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73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3
第705章 卷九 蠱惑人心(二)

「小心!」

「危險!」

眼見寄身蠱躍飛向楚頌掌心,屋內幾人同聲提醒,應飛揚更是已本能得要拔劍而出,卻在腰間摸了個空,才想起來自己此時是「孔雀公子」。

「沒事,別嚇著它。」此時卻見楚頌一隻手豎在唇邊,安撫將出手的眾人,另一手依然伸直,手掌攤開,任蠱蟲一點點沒入自己掌心。

眼見蠱蟲鑽入楚頌血肉之中,秦風一副被噁心到了的樣子道:「你做什麼呀,不怕被谷玄牝那老妖怪寄了身?」

楚頌解釋道:「沒事的,我方才說了,這只蠱已僵化假死多年,證明谷玄牝的意識早被拔除了,只剩一個『空殼』而已,如今鐵山……原本的寄體死了,蠱蟲若沒有新的寄體,也活不了多久,便先養在我身上吧。」

秦風看了看旁邊垂頭昏去的韓賦,面帶惱怒道:「這害人的蟲子,死便死了唄!」

楚頌環視在場眾人,面色凝重道:「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了,在我前往書閣查詢線索之後,到再度回到這個房間之前,這段時間內,有人動了這屍體。」

此話一出,應飛揚心神一凜,追問道:「你如何得知?」

楚頌偏著頭,沒有立時答他,趙雅雙眉一蹙,道:「都這時候了,還耍什麼性子,有發現便說。」

楚頌這才道:「當時的線索指向了《博觀蟲鑑》,我需要前往書閣查詢書冊,走得時候卻多做了準備,在屍體上留下三種奇藥,回來之後,卻發現已被人破去了其中兩種。」

趙雅眼睛一亮,道:「可能循跡查出是誰破它?」

楚頌搖頭道:「我留下的是『青蚨引』、『綺羅香』、『紅袖招」三種追蹤行跡的奇藥,前兩種是在明,表面是為了在接觸者身上留下味道,但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抑制第三種『紅袖招』的藥性,解除了『綺羅香』和『青蚨引』之後,『紅袖招』的效用才會悄無聲息的顯露。它無色無味,但一旦接近,指甲上將留下遮掩不去的紅色印記。是我佈置的真正陷阱,可惜,還是被識破了。對方並沒有上套……自古藥毒醫蠱不分家,能識破我的手法,來者多半就是谷玄牝的寄體。」

趙雅道:「在房間週遭把守之妖呢,沒有發現誰接觸屍體嗎?」

楚頌答道:「我向看守的姐妹們詢問過了,但當時山莊正在大肆追捕應大哥,鬧得雞飛狗跳的。『青蚨引』和『綺羅香』本身不算難解,以谷玄牝之能,完全做得到以風為媒,不為人知的在遠處破解。真正難以應付的紅袖招,谷玄牝謹慎得緊,應是時間有限,又要提防被察覺,沒把握在這種情形下破解紅袖招,所以寧可知難而退,也不願留下痕跡。」

趙雅道:「可他仍是留下了痕跡,至少能幫我們縮小懷疑的範圍,還有就是他的意圖,鐵山身無長物,除了這只寄身蠱,谷玄牝是想回收這只寄身蠱?」

楚頌點頭道:「我猜也是這樣,谷玄牝不惜冒著暴露的風險,也想將蠱蟲收回,這寄身蠱必有非凡意義,所以我才決定將這蠱蟲留下來。」

應飛揚皺眉道:「可若是如此,那隻見不得光的蛤蟆在殺死鐵山後,到鐵山被發現死亡前,中間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將蟲取出,他為何那時沒有動作,卻要在事後再冒險行動?」

趙雅道:「這確實是個疑問,或許鐵山死的那晚還發生了其他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但總算也有了追查的方向,當時山莊大多數妖都在追捕應飛揚,彼此結隊,可相互證明。如此一來,大部分都可排除嫌疑,剩下的,就只是看守在這房間,以及那些沒能參與追捕的姐妹。」

秦風捋著頭髮怨嘆道:「雅姐啊,你還真是秉公明斷,範圍是縮小了,但我怎麼覺得我們嫌疑反而加重了,喏,沒參加追捕的不多,這屋裡就佔了仨,你一個、我一個、韓賦一個。先說好,你牽扯你自己便是,小女子可是冤枉的,千萬莫懷疑我。」



「哈,有本公子在,還能冤枉你不成。」應飛揚輕笑一聲,發號施令道:「趙雅、秦風,你們一起行動,按方才說的排查山莊上下,將仍有嫌疑的列出名單與我。」

「是!」二女正色領命,隨後一同離開,而後,房內重回靜寂。

楚頌抽出空來,查驗起了昏迷的韓賦,診視著她的情況,卻不看應飛揚一眼。

「你這是生本公子氣呢?」見楚頌不說話,應飛揚只好先開口,自他入屋起,便能感受到,楚頌對他一直冷顏相對。而原因更令他心裡也清楚。

因為公子翎先前當著楚頌面「殺了」應飛揚,令楚頌對公子翎心有怨憤,可卻不知,從頭到尾只是一場戲,被公子翎殺死的應飛揚就在她眼前,還是以公子翎的身份出現。

到頭來,相當於應飛揚因為他自己的死,而承受了楚頌怨憤,也不知是該說自作自受還是什麼。

楚頌不冷不熱道:「楚頌豈敢生孔雀公子的氣,只是有些累了,有件事想提前告知公子,我準備離開山莊。」

「哦,你要去哪?」

「回我阿爹那,阿爹本就不喜歡我呆在錦屏山莊,現在想來,我該早聽他的話才是,以後便在阿爹身邊盡盡孝,應該不會再回山莊了。」楚頌口吻依然平淡,但眼眶已經有些泛紅。

多年相處,豈能輕易割捨,應飛揚見楚頌竟因為他要與公子翎決裂,心中既覺感動,又有愧疚,恨不得立時撕去面具,袒露身份,可為了後續計畫,仍是生生忍住。只道:「本公子說過,山莊女妖,天生自由,去留只隨心意,不需本公子做主。但如今你身上有那老蛤蟆覬覦的寄身蠱,此時離去,平白招惹危險。」

「不需公子教導,楚頌識得厲害輕重,我說要離開,卻也不是現在就要走,此時谷玄牝在山莊為禍,我也不可能丟下眾姐妹一走了之,公子若有吩咐,儘管囑託我,此事了結前,楚頌任你差遣,便算是……報償這多年照顧之情。」楚頌佯做堅強,可說到最後,聲音已是止不住發顫,流露出真實心緒。

應飛揚倒是鬆了口氣,他知曉楚頌外表柔怯,實則執拗至極,若她真打定主意此時離開,那還真是麻煩至極。好在楚頌生氣歸生氣、失望歸失望,卻並沒失了理智,待事情了結後,還有的是機會向她解釋清誤會。

「這便好,對付谷玄牝,確實缺你不可。」應飛揚心情稍鬆,又道:「巧施三種藥物,虛實相掩,捕捉那老蛤蟆的蹤跡,過往總說你單純,卻沒注意到你已有這般成長,日後若都能像今日這般心思縝密,便是離開山莊,本公子也放心。」

應飛揚本是隨口誇讚,想減輕心中對楚頌的愧疚之情,可此話一出,楚頌長睫卻不經意的連顫了幾顫。

「嗯?不是你的主意麼?你是受了誰的提點?」應飛揚敏銳察覺,又問道。

楚頌遲疑一下,第一次將目光移到應飛揚身上,「讓公子失望了,確實是有人提點我,我才多留了個心眼,可提點我的人已經被你殺了。」

「他就是應飛揚大哥。」楚頌看向他,燭火搖動,她黑亮的眼睛搖曳著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3
第706章 卷九 蠱惑人心(三)

待趙雅和秦風訪查回來,已近卯時。

渡過漫長一夜,蟲鳥蘇鳴,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這也意味著,留給應飛揚的時間也只餘兩日一夜了,兩日一夜,非但要找出蠱神,更要從他口中逼問出解方,讓謝靈煙擺脫母蠱寄體,時間,並不站在他那一邊。

所以二妖方回,應飛揚直截了當便問道:「查的如何了?」

時間所剩不多,秦風依舊渾不在意,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調笑道:「兩條消息,好消息是,從楚頌離開鐵山身死的客房前往書閣、到應飛揚被公子擊殺後她重回客房,皆發生在午時前的一刻間。如楚頌所說,要破解她留下的藥毒,約莫也需要一刻鐘時間。而在午時前一刻到午時這段期間內,大部分姐妹都要麼在搜捕應飛揚、要麼在聚集避危,行蹤都可掌握。而這期間內,沒人能證明行跡的全莊上下只有六個。」

嫌疑的對象遠低於預估,應飛揚眼前一亮,又追問道:「哦?是哪六個?」

秦風攤攤手道:「這就是壞消息了,誰想查賊查到自己身上了,一共六個妖,你面前就站已經著兩個了。」

「你和趙雅?」

「沒錯,我和雅姐算兩個,韓賦也算一個,剩下的三個……」秦風揚揚下巴,示意道:「喏,現在都在書閣呢。」

「書閣?」

趙雅點頭回應道:「是的,魏萌和苗兒兩個小丫頭知道的太多,我怕她倆不知輕重管不住嘴,便讓她們暫住在書閣,由文書主事苻有書看管著。」

「苻有書……《博觀蟲鑑》是她抄錄副本,卻被撕去了關鍵一頁,或許,她有線索也說不定。」應飛揚略一思索,已有決意,道:「既然如此,便隨本公子走一趟書閣,到了書閣,再將各自行蹤交待個明白。」

說罷,應飛揚領著風雅頌三姝徑直向書閣而去。

雖近卯時,但天氣陰沉,天亮得比平時晚,至今不見半點曙光,連陰的秋日,是最宜安眠的時節。莊內群妖半夜被拽起來詢問蹤跡,如今正是補回籠覺的時候。一個個皆在美夢中,渾然不知山莊已陷入危境之中。

路上空無一妖,富麗堂皇的錦屏山莊竟顯幾分靜謐壓抑,不多時,書閣的簷角已在夜幕下隱約可見,優美的弧線勾勒成翅膀形狀,好像一隻孔雀振翼欲飛,要衝破壓抑的天幕。

然後,真的有一隻灰影,悄無聲息的從書閣閣樓飛出!

應飛揚定睛一看,竟是一隻灰濛蒙的鴿子。

應飛揚從公子翎那得知,書閣的閣樓是鴿房,負責傳遞往來書信。山莊女妖識字得不多,又以苻有書出於書蠹天性,最喜抄文寫字,平日書信收發皆有她打理。

又因她性子孤僻,長期居於書閣不出,所以索性將鴿房也一併遷到了書閣閣樓中,山莊信鴿亦歸她統管。

但為何在這種時候,會有鴿子飛出?莫非她在向誰私下傳遞書信?

