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04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7
第515章 天香何覓

恍若尖刀的話語,刺得姬瑤月幾乎嘔出血來,,煞白的俏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神情,「你們……說什麼?」

「玷污天香谷榮耀者,不配做天香谷的香主,我提請五家共議,拔你香主之位,將你永遠逐出天香谷!」趙長老狠聲重複一遍道。

「我附議,你想捨棄天香谷的基業,那何必在眷戀著香主的位置。」魏家長老舉手。

「我附議,本來嘛,香主就不該由一個小丫頭擔當!」赭家長老舉手。

「我附議,你既然想走,那便走吧,我等誓與天香谷共存亡!。」姚家長老舉手。

「我附議。」章家長老舉手,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五隻高舉的手,像是狠狠抽來的巴掌,姬瑤月身形一晃,險些跌倒,卻聽趙姓長老高昂著頭道:「按照天香谷規矩,五家聯合,可以罷黜香主,姬瑤月,從今以後,你與天香谷再無關係!」

蠍夫人扶著幾乎跌倒的姬瑤月,怒罵道:「稀罕有關係啊!我家姑娘千里迢迢來是給你們條活路的,不是看你們冷臉子的,受你們窩囊氣的!你們一心尋死便隨你們死好了!看你們爛成泥化成灰後,還有沒有什麼狗屁榮耀……」

「蠍夫人,算了……」姬瑤月推開她攙扶的手,重新立起,帶著幾分乞求道:「香主之位我不在乎,要我走也可以,但我要帶走我的族民……」

「注意你的言辭,他們已經不是你的族民了!」姚家長老打斷道。

姬瑤月澀聲道:「姚伯父,你家孩子還沒有跺牆高,自化形後,還未來得及看過天香谷以外的世界,你真就忍心讓他葬送在此?至少,至少讓我把老弱婦孺們帶走!」

姚家長老神色微微一動,與其他四家交換了下眼神,之後冷著臉道:「你若帶得走他們,便都隨你,我倒要看看,天香谷內還有多少族民與你一般軟弱怯懦。」

「說得是,沒有殉谷決心的族民,留下來也只是擾動軍心,你能帶走多少便帶走多少,我便只當你為我天香谷清理污垢!」魏家長老冷哼一聲,喊道:「魏萌兒,你進來!」

「爹……」換做魏萌兒的少女進來,低著頭叫了一聲。

魏家長老冷臉道:「是你領姬瑤月入谷的,情況你應該也都瞭解了,去傳令給天香谷各族脈,姬瑤月意欲棄谷而逃,依族規,五家共議,罷黜她香主之位,將她逐出天香谷。其餘族眾也一樣,願意與她離去的儘管走,但只要跟了這叛徒,便也一併同罪,此後不再不是天香谷的一員!」

「阿爹,可是姬姐姐他……」聽聞此言,魏萌兒面色一變,想要再說,魏家長老卻袖子一揮,道:「少廢話,快去傳令!時限到今晚,要走的人今晚就收拾好家當,在谷中石碑處集合,然後全數滾出天香谷!拋棄故土的妖,天香谷不留他們過夜!」

魏萌兒遲疑幾下,卻沒再說話,隨後出了議事廳,調了一隊守衛,分散開來向各家傳遞消息。

「姬瑤月,走吧,便在象徵我族榮耀的石碑前等著,看看有多少族眾會與你一般!」說著,幾名長老走出議事廳。

姬瑤月咬了咬牙,也隨後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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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天香谷最中心的位置,聳立著一個三丈高的巨大石碑,仿若撐起天香谷的脊樑。

石碑上方,題寫著天香谷的族史,花中王脈,百代望族,睥睨天下的妖王,智計無雙的智者,名花美人,絕代風流,天香谷的歷史中,有著太多可以大書特書的史詩。

而石碑下方,是為天香谷壯烈犧牲的英魂姓名,姬瑤月的父親,祖父的名號就赫然在列,天香谷悠悠千載歷史,建立過雄極一時的妖國,也遭逢過幾近滅頂的危機,就是石碑上所記載的妖眾力挽狂瀾,為天香谷的延續爭來一線生機,而他們身死命消,甚至屍骨無存,只留下一個個性命鐫刻石碑上,供後世緬懷。

這個石碑,便是天香谷榮耀的結晶,而天香谷之妖,無不將死後留名石碑視為最大光榮。

如今,姬瑤月立在石碑之下,卻覺得石碑是壓在了她心頭,石碑上的一個個名字,宛若一雙雙睜開的眼睛,在身後盯著她的脊背,盯得她不敢回頭……

「阿爹,阿姐,對不起,我捨棄了你們,捨棄了你們保護一生的天香谷,但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出路……」縱然決心早已下定,可棄守生她養她的地方,姬瑤月何嘗甘願?低垂的頭顱,好像是再向歷代英魂告罪。

不知過了多久,「呵呵,這不是還有不少妖嗎?我還真以為個個都是像那幾個老貨般的死頑固!」蠍夫人一聲輕笑,喚醒了沉心懺悔的姬瑤月。姬瑤月一抬頭,卻見石碑底下,已聚集了眾多背負行囊的族眾。

族眾多以老弱婦孺為主,面上皆是愁苦之色,個個頭顱低垂,但數量卻不在少數,已經超過了一半。除卻五大家的妖和族中青壯精銳,其餘基本都在此地了。

蠍夫人刻薄沖五家長老道:「老娘還道你們又多得民心呢,原來也只是少數,老娘就說了,能活著誰想死啊,你們想拖其他妖陪葬,人家可不一定搭理你們呢!」

魏家長老此時面色鐵青,強聲道:「哼,不過剔除腐肉而已,攘外必先安內,清理這般背棄者,才好與北龍天一決生死!」

「呦呦呦,說得好聽,可你清理腐肉,卻一不留神剜去了你的心頭肉!」蠍夫人似笑非笑,擠著媚眼看去,卻見黃,紫,白,粉,青,穿著五大家服飾的族人也有了動作,章家的娘子,趙家的幼弟幼妹,姚家的半大孩子……一個一個,背著包裹陸陸續續的集合在石碑下,而隊列最後,蠍夫人所注視的方向,那出頭走來的少女正是魏家長老的女兒魏萌兒。

「要不我怎麼見這丫頭就喜歡,這聰明勁可一點不像她蠢爹!」看著魏家長老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蠍夫人好像獲勝一般,故意召喚著魏萌兒,「妹子,來,到姐姐這邊!」

魏萌兒垂頭走到石碑下,忽然停住腳步,扔下包裹向魏家長老跑去,「阿爹,我不走了,我陪你一起……」

「啪!!」魏萌兒還未靠近,便聽一聲脆響,竟是被魏家長老一巴掌抽開。「滾!你當天香谷的榮耀是你背上的包裹?說拿就拿,說放就放?從你挪動腳步的那一刻,你便已是背叛,現在的反覆,只是暴露你的猶疑懦弱,你不配死在天香谷,我也沒你這樣的女兒!」

魏萌兒說不出話來,只抽泣著,又撿起包裹,行尸走肉般向前走去,氣得蠍夫人又是大罵,魏家長老全然不理睬她,大吼道:「還有誰要走的,天黑之前趕快滾到那邊去,和他們一起滾。在這之後天香谷便閉谷,那時再想逃的,一律視為北龍的內奸,立斬不赦!」

眾妖面面相覷之際,姬瑤月摟過哭泣的魏萌兒,環顧四周,卻是露出緬懷的笑,「牡丹一族,請聽瑤月一言,我知道,你們都不捨得走,我也是,天香谷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所有快樂的記憶,都與它重疊,雖然那時我什麼都不懂,但到現在依舊能記得,記得南坡長滿一種我叫不出名的草,草芯很甜,能吮出蜜味,可吮得多了,牙齒就會被染綠。山腳的小池塘水很清,很涼,我和魏家妹妹小時候都去那沖涼,姚家的小三,小四幾個壞小子使壞,往水裡扔蛇,結果被我阿姐知道了,她便一手擰一個,把小三小四按在水裡喝水喝到飽。西邊的山壁雖然被火燒過,但卻成了蟋蟀窩,一到秋天就吱吱的,滿山都是蟋蟀響。還有哪裡的泉眼裡噴出過活泥鰍,再往前的河流一下雨就能撿到好多河蝦,但要提防樹上的馬蜂窩……小時候的我調皮著呢,天香谷的哪一處我沒去過?不怕告訴你們,就連我身後這石碑,我也偷偷爬過……」

姬瑤月指了指背後石碑,但卻沒有誰指責她,只是靜靜的聽著她繼續道:「那時我爬上了石碑,卻又不敢下來,是阿姐把我救下來,狠狠揍了我一頓後,指著石碑上的名字,給我將他們的故事,從姬家先祖開谷立碑,魏家三祖劃血為界,章家十七爺力戰大鵬妖王,一直講到我父親吸納滿山火勁於一身,滅去天香谷燒了一天一夜的大火……那時的我聽得眼睛冒星,對著我姐姐說,我一定不辜負天香谷的歷代英烈,不辜負姬家姓氏,我若是死,也定要為天香谷轟轟烈烈而死,讓我的將名字永遠刻在石碑上……可阿姐卻笑了,你們知道她說了什麼嗎?」

姬瑤月頓了頓,揚起了聲音,「她說我錯了,歷代先烈之所以犧牲,為得就是後世的我們都能夠一生安然,誰也不用把自己變成一個冷冰冰的名字,刻在石碑上!」

「歷代先烈守衛的不是天香谷,而是天香谷內的族民,南坡的草,山腳的池塘,西邊的山壁和泉眼其實到處都有,但有你們在的地方才叫天香谷,所以跟我走吧,離開這,在北龍天籠罩不到的地方,我們再建一個全新的天香谷!」

夕陽之下,少女的話語在谷中迴蕩,而受她話語影響,越來越多的族民立在了碑石之下,已足有總數的三分之二。

但最後一抹陽光消失,谷中變作黑夜,魏家長老道:「時間到了,你們,走吧!」

隨後,留在谷中的所有族民都背對著姬瑤月他們,不再看他們一眼,凝立的背影像一尊尊冷漠的雕像。

「你們……」姬瑤月喉頭凝噎,可以預見的結局,讓她連一句保重都說不出口,終是將頭一擰,躍飛至隊伍最前方,「大家跟我走,去我們的新家!」

說著,直往山谷出口而去,再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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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族群的遷移,天香谷內,頓時顯得空曠,

「歷代先烈之所以犧牲,為得就是後世的我們都能夠一生安然,誰也不用把自己變成一個冷冰冰的名字,刻在石碑上!」待人走谷空,依然立身如石像的魏家長老重複著先前的話語,笑了笑道:「你對你妹妹說得倒是好聽,結果呢,自己還不是變成了石碑上的一個名字……」

隨後一揚手,幾道寒芒閃逝,石碑上赫然多出了一個名字——「姬瑤玉」!

接著,對著數百花妖,道:「誰想在碑上留名的,就趁著沒死自己刻上吧……估摸著等不到後世替咱們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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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姬瑤月一行出了山谷,行了不遠,忽然一種喧騰聲想起,無數火把練成蔓延火龍,將四周映得燈火通明,北龍天大軍赫然在列,橫擋前路。

「你們,是要往哪呢?」燈火之中,賀蘭冰戎長身玉立,冷然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7
第516章 龍嘯菩提(一)

火光如龍,軍容鼎盛,妖狼騎中軍兩分,轉成偃月陣形,露出正中一道冷峻身影。黑裘戎甲的賀蘭冰戎驅狼向前,冷道:「你們,欲往何處呢?」

「要去哪便去哪,要你多問?」見到逼他們背井離鄉的元兇,魏萌兒淚眼幾乎冒出火,搶在姬瑤月之前狠狠道。

「那,不問了!」賀蘭冰戎停在陣前,一手高舉,下令道:「弦!」

狼騎搭弓在弦,三千狼騎動作整齊劃一,竟是沒發出一絲聲響。

「盈!」賀蘭冰戎再吐一字,狼騎張弓,滿如盈月,箭未發,寒光已化作凌厲氣機,鎖定天香谷眾妖。

「等等!」姬瑤月面色一變,挺身在前,大喊道:「賀蘭冰戎,三年之期尚未到,你對天香谷下手,是要違背劍神和北龍天的約定不成?」

「我不對天香谷用兵,但此處,已不是天香谷,而是踏入北龍疆域,我可以給你們機會,天香谷許進不許出,現在乖乖回谷,等死。」賀蘭冰戎說罷,手一按,妖狼騎也同時撤下箭。

姬瑤月緊咬銀牙,質問道:「你們想要的不就是天香谷嗎,我們已經把我們的家讓出,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苦苦相逼,定要將我們置於死地,這對你,對北龍天,對妖世有何好處?」

「痴妄!」賀蘭冰戎冷然一聲,「反抗的先例不能開啟,從天香谷不願臣服的那一日起,你們結局便已注定,四海九州,終歸妖世一統,天下萬妖,皆為北龍臣屬。不降即死,沒有第三條路!」

不容置疑的話語,比箭簇更銳利,刺在天香谷眾妖心頭,難道從頭到尾只是一廂情願,即便捨棄家園,捨棄一切,也掙不到這一線生機?

