。」

趙雅追問道:「什麼時間。」

「就是前日」

應飛揚面色又變,前日借書,昨日鐵山便被殺,其中必有關係。

趙雅亦想到此點,道:「你們幾個先別找了,看守在屋外不需其他妖進入,你們跟我去書閣。」

說著,領著幾個女妖便大步邁出門外。

應飛揚和楚頌對視一眼,也快步跟上。

錦屏山莊修建頗具魏晉名流高士之風,所以不管公子翎看或不看,藏書自是不可少。

書閣巍巍,比多數門派的藏經閣都更具規模,只是內中藏書更為雜駁,雖有功法秘笈,但鮮有妖問津,反倒是志怪傳奇,頗受莊內女妖好評,尤其是《枕中記》、《柳毅傳》等關於愛情的篇章,更是騙得不少女妖的香腮淚。

應飛揚跟著女妖們來到書閣,發現今日看守書閣的又是出身天香谷的魏萌兒和那個叫苗兒的小貓妖。而這兩個小女妖,果不其然的又在斗蟲兒。

兩妖顯然不知道山莊內出了血案,現在還玩得興高采烈,渾然不覺禍事臨頭。

「咬它咬它,哈哈,在我銀背將軍駕前,你的破蟲兒輸定了!」背對著眾妖的魏萌兒還沒注意到。

但貓妖苗兒已看到趙雅到來,拉扯魏萌兒一下便要將蟲盆收起。

魏萌兒卻不干,「你做什麼,輸了耍賴不成。」

此時,卻聽聞背後傳來一聲冷哼,「哼,看來公子當真是把你們都慣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1
第690章 卷八 蛛絲馬跡(三)

公子翎喜歡女子清淨靈韻,對山莊女妖向來放任天性,任她們恣意爛漫。但偌大山莊,真養一幫女祖宗還不得翻了天?所以教導之責,一直都是趙雅擔起,以至於眾妖害怕趙雅,遠勝害怕公子翎。

兩個小女妖在把守時偷偷斗蟲,若是平時,或許撒撒嬌說說好聽話,趙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放過了。可此時,魏萌兒、苗兒兩妖看趙雅面色陰沉,顯然心情不佳,一時皆不敢說話。

趙雅看她們模樣,又哼了一聲,但此時大事當前,也顧不上訓斥她們,將從鐵山房內找到的幾本書扔給魏萌兒,道:「這是韓賦和鐵山借出的書,去,比對一下,可少了哪本?」

兩妖聽聞趙雅沒進一步訓斥,稍鬆了口氣,然後忙不迭得跑去書閣,不一會就回來,邀功般乖巧道:「趙雅姐,和借閱記錄比對過了,借出的書都在這呢。」

二妖方被抓了個正著,此時正心虛,急著將功補過,所以效率極高,可趙雅卻橫了她們倆兒一眼,冷道:「誰讓你們跟借閱記錄比對了?他若真偷偷夾帶哪本書出去,諒你們正玩在興頭上,也發現不了,去和所有藏書逐一比對,看看究竟是否有書冊遺失!」

「啊?全部比對?」看了眼內中密密麻麻的書冊,二妖可愛的小臉頓時露出苦色。

「還不快去!」趙雅喝道。

二妖嚇了一跳,逃也似得又進入書閣。

「我們也去幫忙吧。」楚頌知趙雅只是藉機敲打她們,偌大書閣真交兩個小丫頭比對,還不知道要比對到猴年馬月。

趙雅仍冷著臉,卻輕輕一頷首,示意同意。

楚頌心領神會,招呼跟隨而來的女妖們一同進入。

只留身為外客幫不上忙的應飛揚和趙雅在外。

一聲藍衫的趙雅亭亭而立,端莊秀美,卻渾身散發一種生人莫近的氣場。

但應飛揚此時心中有疑問,聽韓賦昏去前那些叫喊,傻子也知韓賦定與谷玄牝有關。於是硬著頭皮搭話道:「趙令主,在下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韓賦以往與谷玄牝可有什麼關聯?」

趙雅瞥了他一眼,不快的諷道:「不當問還問?這般刨根問底的好奇心,難怪與山莊的姑娘們相處融洽。」

應飛揚被噎了一下,也略帶怒意道:「韓賦對我心存懷疑,我亦認為她是最後見過鐵山的妖。她能審問我,我又為何不能調查他,趙令主讓我自證清白,如今又刻意偏袒,存心隱瞞,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把所有事推在我頭上,讓孔雀公子把我擒下了事」

趙雅面色又沉了幾分,但隨即一甩袖,道:「罷了,這些往事,韓賦向來不願提起,莊裡也只有寥寥幾位知曉,但都出了這等事,也不是隱瞞的時候了,我且問你,你可知曉蠱奴的存在?」