應飛揚和三姝交換了眼神,確定並不是她們授意。

眼看鴿子消融在夜色中,只餘一個不易察覺的模糊灰點,應飛揚朝秦風點頭示意,秦風當即縱身而起,朝鴿子疾飛而去。

而應飛揚則快步而行,到了書閣直接破門而入。

書閣樓梯下的拐角處,又見到那一大堆書堆放而成的一個「書窩」,這本是苻有書睡覺的場所,此時卻只魏萌和苗兒兩個小丫頭和衣而睡,不見苻有書身影。魏萌和苗兒被響聲吵醒正揉著睡眼惺忪,但見到來者是「公子翎」,忙起身梳理頭髮行禮。

「趙雅,你照看她們倆。」應飛揚無暇理會她們,留下趙雅穩住兩個小丫頭,自己領著楚頌登樓而上。

推開閣樓之門,便感一陣聒噪聲浪迎面而來,與樓下清幽的書閣儼然兩個世界。

閣樓不過數丈方圓,但隔音做得極好,兩方皆是鴿籠,而中間一女妖正俯身弓腰喂食著鴿子,察覺應飛揚的到來,拍散手上鴿食上前行禮,道:「公子,一大早的,怎來到了這髒穢地方。」

女妖有些不修邊幅,面色蒼白,看起來很久沒見過太陽,正式文書主事苻有書,與前次見她一樣,苻有書依舊是一種冷淡漠然,不願與人接觸的樣子,即便在行禮,也有一種疏遠感,並沒有因他身份從應飛揚變成了公子翎而改變。

應飛揚道:「你不也是?一大早的,便來這喂鴿子。」

苻有書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山莊的鴿子早午兩喂,傍晚放風,已經養成了習慣,一到卯時和午時、就會準點得叫著要食物,稍晚喂食片刻,便會聒噪不休。」

「哈,禽鳥之屬,脾性真是難以伺候!倒是辛苦你了。」應飛揚口上說著鴿子,想得卻是孔雀化形的公子翎,想到孔雀公子強行把他推到台前,忍不住接了句感慨。

苻有書道:「也不能這麼說,鴿子這種東西天生會記時,體內便像裝了個刻漏似得,飛行時再結合太陽位置,便可辨識方向,培養它們準時吃食的習慣,對傳書送信也有幫助,所以,我一日也不敢懈怠。」

應飛揚挑挑眉,進入正題,「這麼說,昨日午時前後,你也在喂鴿子?」

苻有書點頭道:「沒錯,為楚總管翻找出《博觀蟲鑑》後,我估摸著時間將近,便開始準備喂食,之後也一直在鴿房中。」

「外頭已經打翻了天,你倒還能沉得住氣。」

苻有書淡淡道:「外頭的事,自有幾位總管操煩,況且有公子在,便是真翻了天,公子也能隻手再將天翻回來,我只需做好分內之事便可。」

苻有書對公子翎的誇讚,應飛揚可不領受,又問到:「你說你在鴿房中,可有誰能證明?」

苻有書搖頭道:「鴿子若會說話,倒可為我證明。」

應飛揚又環顧週遭,見窗子半開,透過窗子,書閣前的小院盡收眼底。便指向院中楓樹問道:「趙雅說她被應飛揚擊傷,就在那樹下調息療傷,你可曾見到她?」

苻有書歪頭思索一下後道:「午時的時候,確實見她在那裡,但再之後,我便不曾留意了。」

應飛揚又想了想,有道:「你抄錄的《博觀蟲鑑》被撕去一頁,而你成日都居住在書閣內,可知曉是誰能不引起你注意將其中一頁撕去?」

苻有書搖頭道:「書閣也非什麼要地,我抄錄的書也並不歸檔整理,而且每日喂鴿子的的時候都在樓上,任誰都可能在這段時間將書撕去。」

應飛揚沒收到什麼有用訊息,眉頭不由一皺,直言道:「你可知你現在身處嫌疑之地,若再不能提供些有力言辭洗清自己,只會越加讓本公子才藝!」

苻有書依舊淡然道:「一番詢問,雖不知公子在懷疑什麼,但我問心無愧,亦沒什麼可隱瞞。」

「沒有隱瞞?」應飛揚輕笑一聲,手指向前道:「那處籠子似乎空了,本公子來時,恰遠遠見到一隻信鴿飛過,莫不是你天還未明,便趕著幫誰傳訊?」

圖窮匕見,應飛揚說話同時,緊盯苻有書面孔,卻見她神色微微一滯。

「撲棱棱!」籠中鴿子們似是久等不到食物,不耐的撞擊鴿籠。

只滯了一瞬,鴿子飛撲聲就讓她回神,苻有書旋即輕笑道:「天還未亮,哪有什麼書信要寄?是我方才喂食時不小心碰掉了籠栓,不小心讓一隻信鴿飛了出去。」

應飛揚不置可否道:「哦?是麼?」

「公子不信?」

「哈,本公子信或不信,要聽她怎麼說。」應飛揚目光偏轉,看向窗外。

話音方落,一道窈窕身影破窗而入,自外而來,正是秦風,便見她懷抱一隻灰鴿,道:「公子,鴿子被我抓到了。」

「秦……秦主管?」苻有書受了一驚,終於不復淡漠,也不知是因為秦風的突然闖入,還是因為其他什麼。

只是隨著秦風到來,氣氛頓顯壓逼,籠中鴿子也愈顯不安,聒鳴聲不絕於耳,欲逃脫般撞擊著鴿籠,撞得羽毛紛紛而落下。

應飛揚瞥了苻有書一眼,見她的瞳孔微微縮了幾分,又道:「秦風,告訴她,鴿子上捎帶了什麼訊息?」

「回公子,鴿子身上什麼也沒有。」秦風平靜回應,說出的卻是意外之語。

「沒有?」

「沒錯,什麼都沒有。」秦風又重複一遍。

「忽——」一陣冷風從破開的窗口吹入,吹散了方才壓逼氣氛,卻讓氣氛更顯怪異,只有籠中鴿子們還在撞著鐵籠,不停撞不停撞不停撞不停撞……

一陣靜謐後,苻有書盈盈一禮,化解尷尬道:「多謝秦總管替我將鴿子追回,把它交給我便好。」

卻在此時,忽聞「咔」得一聲,籠中一隻鴿子竟將鐵絲籠網硬生生撞出個窟洞,飛縱而出,而出路被打通,隨後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相繼飛出……

而鴿子掏出後竟並不逃竄,而事故如破閘鷹隼搬,振翼亮爪,以不畏死生的懾人氣勢,朝苻有書齊衝過去,沒頭沒臉的抓啄著。

「小心!」

應飛揚察覺不對,拉過楚頌護在身後,同時揮動衣袖擊向鴿群。

秦風見狀也同時出招,一時間小小閣樓上氣勁橫掃,鴿羽紛紛而落,如雪飄零。

可待羽毛落盡,卻見苻有書已倒在地上,羽毛蓋在她身上,就像披上一層絨被,讓她安詳睡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3
第707章 卷九 蠱惑人心(四)

鴿羽落盡,苻有書已倒在了地上,旁邊散落著被氣勁擊落的鴿子屍體。而值得注意的是,兩側鴿籠中,那些未從鴿籠中脫出,未被氣勁波及的鴿子,此時竟也抽搐的倒地,最後兩腿一蹬盡數死去。

在確認沒有危險後,楚頌上前看了看倒地的鴿子,又檢查了苻有書,苻有書修為不差,方才雖被群鴿突襲,但多數攻擊都被她擋下,只在最開始猝不及防下,脖頸處被抓出一道爪痕。

可一道爪痕,便足夠致命。

楚頌連忙伸展經緯針術,銀光流閃間,已連刺苻有書身上要穴,之後才吐出口氣來。

見楚頌舒出口氣將針收起,應飛揚才問道:「看這情形,是中了蠱毒?」

楚頌點頭道:「是的,但看起來蠱蟲煉製的倉促,不是什麼厲害貨色,已經被我壓制了,苻家姐姐暫無生命危險,只是……這幾日怕是醒不過來了。」

應飛揚看了散落的鴿子屍體道:「鴿子也中了蠱毒?」

「沒錯,是鴿子先中了蠱毒,再噬咬苻家姐姐,讓她也受到了感染,至於下蠱的方式……」楚頌說著,目光移到秦風懷抱的鴿子。

而應飛揚和秦風心領神會,同時道:「是鴿食!」

其餘鴿子盡數死去,只有秦風手上的灰鴿無事,顯然蠱毒是被摻雜到了鴿食中,而這只鴿子是在喂食前飛出,所以並未染上蠱毒。

若是蠱神所為,那他是先下蠱毒給鴿子,通過鴿子,來毒害苻有書。

但為何要毒害苻有書?

她一個足不出戶的文書主事,有何值得谷玄牝針對?

是她發現了什麼不該發現的?還是她並不真的是足不出戶,也並不只是個文書主事?

思緒至此,應飛揚再度打量週遭,發現了木質地板上,陷下了兩個小小足印。

是苻有書的足印。

方才苻有書動了真氣,所以足印入木三分,這本沒什麼奇怪,但應飛揚靈光一閃,察覺異處。

足印雖只兩個,但受力並不均勻,兩隻足印均是右後腳跟處足印深,左前腳掌處足印淺,而整個右腳的足印又比左腳足印深。

從受力的方向看,她是往右後方避閃,但鴿子飛來的地方卻是右前方。

若按照正常的反應,受到突然的攻擊後,會本能的遠離攻擊方向,拉開距離。苻有書應該往左後方閃避才對,除非……

應飛揚閉上了眼,進入意識深處。

眼睛雖閉,但整個鴿房物品、擺件、甚至每一片羽毛斗都清晰無比、分毫不差的印在他的腦中。

隨後,時間倒流。

墜落的鴿子再度振翼飛起、地上的羽毛旋飛而起,如流風回雪縈繞眼前,倒散的水槽回正,覆水重收,逆流回水槽之中,而鴿羽散去,苻有書已站立在了面前。

然後,時間再度恢復流逝。

苻有書在與我交談。

這時秦風來了。

苻有書瞳孔縮了兩下,額頭有汗滲出。

她在緊張什麼?

她的腳在暗暗運力,重心在向右後方傾斜。

為什麼要往右後方?

因為我在她前方,秦風在她左側。

右後方有什麼?

是窗戶,她在提防我們,她想破窗逃走!

但她沒有動,因為秦風沒發現什麼異常。

卻也沒有鬆懈,腳下仍在運力,仍在全神提防著我們。

這時鴿子突然從右前方衝來,抓向她的脖頸。

她受驚,足下勁力本能流瀉而出,木板陷落,留下足印!

