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09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5
卷七 第五十四章 橫衝直撞 免費章節

真一觀中,畜生與餓鬼的廝殺正熾烈。一方凶,一方狂,鏖戰之下殺聲震天,,崑崙山皚皚白雪,盡遭血染。隨著時間推移,相爭之勢漸起變化,畜生道終究人多勢眾,一開始雖被突然殺出的餓鬼攻得措手不及,但兩大獸神加入戰團,赤猊長老指揮調度,畜生道道眾終於度過最初的慌亂期,漸漸穩住了陣腳。而餓鬼一方,一些血妖飽餐了血食,重新恢復了理智,見到眼前殺戮之景大感意外,只當是陷入了噩夢。

「怎麼回事,俺怎麼會在這?」

「我是北龍天麾下,你們為何……啊!」

「別殺我,我是蜀地的血妖,別殺我……」

然而他們的喊聲淹沒在殺聲之中,雙方誤會已生,畜生道早已殺紅了眼,殺紅了心,如何有空暇分辨眼前的血妖是否恢復理智,所見血妖,一律照殺不誤。赤猊長老獸爪抓住一隻血妖面門,炎勁一吐,那血妖七竅便都噴出火焰,再一用力,如焦炭一般的頭顱便被赤猊長老抓成碎屑。

可赤猊長老心中的火卻是越燒越盛,若說這一切是北龍天發動的奇襲,可奇則奇矣,為何不見北龍天的後手?若不是,那就是另有人在背後操弄,可操弄這一切的又是誰?赤猊心中不解,更加急切起來,揮出一道炎掌擊退面前餓鬼,拉過一個傳令的道眾逼問道:「道主呢,為何道主還沒現身?」

萬獸春雖鮮少露面,但畜生道遭逢如此大亂,怎能缺了道主坐陣,赤猊早就派人向萬獸春傳令,請他出面鎮壓,但卻遲遲未見萬獸春有所回應。那道眾顫聲道:「被……被殺了,傳令的道眾被殺了……」

「被殺了?道主那邊也有血妖麼?」赤猊抓著他領子逼問,他分明已建起防線,照理萬獸春所在的殿宇在防線後,應該安全才是,傳令的道眾沒理由被殺。

「不……不是……傳令的道眾屍身完整,身上只一道劍痕。」

「劍痕?屍身完整?」赤猊心頭一緊,若是血妖所為,定然不會留下全屍,「另有他人下手,莫非殺人者就是製造這亂局的黑手?不好,道主危險!」赤猊猛然覺醒,驚出一身冷汗,為建立防線阻擋餓鬼,他已將畜生道兵力調集,如今萬獸春的宮殿防禦最為薄弱,若暗處的敵人是沖萬獸春而來,現在就是「斬首行動」的最佳時機!

「不,不可能!」赤猊很快覺得是自己多慮了,他們的道主雖素來低調,但卻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赤猊一直深信,六道道主中除了高高在上的天道主,便數他們畜生道的道主最難以測度,在畜生道的地盤行刺畜生道道主,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但赤猊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推開那傳令道眾,怒道:「傳令者死了,你還不知趕緊代替他去道主那探視,回來幹什麼!」

那道眾略顯委屈道:「我的同伴已經去了,我是回來通知長老的……」卻在此時,遠處一聲轟然悶響,伴隨地面一陣晃動一陣劇烈震動從頭地底傳來,赤猊長老心中越發不安,「震動是從道主所在的方向傳來,莫非……」而片刻後,一傳令道眾快逾飛馬的跑來,證實了他心中不安,「赤猊長老,不……不好了……道主、道主的地宮塌陷了!」

「塌陷了!」赤猊心頭大驚,抓著那道眾領子問道:「那道主呢?」

「不……不知道,但周圍並未見到萬道主,道主他……怕是埋在下面了……」

「什麼?」赤猊長老只覺自己精神支柱也碎地宮一併崩塌了,心中不安變成了現實,但很快又想到另一個重要問題,「楚神醫呢,見到楚神醫了沒?」

楚白牛身為「醫蠱工鑄卜」五大異數之一,對一個勢力來說,他對六道惡滅的戰略價值可能比畜生道道主都更重要,在畜生道的三年一直被奉為瑰寶,如果連他都有失,那後果不堪設想!

那傳令道眾點頭道:「見到了,楚神醫跟幾張陌生面孔一起往山門方向去了!」

赤猊面色一變,「楚神醫,他被人劫走了?」

可傳令道眾卻苦著臉,說出更令他絕望的話語,「哪有人劫他啊?是楚神醫他化出原身,背著一男兩女,直往山門而去,兄弟們攔都攔不住啊!」

「得得得!」

趕在坍塌之前,楚白牛背著應飛揚三人衝出地宮,直衝山門方向。牛蹄踏地,踏出陣陣急促有力的節奏。

「你們是誰!嗯?楚……楚神醫?」,沉重蹄聲自然引人注意,幾個潰散到後方的畜生道道眾方認出楚白牛的原身,還未來得及反應。

楚頌已拍著白牛的頸部緊張道。:「阿爹,快一點啊,你可別被他們攔住了!」

「哼!」楚白牛噴了個響鼻,好像有些不屑,足下再加速,無視前頭擋路的道眾直衝而去。

坐在牛背上的應飛揚只覺一陣風馳電掣,險些被了掀下去,迎面的強風吹得他幾睜不開眼,但耳邊不絕於耳的哀嚎聲卻聽得分明。

「媽呀,快閃!」

「躲開,別擋老子道!哎呦!」

楚白牛筆直向前,前頭礙事的道眾已是七零八落。

如今道眾精銳都在前頭抵禦血妖,後方只少數道眾駐守各殿,以及一些潰散下來的傷兵,防禦本就稀薄,又零零散散的分散在各處,難以相互呼應。

楚白牛雖非絕頂高手,但根底也是深沉,再加上原身本就是擅長衝撞的牛,豈是這些零散道眾能擋。

但見他碩大身軀儼然就是一個移動的堡壘,速度卻偏是奇快,在畜生道道眾未來得及反應之際,就已撞得人仰馬翻,硬是如尖刀一般在後方撕出了個口子,轉眼就已衝到了到山門。

另應飛揚也不由稱奇,「都說楚白牛不擅長搏殺之術,但單這麼橫衝直撞,想攔住他就不易!」

卻聽楚白牛道:「都抓穩了,繃緊皮,下山路滑,咱們就這麼一口氣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5
第506章 卷七 生路何在(一)

楚白牛走了?

赤猊長老心頭大驚,楚白牛在畜生道中身份特殊,分不清他究竟是階下囚還是座上賓,但他的重要性不容置疑,這般奇人不能為畜生道所用的話,那便當寧殺勿放,豈容他說走就走?

心頭一狠,赤猊長老殺意橫生,雖然楚白牛與萬獸春交情好像不錯,但如今萬獸春生死不明,也不必顧慮什麼,可正在這時,但忽然幾隻血妖飛撲而來,竟是趁他心驚之際突破防線,凶悍攻來

「啊!!」

赤猊長老心不在焉,反應慢了一拍,一時躲閃不及,肩膀上竟被撕咬下一塊肉,劇痛之下才讓他認清現實,如今畜生道疲於應對餓鬼,稍有分心局勢變回逆轉,哪來多餘人力追殺楚白牛?

而防線被撕開一個口子,原本陣線被餓鬼打亂,眼看情勢不妙,「左右兩邊聚攏,你們幾個不許退,穩住,給我穩住!」赤猊忍痛大吼,但呼聲迭起,此起彼伏,掩蓋住了他的吼聲,數個畜生道道眾已被拖入餓鬼群中,開腸破肚,分屍而食,死狀慘不忍睹。

就在傷亡加劇時,忽然,數十道身影如流星劃過,從萬象天宮方向而來,分散畜生道各處,而在此處,,無數晃得人眼炫目的飛環自天而降,如雨紛落,砸向突破防線的幾隻餓鬼。

看似小巧的銀環,卻將餓鬼砸得血肉淋漓,當場斃命,銀環倒飛回空中,合二為一,匯於一人臂上,而那人恰自天而降,起腳將幾具屍體踢回餓鬼群中,同時喝問道:「畜生道赤猊長老,這究竟怎麼回事?」

六道之間本不算和睦,但此時見到來人,赤猊長老卻是如見救星,「晏道主,你可算來了。」六道惡滅共佔崑崙,畜生道早向離得最近的萬象天宮傳訊尋求支援,當此之時,援兵及時趕到。。

來人正是人間道道主晏世元,可他回應赤猊長老的卻是一連串的詰問:「赤猊長老,我道的生尊者周長生何在?這些血妖是怎麼被放出?萬獸春呢,他怎還不露面?」

突遭橫禍,赤猊自己本就一頭霧水,再遇晏世元一連串逼問,一時千頭萬緒,竟是不知該從何答起,晏世元見狀,也不再逼問,只道:「放鬆心神,不要抵禦!」

說罷眸中異光一閃,盯視赤猊雙目,赤猊只覺腦海中睜開了一雙眼睛,自己秘密在雙眼之下無所遁形,知曉晏世元在用人間道探視記憶的術法,但此時也不敢抵抗,片刻後異感消失,晏世元已收了神通,神色稍緩道:「處變不驚,應對得體,這事倒也怨不得你,人間道高手已御風先來,其餘援軍隨後便到,你且放心療傷吧。」

赤猊長老吐出口氣,又問道:「那楚白牛他那邊……」

晏世元卻只轉過身去,飛環一化十,十化百,密密麻麻砸向諸多餓鬼,而眼神卻是看向另一方向,道:「楚白牛?不用你理會,他之生死,自有天裁!」

天裁?