「蠱奴?那是什麼?」

趙雅面沉如水道:「算是谷玄牝的手下、奴僕以及替身,他們身上被谷玄牝寄了蠱蟲,平日裡受谷玄牝差遣役使,不敢稍有違背,否則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有需要,谷玄牝還可以隨時侵入他們軀體,佔據他們的意識,以他們的身體行事。呵,谷玄牝樹敵無數,卻仍能百劫不死,便是因為大多數次對他的圍剿說是殺死了谷玄牝,實際呢?不過是殺了個隨時可以替換的替身而已。」

應飛揚設身處地,想到自己被六道創主侵佔意識、身不由己時的情形,不由道:「這……竟是如此可憐!」

趙雅卻只譏笑一聲,道:「算不上可憐,能被選為蠱奴者,也都是一手的髒污,狡詐、陰險、不擇手段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甚至大多數者還以身為蠱奴為榮,在谷玄牝面前獻媚爭寵,只因谷玄牝擴張勢力時,他們也能跟著姦淫擄掠,為非作歹,在後面撈點甜頭!」

「那跟韓賦有什麼關係?」應飛揚不知趙雅為何提及蠱奴,突發奇想道:「難道韓賦也是蠱奴之一?」

「你覺得像嗎?」趙雅反問一句,卻已自問自答道:「你以為蠱奴是誰都可以當的?培養一個蠱奴需要用上許多珍貴的蠱,所以需要千挑萬選,韓賦,只是一個有可能成為蠱奴的『蟲苗』罷了!」

應飛揚問道:「蟲苗,這又是什麼?」

「算是一種蔑稱,蠱奴培養不易,人選若不合適,便只是浪費蠱蟲,所以谷玄牝要補充蠱奴時,便會或是劫掠,或是購買人、妖兩族大量生靈,他們便被稱作蟲苗,之後,再從蟲苗中選拔可用的當做蠱奴。你可知他是如何挑選的?」趙雅說至此處,帶著幾分戲謔的故意考問。

應飛揚見趙雅神色,便知挑選方式異常殘酷,竭盡最大的惡意猜測道:「莫非是抽髓取血、解剖肢體,來選擇體魄最強,最合適者?」

趙雅雙目開始泛紅,咬牙道:「若只如此,怎算喪心病狂,谷玄牝自稱蠱神,便是因為他以神自居,視其他生靈皆為蟲豸,他的方法是養蠱,不過對象不是蟲子,而是所謂的『蟲苗』。」

「苗疆惡障谷下,有一不見天日的巨大地下窟洞喚作萬屍坑,洞內千回百轉,複雜異常,平日是谷玄牝的棄屍之所,但每逢他要補充蠱奴之時,便會將少則十數,多則近百的『蟲苗』丟入萬屍坑內,並封死上頭唯一出路,蟲苗們無水無食,渴了只能喝溶洞上的滴水,餓了只能吃屍體上未腐臭的肉,而窟內更有屍氣瀰漫,在內中根本無法活得了多久,若想活著出來,便是要靠殺戮、欺騙、背叛、出賣……」

「就像拿蟲子養蠱一樣,殺光其他所有蟲苗,活到最後的,便獲得成為蠱奴的資格!所以我才說,能成為蠱奴的,也盡數是群壞出水的壞種!萬屍坑,萬屍坑,百餘年積累下來,坑內死屍何止萬計?」

「噌!」「噌!」「噌!」……

趙雅話音落時,便聞劍氣破風聲密集如雨,隨著扼不住的殺意,殺神劍氣竟無法抑制的自應飛揚身上透體而出,在週遭留下道道劍痕。

「此獠不除,天理不容!」應飛揚面色陰寒,咬牙切齒道。

趙雅則潑涼水道:「激憤歸激憤,但要除他,你還不夠格,聖佛尊,刀君李長戚,你師傅,甚至我家公子,天下想殺他的不計其數,但百劫不死的稱號並非憑空得來。」

雖是不甘,但應飛揚也知曉她所言屬實,呼出一口氣強行散去心中殺意,回歸正題道:「所以,韓賦只是蟲苗,不是蠱奴,卻還好端端的活了下來,是她被丟入萬屍坑後,恰逢公子翎攻入惡障谷,她也因此得救?」

趙雅點頭道:「與你說話,倒也省事,就是如此,那時公子與主母結伴入了苗疆,殺了谷玄牝一次,韓賦也順帶被救出,但事實上,她一輩子也沒走出萬屍坑,至今也經常半夜嚇得警醒,見到蟲子便害怕,所以,我們都會避免提及她的往事,不過今日,倒被你挖乾淨了,你該滿意了。」

應飛揚卻躊躇了一下,又問道:「但是,聽聞趙令主在入錦屏山莊之前,便與韓賦相識……」

趙雅聞言,掃了應飛揚幾眼,冷笑道:「我便知道,不去問楚頌秦風,偏跑來問我,果然是衝著我來的,沒錯,你猜的都對,公子從萬屍坑帶出了兩個女妖,一個是韓賦,另一個便是我。」

趙雅就那麼婷婷裊裊的站著,一襲藍衫在風中翩舞,好像只是說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有背過了身子,不讓應飛揚再看她的面容……