左前腳掌輕,右後足跟淺的足印!

可她為何戒備我們,因為她是古玄牝寄身,還是與飛出的信鴿有關,亦或兩者皆是。

信鴿上又為何空無一物,是本就什麼都沒有?還是有暗藏的訊息卻沒被發現?再或是,秦風發現了什麼,卻沒有告知我?

一個問題解決,卻衍生出更多的問題,應飛揚如困在思維迷宮中,尋不得出路。

「公子,公子!」

直到秦風拍了拍應飛揚肩膀,才讓他將他從迷宮中拉回。

「公子,接下來該怎麼辦?」

「楚頌,先用你的經緯針法將苻有書周身經脈鎖住,我們一起下去。」應飛揚正要動身,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對了,秦風,這只鴿子先留在這裡,不用帶下去了,小心些,別讓它誤食了鴿子食。」

二女依言辦妥後,便與應飛揚一同步出鴿房。

鴿房隔音果然極好,樓下趙雅和兩個小丫頭顯然還不知道這短短一陣內,上頭發生了什麼,見到昏死的苻有書被抱著下來,皆是面露驚異。

「公子,這是發生了什麼?」趙雅問道。

「鴿食之中被摻了蠱毒,鴿子皆被毒死,死前攻擊了苻有書,致使她也染上了蠱毒。」

「是衝著苻有書的麼?可為何是她?」趙雅不解道。

應飛揚揮手道:「此事稍後再說,苻有書暫無生命危險,先回歸來此的目的,苻有書已說明了她昨日的行蹤,現在,輪到你們了。」

在場五位女子,除卻楚頌外,其他幾個在楚頌離開鐵山身死的客房那段時間內行蹤皆無人能證明。也便是說,古玄牝最有可能在她們之中。

此時四女互看幾眼,隨後秦風舉起手,道:「先說先贏,就由我開始吧,先說好,我是被雅姐硬算進來的,我在那段時間可沒有獨處,一直跟韓賦在一起的。你們知道的,韓賦見到他夫君鐵山被割了脖子,受了刺激,直接昏了過去,是我將她送回房間休息,之後,便一直在照料她,哪有空離開。」

趙雅嚴肅道:「你說韓賦一直昏迷,便是不能為你證明,反之,你的行蹤若不能證明,韓賦也未必真的就一直昏迷,你們兩個,都是嫌疑未清,怎能說是我硬算。」

「事事都這麼認真,真是怕了你了……」,散漫的秦風遇上嚴厲的趙雅,可說正遇上剋星,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趙雅聞言,卻不禁又豎起柳眉,道:「是你事事都太過散漫懈怠,我還未訓斥你呢,為何山莊警鐘傳訊,其他姐妹都在圍捕應飛揚時,身為山莊護衛總管的你卻沒有出現?還要等公子親自動手將應飛揚擊殺後,你才姍姍來遲?多年姐妹,但當此之時,我也不怕你見怪的問一句,你是真鬆懈至此……」

「還是那時的你,正在忙些其他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3
第708章 卷九 蠱惑人心(五)

面對趙雅質疑,秦風只將手一攤,一臉無辜道:「這不能怪我啊,也不知是哪個笨丫頭開的警鐘,連報時的鐘聲和預警的鐘都分不清,明明該響警鐘,卻敲成了報時的鐘,我第一次聽到鐘聲,正趕上肚子餓了,還以為到了午時飯點了呢,正尋思搗鼓點粥米給大半天水米未進的韓賦灌下去呢,但才過一陣,又聽見一遍報時的鐘聲,這才察覺不對,但再等我趕到時,已經塵埃落定了……」

秦風這麼說著,應飛揚也想了起來,秦風指的是錦屏山莊中那個墨非工製作的虹晷,謝靈煙曾向他介紹過,此虹晷既能計時,又有在子時和午時自動鳴鐘報時的功能,除此之外,若有需要,還能主動開啟機關,讓巨鐘發出代表報時、集結、迎客、警報等各種意味的鐘聲。

他昨日擊傷趙雅,逃避追捕時,聽到了第一聲鐘聲,而在被公子翎擊落瀑布後,隱約聽到了第二聲鐘聲。

趙雅慍色猶然不消,道:「就算鐘聲有誤,但那時外頭已鬧翻了天,預警何需鐘聲?其餘姐妹都已參與了追捕,你身為護衛總管,警惕性還不如她們嗎?」

秦風裝出委屈狀道:「雅姐,韓賦的客房離偏遠,我又正『噼噼啪啪』燒著小灶呢,是真沒聽到外面喧囂,這的不能怪我,要怪,真的只能怪那敲鐘的傢伙,讓我知道了她是誰,一定把她空心腦袋『鐺鐺鐺』的當鐘敲!」

秦風越說越氣之際,卻見小貓女苗兒縮在魏萌兒身後,怯生生的舉起手來,眨著豎瞳的貓眼可憐巴巴道:「那個……秦風姐,那個……敲鐘的機關是我開啟的……但我的腦袋可敲不響……」

「好啊!原來是你個笨丫頭?」秦風聞言擺出一份張牙舞爪的樣子惡狠狠瞪向苗兒。嚇得苗兒將腦袋縮回魏萌兒身後。

應飛揚擋在二妖之間道:「好了,莫欺負她了,苗兒,輪到你了,說說昨日午時之前,你做了什麼?」

有公子翎護著,苗兒才敢冒出頭來,道:「昨天……昨天我們在書閣前院見應飛揚和趙令主打架,我和萌兒修為太淺,就沒敢上去幫忙,後來趙令主被打傷了,我們才有機會接近,我本想著扶趙令主回房休息,但她不願,而是將開啟虹晷機關的鎖匙交給我,讓我去開動警鐘,召集山莊群妖一起抓應飛揚那個壞人,然後我就去了……但我一緊張就分不清左右,腦子成了一片漿糊,趙令主明明教我往鎖匙插入後右旋是警報,我卻旋向了左邊……公子,是我不好,誤了大事。」

苗兒說到此處,已是泫然欲泣,應飛揚怕她一哭出來就沒完沒了,忙蔑笑一聲道:「區區應飛揚而已,本公子彈指可滅,算什麼大事?況且鐘聲雖誤,卻也未耽誤什麼,在當時嘈雜情形下已足以引起警示,你繼續說。」

苗兒點點頭:「之後便沒什麼了,我以前沒聽過警鐘,也不知警鐘鐘聲和報時鐘聲有區別,只當完成了趙令主交待,便想著去看看熱鬧,但我跑得慢,等我剛到場時,應飛揚那壞人已被公子打倒了。」

應飛揚又問道:「這往返途中,可有見到誰能為你作證?」

苗兒歪頭想了想,然後道:「敲鐘的時候沒有看到,不過看熱鬧的時候,倒有幾個姐姐能為我證明。」

應飛揚以詢問眼光看向楚頌,楚頌搖了搖頭,道:「她到場時,公子和應飛揚的交戰已至尾聲,她中間無人能證明蹤跡的時間仍是太長,已近一刻鐘,足夠破解我預留在鐵山身上的藥毒了。」

這時,卻聽魏萌兒插口道:「公子、楚姐姐,雖然我還不太清楚山莊裡發生了什麼,但虹晷和鐵山大哥的客房離得很遠,以苗兒腳程,先到虹晷處開啟機關奏響鐘聲,再到客房附近破解那什麼藥毒,然後再到夫人房間附近看熱鬧,只是來回路程,便不止一個刻鐘……她並沒有這個時間。」

時間問題應飛揚也想到了,書閣、客房、虹晷及眾妖的觀戰處四點呈長形分佈,書閣與客房靠近,虹晷與觀戰處靠近,卻與書閣及客房相距甚遠,卻是存在往返時間的問題,但這話由魏萌兒說出,仍是令應飛揚高看她一眼。

不愧是天香谷出來的女妖,雖本性不改天真,但遇上大事,沉著冷靜遠勝與她年歲相仿的苗兒。

苗兒聽魏萌為她辯解,雖說不出話來,也忙附和著點頭。

應飛揚卻忽然催動公子翎留在體內孔雀幽冥印兩道真氣,便見應飛揚迅如鬼魅,一瞬閃身到苗兒身後,快不及眨眼間,已扣住苗兒脈門,苗兒未做出任何反應便已受制,等反應過來,不由嚇得小臉一白。

「別怕,公子試你功力呢。」魏萌兒安慰道。

而與此同時,應飛揚真氣也灌注苗兒體內,在她經脈遊走一週後,才緩緩收工。

他從書上和楚頌初步研究得知,蠱蟲雖能佔據人身體,但卻不能增強寄體者本身功力。一番試探下,發現苗兒本身根基淺薄的緊,確實存在腳程時間的問題。

想到這些,應飛揚緩緩鬆開了苗兒的手。

卻看向魏萌兒,道:「小花妖,你既知本公子在懷疑你們,那可知你為她辯解,便是加重自己嫌疑?」

魏萌兒不卑不亢道:「知道,但我更知曉,公子處事公斷,對我們亦愛護有加,絕不會讓我們任何一人蒙冤受屈。」

「哈,像,真的是像。」應飛揚輕笑兩聲,看向魏萌兒道:「那輪到你了,說吧,你在那段楚頌離開的那段時間,做了些什麼?」

魏萌兒搖搖頭道:「我也沒做什麼,趙令主被打傷後,雖然口上說沒事,但我仍不太放心,所以便去了藥房,想為她拿些藥來。」

應飛揚有道:「藥房與書閣相距不遠,拿個藥而已,需要這麼久?」

魏萌兒道:「藥房本是楚姐姐總管,但她當時正在追捕應飛揚,藥房其餘妖也都不在,我只得依照過往在天香谷的經驗,翻尋了些治療內傷的藥物,但因對藥房不熟,所以花費的時間長了些。再趕回時,趙雅姐已不在書閣樹下了,所以也無人能為我證明。」

應飛揚又看向趙雅,想找他印證,趙雅道:「我便順便連我的行蹤一起說了吧,我的行蹤更是簡單,我被應飛揚擊傷後,便在樹下調息,但我放心不下,只運行一週天,將傷勢強壓下去後,遠遠看到公子與應飛揚打了起來,便要去觀世狀況,但我高估了我的體力,一路忍著傷勢走走停停,竟然在公子將應飛揚擊殺後,都沒能趕到地方……」

應飛揚又道:「你是在什麼時候離開書院樹下的?」

趙雅道:「我只調息了一週天,時間上到沒多久,在第一聲警報鐘聲響後沒多久,便已經動身了。」

「哦?這便趣味了!」應飛揚眉頭一挑。

趙雅問道:「怎麼了?」

應飛揚眼睛越來越亮,道:「方才我詐了苻有書一下,她說出了與你不同的證詞,她說直到午時鐘鳴時,仍見你在樹下運功調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4
第709章 卷九 蠱惑人心(六)