赤猊長老心中一凜,順著晏世元的視線看去,晏世元所看向的方向,該是窮奇獸神把守之地,而此時卻聞一聲驚天獸吼,一隻似虎非虎,背生雙翼的巨獸振翼飛起,正是窮奇獸神,四周燃燒的屋舍被翼風颳過,一時火星紛飛,與積雪一同漫天亂舞,雪與火之中,窮奇如一陣颶風向山下飈去。

但赤猊長老的視線卻被屹立在窮奇獸神頭頂之人所奪。

畜生道四大獸神以捨棄人性,換取全然的獸力,實力之強,地位之高,在畜生道中僅此於道主萬壽春,但此時頭頂卻立了一人。

能讓窮奇低首甘為坐騎,那它頭頂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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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山階積霜覆雪,陡峭濕滑,而衝出山門的楚白牛,下奔之勢快逾飛馬,應飛揚和姬瑤月二人身在寬闊牛背上,皆是心驚膽顫,生怕楚白牛蹄子一打滑,從陡峭山階上摔下,那他們雖說不至摔死,但也決計不好受。

楚頌卻似早習慣一般,絲毫不見懼色,反而是跟楚白牛聊上了天,「阿爹,你方才救了萬獸春一命,是也不是?」

楚白牛當做沒聽見,楚頌便繼續講:「你雖踩踏在他身上,但實際上卻是為他推宮活血,否則以他傷勢,多半沒有生路,都說了,你輸給了我,以後就要聽我的,你又擅自救人?」

楚白牛本不理她,但楚頌卻數落個沒完,終於不耐道:「相交一場,略盡情誼,,老萬若之後被亂石砸死,被活埋窒息死,傷重難反死,那全算他點背,我只是讓他不至於當場嚥氣而已,算哪門子救人?上下顛簸,還說個沒完,不怕咬到舌頭。」

「爛好心,哎呀!」楚頌慘叫一聲,竟是真咬了舌頭。

「瞧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楚白牛頗有些幸災樂禍,隨後嘆道:「這世間善惡難定,老萬他算不上好人,但也算不上壞人,因為他從來不以人自居,而是自封畜生,但也因此,他比所有人都更真實,畜生永遠是畜生,但人有時卻不是人……」

「畜生永遠是畜生,但人有時卻不是人……」應飛揚聽著他們說話,竟也有認同之感,方才一戰中,比之萬獸春,倒是恩將仇報的半夏更令他不齒,一時不由晃神。

卻聽姬瑤月冷冷打斷,「你們別太鬆懈,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有人追來了!」

應飛揚氣凝雙眼。回頭看去,卻見山門方向有一個小黑點,而黑點越來越明晰,身如虎,獠牙如豬,背生雙翼。

「是獸神窮奇?」姬瑤月認出追來之敵,化出本相的楚白牛雖是善奔,但山路崎嶇,地上跑的終究不敵天上飛的,被追上只是早晚之事,「就它一個麼……」

四大獸神中,唯有窮奇能飛,這是另姬瑤月欣慰的,而她已在心中掂量勝算,雖然他們皆是傷疲在身,但若只一個窮奇,應是還能應付。

卻在此時,聽聞應飛揚咬牙切齒擠出一個名字。

「帝凌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6
第507章 卷七 生路何在(二)

姬瑤月順著應飛揚視線再細看,便見窮奇獸首上,隱約立著一道白衣人,影影綽綽,看不明晰,但卻似有吸引目光的莫名魔力,讓人一旦注目,就難再將視線移開。

「這便是帝凌天?」姬瑤月心頭一疑,但見到應飛揚幾乎能冒出火的雙目,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姬瑤月從未見到應飛揚這般模樣,雖然隔著一層面具,但姬瑤月想像的到,他面具下的面容一定也正因仇恨而扭曲。

見他這般模樣,姬瑤月心頭觸動,好像又回到了兩年前的天劍峰,看到了那個如受傷小獸般嚎啕大哭的少年。有些傷痕注定要烙印一生,不會被時間治癒,不論過了多久,只要被觸動,都是刻骨銘心的痛.

姬瑤月感同身受,心中罕見的升起柔意,不由自主的將手搭在應飛揚緊握的拳頭上,輕喚了聲,「應飛揚……」

卻見應飛揚已閉上眼,緩緩換了口氣,再睜眼,眼中恨火已被壓下,換做冷然沉靜。「放心,我有分寸。」

而楚頌此時怯生生問道:「應大哥,那咱們該怎麼辦?」

帝凌天在明,應飛揚等人在暗,山體阻隔下,帝凌天一時也未看到應飛揚他們,但被發現也是早晚之事。

應飛揚眉頭緊鎖,權衡著機會和風險,一咬牙,道:「賭一把,按計畫三行動,楚神醫,往西走,那邊有個山谷。」

「幾時輪到你小子發號施令……」楚白牛不悅嘀咕著,心中猶有幾分游移,此時一動,無疑是暴露行蹤,引得帝凌天注意。

「阿爹!」楚頌嗔了一聲。

「賠錢貨,早晚被你拖累死……」楚白牛罵咧著,在雪地上蹬了蹬蹄子道:「都聽你們的,你們可抓緊了!」

話音方落,楚白牛已如離弦之箭,蹬地而出。

離了鋪好的石階,山路自是更加崎嶇難行,西邊便是一片陡峭斜坡,而楚白牛毫不畏懼的一躍而下,貼著高度傾斜的山坡狂奔,在蒼茫大地上激起一道雪浪。

而這般動靜自是驚動了高空之上帝凌天,

「哦,不躲了麼?」帝凌天雙目如鷹隼般鎖定目標,示意一下,窮奇振翼急追而去。

一方逃,一方追,窮奇快逾飛鳥,但全力而奔的楚白牛速度亦是不慢,只苦了在它背上顛簸的應飛揚三人。

追逃片刻,地勢才又平坦下來,應飛揚一行已逃至一處山谷之中。

山谷仿若被巨斧劈開一般,陡峭兩壁夾峙,覆蓋著皚皚白雪,中間則是一道河流,此時大河冰封,如一條被鎖住的玉龍。

兩山之間視野狹窄,未防楚白牛走脫,帝凌天不得不讓窮奇將身形降低,與兩側山峰齊平。

但身形方降,便覺破風聲至,兩道刀劍之氣迎面而來。

刀氣和劍氣交錯成「×」,威勢不凡,但在帝凌天眼中卻是還差得甚遠,「強弩之末,不值一提!」

帝凌天覺察刀劍之氣雜而不純,顯然出招之人皆是傷疲在身,非最佳狀態,隨即輕描淡寫一揮衣袖,欲擋來招。

接勁之時,卻是心頭一疑,覺刀劍之中還暗藏一股琢磨不定的異力,竟比預料中的更難以化解,但帝凌天也不變招,只由擋招轉化勁,袖袍一甩,刀劍之氣便調了個方向飛向天空。

而帝凌天再看向前方,視線盡頭,一頭白牛背著一個女子沿著河岸繼續狂奔,而眼前,卻有雙刀一劍封關。

正是應飛揚和姬瑤月從牛背上躍下,阻擋帝凌天。

卻見帝凌天也不急著追,眼睛往二人身上一掃,停在了應飛揚身上,「小子,鬼界一別後,倒是許久不見了。」

應飛揚心頭一凜,他此時分明帶著赤蚺君的面具,帝凌天卻是一語道出了他的身份,不由暗驚。

帝凌天卻似看穿他心事一般,道:「你面上的面具是出自墨非工的手筆吧,果真巧奪天工,難怪晏世元他們尋你不得,不過你氣脈有修煉過天人五衰功的痕跡,所以瞞得過別人,卻騙不過我的耳目。」