卻在此時,忽聞天外高亢一聲,「是嗎?本公子倒不知,自己何時成了北龍天的臣屬?」

聲至妖至,一道狂傲身影自天而降,砸落在妖狼騎陣前,氣浪炸開,靠得最近的一排的狼騎險些被氣勁掀落,而陣前,公子翎負手而立,昂首環顧,絕世風采,俾睨天下!

「公子翎?」賀蘭冰戎一驚。

「公子,你來了!」姬瑤月雙目放彩。

公子翎盯視著賀蘭冰戎,卻是頭不回的對姬瑤月道:「姬丫頭,本公子為了等一個人同行,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些,但總算還不是太遲吧?」

姬瑤月發自內心的笑道道:「一點不遲,公子來的恰是時候!」

賀蘭冰戎道:「公子翎,你來此意欲何為?」

「新鄰喬遷,本公子怎能不搭把手幫著搬家?倒是你們萬妖殿,好歹為鄰百年,還這般苦苦相逼,難怪人家受不了你們這些惡鄰滋擾,要背井離鄉的搬去蜀中,與本公子做鄰居!所以你們,還不退下!」公子翎輕蔑一揮袖,一股氣勁狂掃而出。

雖只信手一揮,但磅礴之威,宛若狂風怒潮,而賀蘭冰戎雙目一冷,背後座椅上的一把軍刀已被她抽入手中,從狼背上縱劈躍下,刀氣破風,宛如嘶天狼嚎,將孔雀公子的氣勁斬為撕扯為兩半。

「不差。」公子翎讚賞一聲,道:「本公子不喜對女子出手,但像你這般的強手可以例外,進招吧。」

「公子是不是誤解了什麼,我是軍士,這是戰場,此時此刻不是比鬥,而是戰爭,倘若妖狼齊出,孔雀也需折翼!」賀蘭冰戎豎刀眉前,妖狼騎隨即各持兵刃,蓄勢待發,百戰精銳之姿,絲毫不懼面前傲立的是絕世妖王。

「哦?你倒提醒了本公子。那本公子改主意了,你們妖多,所以本公子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讓姬家丫頭自求多福。」公子翎一掃桀驁之態,言語中帶著戲謔道:「不過,本公子最好的就是面子,今日在你們這裡丟了面子,日後少不得要多多拜訪,你們可要留神,千萬,莫給本公子抓到機會……」

賀蘭冰戎心頭一凜,絕世高手和百戰狼軍,「強」與「眾」的較量一直難有定論,但過往千百年的實例和賀蘭冰戎自己的帶兵經驗,讓她心中已有大體評估。

公子翎若要死戰在此,誓護天香一族,那在有她壓陣的情況下,孔雀公子最多能與一千妖狼騎同歸於盡,所以她雖驚異於公子翎到來,卻也全然不畏懼。

但就怕公子翎沒有死戰之心,他若一心想走,便是萬軍也留他不住,而若真打蛇不死,讓公子翎拋下高手身份,一有機會就「拜訪」萬妖殿,那怕是萬妖殿中人人自危,將來的損失必然慘重。而殲滅天香谷,是否值得承受如此代價?

就在賀蘭冰戎遲疑之際,再聞遠方隱約一陣龍吟,雖聲音已模糊不清,但浩瀚、宏大龍威亦雖聲音無遠弗屆的傳來。

「北龍天來了!」這等龍吟聲只此一家,絕無其他妖可以模仿,賀蘭冰戎雙目一亮。

可公子翎卻全然不驚,早有預料道:「你是不是在想,老龍頭來了,所以只需拖住本公子,然後交由老龍頭做決斷?可惜本公子先前說了,之所以來得晚了,是因為等了一個人。」

「而放眼天下,能讓本公子等待的人,自然有等待他的價值!」

公子翎話音方落,遠天又聞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恍若晨鐘暮鼓,莊嚴恢弘,在夜色下往復迴蕩,讓眾妖止不住向聲音來源處看去。

便見夜空之下,一道金色光芒恍若流星劃過黑暗,攜帶清聖璀璨佛輝,一路向北方急掠而去,佛號聲與龍吟聲交織一處,似是要蓋過對方,但卻始終難解難分!

隨後,一聲雷鳴般的驚爆在遠方響起,即便離得甚遠,也能感覺腳下地面在隨之顫鳴。

「聖佛尊?」賀蘭冰戎神色一動,能與北龍天一較高下的佛門中人,出了聖佛尊不做第二人之想。

公子翎哈哈一笑,道:「哈,看來是碰上頭了!老龍頭和老和尚撞上一起,估計一時半會兒是有得談了,將在外,君令不達,女軍梟,是戰是和,還需你自己決斷!」

賀蘭冰戎統軍一方,亦是果決之輩,但見她長眉一挑,已有決斷。

軍刀斜舉,薄唇輕啟,下一個命令,將決定在場眾妖生死,姬瑤月手拈著刀柄,心臟提到嗓子眼……

卻在這時——

「將軍……」有一狼騎從後方驅狼而來,給賀蘭冰戎塞了什麼東西,賀蘭冰戎看了一眼,收刀回鞘,利落一個轉身,道:「眾軍聽令,後陣變前陣,撤軍!」

隨後翻身上狼,絕塵而去……

「撤了?」看著妖狼騎消失在視野之中,姬瑤月這才渾身一鬆,而緊繃的弦鬆開,顫慄才侵襲而來,只覺一陣後怕。若方才有絲毫差池,天香谷一脈便就此覆滅。

「是啊,撤了,本公子方才還真有幾分擔心。」

「有公子在,穩如泰山,知難而退才是明智之舉,有何可擔心的?」方被幫了大忙,姬瑤月自然不吝嗇吹捧道。

公子翎笑道:「哈,若是換做其他三尊或是北龍天倒也罷了,但賀蘭冰戎不一樣,這女軍梟遇上抉擇之際,往往會不記厲害,不問得失,完全依憑本能行事,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整個妖世數她最難測度,我方才是擔心她犯了狼族的狠勁,說什麼也要咬對頭一身傷。」隨後搖搖頭,道:「算了,不管如何,她撤了,也省卻本公子的麻煩,走吧,護你們出關之後,先前的人情,就此兩清!」

姬瑤月點點頭,卻又看著北面,疑惑道:「可聖佛尊那邊……」

「哈,老和尚那邊,豈會需要你擔心?」公子翎擺擺手,催促著她離開,自己卻有幾分留戀的看向北面,「說起來,本公子倒真好奇,這兩個老而不死的傢伙,這次能談出什麼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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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公子翎,上次在朕這裡吃了虧,這麼快就要來討回一城了嗎?也罷,朕便再會你一會!」接到斥候傳令,一直關注天香谷態勢的北龍天笑了一聲,隨後騰身而起,伴隨一聲驚天龍吟,拖曳出一道龍形氣勁,向天香谷方向狂掠而去。

行至半途,忽然心有所感,只聽聞一聲佛號傳來,隨後便見夜空雲層上空,一道璀璨的金色氣團直衝而來。

清聖的氣團,卻帶著佛門特有的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霸道,所經之處,雲層如潮水般裂開!

「哈!」北龍天輕笑一聲,方聲龍吟,欲壓住迴蕩天地的佛號聲,而身軀變了個向,毫無保留的向金色氣團撞去!

「轟!」

驚天動地一聲響,兩股驚世巨力撞在一處,天地共同一顫,厚實得遮滿夜空的雲層,被撞擊爆發的巨浪掀起,從正中掀出一個巨洞。

皎潔月華從洞中透出,遍灑而下,而隨著月華一同降臨大地的,還有兩道對峙的雄奇身影。

「老和尚,百年不見,你怎還未死。」蒼茫草原上,一身墨色妖龍袍的北龍天如淵渟嶽峙,冷視眼前和尚。

面貌平凡的中年和尚大咧咧的咧嘴笑道,「阿彌陀佛的,佛爺早就上西天轉了一圈,可惜西天佛祖說,不把老龍頭你送去見他老人家,便不是佛爺我歸位的時候,所以佛爺兜兜轉轉了一圈後,又下來了找你了。」

北龍天不理會他的瘋話,直接道:「這麼說來,老和尚這次來意不善?」

「沒錯,佛爺我便是興師問罪而來!」和尚眉頭一豎,宛若金剛怒目,沉聲喝道「聖佛不入世,北龍不出關。老龍頭。你我百年之約,你為何公然違背?」

北龍天軒眉一挑,訝然道:「朕如今尚在關外,百年未履中原半步,老和尚你卻堂而皇之的入世,闖入關外朕的疆域,結果竟還反過來指責其朕違約?」

和尚嘲笑道:「呵,堂堂北龍天,竟也識不得佛爺的寄靈借體之術嗎?現在在你面前的是我徒弟,而佛爺我可還在佛心禪院的往生塔中坐著呢,半步不敢出去!」

北龍天搖頭道:「佛家都說肉身不過皮囊,外相不過虛妄,如夢如幻如泡如影,舍盡諸相,才見真我,借他人肉身與來到此處,元靈依然是你的元靈,你知道你是你時,你便是你,虧和尚還能這般理直氣壯!」

北龍天講起佛法,同樣機鋒暗藏,和尚一拍腦袋,恍然道:「說得有理,佛爺怎麼沒想到呢,老龍頭你果然生有慧根,與我佛有緣,不過當初約定為明說此點,這就讓佛爺我為難了!」

「何須為難?下不為例便是!」北龍天翻了翻眼皮,替和尚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老龍頭說得是,既然如此,和尚聽你的,就下不為例了!」和尚一拍手,表示贊同。

「百年不見,老和尚十方佛身真是又精進了,這面皮真如須彌山一般,刀槍難入!!」北龍天歎服道。

「好說好說,讚歎的話放一邊,該老龍頭你了,潛入崑崙山的那批血妖,你作何解釋!」和尚開始還是笑眯眯的,說到最後,卻是聲色俱厲。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7
第517章 卷八 龍嘯菩提(二)

「該老龍頭你了,潛入崑崙山的那批血妖,你作何解釋?」

北龍天道:「朕不像你有那麼多矯飾的藉口,你的指責,朕坦然受之,是,那都是朕的過錯!」

「哦,老龍頭你會這麼輕易認錯?」和尚微微一驚。

北龍天面色凝重,如在懺罪道:「是的,朕錯了,人妖兩族,永不再起兵戎,這是朕的期望,但朕卻忽視了屬下妖眾,他們身為血妖,渴求的是鮮血和殺戮,在追求兩族和平的朕麾下,他們慾望得不到滿足,早已怨聲載道,最終背君出逃,改投六道惡滅麾下。這一切,都是朕的失察!」

和尚聽得目瞪口呆,明知是鬼話,仍忍不住想聽他如何掰圓,繼續問道:「以老龍頭你之能耐,如何能容麾下出逃?」

北龍天搖頭道:「如我先前所說,一心追求人妖共處的朕,已令屬下多有不滿,如今對北域的掌控力大不如前,便如這次天香谷外逃,不就是最好的明證!」

這下換和尚歎服:「阿彌陀佛的,佛爺自認『十方佛身』已沒誰及得上,沒想到你的『真龍孽體』,猶在佛爺之上!」

「哪裡哪裡,老和尚自謙了。不知和尚打算如何解決此事?只要和尚你點頭應允,朕可隨時出關南下,將我麾下叛逃的妖軍帶回懲處!」北龍天一副義不容辭的模樣道。

「路途遙遠,何必勞煩老龍頭你動手,佛爺離得近些,不如由佛爺親自入世一遭吧,當然,幫你懲處是沒問題,能不能帶回就不一定了。」聖佛尊也表現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精神。

蒼茫大地上,一妖一佛對峙,皎潔月光透過雲層投下,好像要努力照出這虛偽的兩個老傢伙的真面目……

「不許再以任何形式入世半步,分身,化身,寄魂,寄靈……一切手段,都不可再用!」

「既然是叛軍,便與萬妖殿再無關係,不得再以任何形式資助他們,還有,他們被永遠葬送在中原時,你不得有任何怨言!」

雙方好像默契十足一般,同時正色開出各自條件。

相互鑽空子,再相互妥協,違背約定,再定下新的約定。對峙百年,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也未必是最後一次。彼此底線早已知曉,彼此顧忌也早瞭然於心。雙方皆未等到撕毀合約的最佳時機,所以,哪怕是脆弱到一戳即破的約定,也有他繼續維繫下去的價值。