證明心中猜測,可應飛揚仍難免驚異,想不到如今尊貴端莊,儼然錦屏山莊半個女主人的趙雅,出身竟只是從死人坑裡撿回來的、任人輕賤的蟲苗……

就在感慨之際,忽見魏萌兒從書閣跑出,道:「趙雅姐,我們比對出來了,確實少了一本書!」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1
第691章 卷九 蛛絲馬跡(四)

趙雅回身,面色一如尋常,好像方才訴說的過往與她無關一樣,只追問道:「少了哪一本?」

  魏萌兒道:「名字叫做是《博觀蟲鑑》。」

  趙雅眉頭一皺,道出此書來歷:「谷玄牝的藏書!」

  昔年公子翎與楚白牛還未鬧翻,想著醫蠱不分家,在惡障谷「擊殺」谷玄牝後,便將谷玄牝的藏書都運到了方建成的錦屏山莊,打算逢年過節便送上幾本書給楚白牛作禮物,拿人手短,看楚白牛還敢在他面前逞牛脾氣?可後來沒過幾年,二妖翻了臉掀了桌,剩餘的書便一直留在經閣吃灰了,《博觀蟲鑑》聽名便知是其中之一。

應飛揚道:「果然如此,趙令主,現在你該明白了吧?不管韓賦、還是你們主母所說證言皆不足為信,甚至包括趙令主你自己,你們的記憶皆已受到蠱毒影響,已有遺失和扭曲,鐵山定是發現了此點,所以才翻閱此書驗證自己猜想。」

趙雅瞥了他一眼,反問道:「我們的記憶不可信,你的記憶便可信嗎?我等記憶皆扭曲,怎麼就你不受影響?」

   應飛揚一怔,無言以對,這也是讓他困惑的問題,為何他的記憶不受影響。

  趙雅繼續道:「目前線索,只能說明谷玄牝可能與鐵山被殺有關,並不能證明我們都中了蠱毒,更不能證明我們的記憶不可靠。你之所言,還無半分實證。還需設法知曉,鐵山到底發現了什麼。」

應飛揚反駁道:「就怕來不及了,沒準明日一覺醒來,你們記憶又有流失,連鐵山是誰都忘卻了!」

趙雅譏嘲道:「那你說要怎麼辦?你說我等皆記憶流失,只你知曉一切,呵呵,那便是要我們山莊上下聽你指揮,不相信自己,反而對你言聽計從麼?」

「可書卷被焚,線索已斷,想要知曉鐵山死前發現了什麼,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若我所說為真,那趙令主你耽誤得起嗎!」

  趙雅似是惱應飛揚探她過往,自方才開始,對應飛揚的不待見似又重了幾分。應飛揚也差不多,這幾日詭異得可怕經歷,早已折磨得他身心俱疲,心浮氣躁下,火氣也更大。

  你一言我一語逐漸演變為針鋒相對,火藥味越來越重之際,「那個……關於《博觀蟲鑑》,苻有書姐姐抄錄了副本。」

  便見魏萌兒舉起手,怯生生插入他們話題。

「有副本?你早不說?」應飛揚氣惱道。

魏萌兒縮了縮頭,「你們沒給我說得機會啊。」

  「我去看看!」應飛揚不想再跟趙雅同處,也不多言便進入書閣。

  趙雅也不理會他,又側過了身子,靜靜佇立。

恰一陣風,吹得落葉飄蕩,藍衫飛舞,入秋多時,總算有了幾分秋意,趙雅的眼神卻比秋天冷得更快。

「谷玄牝!」

輕唸著這個名字,趙雅摘下落到肩頭的一片落葉,玉手握緊,將其碾成齏粉……

-=-=

書閣其他地方,書籍皆是竟然有序的擺在書架上,但書閣上頭的閣樓卻是例外。

此處放著一處書案,案上筆墨紙硯雜然而列,而案旁地面上,亂七八糟的落了一地書籍,堆成了鳥巢形的「書窩」。

書窩中,一名女官打扮的女妖正俯身翻找著,一邊翻找,一邊喃喃自語,「博觀蟲鑑……我記得是放這的!」



在她翻找過程中,應飛揚已悄悄探聽清楚,此女妖喚作苻有書,乃是主管書閣的女官。

比起其他能鬧騰得能翻天的女妖,苻有書無疑是山莊的異類,原身是書蠹的她喜靜不喜動,尤其喜歡抄書,被任命為書閣主管後,更是整個妖都搬入書閣中,吃住都在內中,少有外出。

書蠹化妖,天性仍存,抄書對她來說不光是愛好,更是修行的一種方式,以至於抄的書越來越多,最後在書閣一角搭成了「書窩」,讓苻有書索性睡在窩裡,連床都省去了。

可便是這麼一個天性,如今卻幫了大忙。

「找到了。」

苻有書轉身,應飛揚才看清她的面貌,山莊女妖大多清秀,苻有書也不例外,只是不施粉黛,頭髮也亂糟糟,面色是那種久不見陽光的蒼白。可就這麼一個略顯邋遢,毫不起眼的女妖,竟也是完全褪去了妖胎修成人形的化形期妖靈,讓應飛揚微感意外。