應飛揚也不再遮掩,咬牙切齒道:「是久違了,天道主,你的傳功之『情』,我可一直銘記在心呢!」

帝凌天微微一笑,隨後又看向姬瑤月道:「這位便是姬瑤月姬姑娘吧,你的畫像我看過不少,真人倒是又比畫像漂亮的多,難怪宇文鋒和公孫大娘會護著你。」

姬瑤月寒刃映雪,冷道:「既是初會,天道主何妨駐足在此,相談片刻。」

帝凌天輕笑一聲:「哈,你們是想留住我,給楚白牛斷後?卻不知在吾眼中,你二人比楚白牛更重要,早就想將你們擒下,沒想到你們今日既然自投羅網,先擒下你們,再追楚白牛,不遲!」

帝凌天話一畢,一股彌天之威傾壓而下,應姬二人頓覺肩頭如負萬鈞之重,足下又在積雪中深陷三分,帝凌天竟是以威勢壓得二人難以逃遁。

「斷後?你怎麼會這麼認為?」雄壓之下,應飛揚不懼反笑,「畜生道道主潰敗在前,天道主便急著步他後塵,孤身一人,窮追不捨,身陷危境而不知,是我們走投羅網,還是天道主你自蹈死地?今日不單要攔下你,還要將你埋葬此處!」

帝凌天亦是心頭生疑,他來之前,已知萬獸春被埋在倒塌地宮之下,生死不明。再看應飛揚姬瑤月兩個,身上也都有獸元訣的餘勁,定是與萬獸春過交戰過一番,而勝負結果,已是不言而喻。

可根據帝凌天觀測,對上眼前這對男女,萬獸春至少七成勝算才對,怎會敗得如此淒慘?「莫非與方才刀劍上的異力有關?」

但帝凌天卻也絲毫不懼,只眸光一寒,冷道:「自蹈死地?好,那便讓吾見識,你們兩個有何能耐殺吾!」窮奇之上,帝凌天身不動,一股衰敗沉淪之氣卻從周身溢出,滔天無匹之勢,似要將萬里潔淨白雪染成污穢。

「我們兩個?你又錯了。」凶威之下,應飛揚卻是一手指天,「要殺你的人,是他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6
第508章 生路何在(三)

「要殺你的人,是他啊!」應飛揚一手指天,而帝凌天已突生警覺,抬頭上望。

卻見方才被他信手拂到天上的刀劍之氣,竟在天上劃出了一道細小縫隙,而此時縫隙裂痕迅速蔓延擴散,隨後如殘破的門扉被轟然破開。

空間碎片碎裂散落,隨之而來的,是自信的一聲,以及勢如須彌山傾的龐然一掌。

「帝凌天,佛爺今天,三掌收你!」

五指如山,彌勒無邊,雖只一掌,氣機卻是擴展到無限大,帝凌天只覺頭頂天日,盡被這一掌遮住,心頭陡然一凜。天人五衰功瞬間飽提到極致。

由清轉濁,由濁轉清,清濁變換間生太初混沌之象,帝凌天單手舉天,逆迎而上,混沌之氣磅礴擊出。

兩股驚世之力對撞,形成激盪氣流,在四周引爆。而氣爆正中心,兩道身影雙掌相抵,宛若定格。

而與帝凌天對掌的,乃是一身著破舊袈裟的中年和尚,平凡的面容,如今卻顯法相莊嚴,儘是金剛伏魔之威。

「三張收吾,何人敢誇此海口?」帝凌天真氣一吐,震開這龐然一掌,落回窮奇頭頂。

和尚卻順勢騰身天上,「接得下第二掌,佛爺身份,你自然知曉!」

旭日璀璨,佛光沛然,雪谷旭陽和聖光佛耀縱橫交錯,在上空交織成一尊巨大的莊嚴佛像,宏偉非常。

而和尚手拈金剛法印,身形與巨佛交融一處,運化四方之力,化作恢弘一擊。

佛我如一,同出一掌,掌勁之雄更勝先前。

「渡世大悲掌?」帝凌天語調一驚,卻是凜然不懼,第二掌旋而爆發,亦是毫不避讓的以強悍強。

兩大高手掌勁對撼,對修行大有裨益,下方應飛揚和姬瑤月心中驚嘆之餘,哪會錯過此等良機,一時之間也忘了這是生死攸關之時,目不轉睛的盯視眼前這場難得一見的對決。

掌勁相擊,難分勝負,但戰況卻有變化。

和尚居高臨下一擊,帝凌天身在空中,沒有堅實大地可供卸力,千鈞掌勢要由足下窮奇獸承受。

窮求雖未畜生道四大獸神,但難堪如此雄勁,竟是被這一掌壓得止不住下墜。馱著帝凌天一道墜落,轟然一聲,砸出一陣滔天雪浪,帝凌天與和尚依然是雙掌相抵,只是從半空戰到地上,可憐窮奇巨獸的頭顱被狠狠的壓在雪地中。

「嗯?不對!」帝凌天暗呼一聲,雄沉第二掌,震動厚實雪層,相沖的巨力竟是使得山谷左右兩山積雪坍塌!

陡峭山壁上,沉默的積雪此時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如怒海狂濤,傾洩而下,洶湧狂潮似要吞噬整個天地。

而這自然天地之威,不遜當世任何一個高手!

而帝凌天心中亦是驚異,使出「渡世大悲掌」這一絕學,又有如此恢弘佛力,眼前這和尚形貌雖與傳聞不盡相同,但怎麼看都應是佛門第一人——聖佛尊。

應飛揚姬瑤月二人將他引入山谷上空,聖佛尊又突然從天而降,把他從天上壓倒地上,借二人交擊掌勁引動兩側雪崩,這一幾步一氣呵成,帝凌天原本以為應飛揚只是虛張聲勢,但此時卻已相信,這真是為他準備的一場殺局。

眼看雪崩席捲而至,呼嘯之勢,滅絕生機,仍與和尚僵持的帝凌天心中已有決斷。

「雪崩可不生眼,可不會因你是大慈大悲的聖佛尊就放過你,我便不信會硬抗這雪崩!」

帝凌天雄勁再吐,將震開聖佛尊震開,下一瞬,雪浪傾盆而下,白茫茫一片遮掩視線。

帝凌天旋身而起,化作一股疾速旋流,不再理會和尚,全身心的應對這滔天雪崩。

雖然也擔憂聖佛尊會在他分身乏術的此時攻來,但帝凌天願意一搏。

雪浪可不分敵我,聖佛尊若在此時攻來,他自然難以抵禦聖佛之掌,但聖佛尊卻要硬抗雪浪之威,到時聖佛尊所受之傷未必比他輕。

而若聖佛尊和他一樣選擇抗衡雪崩,那也不過再雪崩過後繼續拚鬥。

權衡定下,帝凌天宛若海中的一處渦流,借助旋勁牽引運化,兩山雪崩之力被他如神蹟一般相互抵消,而他已毫髮未傷的衝出雪層。

天崩地陷只是一瞬,雪崩過後,瞬間恢復平靜,雪層厚實了數十倍,吞噬週遭一切後,四周更顯單調純淨。

而帝凌天立身雪層之上,卻不見聖佛尊蹤影,遂一邊蓄勢待發,一邊雙目微閉,以聽覺監聽雪層下方,探尋聖佛尊下落。

聖佛尊既然未趁機攻來,那應是與他一樣,選擇了抵禦雪崩,而此時四周並不見他身影,結合和尚引動雪崩的舉動,帝凌天相信,和尚應是藏身雪層之下,等待著在最出人意料的時機,最出人預料的角度,擊出他判定勝負的第三掌!