所以,結果不言而喻——

「可以。」「同意。」

聖佛尊豎掌胸前,寶相莊嚴道:「答應的這麼爽快,可記得有句話叫君無戲言?」

北龍天負手身後,君威浩蕩道:「贊同的如此乾脆,莫忘了有句話叫出家人不打誑語!」

對視一眼,佛妖同時大笑,「哈哈哈哈!」兩股笑聲在大地上迴蕩,既是針鋒相對,又暗藏對百年宿敵的激賞。

「走了。」和尚收聲,甩袖回身,朝身後拜了拜手道:「今日一別,但願後會無期!」

「看來是時間拖延夠了……遠道而來,深入北域,替天香谷花妖阻礙朕的腳步,老和尚,為了一群異族,值得嗎?」月色之下,北龍天看著和尚肅然道。

「眾生平等,人妖無別,若得緣法,佛爺同樣願渡北龍入修途。」聖佛尊停步,任聖潔月華灑在肩頭,認真而莊嚴道。

「哈,渡朕?用『渡世大悲掌』渡嗎?」北龍天莞爾笑道。

「哈哈哈,轉世重修,也是修行的一種啊!」聖佛尊哈哈一笑,騰身而起,化作一團照亮黑夜的光團,向遙遠的南方掠去。

聖佛尊轉眼消失,北龍天收起笑容,朝著崑崙方向遙遙嘆道:「朕怕是不能再提供暗助了,孤軍深入,你,還有你們,為了妖世天下,各自小心吧。」

隨後面色漸漸轉為冷峻,「然後是你,公子翎,你又讓朕失望了!」說著,北龍天雙眼一寒,也沉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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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越這座陰山,便可從小徑入了關內,而本公子與你,也就算兩清了。」公子翎指著眼前山脈道,妖狼騎撤軍,他便護著天香谷眾妖南下,天香谷處於交界地帶,所以天還未亮,便已至邊界。。

「多謝公子相護,瑤月無以為報!」再往前走,就是北龍天籠罩不到的地域,恰一抹曙光破曉,好像照亮希望的未來,姬瑤月想起多年苦楚,心頭一酸,趕在眼淚落下了之前拜謝。

此時,突然突兀傳來一聲,「天香谷諸位何必走得這麼急,不等朕送你嗎一程嗎?」

一聲,驚得姬瑤月心頭一顫,隨後猛然回身,咬牙切齒道:「北龍天!」

眼前一妖高大魁梧,身著墨龍皇袍,步履間自有一股吞吐天下的氣勢,雖是不急不緩,卻是轉眼接近,正是害死她姐姐,逼得天香谷族眾遠走他鄉的罪魁禍首北龍天。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姬瑤月自知不能衝動行事,咬碎銀牙,全往肚子裡咽。

「陰魂不散。」公子翎譏誚一聲。回身直面北龍天道:「老龍頭,你還真是不死心啊,定要將他們留在北域嗎?」

北龍天搖了搖頭道:「朕的軍隊已經被調走,如今朕孤身一妖,有公子斷後的情形下,朕如何能將天香谷一脈留住?公子,你若覺得上次卸了面子,這一次你已扳回一城!」

「哦?那老龍頭來此為了何事?」公子翎長眉一挑,冷道。

「一來,如朕先前所說,與天香谷一脈送行。」說著,向姬瑤月他們道:「為鄰百年,最終卻是不歡而散,可惜了,你等自可離去,一路順行,朕不再阻攔!」

「腳長在我們身上,要走要留,不勞北龍費心!」姬瑤月怒視北龍天,狠聲道。

「有一必有二,然後呢?」公子翎道。

「其二,便是帶她回去!」北龍天淡然一聲,手一指,所指之人正是姬瑤月!

姬瑤月訝然之際,卻聞公子翎已哈哈大笑。

「哈哈哈!說來說去,還是要在本公子面前留人,姬丫頭,你們繼續前行,這裡,這裡交由本公子!」公子翎哈哈一笑,戰意陡升,七色法袍無風自動,一手指向北龍天,「老龍頭,進招來!」

面對公子翎逼人氣機,北龍天卻視若無睹的搖頭道:「方才姬香主可說了,腳長在她身上,要走要留,該由她決斷,公子,你越俎代庖了!」

「哦?姬丫頭,你有留下了的理由嗎?」公子翎冷視北龍天,狂傲氣勢不減半分,同時對姬瑤月道。

姬瑤月遲疑一下,最後咬咬唇搖了搖頭。

北龍天冷笑一聲,對姬瑤月道:「是嗎?天香谷尚有花妖留守,難道你要捨棄他們離去?」

想起不願離去的族人,姬瑤月面色又是一黯,身後魏萌兒克制住對北龍天的恐懼,搶先答道:「阿爹他們要為舊的天香谷而死,姬姐姐她要為新的天香谷而生,各有各的堅持,姬姐姐才不是捨棄阿爹他們呢!姬姐姐,我們快走吧!別理他!」說著就拉姬瑤月往前走。

北龍天輕輕一笑,道:「哈,原來你們都瞞著她,天香谷同族情誼,當真令朕動容!」

公子翎久等不耐:「何必多言,老龍頭,若要留妖,動嘴可不如動手!」

說話同時,一身這真元順提頂峰,七彩霞光凝於單掌,光華璀璨,一時間,天邊朝霞為之失色,下一瞬,化作磅礴之威,孔雀明王咒悍然而出!

北龍天不敢大意,亦同出一掌,恍若狂龍出淵,氣勁震撼,便聞轟然一聲巨響,驚動寂靜清晨。山麓之中,棲息的百鳥被驚醒,「撲棱棱」的振翅齊飛。

擋下此招,北龍天才不疾不徐開口道:「公子錯了,朕不需動手,若要留妖,只需四個字——『縛地通神』!」

被魏萌兒拉扯著的姬瑤月猛然止住腳步,回身道:「你說什麼?」

「公子請看,這不是將她留住了?」北龍天掌勁一吐,與公子翎各自退散。隨後對姬瑤月道:「縛地通神,是只你們木屬妖靈能使用的術式,你當比我清楚才是,將自己靈根深植地脈之中,借納地氣為用,可讓自身修為連上數個台階,但代價就是此後神魂與足下方圓五里的地脈綁在了一起,行動範圍永遠遭受禁錮,離開五里開外,便如斷根之木,一日,是他們在外活動的極限,一日之內無法回谷,便要魂飛魄散!」

姬瑤月自也知道此術,此時面色瞬間煞白。便聽北龍天繼續道:「早在三年前,你還沒帶著劍神宇文鋒趕至天香谷來援時,朕的妖軍便已發動第一波攻勢,那時,天香谷中的戰力便是催動此術,輕易擊退了數倍於他們的妖軍,但自那之後,他們的活動範圍便被限定在天香谷範圍內,所以他們不是不願離去,而是從一開始,就無法離去!」

「這……這是真的?」姬瑤月向族眾們問去,但目光所及之處,所有族眾都低下頭,迴避她的目光,雖是未答,但姬瑤月已隱約覺察到了答案。

姬瑤月抓住魏萌兒的肩頭,逼問道:「萌兒,快點告訴我,到底是真是假!」

魏萌兒再也瞞不住,低垂著頭,道:「是……是真的……阿爹他們,不讓我對你說,他們不想成為拖累……。」

「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我早該想到……」姬瑤月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只惱悔著自己沒有早一點察覺。

此時,又聽北龍天道:「順便一提,朕的妖狼騎之所以會退的果斷,有一個原因是留在天香谷的花妖使了一招圍魏救趙,突襲了受朕暗中扶持的一支突厥部族,不然,縱有孔雀公子護持,你們是否能走得掉,猶在未定之天。而現在,他們已被妖狼騎反困住,換言之,他們已離了天香谷範圍外,那麼現在他們時間只有半日,只要朕將他們繼續困住,半日之後,不需朕動一兵一卒,不能回谷的他們便將魂飛魄散!姬瑤月,現在,你還要走嗎?」

迷惘,震驚,無助,懊悔,種種情緒千頭萬緒的湧上心頭,姬瑤月只覺自己要垮掉一半,但知曉此時不是任由情緒滋長的時候,眼神一狠,問道:「你,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北龍天道:「見過你的族人之後,你自然知曉,現在,你是要走,還是要跟我來?」

姬瑤月發號施令道:「萌兒,你領著族人撤退,蠍夫人,你替他們引路,你們先行離開。」

「姬姐姐……我不要走,我要和你一起。」魏萌兒哭泣道。

「聽話,我沒事的,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照顧好自己,照顧好族人。」姬瑤月扯開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向前走去。朝公子翎盈盈一拜道:

「此次多謝公子之幫助,瑤月銘記在心,我與公子已兩清,便在此與公子別過了……」

公子翎哼了聲道:「先別急告別,本公子與你同行,老龍頭,不介意多一個妖吧?」

北龍天點頭道:「正好,朕也有話想對你說。你若不怕,便跟上吧!」

說罷,北龍天化成龍形氣勁,領路縱飛而去!

「哈,本公子有何可懼,姬丫頭,咱們走!」公子翎袖一揮,一道無形氣勁攜裹著姬瑤月,帶著他緊跟在後,速度絲毫不慢。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7
第518章 卷八 隨心所欲(一)

旭日初升,絲絲縷縷陽光遍灑大地,清晨的空氣中卻摻雜著淡淡血腥味,「滴答滴答」血滴混著露水,從不堪重負的草葉上滾落,顯然。方經歷過一場廝殺。

天香谷的精銳圍魏救趙,突襲了北龍天扶持的一支突厥部落,逼得妖狼騎捨棄了天香谷婦孺趕來回援,一場戰鬥就無可避免的在此展開。

天香谷眾妖曾以「縛地通神」術法強行提升了修為,但最初銳勇過後,術法的弊端就漸漸浮現,靈根深植天香谷地脈的他們,離開天香谷後便如離根之木,若不能在時限內返回谷中,時間拖得越長,他們的力量就越衰弱,直到衰微的氣息全無,魂飛魄散為止。

賀蘭冰戎同樣知曉「縛地通神」的特性,為減少手下傷亡,也不將天香谷眾妖逼得太緊,只結陣將他們困在一處山包,只待時限一至,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全殲天香谷眾妖!

而此時山包上,面臨絕境的天香谷眾妖卻不見愁雲慘淡,身上雖染血污,氣質不減高貴,就好像坦然走向刑場的殉道者,擁抱他們注定的終點……

魏長老自己將自己破開的肚子包紮好,向旁邊問道:「趙家長老,你還好吧?」

趙長老拂去面上血污,搖搖頭,看著陣後肺腑被穿刺,氣息奄奄的姚長老道:「我無甚大事,只是姚家長老失血過多,怕是不行了。」

赭家長老並不見悲慼,反是在這時梳理起了散亂的雲鬢,「那便讓姚長老先走一步,我們準備最後一次突圍吧,天香牡丹,絢爛而生,也需絢爛而死!」

深陷絕境,所謂的突圍,結果不言而喻,但看著包圍在山包外的妖狼騎,牡丹一脈卻是各自整理妝容,帶著一種虔誠姿態,準備完成生命的最後祭典。

卻在此時,沒由得只覺天幕一沉,如萬鈞壓頂,抬頭一看,便見狂龍騰空,孔雀振翼,伴隨兩股驚天動地的氣勢,正是當世兩大妖王並肩而來。

自天而降的兩道身影,足輕點地,已讓天香一脈各自震撼,可最令他們驚異的是,隨同兩大妖王而來的那名少女。

「她?怎麼又回來了!」

面面相覷之際,三妖已降臨妖狼騎陣前,妖狼騎同向北龍天行軍禮,

北龍天略一揮手,示意妖狼騎讓出一條道路,對姬瑤月道:「去吧,給你時間,朕等你的決定!」

姬瑤月一言不發,穿越過妖狼騎,向天香谷一脈走去,而北龍天則對公子翎道:「萬妖殿已離得不遠,公子,等待之時,可敢陪朕一行,朕有東西與你看!」

雖不知北龍天意欲何為,但公子翎傲然道:「請君入甕,卻之不恭!」

「那公子,請隨朕來!」說罷,北龍天再度縱飛而去,公子翎隨後跟上,轉眼不見身影。

看著步步走來的姬瑤月,魏家長老面容漲紅,怒道:「你竟與北龍同來,這麼快就投降了北龍嗎?當真辱沒姬姓一脈的先祖!」

「好了,魏家長老你就別裝了,很顯然,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趙家長老翻翻眼皮道。

姬瑤月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卻是淒然的讓人心碎,道:「是的,我已經都知道了,原來整個天香谷都在瞞著我,明明……明明寶龍頭給了保全所有族眾的辦法,你們為何不告訴我?」

魏家長老冷笑道:「所有族眾?你也是,你姐也是,怎從不把自己考慮在內,分明要出賣你,怎麼能算保全所有族眾?這種事,做不來的!」

「你們!,犧牲我一個,總比犧牲你們這麼些人好,你們……你們難道不會算數嗎?」姬瑤月好像在氣惱著罵,可眼睛中卻是淚水滾動。

魏家長老執拗搖頭道:「這不是算數的問題,從你姬家先祖開創天香谷開始,,你祖父,你父,你姐姐,都為天香谷而死,天香谷牡丹,因姬氏一脈的鮮血澆沃才得鮮妍,如今,姬氏本家只餘下你一個,為了保全姬氏本家最後的血脈,我們每一個都甘願。」