趙雅聞言眉頭一皺,只道:「我沒有說謊的必要。」

魏萌兒也篤定道:「我在午時鐘鳴前後回到書閣的,那時趙令主確實已不在樹下,我也沒有記錯。」

同一時間,兩種截然不同的發言,令眾妖各入沉思,片刻後楚頌先開口,一臉疑惑狀道:「雅姐和萌兒的言論可以相互印證,這麼說,苻有書果然是被詐出了馬腳……可她又受到了蠱蟲的攻擊,這怎麼解釋?」

趙雅冷笑一聲道:「苦肉計!許是她自知身受懷疑,怕說的越多破綻越多,索性便演了出苦肉計,所中之毒剛好讓她昏迷,卻又恰不足以致命,正好防止我們繼續追問。」

「你們是說……苻姐姐是壞妖?」苗兒嚥了口口水,悄悄挪動腳步,拉開與苻有書的距離。

而她童稚之語,恰說出在場幾位女妖的心聲,眾女齊刷刷將目光聚集在應飛揚身上,等他決斷。

應飛揚閉上眼,細思方才的經歷,從窗口飛出卻並未發現攜帶信箋的鴿子、面對質問時戒備欲逃的舉動、與趙雅及魏萌兒相矛盾的證詞……苻有書的言行舉止、種種一切都引人懷疑,但……

「你們四處翻查一下,看看苻有書的物品,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再睜開眼,應飛揚下令道。

眾女聞言而動,而應飛揚則掃視整個書閣後,目光便在眾女身上逡回,暗暗審視她們每一個的行動。

苻有書雖有住所,但平日大多居住在書閣,鮮少外出,書閣樓梯下的「書窩」,就成了她臨時的居所,除了些許日常用具外,其餘大多都是些書籍。因不想把更多妖牽扯進來,搞得妖心惶惶,只在場五女搜尋,效率難免降低,找了許久,都無所s收穫,應飛揚正尋思著是否該再多叫些妖來幫著搜查。

此時,卻聞「咚」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一聲吃痛的嬌呼,尋聲看去,便見魏萌兒捂著腦袋疼得直咧嘴。原來,魏萌兒俯身翻書翻得久了,想起身稍微舒展下脖頸,但苻有書的「書窩」搭建在樓梯拐角處,魏萌兒一時沒注意,起身時便撞到了頭。

應飛揚聞聲卻眼睛一亮,立時走上前去,伸出手用指節叩擊著樓梯木階,連敲數聲後,忽然猛地一拉,竟從實木樓梯中抽出一個抽屜般得暗格。

眾女見狀跟著圍了過來,卻見暗格之中,放置著一大摞的紙張。

應飛揚抽出上頭一張念道:「鐵山、韓賦賢伉儷,自上一別,已過經年。適此秋黃葉落,思鄉思歸之際,誠邀賢伉儷重回山莊……嗯?這是山莊寫給韓賦的邀請信!」

「這些也都是信件,我的、雅姐的、秦風姐的都有!」楚頌一邊翻看一邊驚道。

「最早的一封是在半年前,寄入的寄出的都有,但筆跡都是苻有書的,她……在私下抄錄我們的往來書信!」趙雅快速掃完所有書信,做下了結論,。

也令在場眾女面面相覷,雖說苻有書是蠹蟲化形,抄錄字書是本性天成,可平日抄錄書冊卷籍也倒罷了,她竟還藉著負責收發信件的職務便利,連往來的私密書信也一併抄錄了,這實在做的太過了,甚至可說是別有用心!

「公子,苻有書肯定有問題,要不要?」趙雅嚮應飛揚請示道,其餘幾妖也將目光投來,只等應飛揚一聲令下。

應飛揚略一思索,卻道:「不急,韓賦那邊本公子尚未問詢,待本公子問過再說。」

秦風卻搖搖頭,嘆道:「公子不急,可時間卻不在我們這邊,要我說啊,我們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就算找到了谷玄牝的寄體又如何,擒下她?逼問她?一個寄體而已,谷玄牝大可棄卒保車捨棄寄體,到那時,我們要去找誰問出除去身上蠱蟲的方法?」

苗兒聞言,面色又變得煞白,忙問道:「那秦風姐,你說該怎麼做?」

「怎麼辦?」秦風輕笑一聲,柳眉輕佻,如刀出鞘,「時間緊迫,與其浪費時間,尋找谷玄牝,不如先找出母蠱的寄體者,來個手起刀落,斷其根源,所有威脅便都迎刃而解了!哦,公子到時若不願下手,由我代勞,亦無不可。」

秦風說著,以手為刀,朝發問的苗兒脖子上比了一比,嚇得苗兒面色更白,而秦風直言快語,確實也挑明了眾妖一直迴避的問題。

時間有限,該先找尋谷玄牝,設法從他口中逼問出蠱毒解法?還是先找出被母蠱寄體者,將其殺掉斷絕後患?

險惡的抉擇,令在場氛圍瞬間化作冰點,卻聽應飛揚輕蔑一笑,道:「我錦屏山莊的女子何等金貴,區區谷玄牝,還不值得她們任何一個賠上性命,繼續尋找谷玄牝,揪出那蛤蟆,本公子自有辦法,讓他吐出解除蠱蟲的方法!」

「可是……」秦風還欲再言。

應飛揚卻截斷了她的話,反問道:「怎麼,信不過你家公子麼?」

「是,只有公子,秦風一直深信不疑。」秦風垂首,不再爭執。

「那便好!」應飛揚略作思索,再度發號施令,「苻有書嫌疑重大,趙雅,本公子再挑十個妖給你,由你領著她們負責看管苻有書,莫讓她死了,也莫讓她逃了。」

「是!」雖知那撥來的十個妖既是看管苻有書,亦是監視自己,但心照不宣的事,趙雅並不揭破。

「萌兒、苗兒,你們兩個跟著我,去往韓賦住處,至於楚頌……」

還未想到如何安排楚頌,楚頌便主動道:「公子,我想過了,寄身蠱是谷玄牝依仗已久的蠱蟲,而谷玄牝又曾與公子為敵,雖然現在記不起了,但我之前必對寄身蠱做過相關研究,以作防範,甚至找到過破解對策,所以我想翻看我過往筆記,看是否能找出線索。」

應飛揚微微皺眉道:「對付谷玄牝,你的醫藥造詣是關鍵。況且,鐵山的寄身蠱現在在你身上,谷玄牝若想取回寄身蠱,可能會再次出手,放由你去研究,對你太過危險!」

楚頌搖頭道:「沒事的,谷玄牝是出了名的謹慎,一擊不中,未必敢再次出手,況且,他若真敢再出手,那也正好以我為餌,將他吊出。」

應飛揚失笑道:「淨說傻話,有本公子在,哪輪得到你做餌?」

「我來吧。」秦風請纓道,「我來護著我們的小楚頌。」

「公子還需調查,雅姐看著苻有書,山莊上下,能保楚頌安全的便只有我了,公子若不放心,也撥來十個姐妹,做我的幫手好了,若小楚頌出來差池,儘管唯我是問。」秦風似笑非笑,同樣是看破不說破,主動請求監視。

「便依你之言吧。」應飛揚略一遲疑,隨後點頭,雖仍有擔憂,但如秦風所言,目前除她之外,也無誰能保護楚頌。「好了,各自行動吧,苗兒、萌兒,你們跟著本公子!」

吩咐完畢,應飛揚領著兩個小丫頭行動,徑直向韓賦住處走去。

一番周折,估摸已近午時了,但外面天色卻仍顯黯淡,陰雲壓頂,秋雨將下不下之際,最是惹人煩悶,也讓應飛揚更加心煩。

時間緊迫,只剩下不到兩日時間,明日子時鐘聲響起時,眾妖記憶便將繼續流失。任應飛揚再怎麼裝作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翎,可隨著時間流逝,內心越加焦躁不安。

一路心神不寧,反覆思索著方才書閣中,每個妖的言詞,韓賦居住的小院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應飛揚敲門之後,門扉開啟,映入眼中的是令此時的他最為頭疼的身影。

他的師姐、師姑、以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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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卷九 蠱惑人心 (七)

本想來找韓賦,但門扉開啟,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卻是謝安平……便權且先叫她謝安平吧。

  應飛揚糾結了幾下,一聲夫人還是沒敢叫出口,只道:「你怎麼在此?」

  謝安平微微皺眉,隨後用略帶埋怨的輕聲道:「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怕韓賦妹妹想不開,來看看她,跟她說說話。」

  謝安平說著,略略欠開身子,讓應飛揚看見屋內情景,便見韓賦正坐在床上,雙目紅腫,面色憔悴,但雙目比起昨日的瘋狂,今日已顯平靜,只是太過平靜了,反而有種寂如死灰的感覺。

  而謝安平又問道:「你呢?來這做什麼?」

  「有些事情,需要問過韓賦。」

  「她現在的狀態,哪還經得起問,不如改天再……」謝安平說到此處,卻有了停頓,谷玄牝潛伏山莊,過了今天是否有明天都兩說,何來改天?