看不見的敵人,隱匿的危機,雪上雪下,一觸即發。但帝凌天依然沉穩以待,因為時間對他有利。

任聖佛尊如何氣息悠長,也難長時間藏在雪層之下,只要帝凌天不露破綻,聖佛尊早晚會暴露行跡。

寒風之中,白雪之上,一身白衣的帝凌天恍若冰雕,靜立良久,卻忽然耳朵微動,雙目猛睜,「按捺不住了麼?」

而目光所示之處,雪層微動,隨後如煮沸了的水一般打破平靜,翻滾破裂開來。

料是聖佛尊將出,帝凌天正欲一掌擊去,卻忽然心念一轉,急守掌勢,「不對!」

卻見雪浪破開,露出的是一顆如老虎般的巨大獸首,此時頭破血***神委頓,正是窮奇巨獸。

窮奇先被和尚的巨力壓入雪地中,又受雪崩衝擊,虧得它是出身畜生道,論肉身的話可謂強橫異常,才不至於喪了性命。

但即便不死,也是受創非輕,短暫昏迷片刻後又被憋醒,便拼盡全力衝出雪層,可也只露出個腦袋便已力盡。

帝凌天與窮奇大眼對小眼對視,穿谷的風颳過,地上積雪紛揚而起,良久之後,帝凌天清冷一嘆,自嘲道:「吾,好像失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6
第509章 卷七 生路何在(四)

高手對決,勝負只在一瞬,本以為聖佛尊該是潛藏雪面之下,等待雷霆一擊。

可方才因為窮奇的出現,帝凌天有了一瞬間的錯判,若聖佛尊真是等待機會,那時應是出手的最佳時機。

可雪面之下依然沒有動靜,靜謐的近乎異常。

至此,帝凌天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令他詫異的事實——

聖佛尊,連帶那對少年少女,現在早已逃遁無蹤。

這讓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從天而降的聖佛尊,氣勢滿滿的三掌收天豪語,引掌力引動雪崩的戰術,讓帝凌天一度以為,自己真的踏入了對方精心準備的殺局,意外之餘,不敢絲毫大意。

可現在方知,無論是應飛揚還是那和尚,都是在以言語讓他造成誤判,以為是生死之局,但對方卻是一開始就打定心思逃走,這對他而言,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看著眼前茫茫一片雪景,楚白牛早已逃得無蹤無跡自是不必說,應飛揚和姬瑤月二人也無從找起,這次出手,竟是徒勞無功,與其浪費時間搜尋他們下落,不如折返真一觀,應對那邊的亂局。

帝凌天無奈一嘆,「現在的和尚,都這麼奸猾嗎?」

接著手一伸,拔蘿蔔般把昏迷的窮奇獸神從積雪中拔出,可看著窮奇巨大的身軀,又看了看崎嶇遙遠的山路,想著怎麼把這大傢伙弄回去,帝凌天又忍不住搖頭嘆氣……

「這筆賬,吾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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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之刻,借助傾瀉的山雪遮掩視線,和尚抓起應飛揚和姬瑤月,一頭栽向山谷中間的冰河。

河水被一尺厚的冰層封住,堅硬異常,但和尚去勢甚急,靠著腦袋硬生生在冰面上砸出了個窟窿。

投身水中,冰寒河水中積蘊的寒意瞬間直刺骨髓,應飛揚忍不住打了個顫,下一瞬,頭頂冰層已「吱吱」作響,似是不堪重負。

雪崩攜帶天地之威傾壓而來,幸有冰層厚實緩衝,應飛揚才不須直面這股自然雄力,但冰層也只能暫阻一時,料想不消片刻就會被壓塌,若是被崩雪埋在河水中,那結果怕是凶多吉少,應飛揚不敢稍有耽誤,鼓蕩真氣驅散寒意同時,順著河水流向急向下游游去。

一開始是和尚游在最前,但在水下衝刺一陣之後,和尚速度卻慢了下來,似有不支之相。

「咯吱—咯吱—」

隨著雪崩的擴散,頭頂冰層不斷被厚實的積雪壓得碎裂,白雪狠狠得直壓河床,應飛揚他們儼然是在與擴張的雪線競速,眼看和尚越來越慢,即將被雪崩吞噬。

應飛揚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和尚的領子,另一手持長劍在水中一蕩,藉著劍氣反震之力,快逾游魚的又向前猛竄了百步,終於在一口氣用盡時逃出了雪崩的範圍。

而姬瑤月則在前頭斬開冰層,率先出水後,又將二人從水中拖出。

憋著氣息,與雪崩競速,一口氣疾衝出山谷,縱然應飛揚和姬瑤月氣息綿長遠勝常人,此時覺憋氣憋得頭昏腦漲,一從水中出來,就癱坐在冰面上大口喘著粗氣。

而和尚也盤膝坐在冰面上緩了緩,才氣喘吁吁道。「好個帝凌天……只兩掌,就差點……讓佛爺露了底,這下撐不住了……」

「嗯?大和尚,你受傷了?」應飛揚聽他話語,探問道。

「倒不是受傷,本來佛爺是想偷偷潛入崑崙山查探一番,結果遇上你們兩個,嘿,這下好,你們直接把真一觀翻了個天,還把佛爺拖累了!」和尚話語雖是責備,但聽口氣卻讚歎非常。

這也難怪,此行不但帶出了楚白牛,救出了被當做血食的一干工匠,更是重創了六道惡滅,人間道的「生尊者」周長生,畜生道「五方獸使」中的白澤身死,連畜生道道主如今也都生死不明,更不必提餓鬼道和畜生道內耗中帶來的損傷,最後,還能從盛怒的帝凌天手下全身而退。

而策劃佈置這一切的,只是一個年不滿雙十的少年,讓和尚怎能不讚嘆,應飛揚也權當他是在誇讚欣然接受,還客氣的回應道:「不敢當,若不是有大和尚你壓陣,我們可逃不出帝凌天手心。」

和尚又道:「只是後續麻煩不少,還好也抓住了老龍頭的把柄,不然又要被他借題發揮,和尚我撐不住了,要先走一步,你們,自己珍重……」

和尚聲音越來越輕,說至最後,竟是雙眼一閉,頭顱下垂。

應飛揚聽他話語越聽越不對勁,見他頭顱垂下,差點以為和尚傷在了帝凌天手下,忙伸手探他鼻息。發現和尚氣息正常,才舒了口氣。

此時,卻忽感一股冥冥難測又純正莊嚴的氣息從大和尚體內飛出,脫逸而去,而氣息離去同時,和尚周身也起了變化。

淡淡佛光籠罩大和尚周身,佛輝浸浴之下,和尚身形模糊不清,難以辨識,正當應飛揚和姬瑤月驚異之際,佛輝如如夢幻泡影消散,而一個氣質形貌截然不同的僧者出現眼前。

盤膝而坐的僧人面若好女,膚色如玉,眉目如畫,竟是俊美絕倫,雖與方才的大和尚同穿一件髒污袈裟,但袈裟穿在他身上,卻只給他增添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聖氣質,而隨著他緊閉雙眼漸漸睜開,整個人也隨之變得靈動起來。

「好俊的和尚!」姬瑤月只覺眼前一亮,她素來不甚看重自己容貌,但此時看到這和尚形貌,竟不禁生起比對之心,但反應過來後,旋即又面上一紅,暗啐道:「我這是犯什麼痴,跟一和尚較勁!」

而應飛揚心中驚異更甚,若只論這張面容,他倒是熟悉的緊,脫口而出道:「釋初心大師,怎麼是你?」

眼前面容與天女凌心有七成相似,正是天女凌心孿生兄長釋初心,釋初心好像大夢初醒,眼神中帶著幾分空濛迷茫,但很快又現出神采,沖應飛揚狡黠的眨了眨了眨眼,似笑非笑道:「應施主何必驚異,自始至終,一直都是小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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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卷七 分道揚鑣

「應施主何必驚異,自始至終,一直都是小僧啊!」但見釋初心沖應飛揚眨了眨眼,似笑非笑道。

「哈,大師說得沒錯,是我大驚小怪了!」應飛揚立刻心領神會。

他雖尚不能完全明白,但見此情景,也猜得出大致,定是聖佛尊用了某種佛門密法,將他的神識與部分功力寄在了釋初心身上,藉著釋初心的肉身行動。

先前大和尚為什麼故弄玄虛的說他既是聖佛尊,又不是聖佛尊,原因便是在此。

而之所以說無法提供應飛揚太多幫助,也是因為聖佛尊借他人肉身行動,功力難免受限,只能把有限的功力用在最關鍵之時,比如說留在最後攔阻帝凌天。

與帝凌天對了兩掌後,聖佛尊功力耗盡,神識回歸原身,這才恢復回釋初心的原貌。

「北龍天暗中搞些小動作也就罷了,沒想到聖佛尊也是想盡辦法的鑽空子,果然,能與北龍天分庭抗禮百年,聖佛尊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崑崙山上走了這一遭,應飛揚心中原本設想的聖佛尊形象算是被徹底顛覆,此時忍不住腹誹。