趙家長老則補充道:「當然,莫說你是姬家最後的血脈,就算你是天香谷普普通通的一員,我們也照樣如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將天香谷的孩子往火坑裡推,換得妥協下的安穩,牡丹一脈榮耀何在?比起這樣,我等寧願光榮戰死!」

「便是因為這樣,你們才將我趕走,可是……你們願意,我不願意,我不能看著你們戰死!」明了一切的姬瑤月,只覺心如針扎,雖然竭力克制,但淚水仍是滾滾而落。。

魏家長老一看她哭,便慌了神,哪像先前冷顏冷面的模樣,「好孩子,別難過,你這些年的辛勞,我們都看在眼裡,從絕境中,硬生生的劈出一條生路,讓天香谷大部分族眾都能得救,當真了不起的很!相反,我們卻因為縛地通神困在谷中,無法外出,這些年什麼忙也幫不上,如今你要遷移天香谷,我們總不能再成為你的負累,守護天香谷的責任,這一次,也分我們一些。「」「」。

而赭家長老輕拭著她的眼淚,柔聲勸慰道:「舊的天香谷滅亡時總需要殉葬品,然後以我們的花瓣為薪柴,新的天香谷才能浴火重生!而你,束縛你身上的枷鎖已經除去,你從此便是自由了,聽話,去中原,去新的天香谷,去任何北龍天籠罩不到的地方,從今以後,為自己而活。」隨後又噗嗤一笑,捏捏姬瑤月的淚痕滿佈的俏臉道:「說起來,你還得管我叫一聲嬸母呢,但你先是隨你姐姐外出,又跟著公孫大娘學藝,這麼些年,嬸母也都沒見過幾面,不知不覺,你便已是大姑娘了,月兒生得這般漂亮,在外面定然有許多青睞者,現在,你終於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愛你相愛的人了,應該高興才是,來,別哭了,給嬸母笑一個。」

赭家長老勾扯著姬瑤月的唇角,姬瑤月便真的露出了一個笑容,她笑著,豔若花開,腳步一步一步後退去,「可是,我最想做的,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你們說,出賣天香谷的一員,換取其他族眾的安然,是玷污牡丹的榮耀,可莫忘了,我已經被逐出天香谷了,所以……我能救你們,我能救天香谷所有族眾!」

姬瑤月輕盈一點地,翩飛出妖狼騎陣外,回身一轉,面上再無半分笑容,無視族人的聲聲呼喚,對賀蘭冰戎道:「賀蘭將軍,走吧,帶我去見北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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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突厥汗國境內,無盡草原之中,暗藏一個少有人知的妖族帝國。

雖是處於一處洞天之中,但據說此洞天幅員遼闊,不在已知的最大洞天「通天道」之下,只是少有人能履足此地,更無人能丈量妖國全境,所以是真是假,人族中人難以分曉。

莫說是人族,便是孔雀公子也是初臨此境,原本是一望無盡的草原,但一入妖國,地勢瞬間變得高聳,天幕之下,是一片彷彿水墨山水般的蠻荒圖景,黑山白水,壯麗玄奇,偶有飛瀑高懸在上,好像用著筆觸粗獷寫意,寥寥數筆之間,便描繪出一種沉凝渾厚,浩瀚蒼茫,將八荒四海盡皆囊括其中的圖景,

正中,道道山脈宛若群龍爭首,匯聚成一團,共同拱起了最高的一山,而山頂,一個高聳入雲,氣勢磅礴的宮殿高居再上,公子翎一眼看去,便覺一股雄渾,蠻荒,蒼涼,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由讚道:「本公子倒是不知,老龍頭你這地盤竟是這般壯闊雄奇,直到今日才邀本公子前來,未免小氣了!」

北龍天笑道:「公子這話,倒是冤枉朕了,當年公子初現崢嶸,朕便曾遣派使者,延攬過公子入萬妖殿,只是被公子一口回絕了。」

「還有這事?區區小事,老龍頭你倒是記得清楚,本公子可是早就印象全無了!」

北龍天面帶無奈,「公子記不得了,朕卻印象深刻,連公子的回話都記得清清楚楚,『不借你北龍絲毫之力,本公子照樣可也傲視橫飛!』而公子果然說到做到,不出數年,公子再進一步,越居頂峰,與朕平起平坐,從此當世妖王,再添其一,現在想來,朕當時延攬你的籌碼,真輕薄的可笑了。」

公子翎哈哈一笑,「那這次,老龍頭你要與本公子看何物?莫不是招攬本公子的新籌碼?」

「這麼說,倒也沒錯,東西在這邊,公子這邊走!」北龍天引路在前,公子翎緊跟在後,山回路轉之際,眼前赫然現出一處眾軍集結的軍所!

公子翎眉頭一挑,卻是凜然無畏繼續前行,便見軍所之內,妖軍披堅執銳,軍容整齊,列陣在前,卻不是為了埋伏廝殺,而是在操練演兵。

而北龍天的到來,也沒有激起一絲波瀾,每一個妖軍都是專注認真,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好似早已司空見慣北龍天的審閱。

而北龍天信步而行,還饒有興致的從擺放軍械的一處軍械架旁取下一個勁弩,饒有興致的上弦把玩。

公子翎有些不耐道:「老龍頭,要本公子看的,你莫非是你的妖軍?」

「錯了.」北龍天擺弄著手裡的弓弩,搭箭上弦,隨後突然轉身,扣動扳機,滿弦的利箭隨即箭射而出,在咫尺之距,疾射向公子翎。「朕要給你看的是它!」

「嗯?」公子翎狹長雙目一眯,身不動,一身雄渾氣勁透體而出,一瞬間,身前便多了一道堅實氣牆。

弓箭彷彿射入泥沼中,難以寸進,而隨著公子翎雙目精芒暴漲,利箭倒飛而出,直刺向北龍天,北龍天頭微微一偏,利箭擦耳而過,「咚!咚!咚!咚!」連穿了幾面鼓,餘勁仍未歇,最後一箭釘在了中央旗杆之上,便聞「咔嗤」一聲想,碗口粗的旗杆在這小小箭矢之下從中折倒,砸落在軍所中央。

旗杆緩緩折倒,當著旗杆的妖軍不做躲閃,似是要被砸得頭破血流,喪命當場,也不做絲毫閃躲。

但旗杆落地之前,北龍天已信手一揮,旗杆瞬間反方向倒去,砸在無人的空處。同時下令道:「今日到此為止,你們退下吧!」

眾妖軍聞令,才潮水般撤離,而公子翎哼道:「你要我看的就是它?那還真讓本公子失望,若是神兵利刃,或許還只得本公子矚目,但,一個尋常弓弩,可傷不得本公子分毫!」

「這可不是普通弓弩。」北龍天搖頭,再上一根箭矢,手一揚,這次箭矢直射向前,正中五百步開外的一道標靶,「這是我妖世從人族大唐那裡偷學來的工藝,歷經十年研究,終於能實現量產的弓弩。」

「哦?」公子翎挑挑眉問:「可,那又如何?」

「公子所言不差,它不過尋常弓弩,自是傷不得公子分毫,可妖族之內,如公子這般修為者也就還有三個,可若它瞄準的是普通通靈期妖怪呢?」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啊.……」北龍天嘆了一聲,面色凝重道:「我想說的是,如今天下妖族的處境,已是岌岌可危!」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08
第519章 卷八 隨心所欲(二)

北龍天面色凝重道:「我想說的是,如今天下妖族的處境,已是岌岌可危!」

公子翎長眉一挑,「這話從『北龍一動天下驚』的老龍頭口中說出,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北龍天神情肅然,不見絲毫玩笑之態,「朕也希望,朕只是危言聳聽,但公子不妨一想,上古之時,百族共聚,人無虎狼之爪牙,無牛象之雄力,在百族中是無能而弱小的族群,那時,哪怕一個方進入通靈期的小妖,都可以輕易屠殺數十倍的人族,彼時,人族恐懼妖族的力量,對我族尊崇,供奉,祭拜,甚至將奴役他們部族的妖刻畫下來,作為圖騰相傳!但正在那時的妖族自大的享受統治時,人族已找到了對抗妖族的方法——那便是使用工具!」

孔雀公子起了興趣,「哦?這說法倒是新穎……」

「人族若是有什麼屬於他們的本命神通,那便一定是創造工具,創造出兵器,便不輸妖族鋒利爪牙,創造出護甲,便不輸妖族厚實皮毛,木器,石器,青銅器……在妖族仍沉溺於自身強大之時,人族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待到鐵器出現後,十餘名精銳甲士配合,便可以幾無損耗的殺死一名通靈期小妖。而到現在……公子,你說方才那一箭,若射向的不是你,而是尋常妖兵,那結果又當如何?」北龍頭又揚了揚手中的弩箭,向公子翎問來。

公子翎明白他的話意,卻是搖搖頭道:「天下非止人族會創造工具,老龍頭你手中的弓弩,不就是出於妖族之手!」

「是啊,妖族也可仿製,但公子再看這個……」北龍天扔下手中的手弩,又從兵刃架上取下了另一個手弩,一揚手又射了一箭。便聞一聲霹靂弦驚,箭矢呼嘯而去,再射向兩百步前的標靶。先前標靶上已釘了一箭,而如今箭矢正中先先前那一箭末梢,將那箭矢從中劈開,去勁卻仍未止歇,竟直將標靶洞穿。

隨後北龍天道:「這便是唐軍現在配置的手弩,朕用了十年時間,終於能將人族十年前的弓弩量產,可他們現在的弓弩足足能射六百步,又將十年前的弩遠遠甩在了後面,人族創造工具,尤其是創造殺戮工具的天賦實在是得天獨厚,朕的手下夜以繼日,焚膏繼晷的研究,可差距卻仍是越來越大。而這只是十年,那百年,千年後呢?到時的人族說不定已創造出了數千步之外,便能洞穿妖族鱗甲,輕取妖族性命的兵器,那時,局面又當如何?」

公子翎眼神凝光,也似有所動,而北龍天已不待他開口,便自行回答道:「若人族出了創造工具還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本事,那就是他們劃分異己的手段,出了妖世南下不遠,那裡立著一道綿延萬里的高牆,牆外的是蠻夷,是胡狄,牆內的是華夏,是正統。而牆內,還有這一層套一層看不見的牆,山東山西,江南江北,士族寒族,修者凡人,哪怕是在一家之中,都要分出個嫡庶!劃出一道牆,分出牆內牆外,再劃出一道牆,分出新的牆內牆外……牆外的是敵寇,是異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就是他們對異己的態度。」

「呵呵!」北龍天略略一停,笑了幾聲,似是嘲笑,但眼神中卻殊無笑意,「明明同樣都是生而為人,尚且是如此,那對於真的是異類的妖族,他們又豈會容情?千百年後,若他們真創造出了足以輕易殺死妖族的兵器,那時,便是天下妖族,亡族滅種之時!」

說到亡族滅種,北龍天情難自抑,週遭氣流隨著他的情緒沸騰狂湧,兵器架上,兵刃「嗡嗡」顫鳴,好似透徹千年,悲憫妖族未來的命運……

公子翎嘆了一聲,「所以,老龍頭你汲汲營營要席捲天下,滅盡人族,讓人世盡為妖土,可那又如何?人族起於弱小,遭遇過不計其數的絕境,卻能從洪荒時代一路走來,踏著覆滅的百族屍骨繁衍至今,成為天下的正主,整個種族骨子中的堅韌,縱然是你也難以撼動,縱然你能帶領妖族佔據天下,可那又如何?天下人族不計其數,你殺他們三個五個,他們便能在繁衍十個八個,要滅人族,老龍頭,你做不到的。」

「朕能!」北龍天面容猙獰卻堅定,眼中好像有著燎原的野火,「滅人族,未必要諸光天下所有人!」

孔雀公子問道:「哦?那你,如何打算?」

北龍天雙目遙望,眼中的野火好像要焚盡人族的萬里山河,口中一句一句,道出最深沉的惡意,「一統人族後,毀九州之器具,焚四海之書冊,廢其禮樂,棄其律法,斷其傳承,將人族或驅逐於山野,讓他們茹毛飲血,或蓄養於籠圈,逼他們同類相食。則他們三代之內,禮崩樂壞!五代之內,人性不存!十代二十代之後,便是靈智盡廢,文明崩壞!從此重歸混沌懵昧,世世代代,永遠是赤身裸體,在山野**妖族捕食的獵物,在圈中,在污泥裡,打著滾爭搶飼料的家畜!!」

烏雲陡聚,狂風四起,話語一出,一瞬驚得天變,滾滾雷聲翻湧,好似蒼天為之震顫,要誅此禍世妖王!