「喏,拿好了,就剩這一本了。」苻有書將厚厚一本書冊遞給楚頌。

楚頌接過書,隨便的翻著,她知曉苻有書的本事,她抄起書來不光一個字不會錯,甚至連筆劃、甚至配圖都絲毫不差,簡直就像把一本書變成兩本一樣。但卻仍是皺起眉頭,叫苦道:

「這麼厚啊,這該怎麼找!」

博觀蟲鑑算是圖鑑,各色蟲豸,只要與煉蠱有些許關係,都被納入其中,所以才有博觀之名,楚頌本就不知道鐵山究竟在書中發現了什麼線索,如今要從書中找出一個不確定的目標,可謂比大海撈針還難。

應飛揚出主意道:「先從能影響記憶的蠱蟲找起!苻姑娘,書是你抄的,你可記得書中記載?有哪些蠱蟲能影響記憶?」

苻有書搖頭,理所當然道:「我只抄書,不在乎書裡寫了什麼,怎會知曉?」

應飛揚立時無語,本想讓她幫著檢索,哪知她脫了妖形,卻未脫蠹蟲天性,只讀書,卻不解意。

「要我一人查找,還不知要查到什麼時候。」楚頌愁道:「沒法子了,只能把書拆開,分其他姐妹一起比對,可哪有可疑的地方……」

雖然除了楚頌外,其他女妖皆不通藥理,讓她們幫手或許會有疏漏,但也沒其他的法子了。

楚頌手指蹭著書頁來回掠翻幾遍,掂量著要從哪開撕。

可應飛揚眼尖,從一閃而過的書頁中捕捉到線索,喝道:「等等,停下!」

說話同時已按住楚頌的手,「書先給我看看。」

楚頌一愣,將手鬆開,應飛揚拿過書,又往前翻了幾頁,然後忽得叫了聲:「銀背將軍?」。

「什麼將軍?哎?你要去哪?」楚頌莫名其妙之際,應飛揚已拿著書便往外衝,楚頌又是一驚,連忙緊跟在後。

卻見應飛揚到了門口,揭開放在階邊的一個瓦罐,那是先前魏萌兒和苗兒斗蟲的蟲罐。

方才趙雅突然到來,兩隻蟲子未分勝負便被關在罐中,如今蓋子揭開,卻只有一隻蟲子存活。

「吱吱吱!」勝者站在敗者殘屍旁,發出耀武揚威的鳴叫,秋日的陽光映在銀亮的翅甲上,好似披上一層銀甲。

應飛揚將書冊橫在蟲罐旁,攤開的書頁活靈活現的畫著一隻蟲子的圖鑑。

與瓦罐中的「銀背將軍」一模一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1
第692章 卷九 寄身奇蠱(一)

「這是……蛐蛐?不對!」看著攤開的圖頁,再看看瓦罐中的銀背將軍,近乎蟋蟀的形貌讓楚頌犯疑,但再一細看,便很快否定,儘管相似,但外形卻比尋常蟋蟀小了兩圈,翅根和勾爪處也有不同,楚頌辨識不出它的種類,連忙追問道:「不是普通蟋蟀,這是什麼蟲?」

應飛揚邊翻書邊道:「你可知曉谷玄牝的寄身蠱?」

「自是知曉。」楚頌點頭道,寄身蠱乃是谷玄牝研發的蠱蟲,谷玄牝用寄身蠱提取自身部分記憶,再將蠱寄身在選中的宿體之上,便可憑藉分離至蠱蟲中的意識,壓制宿體原本意識,達到操縱宿體的肉身及思維的目的。

據傳,谷玄牝手下每一個蠱奴身上,都被他植入了一條寄身蠱,供谷玄牝隨時侵入蠱奴的意識。所以,每一個蠱奴都相當於谷玄牝的一個分身,谷玄牝能有「百劫不死」之名,大部分原因便在於寄身蠱創造出的眾多分身。