釋初心不知應飛揚此時心中所想,見他應飛揚一點即通,自是不吝嗇吹捧一番:「阿彌陀佛,總聽聞應施主非但劍膽俠心,而且還深具慧根,是天下少有的俊彥。昔日佛道大會上短暫一晤,未能深交,小僧甚感遺憾,如今才知見面更勝聞名。」

「咳咳!」應飛揚咳了幾聲道:「大師可莫誇大其實,我還有幾分自知之明,我的名頭在修界可不算好聽……」兩年前凌霄劍宗一役,應飛揚出手狠重,殺了不少正道人士,這些年非但不斷被人找上門復仇,對他的詆毀也從沒消退過。

釋初心搖頭道:「非也非也,小僧上述讚譽,非是出自世間風評,而是天女親口所說,每次提及應施主,天女都是讚不絕口,最近這段時日應施主銷聲匿跡,她也頗為憂心,暗托佛門弟子打探施主的下落,如今施主安然無事,天女知曉後定也會欣慰。」

「哈,能讓天女掛心,在下也算有幸,之後若有機會,定當登門拜謝天女……」應飛揚與天女凌心鬼界一別後便未再會,卻也知天女一直替他周旋與正道各方的關係,心中頗為感激,此時由衷說著。可話說一半,卻見姬瑤月掉頭而走,忙問道:「你是要去哪?」

姬瑤月頭也不回,口氣不善道:「你且繼續在這商談拜會天女之事,我替你尋些紙筆,寫下拜帖,早些送你上路,然後我也好去找楚頌妹妹會合。」

應飛揚訕訕一笑,起身道:「大師勿怪,如今仍在崑崙腳下,帝凌天和六道之人可能會再找來,確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若是氣息調順了,咱們也快些走吧。」說著,便快步追上姬瑤月。

看著這對男女遠去的身影,釋初心色念了聲佛號,面色漸漸轉做凝重,「阿彌陀佛,未設法將破宇滅宙,刀劍雙器收回,佛尊,看來你是對他們寄予厚望,但他們,真能擔此重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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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飛揚他們斷後,讓楚家父女先走,並約好地點會合,如今到了事先約定的地點,但見他們果然在翹首等待。

「應大哥,姬家姐姐,你們來了,真是太好了……」楚頌一見他們到來,眸中立時放出光彩,心中擔憂放下,自是欣喜。可話說一半,卻是戛然而止,只看著釋初心晃起了神。而楚白牛目光也被釋初心吸引,疑惑的來回掃視著他,似是在辨別他的性別。

「唉,這妖孽和尚……」應飛揚見狀嘆了聲,便又向楚家父女引薦,「這位是聖佛尊的傳人釋初心大師……」

應飛揚將前因後果略略一說,楚白牛便已猜出些端倪,眯著眼睛道:「借軀寄靈,聖佛尊手段固然高深,但小和尚你年紀輕輕就能破除『我執』,承接聖佛尊靈識,佛法修為也是厲害得緊!」

釋初心雙掌合十道:「楚神醫過譽了,諸相非相,諸我非我,此世之身,本就不必執著。」

可楚白牛聞言不屑道:「所以我最怕遇上和尚,整天生死虛妄的,若天下個個都如你們這般不樂生,不厭死,還要我們大夫做什麼?」

楚白牛的脾氣是出了名的臭,又愛與人較真抬槓,釋初心早有耳聞,此時只謙和笑笑,並不搭腔。

而楚頌則被釋初心容貌震住,愣了許久才難以置信的輕聲嘀咕:「好俊的和尚……」

此話說得甚輕,只落入姬瑤月耳中,姬瑤月白楚頌一眼,刮刮臉臊她道:「小妮子,見到個和尚都發痴,羞也不羞,要不要我給你牽線搭橋,看看這和尚是否有心還俗?」,

楚頌本就面薄,自知失言落了話柄,立時羞了個大紅臉,囁嚅道:「什麼發痴……只是覺得他生的……跟姬姐姐你一樣俊……」

「好啊,你倒先開起我玩笑了,拿我跟一和尚比……」姬瑤月又好氣又好笑。

但楚頌與姬瑤月相處久了,倒也學會了還嘴,「本來就是嘛……這和尚這般容貌,還好是男的,若是生做女兒身,你家應大哥怕是要被人搶走了……」

「什麼你家我家,死妮子,爛嚼什麼舌根子!」姬瑤月雙頰紅雲一閃,伸手去掐楚頌癢肉,楚頌卻先咯咯笑著跑開……

應飛揚不知曉她們說了些什麼,但看著追打楚頌的姬瑤月,心中暗道:「嗤,方才還嫌我客套太多,沒有緊張感呢,這會你倒玩鬧起來……」

隨後,又向楚白牛探問道:「楚神醫,不知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楚白牛又是一哼,沒好氣道:「行了,你這小子,不就是想讓去醫治衛無雙麼,我閨女方才已將你的用意告訴我了!拐彎抹角,龜龜鱉鱉,真是一點也不痛快!」

「這老牛,說話又直又沖,脾氣當真古怪,真不知怎麼生下楚頌這柔怯怯的閨女的……」應飛揚剛開口就被噎,輕咳幾聲掩住尷尬,隨後道:「那不知楚神醫意下如何?」

楚白牛翻翻白眼道:「我哪有什麼意見,現在被閨女管著,閨女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嘍……不過,早聽聞天人五衰功如瘟疫一般,一旦染上,便是流毒無窮,我倒正好領教一番,看它是否如傳聞一般難纏。」

楚白牛雖是一副被逼無奈的口吻,但雙目閃閃放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果然對這種名醫而言,一些疑難病症在他眼中,便如稀世劍譜在應飛揚眼中一般,都是不容錯過的。

見楚白牛利落的同意,倒是省下一番唇舌,應飛揚長舒了一口氣,至此,此行目的順利達成,而戰果,更是遠超預期。

一口氣呼出,忽而,應飛揚心頭好像鬆開了各口子,一股得意和快慰湧上心頭,竟是暢快的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年已過,記憶卻猶新,從顧劍聲身隕那一日之後,應飛揚就沒有發自內心的真正笑過,因為笑不出來,更無顏面笑,如今,他終於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能夠宣洩……

「師尊,你看到了麼,雖然還遠遠不夠,但我已經,能為你做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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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開六道惡滅追捕,應飛揚一行人並未直接入蜀,而是先往北行。

崑崙之北,乃是吐蕃疆域,開唐以來,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先後嫁入吐蕃,雙方關係日益親密,派遣的使臣不絕於途,幾年之前,吐蕃國主更是上表唐玄宗,稱與大唐為甥舅,願和同為一家,如今唐蕃關係正是最融洽之時。

而吐蕃崇尚佛法,當今吐蕃國師亦曾得聖佛尊點撥,所以釋初心入了吐蕃境內,只尋間寺廟報了個名號,便被當地藏僧奉為上賓,好生款待。

而應飛揚和姬瑤月也在此處開啟刀劍空間,讓內中的牧民脫出,交由當地藏僧安置。

未免這些牧民工匠遭受六道惡滅遷怒,所以一時不能讓他們回崑崙山麓,怎麼對被迫離開族群的牧民工匠進行安撫和解釋倒是件麻煩事,不過,麻煩的事也自有專業人士操煩,不用應飛揚費心。

釋初心素有小神僧之稱,十二歲那年就能登壇講法,說得天花亂墜。辯才功夫了得的他,對付一些牧民工匠倒顯得大材小用了,具體說了什麼應飛揚不盡知曉,但卻知釋初心前往寺廟安撫眾人,只過了半個時辰,眾牧民,連帶寺廟中原本的僧人都已齊呼他為神僧,差點頂禮膜拜起來,讓應飛揚心中衝著釋初心連喚「妖僧」。