風中,北龍天灰白相間的鬢髮飛舞,恍若張牙舞爪的狂龍,公子翎看著他,好像是第一次見他一般,半晌後才道:「十代二十代之後,便是老龍頭你也早已灰飛煙滅,你真的以為你能盡**後百年之事?」

「是啊,朕的壽數,也不知還剩幾年,而滅絕人族,卻是累世的大計,所以,朕要找一個繼任者……」北龍天將目光轉向公子翎,誠摯中帶著期冀,正色道:「公子翎,當世四大妖王中,屬你最為年輕,當年朕雖延攬你,但開出的籌碼遠遠配不上傲視橫飛的孔雀,那如今,朕重開條件,朕的萬妖殿,朕的軍隊臣屬,朕的整個妖世,朕可通通給你,只要你願意承接妖世大計,只要你許朕一個妖臨天下,滅盡人族的未來,朕願捨棄妖世帝位,做一名為你開疆的老卒!」

這一刻的北龍天,好像一個卸盡機心的老者,訴說著生命將近仍唸唸不忘的事,直對著北龍天灼灼目光,公子翎卻大笑道:「老龍頭,你倒真捨得下本,可惜,一開始就找錯對象了,人也好,妖也罷,這天下間種族只分兩種,一種是值得本公子入眼者,一種是不值得本公子一顧者,除此之外,再無差別!」

北龍天眼中熱切熄滅,恢復過往冷厲,此時放聲大笑起來,笑聲穿金裂石,刺耳尖銳,更暗藏著一股激憤之意。「百多年前,東海那兩位絕世大妖共結連理,夫妻併力同心,又統合東海妖族,本該是一股橫掃天下的偉力,若與朕東、北,海、陸雙方相應,妖族大計可期,可他們卻困於私情,最後一死一隱。如今公子高高在上,亦不屑妖族大計。呵呵呵呵!你們練就一身通天徹地修為,卻什麼也不為妖族做……那好!你們不願做,不想做,不屑做的事,統統交給朕做!你們若是阻礙朕做,那朕——」

「連你們一起做!」

一道驚電落下,一瞬間的電光中,北龍天高大身影恍若妖神。

公子翎狹長雙目射出冷芒,「你,是在威脅本公子?」

「不是威脅,是請求!」北龍天低下他高貴的頭顱,「這次公子你與老和尚同來阻礙朕,已是踩到朕的底線,就算不能與朕站在同一陣線,但至少,同為妖族,請你不要再相逼,不要與朕為敵!」

北龍垂首,好似被妖世天下的大計壓彎了脖頸,素來高傲的公子翎知曉他這低頭的份量,心中有所動,但口上卻道:「同為妖族,你不同樣對天香谷苦苦相逼。」

北龍天抬頭堅定道:「朕為了妖族千秋萬代,那該犧牲誰,朕就犧牲誰,若要兵臨天下,朕在北地的權威不容挑戰,容不得天香谷特立獨行!況且,朕已經做了讓步,開出了對各方都有利的條件!」

公子翎冷笑道:「我到看不出,你的條件怎麼有利各方……」

「給了朕一個台階,讓朕有了止兵的理由。給了天香谷一個機會,天香谷和族中都得以保全,還可繼續在北域保持他們的獨立……」北龍天頓了頓,鄭重道:「甚至可能……給了妖族一個希望,一個可期的未來。」

「可是卻唯獨苦了姬丫頭。」

北龍天沉聲道:「身為領導者,犧牲,本就是應盡的責任!」

公子翎嘆了一聲,「她若不願來,我會帶她走,到時……縱然不願,本公子少不得再與你為敵一次了。」

北龍天卻眼睛一亮,聽出公子翎弦外之意,「不願為敵」,公子翎雖未明說,但自己方才的話語顯然觸動了公子翎。不由笑道:「放心,她會來,因為她與朕是同一類妖!」

話音方落,便聽賀蘭冰戎聲音傳來,「王,天香谷姬瑤月求見!」

「讓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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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害親姐的元兇,動亂天香谷的罪魁,做夢都想除之後快的寇仇就在前方,身形纖薄的姬瑤月低垂頭顱,朝著北龍天步步前行。

每一步,都沉如萬鈞,指甲早已嵌入掌心皮肉中,但麻木的身軀卻好像感受不到痛苦,短短一程,卻難捱到好像永遠走不完。

而耳邊,腦海中,各種過往的音像雜然浮現……

「牡丹生有傲骨,寧死不辱,天香谷一脈唯有站著死,絕無跪著生。」

「月兒,守護天香谷是姬氏一脈的責任,但姐姐希望,這責任到我為止,有姐姐在就夠了,姐姐可以會護住你,護住天香谷所有族民。」

「去吧,去中原,去新的天香谷,去任何北龍天籠罩不到的地方,從今以後,為自己而活!」

「現在,你終於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愛你相愛的人了,應該高興才是,來,別哭了,給嬸母笑一個。」

「這下真的走了,此次再往天香谷,若一切順遂,天香谷便能從北龍天的陰影下襬脫,族人不用時時刻刻受到威脅,而我也能卸去枷鎖,重得自由……那時,我會再來找你……應飛揚……」

「啪!」

砸落在地的雙膝,擊碎所有驕傲和綺夢,仇敵之前,姬瑤月動容一跪,低垂精緻的頭顱俯身拜下。

「義女姬瑤月來此,叩拜……父皇!」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08
第520章 卷八 有鳳來儀(一)

莽莽崑崙,依舊銀裝素裹,蒼茫寥廓。

石階好像一條來此求道的白蛇,帶著天成地就的靈氣蜿蜒而上,石階盡頭,樓閣聳峙,簷角飛雲,萬象天宮隱約可見。

階梯兩旁,是萬年不化的積雪,純淨潔白,但映入歸人眼中,卻是刺眼的猩紅……

但見一襲蕭索羽衣,手提著一個破了封的酒罈涉階而上,腳步虔誠凝重,一步一印,而隨著步伐前移,酒水不斷灑在階梯上,濺出一地氤氳酒香……

「方無嘆師叔,原諒師侄晚了兩年三個月零三天才回來看您,你的徒弟們現在都還安好,這是你最喜歡的玉藻酒,飲罷之後,請您放心……」

「吳無因吳師叔,您最喜歡山腳下部族用崑崙山雪釀造的玉龍酒,可惜那部族已經遷徙了,玉龍酒也沒了……不過你是好酒之人,拿玉藻酒代替,應當也不會介意……」

「楚無緣楚師叔,吳師叔若是多飲,您定是又要數落他,不過今日師侄回來,您就網開一面吧,吳師叔雖然怕老婆,怕你哭,怕你生氣,怕你數落,怕你埋怨,但卻與您一樣,不怕六道惡滅半分,楚師叔,您沒有嫁錯人……」

「蕭無音蕭師叔,你的決斷沒錯,多謝您下令眾人及時撤出崑崙山,才保全萬象天宮一脈,您安心去吧,剩下的,交給我和師尊……」

…………

且祭且行,一路酒香,酒盡了,路,也就到頭了。

萬象天宮,早已易主,守衛萬象天宮的道眾見他從容而來,立時喝問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來人恍若無聞,自顧自鬆開空蕩蕩的酒罈道:「李無奇李師叔,因為知曉您勤於修行,平素最不喜飲酒,所以就沒給您留,不過接下來祭拜您的,您定然喜歡……」

六道道眾豈是良善,見來者非凡,卻又不答話,立時視為來敵,大喝一聲,「大膽,竟敢擅闖萬象天宮!」隨即居高臨下,齊齊撲擊而上,夾攻而來!。

「擅闖?擅闖萬象天宮的人,究竟是誰?」咬牙切齒一聲,鬆開酒罈的手,又被攥緊,撲擊而來的道眾好像被無形巨手抓在半空,隨著攥緊的拳頭,一瞬間,擠壓爆漿,化作飛濺的血泥!

「你……你是萬象天宮的紀鳳鳴?」一招立威,後面的道眾已有人認出他的身份,驚恐道。

爆裂的血漿紛灑而下,映照來人充血的雙眸。

淪陷兩年,今日的崑崙山,有鳳來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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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象天宮中,血千秋,血萬戮叔侄方與天道主敘事完畢,正欲返回修羅道駐地,忽然聽聞警訊從山門方向傳來,一陣騷動不安。

「嗯?莫不是正天盟從這邊攻來了?看這次來了多少人,夠不夠本道主殺個痛快!」血萬戮眼神中閃過嗜戰的狂熱,也不待多想,便朝山門方向縱飛而去,血千秋阻擋不及,搖了搖頭緊跟而上!

來至山門前,只覺人仰馬翻,喧騰一片,血萬戮未及看清,便見一道人影如石砲般飛砸而來,血萬戮忙氣凝掌心,接下來人,但觸身之際卻覺一陣刺骨冰涼襲來,血萬戮運氣再驅散寒勁,同時驚道:「范去病尊者?」

眼前之人是人間道生老病死四尊者中的病尊者,在人間道中,排位只在晏世元之下,本是數得上名號的高手,可如今他眉發結霜,呼氣成冰,全身不住的打著顫,本就就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如今更顯進氣少出氣無。

還未來得及將驚訝消化,便見又是一道人影倒飛而來,人影身上燃著熊熊火焰,不斷在雪地中打滾,慘呼連連,將雪地焚成蒸騰水汽。

朦朧水汽中,血千秋認出那人,「赤猊長老?」,這是先前與他同來萬象天宮議事的畜生道赤猊獸使,想來他也是察覺警訊後來此觀視。但自己明明與他分別不久,那他與來敵交手的時間也應該不長,這短短片刻,怎就敗下陣來,而起善使火勁的赤猊長老,竟被以火燃火,燒得滿地打滾。

血千秋連忙快速上前,便見前頭,人間道七情六慾十三使,北天三邪等精銳盡出,還有畜生道的青兜,黑蛟兩位獸使壓陣。

「正天盟攻來了,而且人數不在少數……」血千秋做下判斷,卻忽覺氣流湧動,平地乍起十數道龍卷,攜裹這風雪直衝上天,七情六慾十三使中的數人,以及眾多尋常道眾被颶風捲起,直飛向天!

「啪!」「啪!」「啪!」「啪!」「啪!」「啪!」

……颶風陡然停止,人間道諸人直墜而下,一個個頭上腳下摔成倒栽蔥,在雪地中砸出一個個深坑。

而視野被清一空,紛紛揚揚飄下的積雪中,現出令血千秋驚駭一幕,非是千軍萬馬殺來,傲立六道環伺之中的只有一人——

滿腔恨,一身膽!萬象天宮首徒,紀鳳鳴孤身獨闖敵穴!

這時,卻又聽他的道主血萬戮嘲笑道:「只你一個來送死?萬象天宮的人,都死絕了嗎?」

隨即,血萬戮手一揚,「毀煞」長槍赫然現世,修羅道嗜戰成性,此時足一點,在瞬間獲得了超越極限的衝刺速度,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氣浪,爆發出陣陣刺耳的淒厲長鳴,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以他激射的軌跡為中心向外擴散,修羅道主出手,霸道之氣自然充塞天地!

「戮兒修為有用精進……」血千秋心中讚歎一聲,忽然面色一變,「不好!」身形急掠向前。

卻聽紀鳳鳴雙目一凜,「頭頂萬象天宮的天,腳踩萬象天宮的地,你,欺我萬象天宮無人麼?」

紀鳳鳴腳下地層拔高,層層升起,血萬戮一往無前的一擊,直撞在了最堅硬的磐石上,而隨後只覺頭頂一黑,似有一股沉如山嶽般的壓力當頭而來。

抬眼一望,紀鳳鳴已站在一半身石巨人的頭頂,石巨人正抬起階石組成的巨手,以磅礴無匹之勢當頭壓來!

血萬戮色變,但情勢越險,他便戰得越狂,狂瀾巨浪似的淒厲殺氣迅速凝聚,化作奮起向天的一槍,血色光芒吞吐噬人,這一槍撕山裂海的威勢彷彿要將一切洞穿。

只聞鏘然一聲,槍尖和石拳,大小完全不成比例的兩物相撞,結果竟是強弱懸殊分明。

血萬戮被砸得跪倒在地,槍尖刺入拳頭中,槍身彎折成了一個極限的弧形,卻仍擋不住泰山壓頂般的石拳!