「但此蟲不是寄身蠱,你提它做什麼?」楚頌又看了幾眼「銀背將軍」,疑惑問道。

醫蠱之間互有相通之處,楚頌也見過寄身蠱的標本,寄身蠱無翅無足,與眼前的蟲子並不相同,也不知應飛揚為何會突然提起寄身蠱。

「雖說不是,但卻大有關聯,寄身蠱就是它演變來的,我一時也說不清楚,你過來一起看吧!」應飛揚也剛看幾行,解說不清,便將書頁讓出一半邀楚頌坐過來。

楚頌也連忙上前,捧著半邊書和應飛揚一起觀看。

甫看幾行,心中便已一驚,原來,同蜂群、蟻群一樣,寄身蠱也是群體共生的蟲類。

他們的群體按生長階段分為幼蟲、成蟲、和母蟲,寄身蠱便屬於其中的成蟲。

在成蟲之上,還有更高位的存在,群體中唯一一條具備生殖能力的母蟲,也是一個族群的核心、靈魂。

母蟲和成蟲一樣,都有提取記憶、寄體他人的作用,但卻比成蟲更加霸道,連谷玄牝也無法操控它。

谷玄牝若將記憶提取入成蟲中,再將成蟲(也就是寄身蠱)寄體在宿體身上,便可憑藉意識間的感應來操縱宿體。

但若母蟲得了谷玄牝的意識,不但不會淪為谷玄牝操縱宿體的工具,反而會將這部分意識據為己有,等於谷玄牝白白丟了一段記憶。

更有甚者,得了記憶的母蟲食髓知味,便開始主動大量繁殖幼蟲,去為她掠奪更多記憶。

母蟲每日誕下大量細如煙塵,微不可見的蟲卵,蟲卵隨風飄散,被其他人吸入體內,之後,幼蟲破卵而出,扭曲宿體的記憶並偷偷盜取其中一部分,每日入夜,攜帶記憶碎片的幼蟲們便會飛出,將偷來的記憶匯聚給母體,之後乾癟化灰死亡。

朝生暮死,一日便是一生。直到幼蟲們將一個人的記憶徹底搬空,宿體成了一個「空殼」。新生的幼蟲無記憶可吞食,便會在人體內彼此吞噬,相互殘殺。在殘殺中飽食同類血肉,活到最後的那隻,便會從幼蟲進化為成蟲。

這是幼蟲一般的進化途徑。

但凡事皆有例外。

須知,像這種吸食記憶的異蟲顯然不是自然天生,而是谷玄牝將原本食草飲露的蟲子經十數年,上百代,後天培養改造而成。

人體是最適合寄身蠱幼蟲生長的環境,蟲卵隨風飄散,,絕大部分未能落至人體的蟲卵會自然死亡,但仍有極少部分蟲卵會在人體之外生出幼蟲,又有極少數的幼蟲能在人體外的環境生存下去。

因吸食不到記憶,這少中又少的幼蟲便出現「返祖」現象,改回祖先們以草露為食的生存方式。

又因不用將記憶送回母體,這些幼蟲也改變了朝生暮死的宿命,可以在人體外蛻變,進化,最終演化成另一種形態——外形像極了蛐蛐的形態。

「銀背將軍就是這麼來的!」

看至此處,楚頌恍然大悟,但隨後接湧而來的是徹骨的寒意。

「銀背將軍的出現,那不就意味著,山莊裡已有母蟲的存在!」

「那應大哥說得沒錯,我們的記憶都受了蠱蟲的影響,存在扭曲和遺失!」

「如果我記憶沒錯的話,這只銀背將軍最初就是鐵山大哥幫魏萌兒抓到的。鐵山大哥便是在那時候發現端倪的,所以,他便從書閣取走了《博觀蟲鑑》這本書,想要做進一步查證,但卻被凶手發現,於是凶手便對他下手,殺妖焚書!」

「那凶手究竟是誰?母蟲的宿主又是誰?是否是同一個妖?他們一定就潛藏在我們身邊,如果不將他們找出來,整個山莊的妖都有危險!」

楚頌越想越覺身子冰涼,就在她身邊,某位言笑晏晏的姐妹或許已經淪為蠱神的傀儡,嬌弱身軀內棲息著一個邪惡靈魂,此時,正在以最大的惡意默默觀賞她們。一邊看她們掙扎、淪亡、遺忘的模樣,一邊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

楚頌一個寒顫,涼意從脊椎滲入腦髓,但這涼意也讓她激盪的心神重回清明,「必須要將母蟲宿主找出……先看看中了母蠱可有什麼可辨識的症狀?」

楚頌將強壓心緒,將心神收回書上,可剛在書頁上發現症狀兩字,應飛揚卻自顧自得翻了頁。

楚頌隨即道:「應大哥,我還沒看完。」

可應飛揚翻了頁之後,卻面色一變,驚道:「不對,這本書被撕去了兩頁!」

「什麼?」楚頌湊上去,發現果然有兩頁撕痕留下,立時心神大亂,「怎會這樣,連抄錄的副本也都被破壞了!」

應飛揚道:「楚姑娘,這《博觀蟲鑑》可還有其他副本?」

楚頌急得快哭了,道:「沒了,除了苻有書,還有誰會抄錄此書?」

楚頌話方出口,便見應飛揚好像又發現什麼似得,面色立時變得蒼白,額頭滲出冷汗,卻是苦笑著說出驚人之語,「沒有?也好……這樣也好……」

楚頌一愣,道:「應大哥……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被人牽著鼻子走了……」應飛揚笑著,笑容透著疲憊和無奈,又低聲對她道:「替我照顧天女。」