安置好牧民之後,在釋初心安排下,他們一行人進入了一支前往蜀地行商的商隊中,藉著商隊遮掩,一路穿過莽莽雪原,浩瀚荒漠,無驚無險的入了蜀地。

到了蜀地,便是六道惡滅魔爪觸及不到的地方,而一行人行至此處,也到了該各自分別的時候。

釋初心要回佛心禪院,向聖佛尊覆命,應飛揚和楚白牛欲往青城山醫治衛無雙,而姬瑤月則與楚頌同行,先走一遭錦繡山莊拜會公子翎。

一個岔路口,將道路引向不同方向,釋初心最是灑脫,舉止優雅的朝幾人行了一禮,道:「同行千里,終須一別,小僧先行一步了,不過緣法未盡,料是很快就能再會!」

說罷,袖袍一揮,轉身而去,竟是分外瀟灑。

而楚頌則是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抓住楚白牛的衣角道:「阿爹,我可要走了……」

楚白牛甩開她,沒好氣的道:「要走快走!養不熟的賠錢貨,好好神醫家小姐不做,偏要給公子翎那鳥廝當使喚丫頭!」

「我這次是偷了公子的孔雀令偷跑出來的,自是該回公子那領罰,公子若是怪罪將我逐出錦繡山莊,我也都認了,那時,我再孝敬阿爹……」

「哼,還不都是那鳥廝縱容的你,他若知曉你斗針贏了我,哪裡會罰你?誇你還來不及,沒準他現在早等著看我笑話呢!走了走了,老子不受你們窩囊氣」楚白牛說著,賭氣自己先走遠。

知曉孔雀公子和楚白牛沒那麼簡單和好,楚頌嘆了一聲,又看嚮應飛揚道:「應大哥,我爹脾氣拗,你這一路可多擔待他點……」

待應飛揚點頭後,楚頌又看了楚白牛幾眼,幾步一回頭的向反方向走去,行了幾步,卻又聽楚白牛頭也不回的粗著嗓子道:「丫頭,回去告訴那鳥廝,死人復生的醫術,我一直在研究,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我只要不死,就盡力讓他得償所願,到時,讓他記得滾過來給老子道歉……!」說罷,楚白牛又邁開步子繼續前行。

父女二人都停在遠處等待,轉眼眾人散盡,只留個了應飛揚和姬瑤月二人……

「吶,應飛揚,我有話對你說……」姬瑤月看著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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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卷七 尾聲

「吶,應飛揚,跟我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姬瑤月丟下這一句話,便低垂著頭往前走,像一隻安靜的小鹿。

「哦……」應飛揚微微一愣心有所感,悶聲跟著她進入樹林,一路看著她窈窕的背影。

姬瑤月為遮掩行跡,今日身上是一身時下閨秀間最流行的藕絲衫子柳花裙,腰上系一條繡錦絲絛,襯得腰肢更顯纖細,只堪盈盈一握。

穿著一身淑靜的仕女裝,姬瑤月舉止也顯得有些扭捏,一雙玉手不經意的捏著群裾,小步小步的走著。

踩在林間落葉上,發出「吱—吱—」響聲,卻顯得四周更加靜謐,瀰漫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應飛揚在這氣氛下有些發虛,又不過腦子的嘴賤道:「喂,我說,一言不發就領我鑽小樹林是要幹什麼,先說好,我可是正派人……」

姬瑤月聞言,突然頓足回身,應飛揚差點撞在她身上,幾乎是和她面貼著面,縱然見慣了姬瑤月的美貌,貼近了看,應飛揚依然舉得她美的照人,鼻若懸膽,唇似玉珠,細嫩的上嘴唇微噘著,豐頰尖頷的瓜子臉,配上一雙如黛劍眉,看上去更是英氣勃勃,可一雙鳳眼卻是意味不明的看向他,隨即,「璇瑛」「碧凝」雙刀從袖中滑出。

「怎麼又動起來刀子,剛想說你有些大家閨秀的模樣呢……」應飛揚自知方才嘴欠,心頭一怯,卻見姬瑤月已刀刃一旋,匹練似得刀光飛逸而出,卻是貼著應飛揚的耳畔而過。

「嗯?不是衝我來的……」應飛揚心驚之餘,回身望去,只聞「嗤」得一聲,身後百步開外,一處灌木叢的上半部被整齊的削去,露出一道熟悉身影。

楚頌貓著腰躲在灌木後,大眼睛心虛的閃爍著,臉上儘是一種做壞事被戳穿的尷尬,「哈哈,姬家姐姐,應大哥好巧啊,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跟阿爹說,正在找他,你們不用管我,繼續……」

姬瑤月覷視著她,雙刀在腕上靈活轉了兩圈,楚頌小臉又白了一下,「哎呀,我阿爹好像在那邊,我這就去找他了……」楚頌丟開手中遮掩的樹枝,想遠處走去,可走的時候卻還回頭,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

「當大夫的,果然好奇心都挺重……」應飛揚看著遠去的楚頌,捋了捋被刀風颳散的頭髮,之後正色道:「礙事的傢伙走了,你要說什麼可以說了。」

但眼前一晃,卻見姬瑤月又當頭一刀直劈而來……

「噹!」刀劍交並,火光四濺。

但交擊一瞬,一男一女卻又各自收起刀劍,好似這種情況早已不算新鮮一般。

「你幹什麼啊,叫我來就是為了給我一刀?」應飛揚心有餘悸道。

「誰讓你剛才嘴欠來著!」姬瑤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抱著胸地別過頭,但少年在她甩動秀髮的剎那間,瞥見了少女嘴角的一抹彎弧。

「哈?我怎麼就嘴欠了,我們不就是在鑽小樹林嗎?你要是做什麼摧折樹木,毀山燒林的事可別拽上我,我真是正派人!」應飛揚睜大眼睛,義正言辭道。

「啐!明明就是嘴欠!」姬瑤月明知他在裝傻充愣,面上微紅,但又說不出口,只得低頭啐了一聲,片刻後抬起頭,目光澄亮的看著他,「那個……我要走了……」

「我早知曉了,你真不等我些時日,我處理好自己的事後,便陪你走一遭。」應飛揚認真道。

姬瑤月撇撇嘴道:「顧好你自己吧,你的事可一點也不好處理,在正道招惹了這麼多仇家,怕沒把楚神醫送上青城山,你便先在山門下被人給剁了。」

「憑他們?我有這般不濟嗎?」應飛揚嗤了一聲,不屑之色溢於言表,隨後又對姬瑤月道:「最多半個月,你真就這點時間也等不得嗎?」

姬瑤月黛眉緊鎖,有幾分糾結,可片刻後搖著千嬌百媚的小腦袋,堅定道:「劍神前輩用三劍,替天香谷換來三年,如今三年之期將過,時間緊迫,真的一天也拖延不得……」

「可惜了,還想陪你回娘家呢……」應飛揚嘀咕了一聲。

「鐺!」

一聲脆響,刀劍又一撞擊。

「你又幹什麼?招你惹你了!」應飛揚收劍,一臉委屈道。

「你,你方才說了什麼你不知道?」姬瑤月紅著小臉氣生生道。

「我說我想陪你回你爹娘家,這都要被砍,還有沒有天理,你莫名其妙啊!」應飛揚偷偷加了一個字,語意就變得截然不同,可偏生一副漲紅著脖子的模樣,好像比姬瑤月還氣。

這般年紀的少年,跟喜歡的女孩獨處時,都會忍不住撩撥幾下,直到女孩氣鼓鼓的錘他幾記粉拳,才覺全身舒坦,心情暢快,這種行為俗成「犯賤」,應飛揚也未能免俗,可姬瑤月是帶刺的牡丹,能動刀的時候就絕不動拳頭,應飛揚可不敢站著讓她砍,連忙改口。

「你……方才是這麼說的?」應飛揚方才嘀咕的又快又輕,姬瑤月倒還真沒聽太清楚,此時看他又氣又委屈的模樣,一時心軟,覺得自己好像是真冤枉了他,疑惑著說著。

「當然了,不然呢!」應飛揚理直氣壯道。

「哦,那算了。」姬瑤月被他哄到,偏過頭去淡淡道,無論清脆的嗓音或語氣,都傲慢到令人聽不出一丁點兒歉意。「

「什麼叫算了,你砍了我唉!」應飛揚看她倨傲的態度,不知不覺的就入了戲,板著臉孔道。

「反正又砍不到你……」姬瑤月氣勢弱了幾分,躲閃這他的目光。

應飛揚卻不容她躲閃,沉著聲一板一眼道:「這不是砍不砍得到的問題,是你這種行為很不好,一女孩子家,動不動就動起刀子,會招惹麻煩的,天底下高手這麼多,誰知道哪天你就砍到了招惹不起的人物,那時你怎麼辦!」

姬瑤月聽應飛揚不是生氣自己被砍,而是為她擔心,小臉又忍不住泛紅,粉頸微微縮了幾分,粉嫩飽水的嘴唇卻仍噘著,倔強道:「我只砍你一個,又不砍其他人……」

應飛揚一愣,品味著姬瑤月的話意,在她心中,他和其他人是涇渭分明的兩個群體,簡簡單單一句話,讓應飛揚氣勢跌倒谷底,一時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竊喜。

二人一時各有心思,都不說話,氣氛卻更顯微妙。

「喂,那一刀,還疼嗎?」姬瑤月先打破沉默。

應飛揚一愕然,「又沒砍到,哪裡會疼?」

「我是說,那一刀……」姬瑤月撥開烏黑秀髮,在自己秀氣長眉上比劃了一下。她剛說過「反正又砍不到你」,但她卻一直記得,她其實砍到過他一次,而那一刀結了印,留了疤,刻入骨髓。

舊瘡疤被揭起,應飛揚面色微微一變,苦笑道:「疼,怎麼不疼?尤其是你的話語,那時你說,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現在每每想起,仍是刻骨的疼……」

「哦。」姬瑤月低頭哦了一聲,然後,捧著應飛揚的面頰,踮起了腳尖,在他結疤的眉角輕輕一吻。



!!