  而韓賦恰在此時道:「主母,我已無事,便讓我與公子談一談吧。」

  謝安平只得點點頭,同時輕聲對應飛揚道:「韓賦甫遭巨創,你說話莫要刺激到她。」

  「本公子自有分寸。」應飛揚回到,此時,忽聞「當噹噹」的鐘聲鳴響。

   「呀!已經午時了!」隨行的苗兒呼道。

  應飛揚也眉頭一簇,只感時間短暫,尚未查明頭緒,匆匆半日已過。

   謝安平嘆道:「看此情形,公子是無心用午膳了,但我泡了蓮子,晚上的蓮子羹,公子再怎麼操勞,務必來飲上一碗,清心去燥,或可讓公子看得更清明。」說罷,謝安平便退出門外。

而應飛揚亦對苗兒說,「苗兒,你也先在外頭等候吧。」

苗兒點點頭,聽令退出門外,可從外關上門,卻發現謝安平正在等她。

「主母!」苗兒行禮。

「你認得我?」謝安平秀媚輕佻。

「我來山莊雖短,也快滿兩年了,怎會不認得主母。」

謝安平道:「哦?任舉一例,可還記得我上次與你說話,是在什麼時候?」

「自然是在……」苗兒張口欲答,卻卡了殼,苦惱的敲敲頭道:想不起來了,呀!主母!你該不會因此懷疑我吧!」

「哈……果然是一片空白。」謝安平輕聲一笑,似在自嘲,眼神中卻有一閃而過的悲涼和落寞。

「主母說什麼?我沒聽清。」

只一瞬間,謝安平神情恢復如初,「沒什麼,我說公子出行,獨帶你在身邊,定是對你最為信任,我又怎麼會懷疑你。」

「這……也不能這麼說啦,我只是沒有做壞事的時間,嫌疑比她們低一些而已。唉……只盼公子能早點把那什麼谷玄牝揪出來,不然我連和主母相關的記憶都記不起了。」

謝安平莞爾一笑,問道:「你這麼想恢復記憶?為什麼?」

苗兒眼睛睜大,疑惑道:「什麼為什麼?記憶是存活的明證,若是沒了記憶,不就和死了一樣嗎?」

「也是。」謝安平笑了笑,「可若對些人生已走至盡頭的人而言,失去過往記憶,便等於擁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或許,能開啟一段全新的人生……」

苗兒更顯困惑,「主母,你說得什麼,我不太懂……」

「你年歲尚輕,未經歷過抉擇,也未有憾恨追悔之事,自然不懂……呵,我與你說這些干什麼?」謝安平自嘲的搖了搖頭,又道:「還是說些別的吧,公子他調查了一日,可有什麼發現……」

她看著苗兒,目光沉靜,不見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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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應飛揚欲向韓賦問詢,目光卻先被一本書冊吸引,書冊攤開在床上,顯然剛剛韓賦翻閱過,更確切的說,是謝安平和她一起翻閱過,不由問道:「這個是?」



「公子可能忘了,我有些念舊,總是將往來書信裝訂成冊,隨身攜帶。」

「方才你們一起看過它?」

「是,夫人用它開導我說,曾經發生的都不會變,鐵山他雖有事瞞著我,但這些年的夫妻生活,卻不是假的,這些書信皆是明證。」韓賦平靜說著,也不知是釋然了,還是心死了。

應飛揚眉頭輕蹙,「借本公子一觀,如何?」

「不過是些書信往來,倒也無不可,只是……」韓賦平靜面容終露出幾分窘意,但仍是將書冊遞出。

應飛揚一目十行翻閱書信,只覺韓賦半生光景都縮入書信之中,前半本大多為她和鐵山的書信,隻言片語中,可看出他們間相識、相知、相戀的軌跡,而後半本則是她遷出山莊後,與山莊的往來信箋。

應飛揚翻看往來書信的字跡,想了想問道:「山莊邀請你做客的信箋,皆只戳山莊的印記,不署私名,你能分辨是誰寫的嗎?」

「這倒不難,從筆跡上可以分辨,最開始十年,都是夫人親手書寫的……後來書信斷了三年,夫人也沒再給我寫過信,這些年來,都是雅姐和秦風給我寫的信。」韓賦說著,略帶疑惑道:「公子?我印象不清了,你可記得夫人是為何不再親筆給我寫信?」

「你方才可有問過她,她怎麼說?」

「夫人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了許久,好像……」韓賦皺眉,斟酌了下詞句,才道:「好像失魂落魄般。」

「哦?」應飛揚輕咦一聲,卻沒回答韓賦問題,只翻閱著書冊繼續道:「本公子猜上一猜,開頭稱呼寫為『韓賦賢伉儷』的信是秦風寫的,而只稱呼「韓賦」的是趙雅寫的。」

邀韓賦來訪的書信內容上大同小異,只稱謂不同,信頭寫為「韓賦賢伉儷」的書信,字體揮灑肆意,像極了秦風的性子,而信頭稱呼為「韓賦」的,字體娟秀典雅,應是出字趙雅手筆。字如其人,應飛揚雖對她們字跡不甚瞭解,但也能猜得出來。

「認出她們倆的字體,對公子不難,但也不盡然。秦風因和鐵山他交過手,當初鐵山求親時,就是通過了她的考驗,所以對鐵山有些欣賞,邀約時總把他也算上,雖然鐵山他畏公子如虎,大多時候不會與我同來山莊,但秦風一直使用的都是『賢伉儷』的稱呼,。而雅姐在稱謂上沒這份講究,多數隻寫給我,但偶爾也有幾封用『賢伉儷』的稱呼,公子往後翻翻便能看到。」

應飛揚翻了一翻,見果然如此,又問道:「那這次呢?這次的書信,並未裝訂在冊中,你此次來山莊,是誰寫信相邀?」

「這個……我不記得了,待我找找這次的書信。」韓賦說著,四處翻找一番,卻無所獲,只得道:「我應該有帶來的,怎麼找不到了,可能在……被鐵山帶著了,在那客房中。」韓賦雖然平靜,但這次提及到鐵山喪命的客房,面上還是閃過一絲掙扎。問道:「那封信,是很重要的線索嗎?」

「不,隨口一問而已。」應飛揚一帶而過道,苻有書私下抄錄的書信中倒有那一封,因是苻有書抄錄,字跡上看不出寫信者是何人,而信頭稱呼是「賢伉儷」,從此觀之,多半是秦風所寫。

應飛揚暗記在心,卻沒將書冊歸還,而是理所當然般的塞入衣襟之中,他只說了借來一觀,卻沒說要借多久。隨後回到正題,問道:「昨天你傷心過度,是秦風送你回房休息的?」

「應該是,我記得是她給我蓋上被子沒錯。」

「之後你便一直睡著,沒有醒過來?」

韓賦點頭,「是,一直到昨日下午,才剛醒轉過來。」

「之間沒有離開過房間?」

韓賦苦笑一聲,「我這樣子,怎麼離開房間,公子難道懷疑,是我殺了我夫君?」

應飛揚不言,他確實懷疑過韓賦,鐵山喪命當晚,還是應飛揚的他帶著魏萌兒在客房院內抓蛐蛐,卻無意間聽到鐵山和一女子對話,言談之中提及了谷玄牝,似在山莊眾妖察覺前,便已知曉谷玄牝的存在,女子聲音壓得很低,分辨不清身份,但應飛揚理所當然的認為,能深夜出現在鐵山房中的,自是他的妻子韓賦了。

可經歷諸多事,見識到韓賦兩度傷心到昏厥後,應飛揚又不禁將他先前的判斷推翻重來,如果那晚房中女子就是韓賦,那她的偽裝真是深沉到令人害怕,但如果不是韓賦,那女子又會是誰呢?

思慮如此,應飛揚嘴上卻輕描淡寫道:「非也,只是秦風說她午時與你在一起,若你一直昏迷,便無法證明她所言真偽。罷了,看來本公子空走一趟。」

應飛揚說著,起身欲離,韓賦卻又將他叫住,「那個……公子,我雖昏迷,但也非全無知覺……」

「哦?你想說什麼?」應飛揚聞言回身。

韓賦猶疑了一下,咬咬牙道:「公子當知,便是昏睡也有深眠淺眠之別,淺眠之時,便是閉上眼,也能感知到週遭動靜,昨日我昏睡時,不知睡了多久忽聽一陣鐘聲傳來,讓我有了知覺,迷迷糊糊,將醒未醒的,卻能聽到一陣急促腳步聲,從我房中向外步出,過了沒多久,好像又傳來一陣鐘聲,鐘聲結束後,那腳步聲才又回來。」

「兩聲鐘響,那是午時前後。」應飛揚眉毛一挑,「你是說秦風曾在午時前後離開過房間?」

韓賦垂首道:「我只說那陣腳步曾經離開過。」

「本公子明白了,你且繼續休息。」應飛揚說著,大步邁出房間。

「苗兒,跟我走。」應飛揚喚著,卻發現苗兒並不在門外等候,而是從側面慌慌張張出來。

「來了來了,咳咳!」苗兒方跑來,就咳個不停,領口還一大片水漬,看來是正喝著水呢,就被應飛揚喚來。

「怎麼回事,等得久了,口渴了?」應飛揚失笑道。

「是啊,跟主母說了老半天話,嘴巴都幹了.」

應飛揚心頭一疑,「哦?她和你說話了,都說些什麼?」

「沒什麼,就是問我們查探出了什麼沒……」苗兒說著,臉色忽然一變,害怕道:「公子,我是不是多嘴了,不該說出去的。」

應飛揚搖搖頭,「說便說了,也沒什麼,先做正事,和我一起找秦風去。」

「找秦風姐?她不就在那嗎?」苗兒一指,恰見秦風和楚頌正從側面一同走來,二人手上各抱一大摞書。

從她們往來的方向,可猜出是楚頌從她房裡搬來些書籍,要帶到鐵山身亡的客房,參照著遺體細細研究,路上正好碰上應飛揚。

應飛揚見狀,道:「苗兒,你去給秦風幫把手,秦風,慢一步,本公子有話與你說。」

「好勒,我正不想當苦力呢!」秦風順勢將一大摞書都壓在苗兒手上,緩下腳步與應飛揚走在一處。

而應飛揚單刀直入,道:「你說你昨日午時前後,都在照顧韓賦,但本公子問了韓賦,你在那段期間,曾外出離開過。」

「啪!」

秦風輕盈腳步陡然止住,落在石板上發出悶實一聲。

應飛揚轉頭,看秦風用既煩厭又無奈的眼神看著他,「你確定要問得這麼清楚?再問下去,我可沒法為你打掩護了,公——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4
第711章 卷九 蠱惑人心 (八)

聽聞秦風將「公子」兩字咬得意味深長,應飛揚不驚反笑,道:「哈,既然如此,何妨繼續將我當成孔雀公子,回答本公子問題?」

「公子想聽我行蹤,那我便說唄。」秦風聳聳肩道:「昨日鐘響之時,我確實有所警覺,出門查看後,知曉山莊上下都在追捕應飛揚那個沒良心的小賊,說起來這小賊著實可惡,從姐姐我這得了香吻一記,竟還敢追著姐姐身後面問東問西,所以當時我就想在他必經之路潛藏著,等他經過時給他一擊,這樣說,公子明白了吧?」

應飛揚聞言,面上不變,背後卻不由滲出冷汗。秦風作為蜀地妖族中僅次於公子翎的高手,修為比他只高不低,而且據聞尤擅暗殺奇襲,若她真潛藏在暗處,醞釀驚雷一擊,只怕勝負在交手之前便已分明。

「可哪知公子你比我先出手,親自教訓那小賊,於是我就繼續躲著看戲了,然而戲越看越迷糊,公子你最後一記幽冥印雖印在了那小賊身上,卻與先前孔雀明王咒的餘勁達成微妙平衡,看似威力萬鈞的必殺之擊,實則反是替他療愈明王咒的傷害。山莊其他妖看不出來,但我跟隨公子,眼力又過得去,還是看出了些端倪。」

秦風雖說得輕描淡寫,但能將公子翎那精妙手法說得分毫不差,定是親眼所見,而且還有足夠修為見識,以及對公子翎朝夕共處形成的瞭解,才能看出那一瞬間的生殺變化,說至此處,應飛揚對秦風的說辭和身份已不在懷疑。