楚頌呆住,她聽出應飛揚話語中竟是訣別的意味,可卻無法理解,只眨了眨眼睛,想等應飛揚給出解釋。

而此時,等了許久的趙雅面帶不耐的走近,道:「怎麼樣了?有發現嗎?把書也給我看看。」

「好啊!趙令主接著!」應飛揚說著,不待楚頌反應,已直接將書丟向趙雅。

趙雅微微皺眉,正伸手欲將書接住,卻又聞一聲清越劍鳴突兀響起。

驚見冷光閃逝,劍鋒乍現,應飛揚再出意外之舉,丟書同時已化劍在手,一道凌銳劍氣激射而出,厚厚一本書冊竟被劍氣絞成無數碎片,如無數白蝶飛舞!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2
第693章 卷九 寄身奇蠱(二)

「應大哥應飛揚,你做什麼?」出劍毀書,應飛揚突做意外之舉,引得雅頌二姝同聲驚呼。

但應飛揚毀書之後,去勢竟猶然未止,漫天碎頁如白蝶飛舞,卻有一劍凌厲破空,以一往無前之勢直向趙雅而去!

「你……」趙雅斥聲方起,卻覺肌膚如針砭般刺疼,周身要穴已被凌銳劍意遙遙鎖定。

驚覺此劍無法硬接,趙雅唯有避其鋒芒,但見她蓮足輕點,妖元瞬間在背後凝成兩片藍色蝶翼,蝶翼輕扇,身形在間不容髮之際平平後退數丈。

但此退彼近,應飛揚緊逼不捨,不做絲毫遲疑,「風疾雲亂」的劍式已揮灑而出,縱橫交錯,如雨如瀑,晃眼的寒芒織成一張捕蝶羅網。

一步退,步步退,快劍連環之下,已失先機的趙雅竟無反擊之力,一雙素手如蝶翻飛,勉力擋招,足下步步避閃,意圖擺脫劍氣羅網桎梏。

但連退十數丈後,驚覺背脊已貼到院中楓樹,身形受阻,不由一滯。

而這一滯之間,卻見漫天劍氣瞬間收歸無形,而一股磅礴浩蕩的氣機自上壓下,趙雅抬眼,便見紙飄如雪,楓落如火,火與雪交織間,應飛揚騰身在上,周身風嘯雲卷,匯納千百劍氣為一劍,揮出由疾快轉為沉雄的決勝一擊。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趙雅唯有穩住身形,手拈術訣。

「蝶變—繭護!」

隨著一聲令下,漫天落葉和碎紙如聽號令,匯聚趙雅週遭,結成一個巨繭包裹住趙雅纖細身形。

下一瞬,劍氣揮落,直直斬向巨繭。

只聞錚然數響,風嘯激昂,劍氣飆射破空,紙葉四散而飛,又被劍氣卷作齏粉,院內滿地瘡痍,塵土飛揚。

「雅姐!」

有書則話長,實際上自應飛揚暴起出手到現在不過幾眨眼的功夫,楚頌方從驚變中反應過來,戰況已塵埃落定,便見趙雅單膝點落,羅裙染塵,面色越發蒼白,粗喘不已。

而應飛揚已不見身影。

「你沒事吧!」楚頌連快步上前,欲觀視趙雅狀況,趙雅卻將她拂開,狠狠道:「不用管我,他還沒走遠,快召集姐妹,將他擒下!」

「可是應大哥他……」楚頌想要替應飛揚辯解。

為什麼方才還在幫著尋找真相的應飛揚,會突然毀去寄身蠱僅存的線索?

他在書中看到了什麼?

又是誰撕去了書中的兩頁?

自翻開書頁起,短短片刻間的見聞已超出了她思維所能承載的負荷,應飛揚行為確實可疑,但方才他那決絕眼神,又讓楚頌對他起不來疑心。

趙雅不必她說完,就已知她要說什麼,打斷道:「不管如何,他身染嫌疑,又毀去線索是真,難道要讓他負罪逃脫?還是你想等公子親自出手?」

這話一出,讓楚頌心頭一凜,她心知若讓公子翎出手,那以他脾性,定是無可轉圜。

「應大哥,你自己保重啊!」楚頌心中暗嘆一聲,點了點頭道:「是,我知曉了!」

-=-=-=

而應飛揚此時也不好受,方才與趙雅硬碰一擊,雖是借力遁去,但依舊覺得周身氣血翻湧。

如今他仍能移動遁走,而趙雅已無力起身,看起來是他短短片刻速敗趙雅,但應飛揚卻心知他贏得何其僥倖。

方才他丟書給趙雅,引得趙雅伸手接書,身前空門大開,而他在此時出手奇襲,攻其不備,此其一也。

趙雅主修術法,而他在搶佔先機後,近身纏鬥,快劍擾敵,讓趙雅無法騰出身來施術,以長擊短,此其二也。

憑此兩點,方能險勝趙雅,若重新易地再戰,勝負猶未可知。

而這也令應飛揚更加心憂,趙雅已有此等境界,三姝之中,秦風修為猶在趙雅之上,若對上秦風,恐他勝算寥寥。

更不用提在他們之上,還有錦屏山莊的正主,睥睨天下、傲視橫飛的公子翎。

想要逃脫他們的追捕,可說難如登天。

但應飛揚也沒打算現在就逃。

依照先前眾女所說,秦風此時去照料昏迷的韓賦。公子翎應還在靜室修煉。而他方才聲東擊西,表面上是御劍向莊外而去,其實是為了引偏眾妖追去的方向。趙雅受傷後,應是楚頌接手指揮,以她性情,定也會幫著爭取些時間。