就在此時,血千秋及時來援,手持長戟的他抖一戟花,長戟戟桿自下而上一撩,他出手無血萬戮那般霸烈狂猛,聲勢浩蕩,卻是更加凝練沉實,陽剛之餘,還藏著一股柔勁。

「咔!」長戟的月牙撩到槍拳相交處,與毀煞槍並在一處,原本被毀煞槍鑽出的裂紋,此時迅速如放射般擴散開來,裂痕滿佈了石人全身,石人搖搖欲墜,將要崩解。

血千秋趁機拽著血萬戮抽身而退,但紀鳳鳴手拈法訣,足下一踩。石人碎開,密密麻麻,勢道威猛無匹的碎岩山石往四面八方噴射。

週遭道眾方躲過颶風,又遭山石飛射,只聞慘呼聲不絕於耳,而血千秋一手護著侄兒,一手舞動戰戟,交擊聲不絕於耳,他斗大的山石砸得連連後退,直至氣血翻湧,手臂震麻,方才捱過這連綿不絕的石雨。

「有些本事,再來!」血萬戮方脫險境,卻是戰意越燃越熾,這便要挺槍再戰。

看著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道主,血千秋憋在嗓子眼的一口血幾乎噴出,「你別動!」

血千秋把血嚥下,將血萬戮拽住。

「怕什麼,對手就他一個!」血萬戮猶然覺得自己方才只是一時下風,有些不快回應道。

「搞清楚!」血千秋咬牙沉聲道:「對手可不只是他,你的對抗的,可是整座崑崙山!」

話音方落,砸落的巨石好似有靈性一般翻滾而回,將原本坑坑洞洞的填滿,紀鳳鳴飄然落回地面時,腳下石階已完好如初。

此時人間道道眾增援又至,只將紀鳳鳴圍困住,為首的是人間道的「死」尊者鄭不死,便聽他喝道:「紀鳳鳴,竟然孤身一人來送死,今日就讓你永葬崑崙……」

而紀鳳鳴全然不理他,環視週遭道:「人間道,畜生道,連修羅道的道主和副座也在,但少了禍首,今日我怎麼血洗六道?」

便見紀鳳鳴氣運丹田,隨後化作震天一吼,響徹迴蕩!

「帝凌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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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一吼,聲音直傳至淨天祭壇。祭壇上,兩道人影遠望,注視著山門的紀鳳鳴。

「孤身一人獨上崑崙,紀鳳鳴夠膽,也夠瘋……現在身處包圍下,竟還敢向主上挑戰,當真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人道主晏世元既驚又贊。

而他身側,淨天祭壇正中,天道主帝凌天負手而立,銀面覆蓋下,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鎖定紀鳳鳴,「紀鳳鳴大器已成,早就不是初生牛犢了。只是不想,崑崙山階下還藏著一個法陣。」

晏世元道:「萬象天宮有記載的法陣分明被咱們毀壞殆盡,而觀此法陣,與地脈相連已久,也不是新設立的,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帝凌天搖搖頭,道:「大概是他自己偷偷設立的吧,才會不為人知,沒想到成了麻煩,昔日立身崑崙山頂,衛無雙就是名副其實的當世無敵,如今的紀鳳鳴已直追衛無雙,他的極限,又在何處呢?」

帝凌天此話絕非過贊,萬象天宮一脈是精研陣法術式的法修,與劍修、器修等修途不同,法修更講求「天」、「地」、「人」合一,借助陣法術訣,調動週遭天地之力為用。

所以若搶得適合的天時地利,提前佈置準備,便能使法修的實力提升數個檔次。

昔年顧劍聲比較他與衛無雙時曾說,「若狹路相逢,短兵相接,他不及我。若謀定後動,待他借天時地利佈置周詳,天下人不及他。」便是指的這個道理。

而在紀鳳鳴生長了二十多年的崑崙,在天地清氣所鍾的道門聖地,天時地利的優勢更是被放大到了極限。

萬象天宮能千年鼎力不搖也是因為此,當年六道惡滅若不是趁著萬象天宮最強師徒都不在,再加上一連串的連環布計,萬象天宮根本沒淪陷的可能……

「主上何需長他人志氣,滅了自己威風,紀鳳鳴縱有通天之能,但主上卻是凌天之帝,自可輕易收拾他!」晏世元雙目中滿是崇敬,。

「哈,坦白說,這種情形下對上,吾,並無把握……」帝凌天輕笑一聲。

「怎麼會?」晏世元驚道。

但帝凌天旋即道:「不過,吾自有更簡單的辦法,他佔天時居地利,我便毀去他的天時地利!」

「主上的意思是?」

帝凌天點點足下道:「沒錯,淨天祭壇方建成,晏道主,你正好在此一試它的功效是否真如傳說……」

「而我,去一試紀鳳鳴,失了天時地利,他還能否活著走下崑崙山!!」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09
第521章 卷八 有鳳來儀(二)

崑崙山頂,萬象天宮。諸多妙法層出不窮,操縱五行,顛倒陰陽,扭曲時空,錯亂神識……好像萬象天宮眾修演法的鼎盛時期得以再現。

但對六道惡滅來說則是噩夢降臨,兩年前被萬象天宮弟子鮮血涂染的長階,如今又被六道惡滅道眾再度染紅,淪陷兩年的道門清聖之地,因一人的到來,道長魔消!

激戰不過片刻,山門已伏屍一地,而佇立屍圈正中的紀鳳鳴依然挺立,染紅那身道門羽衣的,全是六道惡滅之人的鮮血……

「再上,……一起動手,他只一個!」人間道死尊者過往死氣沉沉的面容,如今應驚慌而有了幾分生氣,手一引,一團漆黑死氣恍若毒霧一般向紀鳳鳴飛去。

畜生道青兜獸使亦大吼一聲,化出獸形的他是一隻半人半牛的獨角巨獸,虯結的肌肉充滿爆炸性的力量,足一踏,以崩石裂地的步伐直衝而來!

有人帶頭,其他道眾亦再度鼓起勇氣團攻而上。

卻聞紀鳳鳴身不動,口中輕吐一個「縛」字,霎時,無數滕蔓不知從哪出縫隙中瘋長而出,青兜獸使鋒銳獨角離紀鳳鳴咽喉只餘半尺,卻被滕蔓牢牢束縛縛住全身,只留一獨角在外,千鈞衝勁被硬生生剎住!

韌性極強的滕蔓在青兜獸使巨力彷彿被拉滿的彈弓,卻見紀鳳鳴探出一手,一把抓在抓在青兜獸使獨角之上,同時催動巨靈神力,奮力一拔!

「嗚!!」血液飛濺,伴隨青兜獸使一聲沉悶呼嚎,頭頂獨角被硬生生拔出!被束縛住的青兜獸使劇痛之下再繃不住,拉伸到極限的滕蔓瞬間收緊,裹著青兜獸使龐大的身軀轟然砸下,緊跟青兜身後的道眾瞬間被砸得七零八落,腿斷骨折!

而與此同時,死尊者的死氣亦侵襲而至,紀鳳鳴卻早有應對,另一手化出乾坤扇,隨手一扇,平地乍起颶風,將死尊者的死氣吹向兩側夾攻道眾,觸到死氣的道眾瞬間好像被酸潑過,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皮肉秫秫的往下掉,只露出森森骨架。

而風生則雷起,紀鳳鳴合扇指天,瞬間怒雷叱咤,蓋過慘嚎之聲,天罰降臨,數道閃電水桶粗的閃電如利劍劈下,砸在道眾身上,將他們的慘嚎聲永遠留在嗓中。

此時,紀鳳鳴背後咫尺,突然多出兩道手持毒刃的身影。七情六慾十三使中,六慾使擅長擾亂「眼耳口鼻身意」六覺,如今正是六慾使中的「充耳不聞」和「視而不見」二使配合,將自身行跡從紀鳳鳴視覺聽覺中抹除,趁著其餘人分散注意,繞身背後突然殺來!

「得手了!」二人興奮高呼一聲,已各自將閃著碧光的毒刃刺入紀鳳鳴肩頭,毒刃上是見血封喉的毒藥,觸者必死無疑!

但在其他人眼中,所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情形,「充耳不聞」和「視而不見」的全力一擊,卻是全都擊到了空處!

看著他們刺向空氣,還一臉興奮模樣,眾道眾哪還會不明白,不是這二人影響了紀鳳鳴的六識,而是他倆的六識反被紀鳳鳴干擾。

此時,紀鳳鳴反握著從青兜獸使腦殼上拔下的尖銳牛角,「視而不見」便在前衝之勢下自行將心口撞得牛角上。

而紀鳳鳴騰出手來,一手扣住「充耳不聞」咧開大笑的嘴,把他狠狠摜在地上,砸出蛛網般的裂痕,掌中炎勁再一吐,無盡怒火毫不吝嗇的從「充耳不聞」口中灌入,下一瞬,充耳不聞的鼻孔和耳朵騰出火苗來……

強大,乾脆,狠辣,兔起鶻落一瞬間,眾多道眾已成了紀鳳鳴血祭英靈的祭品,六道道眾道眾無不膽顫……

「衛……衛無雙,是衛無雙來了啊!」胸前被角貫穿的「視而不見」並沒有立時斷氣,而是瞳孔渙散的指著紀鳳鳴嘶聲喊著,他的面容因恐懼而扭曲道極致,手足無措的爬起跑開,欲逃得遠遠的,但只往山下跑了十幾步便已力竭,從階梯上翻滾而下……

雖不知「視而不見」死前看到了什麼荒誕幻想,但一些年長的六道道眾心中竟對他的瘋話大有認同之感,眼前的紀鳳鳴,儼然就像是三十年前讓六道惡滅聞風喪膽的衛無雙再現。

「再來!」紀鳳鳴招了招手,一干道眾卻皆後縮了一步,明知一人之力難以抗衡六道惡滅,只要豁命死拼,多半能將紀鳳鳴的屍體永留在崑崙山,但誰也不敢做豁命的那人。

「叔父,再攔我,咱六道惡滅的面子就丟盡了!」血萬戮壓低聲音狠狠道。

「丟了面子,總比你丟了性命強,等吧,該出手的不是咱們。」血千秋拽著血萬戮的胳膊,一點不敢鬆開道。

眼見無人再攻,紀鳳鳴冷嗤一聲,「束手等死嗎?也好,便送你們同葬!」

話音落,紀鳳鳴一敲摺扇,周身炎光湧動,便聞一聲清嚦鳳鳴,一道火鳳在火焰中振翼而出,帶著熾熱的高熱,拖出一道火線便往人最多的方向掠去。

「閃,閃開啊!」代表著生命的鳳凰,卻化作掠奪生命的象徵,眾人驚駭著意圖躲閃,但在膽氣盡喪的情況下卻擁擠成一團,眼見熾人火焰罩頂而來。

突然——

「有吾在,你殺得了誰?」神秘飄渺一聲傳來,一道身影閃逝而至,不避不閃的擋在鳳凰火之前,下一瞬,便已被火焰籠罩包裹。

可火焰卻是極劇縮小,好像不是火焰吞噬人影,而是人影吞噬火焰,火羽鳳凰的生命力被抽乾一般,迅速熄滅,隨後袖袍一卷,吹散殘火,火焰之中,赫然露出白衣銀面的天道主!

「天道主!」眼見帝凌天到來,道眾如見到救星一般,頓時眼見一亮,叫出聲來。

「那便再殺給你看!」大敵到來,卻見紀鳳鳴身影忽動,竟翩然而至一名歡呼的道眾身旁,手中摺扇一敲他肩頭,那道眾便如冰塊一般被敲出裂紋,「咔嚓」,化成碎冰散了一地。

「找死!」帝凌天聲音隱隱有幾分怒意,以他修為,天下間任何人對上他都得謹慎以對,戒備非常,但紀鳳鳴卻偏偏分心去殺一道眾,似就只為給他難堪!

帝凌天一怒,週遭氣氛頓寒,便見白衣一卷,天道主招出空靈渺遠,攜蕩滌濁世之威向紀鳳鳴攻殺而來。

紀鳳鳴卻沒任何接招的意圖,腳下如縮地成寸般閃至另一道眾身旁,繞著那道眾的身子變了個向,便又向右邊避閃而去。那道眾嚇了一跳,見紀鳳鳴走開才送了口氣,卻突然,幾根利劍般的木刺冒出,見他穿刺而死!

一者追,一者閃,紀鳳鳴和帝凌天你追我逃,但所經之處,便有一道眾喪命。

但因分心殺人,連在帝凌天眼皮子底下殺五人後,紀鳳鳴便被帝凌天追上,一掌狠狠印來!

但掌勢臨頭,紀鳳鳴卻不再逃竄,而是穩身立住。

「混沌五行,封!」

紀鳳鳴摺扇一指,卻見方才殺人的五處赫然是一個五芒星,而帝凌天此時恰在五芒星中心。

殺人時所留的五行之氣彼此相連,融為五行未分前的混沌,化現出一個五棱柱的混沌光牢將帝凌天困鎖中央。

而光牢還在不斷收緊,要將內中帝凌天碾壓為虛無!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09
第522章 卷八 有鳳來儀(三)

「混沌五行,封!」紀鳳鳴言出法隨,五行之氣融合成混沌囚籠,將帝凌天困鎖其中。而混沌囚籠還在不斷收緊,壓縮,好似要包裹著帝凌天重回混沌未分的虛無……

「好個五行靈封,但,可惜了!」卻在此時,混沌囚籠中傳來渺遠一聲。

聲出同時,忽然,整個崑崙山震盪不已,山體不安的搖動,積雪崩落,化作白色的洪流傾瀉而下!