而秦風繼續道:「當然了,一開始也只是猜測,直到早上公子再度出手時,我才確定。」

「今早出手?」應飛揚心中暗疑一聲,立時知曉秦風所指,今早,鴿房群鴿在蠱毒驅使下發狂攻擊,應飛揚曾出手護住楚頌,那時秦風正在身邊。想不到那短暫出手,竟被秦風看出破綻。不光想來也是,若公子翎親自出手,不止能護住楚頌不被攻擊,連苻有書也定能安全無虞。

秦風講完,又攤著手道:「公子你啊,留應飛揚那個小賊性命是想納他為助力吧,可惜,期許過高了,虧我看破不說破得為他遮掩,可他竟浪費寶貴時間在我身上,如今時限將到,對谷玄牝的行跡依舊一無所獲。」

秦風越說越氣,應飛揚卻不見受挫,反輕笑一聲,道:「未必然,據本公子所知,谷玄牝的身份,應飛揚已有掌握!」

這次換秦風大吃一驚,道:「嗯?是誰?」

應飛揚上前,貼著秦風耳朵輕聲細語,秦風雙眼起初困惑,隨後越睜越大,待應飛揚說完,深吸口氣才道:「你有幾分把握?」

秦風的稱謂從「公子」變成了「你」,可見她心緒激動,已經連陪演都忘了演。

應飛揚也只好往多了說:「方才誤了時辰,沒來得及驗證,但也有十之八九吧。」

秦風不信,道:「既有十之八九的把握,為何還要在我這浪費時間。」

應飛揚道:「之前最多十之五六,跟秦姑娘開誠布公後,打消了些許疑慮,才有這十之八九的把握,況且我要搞清秦姑娘的立場,因為山莊中,還有第三方勢力!」

「第三方?」

「沒錯,至少三方,甚至還有第四方、第五方,我需弄清是誰藏在公子翎和谷玄牝這雙方角逐的背後,才能避免被雀趁其後。」

秦風閉上眼壓抑波動的心緒,沉思片刻,再睜眼時,又恢復了輕描淡寫的語氣,「既然如此,時間不多,你多加努力吧。」說罷,轉身便要離開。

應飛揚將他叫住,道:「說了這麼多,秦姑娘還是不肯與我合作嗎?」

秦風腳步一頓,回身懶懶道:「我可不是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會賭你的十之八九,我膽小,連萬一都不敢賭。還是那句話,你有你的辦法,我有我的辦法。」

應飛揚道:「最無奈的辦法?」

「也是最穩妥的辦法。」秦風補充後,又道:「你那沒來得及做的驗證,我可順手幫你做了,但其他的,便各走各路嘍,你抓緊吧,要知道,谷玄牝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而我留給你的時間,更少!」

應飛揚道:「見秦姑娘會在這時選擇照看楚頌,便知秦姑娘所言非虛。不過還有一句叮囑送給秦姑娘。」

「說唄,聽著呢。」

「請姑娘務必——看緊楚頌!」

秦風神色微微一動,隨後收起懶散,鄭重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而她走遠後,苗兒也正趕來,叫苦道:「公子,你竟和秦風姐聊了這麼久,搬了那一大堆書,可把我累壞了……對了,咱們接下來去哪?」

應飛揚道:「要去的還多,但先要去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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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濃郁,氤氳成芬。

狹小空間內,整齊的羅列著一壇壇美酒,只聞味道,便已熏人欲罪,此處乃是錦屏山莊的酒窖。

應飛揚此時正在酒罈中,對著油燈翻閱著一本賬冊,從燈油來看,已在酒窖之中呆了有一段時間了。

「公子,我不明白,咱們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苗兒似是實在受不了此處酒氣,捏著鼻子只用嘴呼吸,說話也顯得甕聲甕氣。

應飛揚邊看邊道:「自然是看酒水的往來記錄了。」

苗兒不解,「酒水記錄,看這些有什麼用?」

應飛揚邊翻邊道:「除非是修煉道家辟榖,或是走佛家苦行法門,否則來做客時有,總是少不得吃,而有宴無酒不成禮,所以,只要看酒水的進出記錄,便可知曉山莊何時來了客人,來的又是誰。」

「那公子看出了什麼?」

「問得好,本公子翻了這十五年的記錄,發現十五年間,韓賦來山莊做客共計三十三次,其中,鐵山有七次跟隨同來。」

苗兒還是無法理解的樣子,歪著頭道,「可是公子,你已經查了一下午了,用了一下午,翻了這麼些賬冊,就為查這麼一點小事?」

「事情雖小,可卻能證明許多東西,七次,正好七次,而且每次的時間也正好吻合……」應飛揚像在跟苗兒說話,更像在自語,忽又道:「你說已經一下午了?」

「可不是麼,外頭都快天黑了,又一天過去了,公子竟也不急!」

應飛揚學著公子翎的模樣傲然道:「天破猶可隻手補,世上何事,能只得本公子著急?」

苗兒眼睛一亮,「看公子的樣子,是有了頭緒了?」

應飛揚哈哈一笑,「豈止頭緒,鐵山二十三年來,來山莊不過七次,這次恰巧便來了,恰巧死在山莊,恰巧被發現他曾是老蛤蟆的蠱奴,身上的寄身蠱又恰成了谷玄牝冒著暴露風險也欲得之物,所有巧上加巧之事,定是出自人為,解破了諸多巧合後的真相,答案自然浮現。」

苗兒撓著頭,道:「公子,你又在說些讓我聽不懂的話了。」

應飛揚輕輕揭過話題道:「不懂便罷,本公子差點忘了,你跟了本公子一整天,還未吃東西吧,賬冊正好翻完,走,與本公子一起,去討碗蓮子湯喝。」

「蓮子湯?」苗兒歪頭,想起謝安平在中午時說了,要泡蓮子煮湯。「咱們要去主母那?」

-=-=

陰沉的秋天,天黑的格外早,方至酉時,錦屏山莊已點起無數燈火。

而清心小築——謝安平昔日的居所中。

一盞燈,映照一個起死回生的人。

一盅湯,等待一場暗流洶湧的宴。

謝安平看著搖曳燈火若有所思,食指無意識輕扣桌面,發出「篤篤」有節奏的敲擊聲,忽而聲音一停,掀起盅蓋盛了碗湯,朝門外道:「來得恰是時候,蓮子湯堪堪溫熱,最宜入口。」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本公子有口福了。」便見應飛揚大步而入。隨後毫不客氣的端起湯碗便飲。只覺蓮子被煮的軟糯,蓮子清香滲出,與冰糖味道融為融為一體,令他不由讚道:「甜而不膩,果然是上品。」

隨後又對苗兒道:「苗兒,你多盛上些,去外頭涼亭喝吧。」

苗兒吞嚥了下口水,推卻道:「這是給公子準備的,苗兒哪敢喝。」

謝安平笑道;「沒事,我煮得多了,而且有些話要私下說。」

苗兒恍然道:「哦,苗兒明白,那……不打擾了。」說著盛了碗湯,向外走去。

而待她走遠,便聽謝安平神情一肅,意味深長道:「看來這湯合你胃口啊,該怎麼稱呼你呢?公子,師弟,還是師侄?」

燈火搖曳,照得她面容陰晴莫測。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4
第712章 卷九 蠱惑人心(九)

被揭破,應飛揚這次顯得更加平靜,「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一開始。」

「第一句話?」

「第一個字。」

應飛揚略一回憶,不禁搖頭道:「只一個稱謂上的躊躇,便讓你看出破綻……不過這還不足以讓你斷定吧?」

「卻已足夠我懷疑,所以有了第二次的試探。」謝安平看看桌上的空碗示意道:「而你若真是公子,這加多冰糖的蓮子湯,可不會合你胃口。」

「這挑嘴的孔雀,我便說了,讓我假扮他是強人所難。」知曉連這碗湯也是試探,應飛揚不禁搖頭,慨嘆道:「秦風看破我通過一招,而你看破我通過一個字,或許我該改換策略,去懷疑那些還未發現我破綻的妖。」

「又或許,你已經這麼做了。」謝安平淺淺笑道。

「不愧是彙集了山莊眾妖經驗智識的師姑,果然敏銳非常。」應飛揚讚歎著,話語卻捅破原本共同維護的窗戶紙,挑明了謝安平身份。

話語一出,謝安平面上笑意凝結了,一瞬間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溫雅的氣質、眸中的神采盡數消失。眼前的她顯得落寞而空虛,便如瓷娃娃面上繪彩剝落,只餘一片空白。

良久後,才道:「敏銳到能察覺自己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甚至不是蟲。只是一個早該消亡,不曾存在的怪物……這份敏銳,我情願不曾擁有。」

謝安平看著油燈自嘲著,燭火的光焰在她空虛的眼眸中跳動,為她黯淡雙目點出一絲光彩,「說起來似乎該怪你,若不是你昨日突然衝來,對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引起我的猜疑,我至少還可以繼續欺騙著自己,繼續做謝安平,直到……」

「直到被谷玄牝殺死!」應飛揚打斷道。

謝安平柳眉一挑,「呵,谷玄牝創造我,賦予我生命軀體,他為何又要殺我?」

「師姑明知故問了,自然是過河拆橋。師姑方才稱自己為怪物,應也瞭解自己的可怕之處。記憶、知識化作你的食物。經驗、閱歷成為你的養分,你無聲無息的汲取他人,進化自己。待你完全進化至最終形態。恩怨情仇,隨你一心改寫。歲月流年,任你一念抹消。你將全知全能,無處不在,成為萬物初始的『一』,眾生意志的連接點,凌駕整個世界神祇。」應飛揚說到最後,眼中亦不由閃過一絲恐懼。

謝安平卻失笑道:「你故作誇張了,我的進化有極限,能影響的也不過錦屏山莊方圓數里,而且還有諸多損耗己身的後遺,否則,谷玄牝為何不將這蠱給他自己施用?說什麼神祇,除了身形大些,我與蟲巢中的蟻後也無甚區別。」

應飛揚依舊肯定道:「便算是蟻後,也是錦屏山莊的蟻後,只要你一念,山莊眾妖、風雅頌三姝、乃至公子翎都將成為任你驅使的行尸走肉。更重要的是,你不必遵從谷玄牝意志。那麼,谷玄牝怎會為自己培養出一個敵人,除去你,在你進化至最終形態、變得無法掌控之前,這是必然之事!」

謝安平搖頭道:「可你仍是沒回答,創造我,又除去我,谷玄牝費此周折,用意何在?」

「用意在公子翎!」應飛揚斬釘截鐵道:「試想一下,谷玄牝的用意若只是單純想擾亂錦屏山莊,那創造你之後,大可一走了之,又怎會冒著被發現的風險留在山莊?原因很明顯,因為你只是達成他目的的手段,他真正的最終目的是控制公子翎,讓高高在上的公子翎成為他的蠱奴!」