眼下錦屏山莊看似劍拔弩張戒備嚴謹,但他要去的地方,此時說不定是防備最虛弱的時候。

這麼想著,應飛揚伏低身子猛然轉向,御劍幾個起落,又重回山莊之內,落入一處院落之內。

此處曲徑通幽,清深僻靜,一座小樓在修竹掩映下悄然佇立,正是山莊主母靜修養病的居所「清寧雅築」。

但應飛揚毫不在意的打破此地清寧,他快步上前,直朝內中而去。

門外一個侍女見狀欲喝阻他,但呼聲未出口,便被應飛揚隨手封住氣脈,而隨後,便門也不敲便徑直破門而入。

「誰啊!」屋內,謝靈煙正合衣小睡,聽到破門聲恍然醒來,正迷迷糊糊的起身,見到應飛揚到來卻忽然一驚,喝道:「應師侄,你怎麼來了!」

「先別隨便給自己長輩分,讓我看看你的手臂。」應飛揚說著,也沒空和她商量,便抓住她的袖子向上捋起,露出半截賽雪欺霜的小臂。

「啊?」見到應飛揚突如其來的褻瀆之舉,謝靈煙驚呼一聲,蒼白面色陡然變紅。

而應飛揚亦如遭電觸,謝靈煙肌膚彎白得如冰玉般近乎透明,臂彎下的血管亦纖毫可見,可她的血管不是暗青色,而是微微發紅,好似在白玉上鏤下詭異血紋。而這正是他先前在書中看到的,被母蠱寄身者的症狀。「果然如此,被母蠱寄身的是師姐你!」

「你胡言亂語什麼?給我說清楚!」謝靈煙正要斥責。但應飛揚已不給她出聲的機會,但見他並指連點,神虛體弱的謝靈煙無法閃避,瞬間被封住了氣脈。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先帶你離開!」應飛揚知曉時間緊迫,不容她拒絕便已將謝靈煙強行背在背上。

正欲伸手開門之際,卻忽感穿堂冷風撲面,眼前門扇被一股無形氣流猛得撞開,「咔哧咔哧」得開闔顫動。

而隨冷風來的,還有更令人發寒的桀驁之聲,「不請而入,輕辱我妻,還想在本公子眼皮底下離開?錦屏山莊幾時成了任你來去之處?」

聲音入耳,應飛揚心神陡然一凝,如劍目光循聲望去。

透過曲折彎徑,重重竹影,碧葉旋飛間隱約可見一襲七彩錦袍隨風而舞,鼓蕩飛揚,雖只偶露一角,卻令天地失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2
第694章 卷九 寄身奇蠱(三)

「不請而入,辱我髮妻,還想在本公子眼皮子底下離開,錦屏山莊幾時成了任你來去之處?」

錦袍飛舞,姿態睥睨,公子翎強勢降臨。

應飛揚前路受阻,如困獸入柙,卻反笑出聲來,「髮妻?公子是蒙了眼,還是失了心,連自己的妻子都能錯認?」

應飛揚此言猶有試探之意,只盼著公子翎也茫然不知,是與山莊其他妖一樣記憶受損,那一切便還有可商量的餘地。

可聽聞斥責,公子翎竟似毫不意外,只長眉一挑道:「想不到,短短幾日,你竟查到了不少。」

「你全知道?果然是你!」應飛揚頓時心頭一冷,斥道:「想不到,堂堂孔雀公子竟會自甘墮落,向谷玄牝尋求合作,枉費我師姐對你的信任,你竟只將她視為寄居你亡妻意識的假身!」

「世間之事,本就真假難辨,你又知曉什麼?」公子翎不多言語,亦不辯解,錦袍無風自動,森然氣機壓逼而來。

而此時,又聞嘈雜之聲四周傳來,數十名女妖搜尋應飛揚下落的女妖,感應到了公子翎的氣機,立時逾牆而至,封鎖四面八方。

「公子出手了?」楚頌見院中情況,心中頓呼不妙。

而受傷的趙雅亦被女妖攙扶上前,道:「公子,山莊出了血案,鐵山死了,與他有莫大關聯,千萬莫走了他。」

強敵在前,追兵又至,應飛揚只感陷身絕境,又聽聞公子翎聲音自身後傳來。

「這是自然,留人留命,皆在本公子一念之間。」

等等,身後?