紀鳳鳴感覺更是明顯,他足下的陣法憑依天地靈脈而設,此時只覺地底靈脈被一隻無形大手拽住,以一種無可抵禦的宏力將週遭靈脈拉扯聚攏到一處!

「怎會如此?」紀鳳鳴心頭一驚,眼神往靈脈聚攏方向一掃,重檐疊闕遮擋下,隱約可從縫隙中看到一建築發出純淨縹緲的清輝,「那方向,是應飛揚所說的淨天祭壇?」

震驚未止,卻又生異象,但見萬象天宮上空,竟憑空出現了一個巨鼎的虛像,覆壓萬象天宮重重殿闕!

巨鼎造型古樸蒼涼,三足二耳,銅鼎上刻著日月江河,山川湖泊的繁飾花紋。一股恢宏浩瀚,蒼桑古樸的氣息從鼎上透出。

雖只是一個虛像,但卻似有萬鈞之沉,當空一立,鼎鎮山河!

地脈異動只是一瞬,就好像被巨鼎硬生生壓住了,來的莫名,去的同樣莫名。

但高手對決,一瞬之機便是變數!

地脈異動,紀鳳鳴依循地脈而立的陣法一時失效,此時混沌囚籠如蛋殼破開,帝凌天一掌擊破混沌,白色身影脫逸而出,掌中攜裹一股萬物凋亡的衰頹之氣直擊紀鳳鳴,正是天道絕學天人五衰功!

近在咫尺的攻擊,猝不及防的變數,紀鳳鳴身形急退,欲拉開距離,同時指扇翻飛,冰牆,火幕,土障,金壁……重重屏障次第出現,欲當來敵。

但帝凌天如跗骨之蛆,緊追不捨,雙掌批亢搗虛,招招精妙至極,在重重屏障還未成形前擊在了脆弱最脆弱的一點,屏障竟無法阻他片刻,終於——

「受死來!」帝凌天雄沉一掌狠狠擊在了紀鳳鳴身上,掌聲五衰惡氣洶湧而出,「咔吧」幾聲脆響,紀鳳鳴胸膛凹陷,整個人被擊得倒飛出去!

「嗯?不對!」帝凌天一招得手,語調中卻殊無歡喜之意,卻見倒飛的紀鳳鳴竟然一前一後的一分為二,好像是被從軀體中震出一人般。

前面一個紀鳳鳴中了天人五衰之氣,身形瞬間變得烏黑腫脹,皮肉鼓起如漲滿氣的球,而後面一個紀鳳鳴一抬手,一道勁力呼嘯而出,正中前一個紀鳳鳴!「還你!」

那個腫脹如球的紀鳳鳴被勁力擊得變了個向,返飛回圍觀的六道道眾上空,隨後轟然爆碎開來!污黑濃臭的血液漫天飛灑,如雨傾下!

「糟糕!快閃!」

「救命啊!」

'走開,別擋路!」眾道眾見狀,已是亂成一團,紛紛壁閃!

「莫要慌亂!」帝凌天大喊一聲,閃身飛回陣中,氣一提,一道無形屏障在道眾頭頂如傘般張開,血千秋、血萬戮等人也同時贊功,一擋傾瀉而下的漫天血雨。

但血雨濺射四面八方,六道惡滅道眾又因驚慌失措逃得分散,帝凌天也難以周護所有人,一些道眾身上已濺到血液,五衰之氣可不分敵我,瞬間侵襲體內,伴隨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嚎。又有二十幾個人形「氣球」膨脹而起!

「快用火!」血千秋見狀喊道,帶頭施展修羅火勁,其他人反應過來,亦齊齊出手,與天人五衰功打交道打得久了,六道惡滅應對這種情況倒是頗有經驗,全不顧忌半分同修情誼,火勁重重噴湧而來,匯成焚金融鐵的高熱炎流,那幾個「人形氣球」瞬間被烈火焚燒全身,伴隨著刺耳慘嚎,化作焦碳,飛灰!

但正在六道惡滅被天人五衰之氣逼得手忙腳亂之際,紀鳳鳴已凌空一轉,化作火鳳振翼離去!

「想走!」帝凌天不容他這般來去自如,冷然一聲,便縱身急追而去!

卻在此時,帝凌天突然心中一凜,天際雲開浪湧,雲外,一道浩瀚掌氣磅礴而至,恍若流星天降,為紀鳳鳴斷後而來。

招未至,呼嘯之勁已捲動風雲,給人一種彌天蓋地的錯覺,帝凌天知曉來招非凡,亦飽提天人五衰之氣,衰頹萬物的掌力相迎而上,便聞轟然一聲巨響,兩股宏大氣流交擊,帝凌天為掌力所阻,身形一滯,從天而落,再抬頭,紀鳳鳴早已不見身影,而方才發掌暗助之人,更是自始至終沒有露面。

「呵,想隱藏身份,真以為你藏得住嗎?」帝凌天佇立血染的長階陰沉道,隨後一揮袖,回轉萬象天宮,再不追擊。

而六道道眾看著早無人影的空蕩蕩天空,面面相覷,卻忍不住生出一種劫後餘生之感……「那個煞星,終於走了……「

是日,紀鳳鳴上崑崙,獨挑六道,殺敵一百三十一,傷敵無算,血祭英靈後,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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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崑崙山的某處林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自天而落,人中龍鳳降臨,幽密叢林頓時增色。

「為何一路直飛到崑崙,你就不知道歇會養精蓄銳啊!」慕紫軒甫一落地,就忍不住喘大氣埋怨,他晚了紀鳳鳴片刻出發,也就在後面追了一路,紀鳳鳴竟是從始至終都不帶停下的,一路直從蜀中飛到了崑崙,而他趕到時紀鳳鳴已經打完收工了,只來得及發了一掌為他斷後。

紀鳳鳴更是直接椅坐在樹下,面色蒼白,神情疲憊,獨挑六道豈是易事,論真氣的損耗他比慕紫軒嚴重百倍,此時聽慕紫軒埋怨,呼出口濁氣道:「憋太久了,忍不住……」

這理由倒另慕紫軒一時語塞,眼前舊友為了讓師傅安心,讓同門放心,總是擺出一副成熟穩重,淡然無爭的大師兄模樣,儼然就像是第二個衛無雙,但慕紫軒卻知曉,初識之時,那個一怒之下,不顧凶險,為素不相識之人追殺十二星相千里的少年,才是真正的紀鳳鳴。此時只得撇撇嘴問道:「你沒憋住,倒把我嚇了一跳,看著帝凌天打你那一掌,我還以為來慢一步,只能為你收屍了呢!話說回來,那招是什麼名堂?」

紀鳳鳴平淡道:「哦,那個啊,那是分身化影之術,我從崑崙山萬年冰層下得了一隻百變蟲,將它煉製成我的假身,便可一身雙化,同時用兩個身軀行動。」

「竟還有這等奇術?」慕紫軒驚道:「一個你就夠讓人頭疼了,兩個齊上……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可惜竟然被毀了!」

「哪有這等好事!」紀鳳鳴笑著搖搖頭,「我的功力是一杯水的話,那兩個軀體就是兩個杯子,此盈則彼虛,此虛則彼盈,只看我如何分配而已,所以對敵時用處並不大,不過,在有些需要一心雙用的場合,或許能取得奇效……確實有點可惜。」

紀鳳鳴說罷又惋惜的搖了搖頭,但惋惜過後,卻也不見他介懷,反而輕輕一語揭過,道:「比起這個,方才的那陣異動更令我介意……慕大盟主,你見多識廣,不知你有何看法?」

紀鳳鳴與舊友獨處,不必在像在同門面前那時端著大師兄的架子,此時語帶調侃,將「慕大盟主」四字唸得頗為嘲諷,但慕紫軒卻坦然受之,反拍拍紀鳳鳴肩膀道:「鳥叫兒你承認自己的見識淺薄,本見多識廣的盟主指點你一二也無妨,在萬象天宮上空浮現的大鼎虛像,看起來應該是傳說中的禹王鼎,相傳大禹治水時收九州之鐵,鑄造九鼎,象徵帝皇權威,鎮壓九州地脈,此後九鼎便與龍脈地氣息息相關。王朝天數未盡時,九鼎便鎮壓龍脈,鎖住皇龍氣運,保王朝山河穩固。王朝若天數已盡,九鼎應天數移位,形成新的龍脈,如此週而復始。這便是所謂的九鼎離,龍脈易,梟雄並起,王霸迭移。崑崙山是天地清氣所鍾之地,崑崙山下地脈中,藏著一個九鼎,這雖意外,但細想之後,便覺得也不足為奇。」

他說了一大串,紀鳳鳴卻只翻翻眼皮,不屑道:「九鼎之事又不是什麼大秘密,我豈會不知,我問你的是淨天祭壇,淨天祭壇方才好像牽動了崑崙山地脈,使得天地之氣向淨天祭壇匯聚,這才引動崑崙山中的禹王鼎鎮鎖地脈。淨天祭壇對六道惡滅有何意義?在萬象天宮重建淨天祭壇是何目的?淨天祭壇能牽引天地之氣,那用這些天地之氣又能做些什麼?」紀鳳鳴眉頭緊鎖看著慕紫軒,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問出。

而慕紫軒兩手一攤,一副光棍相,「你們萬象天宮裡建造的東西,你都不知,我如何知曉?」

紀鳳鳴垂頭扶額,無力道:「我錯了,是我見識淺薄,識人不明,才會對你慕大盟主抱有希望……」

心中皆有疑問,但手中可用信息太少,推測一陣無果後,只得無奈放棄,慕紫軒又問道:「沒用的話說了這麼多,那此行目的呢,你可達成了?」

「這個自然!」紀鳳鳴此時才發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從懷中掏出一物,攤開手心,便見一滴漆黑污血被凝成了冰晶,靜置在他掌心,原本污穢的血液,此時竟如美麗的黑曜石一般,在陽光下折射出純淨深邃的光彩。「五衰之氣,已經到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09
第523章 卷八 餓鬼道主

崑崙山,淨天祭壇。

一塵不染的祭壇之上,繁雜的花紋組合成神秘,玄奧術式,爬滿祭壇光潔的石壁,此時,花紋上還殘存著未褪盡的淡淡螢光,宣告著方才那陣地動山搖與淨天祭壇息息相關。

與紀鳳鳴交手之後,帝凌天折返而回,身影落在淨天祭壇之上,對立身祭壇正中的晏世元道:「方才感覺如何?」

晏世元低首道:「一切皆如主上所料,崑崙山是天下靈脈樞紐之力,靈氣充裕程度不輸忉利天,方才的試驗,證明靈氣足夠淨天祭壇使用……只是,未料到崑崙中,還有一尊九鼎鎮住地氣,主上欲成大計,恐怕還需想辦法應對九鼎……屬下請令,將崑崙山翻個底朝天,找到禹王鼎現在的位置,順便看看崑崙上下,是否還有萬象天宮殘留的陣法。」

「徹查可以,但以查探陣法為先,吾可不希望紀鳳鳴再來一遭,至於九鼎之事可慢慢來,如今淨世之花也尚未到手,不急在這一時。」帝凌天嘆了一聲,沉聲道:「可惜,前些時日,那對男女幾乎已將淨世之花送到吾面前,卻又橫生枝節,眼睜睜看他們從吾手中溜走!」

晏世元道:「他們一時僥倖而已,主上若認真對待,區區兩個後輩,早晚落入主上手中。」

「僥倖嗎?」帝凌天輕笑一聲,卻不再言語。

而晏世元也一時語塞,過往他也未將那二位放在眼中,可如今,連修為略勝他一籌的萬獸春也敗在那兩位刀劍聯手之下,好不容易才撿回條性命,「僥倖」二字,從他口中說出,便顯得差了幾分說服力。

靜默一陣,帝凌天又道:「世元,吾大費周章的修建淨天祭壇,欲行何事,從未對任何人說起,你也從未向我問過,在你心中,當真無半分好奇?」

晏世元搖了搖頭,面帶崇拜虔誠之色,斬釘截鐵道:「屬下能有今日成就,皆是主上賜予,主上欲行之路,不論因由,皆是世元追隨的方向!」

「哈,你這回答,怕是會讓有些妖失望了……」帝凌天輕輕一笑,隨後看向空無一人的下方:「既然來了,便現身吧!」

晏世元錯愕之際,便見一道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的祭壇階梯上,正一步一步涉階而上。

見到來者,晏世元雙目圓睜,怒喝道:「隱虛為,你竟擅闖淨天祭壇!」

便見被他換做隱虛為的來者面容平平無奇,可謂毫無特色,讓人見過一眼後就再難回想起來,一身氣息更是古井無波,難以測度。若非已知曉他是北龍天派來的,晏世元連他究竟是人是妖都不敢斷定。