!!!

應飛揚太緊張了,即便前幾日對上帝凌天時,也未曾像這時緊張得身體發硬,自詡身手不凡的他,就這樣毫無反應的中了招。

他身體僵硬到感受不到她嘴唇的觸感,只記得她身上很香,不是胭脂水粉的香氣,就……就是很香,很好聞。

是「國色天香」,他好像又中了這神通,但,管他呢,因為早在這之前,他就已經深陷到無法自拔。

應飛揚的心臟擂鼓一般跳動,渾身血脈隨之脹開,男性與生俱來的侵略欲在胸中燃燒,讓他奪回主動權,將剛要一擊及退的姬瑤月拉回,用嘴唇對上了姬瑤月的柔嫩唇瓣。

四片嘴唇笨拙貼在一起,一動不動,這一刻彷彿持續了半輩子……

不知過了多久,才依依不捨的分離。

「現在呢,還疼嗎?」姬瑤月低著頭,彎睫輕垂,難得一副小兒女的扭捏羞態,她精緻的臉蛋紅撲撲的,淡淡緋紅從雪肌底下透出來,宛若對剖的新桃,明明鮮滋飽水,卻看不出水藏何處,綿密渾成,說不出的粉潤。

「不……不疼了!」應飛揚手腳笨拙的擂起了胸口,好像是在說再砍上他十刀百刀也不會覺得疼。

「蠢樣!」姬瑤月輕罵一聲,「我說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因為,我從來就沒要怪過你……」姬瑤月說罷,輕輕將應飛揚推開,整理散亂的雲鬢,看著他道:「這下真的走了,此次再往天香谷,若一切順遂,天香谷便能從北龍天的陰影下襬脫,族人不用時時刻刻受到威脅,而我也能卸去枷鎖,重得自由……」

「那時,我會再來找你……」姬瑤月咬著唇說完她想說的話,接著羞怯似得快步走開,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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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姬瑤月從樹林中出來,等待多時的楚頌立馬雙目放光,如看病人一般盯著姬瑤月打量,姬瑤月心虛,沒好氣道:「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不成?走啦!」

「嗯……雙目含春,面帶潮紅,雲鬢散亂,衣衫不整。」楚頌若有所思,一副診視病症的口味,隨後呼道:「何止臉上有花,姬家姐姐,你現在就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花,天,快說說,你到底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姬瑤月面一紅,欲蓋彌彰的怒道:「什麼進展到什麼地步?」

「不就是和應大哥……你們,有沒有成了好事啊?」楚頌總算還保留了些原本羞怯矜持,用了最婉轉的說法。

可姬瑤月卻炸毛一般,「你,死妮子,又亂說,看我撕爛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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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應飛揚和楚白牛一路同行,卻是並無言語。

應飛揚如走在路上,神思卻不知飛到了哪裡,面孔發痴,時不時就是一陣「嘿嘿」的笑聲。

「唉,好端端的一個人,當著我的面變痴了變傻了,我這神醫的名頭,今個兒算是砸嘍……」楚白牛背著手,不斷搖頭……

情之一字,自古難醫,造就多少痴兒女……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6
第512章 卷八 兵分兩路

錦繡山莊,莊如其名。一色的青磚青瓦形成高牆,鎖住滿院風光,。若從門外看去,實也無甚稀奇之處,只是門飾比較講究罷了,但內中卻是另一回事,不但寬敞雅緻,園林院落渾然成一,以主宅廳堂為主,水石為襯,道迴廊假山貫穿分隔,高低曲折,虛實相生。

別出心裁的佈置,更顯主人傲世超俗心思,錦繡山莊,當真是內藏錦繡乾坤。

可今日,一陣高亢肆意的大笑沖雲干霄,打破山莊清幽遺世的氛圍。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泓碧水之上,水榭亭台之中,公子翎放聲大笑,笑聲中藏著說不出的痛快,令陪同楚頌前來請罪的姬瑤月全然摸不到頭腦。

足笑了半柱香時間,孔雀公子才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語氣道:「哈,那隻老犟牛平素以神醫自稱,結果鬥起針來,竟輸給我家的侍女,看他以後還有何顏面在本公子面前提醫術!」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姬瑤月頗為無語,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而公子翎突然又想起來似得,沖楚頌道:「對了,那隻老犟牛現在都聽你的,你怎不記得將他叫來錦繡山莊,好好向本公子道歉,或許本公子憐他昏聵無能,便計較他當年的無禮了!」

「公子,那可是我親爹啊……」,楚頌嘟著嘴,頗為無奈道。偷出山莊,盜走孔雀令,遊歷一遭的她本是為請罪而回,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等待公子翎降罰。

可回到錦繡山莊,見了公子翎,將此行經過一講出,公子翎卻是放聲大笑,哪有絲毫怪罪的意思。

「公子。」一旁隨侍的趙雅也看不下去,出聲提醒。

「咳。」公子翎這才收斂形容,板起面孔沉聲道:「楚頌,你可知錯?」

「我知錯了……」楚頌忙低下頭,怯生生道。

公子翎對趙雅道:「趙令主,私逃出莊,盜本公子孔雀令,依照咱們的規矩,該怎麼處罰?」

一襲藍衫,高貴清雅的趙雅亭亭而立,不假思索道:「此乃大過,當懲靈鞭三百後,逐出錦繡山莊!」

楚頌小臉瞬間煞白,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向公子翎,公子翎眼皮低垂,也不看她,飲了口放置在石案上的那盞蓮花玉露,潤了潤笑得破聲的嗓子,冷聲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本公子向來獎懲分明,有錯,必罰。」

楚頌聽著,眼眶都有淚水打轉了,卻聽公子翎話鋒一轉,「不過,楚頌替我煞了那老白牛的氣焰,非但讓本公子大感快慰,對錦繡山莊更是立了一功,功過相抵,便罰她禁閉一個月便好。」

「真的?」楚頌雙眼瞬間一亮。

「如何,你可有不服?」

「公子辦事公允,小婢哪會不服?」楚頌忙沖公子翎屈膝做了個萬福禮,一臉喜出望外。

此時卻聽聞一聲冷哼,楚頌立馬收斂笑意,噤若寒蟬。

趙雅眉間含煞,不怒自威道:「責罰已下,還不下去領罰。」

雖同為「風雅頌」三姝,但趙雅儼然是山莊管家,主持山莊內外大小事務,素有威嚴,山莊一干女妖怕她多過了怕公子翎,楚頌也不例外,連忙低垂著頭逃也似的離去。

走到迴廊處,又想起似得回頭,道:「對了公子,我阿爹讓我轉告你,他還在鑽研起死回生之術,終有一日能可功成……」

公子翎不動聲色的飲了口玉露,淡淡道:「我都放棄了,他還記得……起死回生?等他先勝過我家侍女再說吧……」

待楚頌離去,趙雅繃緊的面孔鬆了下來,無奈一嘆道:「公子又是輕提輕縱,這些丫頭再不受管教,可就要翻了天了。」

公子翎輕輕一笑「哈,就算真能鬧翻天,本公子再將天翻回來便是,況且,我若真狠心責罰她,你不還得替她求情。」

剩下的都是敞亮妖,自然說敞亮話,莫說趙雅,便是一旁看戲的姬瑤月都知曉,楚頌自以為盜出孔雀令,其實一切都被看在公子翎眼中,若無孔雀公子護航,純如白紙的楚頌連出蜀地都困難。

「說到底,都是公子翎故意放楚頌妹妹出去,讓她把楚神醫拉出泥沼,呵,公子翎與楚白牛明明交情猶存,結果一個傲,一個犟,誰也不肯低頭認錯,就這麼一直僵著了……」姬瑤月想著,心中又暗暗翻了幾個白眼。