應飛揚一驚,又覺背上一輕,猛然回首,卻見公子翎已然背身立在他身後,已將他謝靈煙奪回。

「好快!」應飛揚心中震撼,方才眾妖齊至,令他心神稍分,竟不想公子翎已在這瞬息之間,將謝靈煙奪回。

「將她還來!」應飛揚心急伸手,欲再將謝靈煙搶回,但他修為盡在劍上,擒拿功夫實在尋常。

卻見公子翎一手輕推,將謝靈煙送出戰團,一手不著痕跡,信手一揮,輕描淡寫間已將應飛揚手腕扣住,

「噌!」應飛揚連忙出劍自救,只聞空氣爆鳴,連續數劍疾刺公子翎,欲逼他撒手。

公子翎果然也撒手了,卻是在以身為軸,掄圓胳膊擲了半圈後撒手。

「錦屏山莊一草一木,皆具妙心,可沒你葬身之處……」

應飛揚只覺被一股巨力拉扯的足下鬆動,失去平衡,隨後耳邊風聲呼嘯,身如離弦之箭,竟是被公子翎硬生生擲出。

錦屏山莊北面是孤峰懸瀑,虹橋高掛,應飛揚看到天上虹橋越來越近,才發覺他正不由自主的向孤峰撞去。

孤峰之上儘是嶙峋山石,若是撞實了定然筋斷骨折,應飛揚連忙凌空提氣,施展御劍飛行之法將身形猛地拔高,這才堪堪擦著山尖掠上,沒有直指撞到。

可此時又聞公子翎的後半句自上空傳來,「孤峰野嶺,才是屬於你的葬身之所!」

卻又見虹橋之上,一道比彩虹更耀眼奪目的身形似已等候多時,此時一掌按下,七彩虹橋瞬間被拉扯融入掌印之中,光華絢爛,不可方物,正是孔雀公子的成名之技——孔雀明王咒!

雖只是孔雀明王咒初式,已有驚世駭俗之威,只聞「砰」得一聲巨響,應飛揚被掌印狠狠按下,掌勁餘勁不衰,激得山體震盪顫抖,塵囂飛旋喧天。

而公子翎緩緩而落,足尖輕點,沉雄萬鈞,顫抖的山頂瞬間止住了震動嗡鳴,漫天塵埃亦被他落足的勁風清掃一空,現出塵埃正中應飛揚身影。

雙手駐劍,口角溢血,單膝離跪地還差數寸,總算保住了些許顏面,但依舊是狼狽不堪。

可公子翎卻挑眉輕讚了聲,「這才有幾分模樣!」

原來,應飛揚自遇上公子翎起,便一直心緒浮動,急躁冒進,以至於出手有失章法,直到方才危急存亡之刻,才摒棄雜念,專注禦敵,發揮應有水平。

公子翎看得清楚,應飛揚看似受掌,卻是借力化退,以道門玉虛元功將掌勁分撥挪化,分成兩股纏繞匯聚劍身之上,在墜地時又一併灌注地下,落地的聲勢越浩大,便證明他卸去的勁力越多,實際受到的傷害比看上去要小得多。

而應飛揚啐出口血痰,道:「把戰場挪到這,是怕我當眾將你的所為說嗎?」

公子翎冷笑一聲,道:「九幽黃泉下,等你做了唱墳夜鬼,本公子再來聽你說!」

孔雀公子眉宇一凜,殺機冷然,應飛揚卻是不屈反伸,劍意高漲,「要我死,也非這般容易!」

話意一落,公子翎只覺足下地層鬆動,一道巨大劍氣破土而出,擎天直上,公子翎信步而退,步履從容得避開自下而上的一劍,卻在他退路之上,又有一道劍氣轟然破吐,隨後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原來,應飛揚在方才卸力同時,亦將暗運凌霄劍宗坤元劍法,將戊土坤元之氣灌入地脈之中,引動地氣爆發。

劍氣次第引爆,如犬牙交錯,看似雜亂無章,卻又總在公子翎必經之處出現。

而應飛揚既然挑戰當世頂尖高手,自是不遺餘力,舊式未盡,再出新招。

公子翎避閃之際,忽覺氣溫陡降,原來隨劍氣自地下噴出的還有地下之水,此處在懸瀑之頂,水汽豐沛,此時噴灑天上的水汽凝結成冰,萬千化形,細碎堅硬的兵臨如萬千支晶瑩剔透的水晶劍,飛旋盤舞,化作劍氣光雨向公子翎攢射。

公子翎識得此招,凝氣成冰,化冰為劍,這是謝靈煙最擅長的傲寒劍訣,但此時由應飛揚使出,威力竟猶遠在謝靈煙之上。

上水下土,交困成澤,眼見應飛揚劍布天羅地網,公子翎竟也由衷讚歎,「半年不見,你之進境竟如此之快。」

「但,快過頭了!」

聲一落,公子翎停住避閃,眼見劍氣上天下地而來,一身磅礴妖元竟是不放反收,自斂無上修為。

同時凌空旋身,急旋而下,速度之快,竟是捲起一陣羊角颶風,激射的冰凌被氣流引偏,悉數攜裹在颶風之中。

隨著公子翎轟然落地,無數冰凌斜刺入地,竟又鎮住躁動的地氣。

而公子翎袖袍一揮,扯開颶風,傲然道:「莫說本公子恃強凌弱,同等功力,讓你敗得無尤!」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