謝安平面上不見波瀾道「公子的修為登峰造極,所修的孔雀明王咒又是脫胎密宗的精神法門,其心意堅定,放眼天下也幾無人能敵,又豈會被只小小寄身蠱操縱?」

應飛揚道:「若是常時,或許谷玄牝會對公子翎無可奈何,所以才需要你,你的存在,讓公子翎的記憶千瘡百孔,原本無懈可擊的精神早已出現破綻。若我猜得無錯,明晚就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公子翎會再一次失去記憶,正處心神混亂之際,而你離成為最終形態尚差一步之遙,仍不是威脅,控制公子翎,再殺掉你,之後,公子翎和谷玄牝的組合,橫掃當世的武力加上詭譎莫測的蠱毒,天下又有誰能與之抗衡!」

謝安平道:「這只是你的猜測。」

應飛揚道:「也是你的猜測,你的還擊,不是早已開始了嗎?」

「哦?」

「在背後為楚頌出謀劃策的人,是你吧。」應飛揚直視謝安平,好像要透過她空洞的雙目,直接與她靈魂對談。

謝安平依舊波瀾不驚,「何以見得?」

應飛揚解釋道:「兩明一暗,三種藥毒,楚頌在鐵山屍體上預留下陷阱,誘得谷玄牝暴露出蹤跡。但以我對楚頌的瞭解,她不具備那麼縝密的心思,也想不出這種手段。所以,在我假扮成公子翎後便問過她,她會設下這陷阱,是受了誰的指點?那時她遲疑了一下,最後說是受到了應飛揚的指點。」應飛揚說到此處,不禁笑出了聲,「當著我的面,說是受我指點,楚頌應該是難得說一次謊,可運氣真是不好,偏偏撞上了我。那麼接下來的問題來了,她為什麼要說謊,為什麼要替真正指點她的人隱瞞呢?」

不待謝安平回應,應飛揚便已自問自答,「楚頌曾與我一同閱覽《博觀蟲鑑》,書雖被我毀去,但她或許也看到了一些信息,再聯想到你之前對她的指點,讓她確認了你是母蠱的宿主。但楚頌實在善良,她知曉若讓山莊其他妖知曉你是母蠱宿主,你將成為眾矢之的,甚至眾妖會為自保將你殺害。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她也不願讓你暴露,於是,為了儘量不讓你引起關注。所以才會將來自你的指點,推到我這個『死人』頭上,來個死無對證,只是她並不知道,那時的『死人』,其實正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謝安平道:「你就沒想過,楚頌是谷玄牝寄體的可能嗎?所謂的三重陷阱只是她自說自話的偽情報,目的是為了讓你產生誤判,鎖定錯誤懷疑目標,浪費你所剩不多的時間?」

應飛揚道:「想過,也正在驗證,詢問你,也是我印證的手段之一。」

謝安平也不再辯駁,一副不甚在意樣子,道:「你若信我,我承認也無不可,沒錯,在楚頌背後,為她出謀劃策的人正是我。」

應飛揚疑問道:「我還有一疑問,師姑可以吸取山莊之人記憶,難道不能從吸取的記憶中辨別谷玄牝身份嗎?為何還要用設置陷阱這種手段試探?」

謝安平搖頭道:「如我先前所說,你高估了我的極限,其一、我所釋放的子蠱是寄身蠱的幼蟲,而谷玄牝寄身他人依仗的是寄身蠱成蟲,位階在幼蟲之上,蠱蟲之間大吃小,強吃弱,互噬互斥,所以谷玄牝記憶不會被吸取。其二、子蠱雖能吸取記憶,但每隻子蠱的容量極小,最後匯聚到我腦海中的只是十分零星散碎的記憶碎片,數以千萬記的碎片混雜一起,無法拼湊成完整的記憶片段。吸取他人記憶,只是讓我思維更健全,情感更豐富,應對更聰穎,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果然,想知道谷玄牝的身份不會這麼簡單。」應飛揚也不見失望,想了想又道:「但至少知道了,師姑同樣對谷玄牝做出了反擊,既然我們有相同的目的,與我聯手對付谷玄牝如何?」

「聯手?相同的目的?呵呵呵呵!」

謝安平聞言,卻冷冷笑出聲,笑聲越來越響,空蕩蕩的雙目也終於閃現出光彩,那是激憤的火焰。

「那我問你,待滅去谷玄牝之後,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笑聲戛然而止,謝安平看著應飛揚問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4
第713章 卷九 網中之蟲(一)

謝安平冷冷目光似乎變得灼人,逼得應飛揚無法直視,垂下了頭。

「答不出來麼?那我替你說了吧。」謝安平冷笑道:「蠱神容不下我,你們又容得下我嗎?你們會放任我佔據這具軀體?會放任我吸取你們的記憶?說我和你們目的相同?該說你們和蠱神目的相同吧,到頭來,你和蠱神都是要我消失!」

尖銳話語,揭破無法迴避的問題,應飛揚心中無奈,卻要逼自己繼續殘忍:「天地萬物,自然而成,你卻是因掠奪軀體而生,為掠奪記憶而存,你的存在,將抹殺師姐及其他人的存在,是你,容不下我們。」

謝安平道:「呵,誰不是呢?人吃獸,妖食人,世間萬物,誰不是因掠奪而生,為掠奪而存?我雖非天成,但自有意識起,便與你們一樣不甘消亡。」

「但我相信,若是師姑或師姐,不會讓允許自己的存在,是靠著掠奪他人而延續。」應飛揚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陌生的人,道:「我那師姐,雖總喜歡喊打喊殺,但其實心軟的連只蟲子都會憐惜,至於師姑,承載了她記憶的你,應比任何人都瞭解她,你知曉她會作何選擇!」

「但我不是她們!」謝安平似被激怒了,「她們怎麼想、怎麼做與我何干?你該問的是我想要什麼!」

「那你想要什麼?」應飛揚真的問了,他目光不再迴避,銳利如劍,似能穿透靈魂。

「我想要……」謝安平在他目光下莫名心慌,脫口急羽反駁,可話到嘴邊卻覺頭腦一片空白,她雙目茫然的睜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室內靜默,只餘窗外秋蟲的悲鳴。如泣如訴。

最後,她認命般的無力垂坐下來,雙手捂面,但仍掩不住話語中的疲憊,「我想要公子平安,我怎麼都行,只要公子平安就好。」

窗外蟲鳴更噪,似為她的回答而悲哀,應飛揚一聲輕輕嘆息淹沒在蟲鳴聲中,他賭對了,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但卻沒有半點欣喜,反而是沉重的負罪感壓在了心頭。

他成功了,成功的說服一條生命選擇去死。

  燈油幾近熬干,開始「噼啪」炸響,良久後,才又聽到謝安平自嘲的聲音,「諷刺嗎?我讓你問得問題,原來我自己都沒想過……我自詡是和你們一樣的生命,可卻不知自己所求為何,將往何處?兜轉了一圈,還是繼續遵循這具軀體,這份記憶的共同意志,繼續做個沒有自我的應聲蠱蟲……」

應飛揚搖頭道:「蠱蟲只知同類互噬,彼此相殘,人卻知曉犧牲,知曉成全。當你存有捨己之心時,便已經是人了。」

謝安平不在意的擺擺手道:「莫說好聽話哄我了,說來都怪你,若不是你昨日衝到我面前說一堆怪話,我也不至於懷疑起自己的身份,那樣,直到死前,我至少還可以心安理得的作為謝安平活上些時日。所以,作為補償,我最後的願望,你一定要幫我實現!」

「在下定不辱命!」應飛揚鄭重點頭,推出一紙書信道:「這是我的計畫,還請依計行事,剩下的交我便好!」

謝安平接過書信,略看一眼,便露出驚異之色,道:「這第一步便……」

「噓!」應飛揚卻神色一凝,豎起一指,阻止她說下去。

與此同時,「鐺鐺鐺!」急促洪亮的警鐘聲突兀響起,打破深夜的寧靜,而門外傳來苗兒的驚慌聲音。

「公子,不好了,你快出來看看!」

應飛揚眉頭一皺。向謝安平示意道:「我先看看狀況。」隨即便往屋外而去。

方出房門,便見不遠處火光衝天,橘紅火浪吞吐,照得黑夜如晝,一處屋舍正在滾滾燃燒。

「走水了!走水了!」

山莊群聲嘈雜,已經入睡的女妖盡被驚醒,見到熊熊火光,皆披頭散髮的呼喊著。

而苗兒指著著火的方向,慌急道:「公子,客房著火了!」

「嗯?楚頌危險!」應飛揚辨認方向後,發出一聲輕呼。

燃燒的房屋,正是鐵山所在的客房,而楚頌此時,應正在客房之內,參照鐵山的屍體,研究著被谷玄牝覬覦的寄身蠱。

應飛揚見狀,也不再管苗兒,足下一點,便向火場縱飛而去。

方到火場,便覺熱浪撲面,熾熱難耐,客房在熊熊火舌吞噬下發出「吱吱」哀鳴,已是搖搖欲墜。

幾個救火的女妖正灰頭土臉的從火場中拖著一個身影出來。

應飛揚快步上前接應,可看清被眾女妖救出的身影,不由又一愣,「這不是楚頌!」

救火的女妖方才在火場濃煙之中,根本無法分辨,此時仔細一看,不由驚呼著將手撒開。

原來,她們救出的不是楚頌,而是鐵山的屍體。

「壞了,就錯了,我說楚姐姐怎麼這麼沉呢!」

「啊,糟了!那楚頌姐不是還在火宅之中!」

幾位女妖驚呼,想要再回到火場,但此時火勢已烈,整個客房已成危宅,躊躇之際,卻見一道身影毫不畏懼的衝入火宅之。

而衝入烈火之中的,正是應飛揚。

應飛揚氣走陰脈,真氣化作沉冷劍意覆壓四方,襲身火舌頓如畏懼一般後縮。

以他修為,自不懼凡火,但煙霧卻實在惱人,直往口鼻中鑽,影響五感,濃煙之下,應飛揚竟目不能視,更難尋楚頌身影。

知曉拖延不得,應飛揚索性長吐一口氣,悠長氣息綿綿無盡而出,竟將週遭煙霧吹散。

而煙霧稀薄一瞬,應飛揚已發現楚頌身姿。

楚頌正垂頭倒在牆角,火勢尚未蔓延之處,卻蜷縮著一動不動,應飛揚也未多想,抓起她便再往外而去。

方至門口,忽然轟隆一聲,一根房梁終受不住烈火侵烤,垮塌下來,斜斜擋著路。

若在平時,應飛揚只需一道冰寒劍氣便能開路,但此時有心隱瞞身份,正想著該用什麼招解圍之際,卻聽一身法訣吟誦聲傳來。

「藍蝶化水,雨澤萬物!」

火星飛揚中,卻見無數水汽凝結而成的藍色蝴蝶振翼飛來,撲向燃燒的火焰,火勢遇水,頓時一弱,應飛揚趁機從容而出。

能凝結水汽,化作蝴蝶滅火的,自是蝶妖趙雅,方出火宅,便見趙雅此時一邊維持術法,一邊嚮應飛揚低頭致歉道:「公子抱歉,趙雅乃是嫌疑未清的戴罪之身,但見火勢緊急,未經允許,擅自出書閣來此救火,還請公子責罰。」