北龍天麾下精銳妖狼騎先行探路,其後,按約定還有兩千妖軍分批入崑崙,而這隱虛為便是在豹額身死之後,作為首領替潛入崑崙的妖軍壓陣之妖,前兩日,才剛隨一批妖軍一同到來,只是他的來歷,身份,修為都是一片神秘,連「隱虛為」的名號都是明顯的假名,讓晏世元對他一直心有戒備。

「很快便是同道了,怎能說擅闖……」隱虛為面無表情的走上祭壇。

帝凌天道:「哦?那不知閣下來此,可有何要事?」

隱虛為停下腳步,直視帝凌天道:「只是替北龍天向道主傳個口信,陛下原與道主約定支援兩千妖軍,如今還有八百妖眾尚未抵達,但那八百妖眾,不會來了!」

晏世元眉頭一挑,連忙喝道:「這與約定的不一樣,北龍天身為妖帝,莫非也出爾反爾不成?」

隱虛為冷哼一聲,道「也不知拜誰所賜?兩個小輩便將六道惡滅攪得天翻地覆,致使我族精銳狼騎折損過半,而你們,竟還能放任他們逃離,使得消息走漏!如今,聖佛尊已找上了北龍天,剩下八百妖軍,已沒機會再來了!」隨後又遠眺了山門方向,面上冷笑之意更甚,「想不到沒過多久,竟有舊事重演,竟讓紀鳳鳴孤身一人殺上山門,又揚長而去,呵,我總覺得北龍天將注壓在你們身上,是押錯了注!」

晏世元氣得臉漲紅,卻是一時無法反駁,應飛揚挑起血妖和畜生道的一場亂戰,待戰事平息之後,已有過半血妖喪命崑崙。隱虛為率第二批妖軍到來時,見到妖狼騎的那番慘相差點氣得當場翻臉,後雖為了大局忍了下來,還幫忙安撫剩餘的妖狼騎,但言語之上,卻是處處夾槍帶棍。此事六道惡滅理虧在前,也只能將嘲諷盡數收下。

帝凌天對嘲諷卻如若未聞,坦然道:「此事確實是吾之疏失,怨不得北龍天,閣下回轉妖世時,還請向我替北龍天轉達歉意。」

「沒機會了,我不回妖世!」隱虛為搖頭道:「吾王素來一言九鼎,既然有約定,豈會讓六道失望?奉吾王旨令,隱虛為留身在此,相助六道,所欠的那八百妖軍,由我代替!」

「你一個,代替八百妖軍?笑話!」晏世元先是一驚,隨後輕蔑嗤笑道。

虛隱為挺身而立,神態自若道:「有何不可?還有,餓鬼道不是尚欠一名道主麼,那我,便當仁不讓了!」

餓鬼道道主,那已是與晏世元並駕齊驅了,晏世元見他越說越過分,不由怒道:「六道惡滅可不收無用之輩,你夠格麼?」

「哈哈!」隱虛為笑了量身,眼神瞥向一片狼藉的山門方向,嘲道:「此情此景之下,說出此言,真是分外諷刺!」

話語分明是指六道惡滅讓紀鳳鳴任意來去,才皆是無能之輩。

「放肆!」晏世元大怒,再也忍不住,正欲出手之際,卻見帝凌天已搶先動作。

帝凌天手一揚,三道掌勁如錢塘浪潮,一浪強過一浪,朝著隱虛為連環而去,掌上衰頹死寂之氣,令人凜然生寒。

隱虛為卻無懼無畏,雙足紮在淨天祭壇之上,單掌談前相迎,一出手,便是毫無花巧根基之斗。

「啪!啪!啪!」便聞三聲雷霆般的震撼氣爆,整個淨天祭壇都在震顫不已,似是畏懼這雄沉掌力。

而震撼之後,卻見隱虛為已被擊退十餘步,此時正立身祭壇邊緣,只差一步,便要被擊下祭壇。

但差了這一步,就代表他有立身在此的資格,能安然接下帝凌天三掌的,放眼天下也是寥寥。

看著雖退不亂,穩立不搖的隱虛為,帝凌天也大感意外,口中稱奇道:「早料到北龍天應有暗藏勢力,但……不下妖世三尊的修為,竟被他拿來做暗子,當真讓我意外了,你的來歷,絕對非凡!」

晏世元聽帝凌天此言,更是驚異非常,早覺得隱虛為修為深不可測,但未料帝凌天對他的評價竟是不下妖世三尊,而能有三尊修為的,都應是赫赫有名的大妖才對,可他翻遍腦海記憶,也找不到一個與隱虛為對得上的……

面對帝凌天探問,隱虛為吐出一口濁氣,道:「我的來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今的身份,如今的我,只是六道惡滅的……」隱虛為說至此處,話語一頓。

帝凌天心領神會,也不再追問,而是順勢接下,「只是六道惡滅的餓鬼道道主!」

「哈哈,那屬下隱虛為,拜見天道主!」隱虛為輕輕一笑,恭身朝帝凌天一拜,儼然忠誠的下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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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時間稍稍前撥,就在崑崙山震動的同時。

與北龍天會晤之後,正折返佛心禪院的大和尚,行至半途,忽然神色一動,「不好!沉淪心獄地氣有變!」

便見大和尚當機立斷,神識捨棄了釋初心的肉身,化作一道飛光,一瞬千里,消失無跡。

「阿彌陀佛!」神識離體,回歸原貌的釋初心面色凝重,朝著佛心禪院方向念了聲佛號……

佛心禪院,往生塔中,捨棄肉身後,神識一瞬間回歸原身。

佛塔中,一個身披錦斕袈裟,手持舍利佛珠的佛者猛然張開了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10:09
第524章 卷八 玄機初現

聖佛尊神識歸位往生塔,閉合的雙眼一睜,霎時佛光燦然,光耀諸界。

而與此同時,座下地板龜裂開來,倏然破碎,一把煞氣十足的凶刃攜帶肅殺寂滅之氣從佛塔下層中竄出,直飛上天!

暗紅渴血的刀刃,八條狂舞的罪鏈,正是被封印鎮守的殺佛之刀——殺誡!

眼看殺佛之刀將要衝破塔頂,忽然一道巨手張開,以彌天蓋地之勢將急衝上天的「殺誡」刀攔下。

「回去!」聖佛尊一聲喝,好似佛旨降臨,手掌如須彌山傾,以不可抵擋的萬鈞之勢直壓而下。

浩瀚佛威之下,刀上煞氣都好似被佛光壓服,任罪鏈徒勞狂舞,卻是被聖佛尊之掌壓得層層下落,硬生生壓回往生塔塔底。

世間清濁同體,聖邪總是相伴而生,便如至清至聖的崑崙山中,有著直通地獄的九幽深淵。在佛門聖地的佛心禪院,往生塔下亦有一處邪穢至極的禁地沉淪心獄。

如今,原本封印被破壞,塔底地層破裂,只留一個漆黑的氣旋漩渦,危險的恍若惡魔巨口,卻又散發著引人沉淪的吸引力,呼喚著靠近的人墜入無底漩渦,在無盡的沉淪中享受墮落的快感!

但隨著自天而降的一掌,「啪!」得一聲,殺佛之刀被按回沉淪心獄之中,隨後巨掌好像化作了五指山,引動週遭土元之力,化成了平整的地面,將佛塔下的漩渦再度堵住。

而隨後佛光大熾,地面上浮現莊嚴神秘的佛門曼陀羅陣圖,恍若諸天萬界鎮壓而來,原本躁動搖晃的往生塔也回覆平靜。

但聖佛尊面色是凝重中帶著悲憫,看向佛塔地層八方之位,八方之位本是刻著佛門八部護法的雕像。

高尚純潔的天眾,莊嚴尊貴的龍眾,敏捷矯健的夜叉,勇猛善戰的阿修羅,振翅欲飛的金翅大鵬迦樓羅,飄帶飛揚的舞神乾闥婆,演奏樂器的樂神緊那羅,還有盤身低伏,如聆聽佛法的大蟒神摩呼羅迦。

可如今雕像盡毀,化作碎石散落一地,而且靈氣盡失,石頭都變得毫無色澤……

「晚了一步,佛門八部護法盡毀,「它」也脫出了……末法之世,終要到來了麼?」聖佛尊雙掌合十,長長一嘆,好似悲憫萬千蒼生。

隨後袈裟無風自動,雙目一睜,眼神是堅定無悔的渡世大悲,

「天,你要這世間沉淪,佛爺,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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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道中,華章儒府,儒門授書經,教六藝,傳修學之所。當世為數不多的,也是最大的儒修派門。

學府之內,弟子眾多,學風淳淳。樓宇林立,蔚然成片,學堂競場,馬廄射道,一應俱全,

此時後山一亭,煙籠霧罩,淡淡的水汽,在日光映射下,熠熠生輝,山間青松翠柏,蒼勁中透出絲絲清逸,如德馨君子,傲然而立。而不遠處還隱約有樂聲傳來,如高山流水,悠揚渺遠,沁人心脾。

而亭中,卻有一老一少對弈,老者看一臉褶皺如橘皮的皺紋,頭髮稀疏,面貌年逾古稀,但真實年齡遠比相貌大得多,後背微駝,體格顯得尤其寬大。此時雙目彷如暗夜星光,透著晶瑩光芒盯視棋盤。

當世「醫蠱鑄工卜」五大玄奇,老者便是以卜術聞名於世的知世先生。

知世先生乃靈龜化妖,但在有教無類的儒門卻是地位尊崇,不止因為他學識淵博,通古博今,更因他存在的歷史幾乎與華章儒府一般長久。

玄龜本就長壽,而他也是除卻「南疆神木」支離耶之外,當世最高齡的生物,連北龍天在他面前,也只是妖族後輩。若非他潛心於知天之術,不涉殺伐爭鬥之法,天下間恐怕早就多了個縱橫捭闔的妖王。

但有失必有得,正因為他不沉溺於力量,使得知世先生成為世間離天機最近的生物。此時他看似在下棋,其實卻是以棋占卜。

棋子如天圓,棋盤如地方,色分黑白陰陽,局成縱橫經緯。本就暗合天道,卦術高深者可以以棋為佔,洞徹天機。

落子至中途,知世先生忽生異感,心血來潮,手一抖,一枚黑子落入棋盤之中,霎時成混沌之局。

知世先生登時眉頭緊鎖,緊盯棋盤,好似借此棋盤窺探天機,忽然渾身一顫,喃喃道:「該來的擋不住,聖佛尊,你再怎麼相阻,天書終究要現世了……不過,天書之氣竟一分為八,待有機緣者得之,冥冥之中還有一線生機,時局混沌,清濁難分,這天機,當真莫測啊……」

知世先生搖搖頭,長嘆一聲,卻聞「啪!」得一聲脆響,與他對弈的年輕人已落定一枚白子。

棋局形勢陡變,白子如劍出鞘,崢嶸畢現,一子落地,黑子便被截成數段,潰不成軍,原本難解難分的莫測棋局,此時勝負已然明了。

「先生輸了,這是您第一百四十八連敗。」而對弈的年輕人輕輕一語,起身離席,一襲黑衣在霧氣中飛舞。

知世先生氣結道:「沈小子,你!老夫讓你賠我棋佔,你怎麼又跟老夫認真計較了。」

「去路三七,小飛掛角,我若不是為了陪您棋佔,早在第四十八手,便已贏了。」黑衣青年停步頓足,清冷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道:「任天機如何莫測,我的棋局,勝負,只操縱在我手中。」

知世先生回想了下棋局,倒推至第四十八手,不由面露尷尬,「嘿嘿,算你沈小子厲害,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你肯定料不到!」

話音方落,便見一道玄玄渺渺的飛光由遠而近,如流星一般落在亭子不遠的山林中。

「噌!」原本輕輕迴蕩在山中的悠揚樂聲,此時突然彈出裂帛般的強音,如銀瓶乍破,驚弦響動中,暗藏一股攝人心魄的魅力。

而知世先生摸著光禿禿的腦袋道:「天書機緣一分為八,你那學長已先得其一,配得上緊那羅之音的,當世果然非他許聽弦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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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飛櫻立身峰上,一雙美眸關切的極目遠眺,足下則是不安來回徘徊,巡視任何意中人可能出現的方向。

應飛揚帶著無奈口吻道:「我說左姑娘,晃了三天了,晃得我頭都暈了,你就歇會吧……」

「都三天了,師兄他怎麼還沒回來,不會遇上危險了吧……」左飛櫻對應飛揚的話語充耳不聞,眉頭緊鎖擔憂道。

「他是去崑崙,又不是山腳下轉一圈,當然不是說回就回的,你要擔心到什麼時候!」

左飛櫻百忙之中賞了他一記白眼,惱道:「去的又不是你師兄,你當然不擔心了!」

「我師兄還真一同去了,而且我就一點也不擔心他啊!」應飛揚心中嘟囔了一句,但隨後眼睛一亮,指著天際雲端道:「快看,他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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