「無妨,你繼續!」應飛揚無暇理會這些,先將楚頌放下,卻見楚頌緩緩睜眼,身子卻仍一動不動,再一查看,竟是被封住了經脈。

忙又連沖楚頌幾大要穴,解開她的身上禁制。

「咳咳!」禁制方解,楚頌便連聲咳出,應飛揚輕輕拍擊她後背幫她順氣,楚頌卻抓住了他的衣袖,不待氣息順暢,開口第一句便是急切道:「知道了!我知道谷玄牝為何要奪走寄身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1:04
第714章 卷九 網中之蟲(二)

楚頌順了氣後,開口欲說,卻見應飛揚眼神環掃四周示意。

楚頌見週遭女妖正疑惑的看著自己,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楚頌自知失言,生生將話收住,而應飛揚則又問道:「因何會起火?你在火場中又是被誰封住經脈?秦風呢,她怎麼沒能保護你?」

楚頌微微遲疑,咬唇道:「就是秦風姐對我動得手。」

「秦風姐動得手,這怎麼可能?」週遭群妖聽了,又是一陣嘩然。

而應飛揚眉頭一皺,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楚頌既困惑又委屈道:「秦風姐自中午便一直陪著我翻閱書籍,直到方才,我終於有了發現,便忙與秦風姐分享,可她卻說我發現的太晚了,隨後,就突然出手制住了我,還將房屋點燃了……公子,秦風姐為什麼這麼做,難道他就是……」

「放火的也是她?」應飛揚略一思索,隨後神情一凜,似是明白了秦風意圖,來不及多說便起身欲離。

趙雅見狀,忙問道:「公子,怎麼了?可需要我們隨行?」

「不必!本公子自可處理,你先控制此處火勢,再送楚頌休息,本公子去去便回。」應飛揚足下一頓,話未說盡,已縱身遠去。

應飛揚來去匆匆,其餘不明真相的女妖只覺莫名其妙,齊刷刷看向趙雅道:「趙雅姐,我們該怎麼辦?」

「何必多問?公子已下令,自然是照公子吩咐去做。」趙雅說著,加摧了術力,週遭水汽紛紛凝結化作蝴蝶,振翼飛向火場。

趙雅全力施展,再加眾女妖配合,伴隨黑灰、火星與水蝶的交織齊舞,肆意吞吐的火舌終於潰不成軍、敗下陣來。

先遭火烤,又被水浸,本就斷了房梁、不堪重負的房屋此時更顯搖搖欲墜。

趙雅環顧週遭,又下令道:「檢查下還有沒有未熄淨的明火,你們巡視週遭,我去裡面檢查看看。」說罷,趙雅便不顧危險的進入了房屋之內。

房屋之內,一片焦黑,仍有殘餘的火舌在牆縫中、桌角下一明一滅,苟延殘喘。但趙雅卻對幾處明火視而不見,雙目環視,似在搜尋著其他什麼。

直到目光停留在了床榻處,此處受火焰波及較少,家具還勉強保持完整,榻頭地面上還散落著半截未燒盡的信紙,

看到那信紙,趙雅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提起腳尖輕輕一踢,將信箋提到明火處。

方逃過一劫的信紙再遭火焚,在明紅的火焰下蜷縮、變形。

信頭「吾妹韓賦敬啟」的幾字也被火光吞噬,緩緩化作飛灰,不復存在。

-=-

而在稍遠處,同樣有一張紙在火焰中灰化,瀏覽過應飛揚的計畫後,謝安平一邊若有所思,一邊將寫有計畫的紙張放入燈火之中。

幾近熬盡的油燈被加添了燃料瞬間亮了許多,燈火跳動,將謝安平的影子投映在牆上。

也映出一道無聲無息的黑影!

一根長鬚狀的黑影在謝安平身後緩緩長出,蔓延、伸張,向一個最熟練的掠食者,悄無聲息的爬上了謝安平的後頸。

隨後猛然收緊,緊緊纏繞住謝安平的脖頸!

謝安平驚覺之際,驚呼聲已被勒在了喉中。

燈火照映下,現出那黑影的真容,竟是一根升滿尖刺的荊棘!

荊棘的尖刺毫不留情的刺入白皙皮膚中,流下道道血痕,謝安平本能掙扎,伸手抓住脖頸的荊棘,拚命想將其扯開,足下無助的亂踢,桌子被「咣」得踢倒,油燈嗚嚥著熄滅,帶走最後的光亮。

一切,似又要重歸黑暗寂靜。

「主母,怎麼了?」此時,卻聽苗兒聲音從外傳來。

「主母,在嗎,苗兒進來了!」,喚了幾聲不得回應,苗兒便推門而入,門開一隙,不遠處燃燒的火光照入,讓苗兒看到黑室中的景象,不由驚呼出來。

謝安平纖細脖頸幾被勒斷,清秀的面容因痛苦變得扭曲、漲紅,並逐漸轉為青紫。

「主母,我來幫你!」苗兒見狀,急忙衝向前。

卻聽陰影處傳來一聲,「沒你的事!」

話音未落,又有幾道荊棘竄出,將苗兒捆成一個「粽子」,甩到了屋外。

「秦風姐!你做什……」苗兒看著從陰影中走出的聲音,不由呼了出來,但話未說完,荊棘已將她的嘴巴也一併束住。

出手襲擊者身形纖長,散漫的美眸中卻暗藏致命的殺機,正是秦風,但謝安平此時顧不上驚異,或者說她本就不感到詫異。

而是抓住秦風分神的一瞬時機,趁著脖頸的枝條稍鬆之際沉了一口氣,一股寒流瞬間隨著氣息吐納從丹田向手上蔓延而出,荊棘中的水分瞬間被極寒的真氣凍結成冰,原本柔軟堅韌的枝條變得脆硬,隨即被謝安平生生扯斷。

而輔一脫困,謝安平脫離般坐倒,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若我的記性沒錯,主母為了與公子廝守,在叛離凌霄劍宗時就自廢了一身功體,自那之後,體質比常人尚有不如。倒不知何時又重練出了這手冰寒真氣?只憑這一手,就知道我沒找錯人,被母蠱寄身的是你沒錯。」秦風不急著追擊,好整以暇的邊走近邊說道。

「呼——呼——」謝安平氣息方順,便反諷道:「先下殺手,再辨真偽,我若沒這手本事,方才便已死了,秦統領便一點不怕殺錯人?」

「這嘛……也不算什麼大事。」秦風好像很認真的思考一下,隨後又擺出無所謂的樣子,「若是殺對了,自然皆大歡喜,萬一沒殺對,我們的記憶還會被繼續奪取,那樣,跟大家同死差不多,你也不過是比我們早死一天而已。」

「所以,說了這麼多,你能死得更甘願些了嗎?」秦風說著,打了個清脆響指。

瞬間,房樑上、牆壁上、地面上生出無數荊棘,如長槍大戟,根根攢聚,暴刺而出,從四面八方刺向謝安平。

謝安平感受壓力,虛手一抓,凝氣成冰,在手中凝出一把晶瑩剔透的冰劍,同時揮劍成圓,舞得密不透風,斬斷襲身的荊棘,但卻覺得荊棘越斬越多,無窮無盡,只得不斷加摧功力。

但一者竭盡全力,一者遊刃有餘,修為差距已判高下,謝安平久守之下,只覺回氣速度快不過荊棘生長的速度,回氣不足下,內息忽得一滯,手上也隨即脫力,手中冰劍竟被荊棘震飛。

而秦風微微一笑,荊棘隨心而動,開啟絕殺之式,荊棘同時刺出,便要將兵刃已失,空門大開的謝安平刺出無數血窟窿。

忽然,被震飛的冰劍如受指引,凌空轉了個方向,朝秦風面門直刺而來。

秦風面上笑意陡凝,偏頭一閃,劍刃擦著耳畔而過,幾縷秀髮已被凌厲劍刃裁斷。

而避閃之後,秦風猛然回身,恰見房門被一股迅疾勁力撞開,門板「咣」得被撞開,而聲快人快劍更快,一道人影長驅直入,抄過飛來的冰劍,劍柄一抖,便是數十道劍氣凌厲而出。

秦風面上首現凝重之色,纖手一引,荊棘亦調轉方向,縱橫交織,直迎襲身劍氣。

「嗤嗤嗤!」

劍氣與荊棘彼此攻殺,破風之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而每一次交擊,都使勁力擴散而出,勁風激盪掀起一陣陣氣浪,脆弱的門窗在氣浪撞擊下不停的一開一合,發出「吱—啞—」的哀鳴。

屋內一片黑暗,被甩到門外的苗兒竭力睜大眼睛,也看不清屋內的景象,只能隱約聽見桌椅、茶具、器皿遭受荼毒,傾倒,破碎,被撕扯為齏粉的聲音,好似著幾日該下未下的秋雨,都被積醞壓縮在昏暗無燈的小小房室中,並醞釀、發酵成為肆虐狂亂的驟雨暴風,宣洩而出,而開合的門窗縫隙中,偶然閃現的冷厲劍芒,便是狂風暴雨中隱現的璀璨電光。

「裡面發生了什麼?剛才衝進去的那身影是誰?」被捆成粽子的苗兒心中疑惑,一跳一跳的接近,想要看清屋內情況。

忽然,電光閃後,雷鳴降臨!

一聲悶沉交擊聲宛如轟雷,氣浪攜萬千火星爆發而出,門板終於不堪重負,被震飛出去,被緊縛住的苗兒亦重心不穩,也被門板砸到。

而一粒火星飄飄而落,落在方才倒地的油燈上,燈油瞬間燃起,橘紅火焰映照暗室內對峙的兩道人影。

秦風周身荊棘只餘焦黑的半截,隨著她一揮袖,殘餘的荊棘縮回牆梁地縫之中,好似從不曾出現。

而應飛揚手中的冰劍,也迅速蒸發,化作一團水汽,不復存在。

除他們兩個外,室內已再無其他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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