卻聽公子翎道:「那小子呢,怎麼沒與你同來。」

姬瑤月察覺是在對她說話,忙回道:「他還另有要事,我們便分頭行動了。」

「呵,戀情正熱,你們倒捨得分開。」公子翎掃視著她,一臉戲謔道,姬瑤月俏臉一紅,卻沒有反駁。

公子翎繼續道:「這次崑崙一行,凶險遠超本公子預料,你們能護楚頌一路平安,哦,還順手將那隻牛牽了出來,當真辛苦了,本公子承你們的情了,不消說,那小子和你不分彼此,所以本公子欠得兩份人情就合成一份了。」

「什麼不分彼此,公子莫要瞎說……」姬瑤月終於禁不住調笑,嗔了一聲,隨後道:「幫公子做事而已,哪敢提什麼人情,不過方才公子的賞罰分明,我已經見識到了,我們既然有功,相信公子也定不吝獎賞……」

「還沒說呢,一口高帽就給本公子戴下,看來你要我做得絕非易事,讓本公子猜猜……」公子翎敲擊著石桌,推測道:「聽說宇文劍奴給了老龍頭三劍,換了天香谷三年安寧,你是要本公子賜老龍頭幾掌,替你換得幾年光陰?」

姬瑤月輕搖搖頭道:「公子猜錯了,我另有他求。」

「哦?說來聽聽?」公子翎顯得有些意外,揚揚眉道。

姬瑤月抿了抿嘴,道:「古人云,『德不孤,必有鄰。』公子凌雲高德之輩,天香谷上下心向神往,聽聞錦繡山莊附近的疊翠谷幽靜清美,景色宜人,不知,公子可否容我天香谷遷居於此,與公子做個鄰居?」

此言一出,公子翎撫盞的動作一頓,而趙雅更是面色變冷,寒聲道:「從我家公子的勢力內硬生生剜去一塊,姬姑娘,你這是獅子大開口了!」

姬瑤月被趙雅的話語刺得面上一紅,銀牙緊咬,卻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天香谷毗鄰萬妖殿,北龍天席捲天下之心人盡皆知,那臥枕之榻,豈容他人安眠?

北龍天現在對人世還沒有動作,所以才不急著對付天香谷,否則,宇文鋒也未必能討來三年時間。而待到北龍天真要動作了,那天香谷便是首當其衝的目標,到時萬軍齊發,兵戈相向,誰也難在妖世大軍下保住天香谷,所以遷居是姬瑤月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可若失了天香谷的根基,一眾流離失所的花妖又會成各方眼中的肥肉,昔年武後則天火焚牡丹,修界眾派皆有出力,仇既然已經結下,那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趁機下死手了。

修者不允,北龍難容,放眼天下,能接納護佑天香谷族眾的,怕也只有孔雀公子了,遷居到公子翎的勢力範圍內,與錦繡山莊為鄰,得了公子翎的護佑,任誰想動牡丹一脈,也需再三掂量。

這是姬瑤月竭盡所能,窮極心力,好不容易為天香谷尋到的唯一出路,縱然她也知曉這要求開得太大,近乎過分,可曙光就在,錯過來,就再無機會,姬瑤月厚顏相求,一步都不肯退讓。

對峙良久,一動不動,只清風傳亭而過,吹皺湖面,蕩漾起不明的心思。

過了良久,公子翎放下茶盞,輕輕一嘆道:「果然人情欠不得啊,一開口,就是要本公子做些龍口裡奪食的勾當!」

趙雅也趁機勸道:「公子,此事確實不妥,沒必要為此與北龍天結怨。」

聽二妖話中之意,姬瑤月嘴唇發白,只覺眼前一黑,在修界和北龍天兩方夾壁下,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鑿出的一條道,透出的一絲光線,如今卻又要被斷絕。

卻聽公子翎話鋒一轉,道:「不過,前些時日,老龍頭做的事讓本公子頗不舒坦,所以本公子不但要龍口奪食,還要給龍拔牙!」

原本絕望的姬瑤月雙目一亮,煥發耀眼光彩,驚喜的顫聲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公子翎笑道:「還用多說麼,快去搬家吧。」

「多……多謝公子。」姬瑤月激動的差點流淚,朝公子翎誠摯一拜。

公子翎看著眼前折腰的少女,欣賞中又帶著幾分憐惜,柔聲道:「不必謝本公子,若只一分人情,還換不得本公子幫忙,不過你手上可是攥了兩份人情,所以,謝那小子吧……」

「嗯!」姬瑤月用力的點點頭,雙手捧心,在心中道:「應飛揚,謝謝你!」

-----------------------------------------------------------------------------------------------------------------------------同一時間。

「嘿嘿嘿嘿嘿……」趕路中的應飛揚,又自顧自的發出一陣笑聲。

「老夫再也受不了了!」突然一聲大吼,伴隨數點激射的寒光,應飛揚猛然警醒,忙偏開腦袋,「叮叮叮叮……」幾聲,數道銀針貼著耳畔而過,刺在旁邊樹幹上。

「楚神醫,你做什麼,瘋了啊!」看清攻擊他的人,應飛揚驚道。

「是你瘋了!前幾天你時不時的傻笑,老夫都忍了,今天好不容易消停了,本以為能安靜一陣,結果你又犯病了,老夫就不信邪了,今個紮上你幾針,不信治不好你的病!」

一看這老牛紅著眼就要拿針捅,應飛揚連忙討饒,「方才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裡暢快,一時沒把持住,楚神醫,我保證不再犯了,這青城山就快到了,你可再忍一忍。」

楚白牛哼了一聲,收起針來,又道:「對了,你怎麼又把面具戴上了?不怕被人當血妖宰了?」

應飛揚無奈道:「反正也沒差,用本來面目,想上青城山只會更難,裝成血妖,或許還有能給我說話的機會,更何況現在這樣子還能引來一人,或許他能助我上青城山……」

楚白牛收起針,卻皺起了眉,「嗯……說起青城山,你沒覺得不對嗎?怎麼覺得山腳近在眼前,可怎麼走了許久,感覺都沒接近?」

應飛揚一直心不在焉,也沒察覺,此時經楚白牛一提點,這才反應過來,試驗之後發現確實如楚白牛所說,恍然道:「不對,是困陣!」

應飛揚這才警醒,如今以陣勢術法著稱的萬象天宮門人皆居住在青城山,又要保護化身石像的衛無雙,青城山腳下怎能無陣法護持,自己一時不察,竟闖入了陣中。

楚白牛氣鼓鼓道:「竟然是陣法,真是被你小子連累了,老夫若只自己一人,一報上大名,誰不得拿我當座上賓,哪有被陣法困住的道理。」

「說這些有什麼用,楚神醫,你懂陣法嗎?」

楚白牛沒好氣道:「我是大夫,醫術浩如煙海,我都鑽研不過來呢,哪有時間鑽研陣法?」

「算了,當我沒說,我自己來!」應飛揚劍指一劃,星紀劍化現而出,一身劍意猛漲,正是要以力破巧。

但劍意漲至極點時,應飛揚卻輕笑一聲,將劍收回。

楚白牛道:「怎麼了,沒力了不成?」

「不是,是不用麻煩,帶路的人來了。」應飛揚輕輕笑道,笑意卻顯得有些冷。

話音方落,便聽一聲突兀傳來,「好說,師傅不在,替迷途的師弟指清前進的方向,本來就是做師兄的應盡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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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卷八 判生定死

「好說,師傅不在,替迷途的師弟指清前進的方向,本來就是做師兄的應盡的責任!」一襲紫袍悄然而來,步伐沉穩頓挫,宗師風範盡顯無疑,一別兩載,如今的慕紫軒修為如淵海難測,眉宇之間還多了一股上位者的凜然氣度。

楚白牛一心鑽研醫術,而慕紫軒是這幾年才聲名鵲起,所以他並不曉得這號人物,也因此,此時倍感訝異,眼前青年應還未至而立之年,但看那淵渟嶽峙般的氣度,已是罕見的高手,心中暗暗稱奇,對應飛揚道:「這便是你說的,帶我們出陣之人?」

「是,不過,我改主意了!」應飛揚眉頭一挑,也未見他怎麼動作,一股劍氣便激射而出,直向慕紫軒而去。「還是直接破陣乾脆!」

劍氣來得突然,慕紫軒卻也不顯驚異,而是單手向前,肉掌直迎劍氣。

「轟!」掌功對劍氣,只聞一聲輕爆,氣勁迸射八方,週遭草木盡遭摧折,困陣在二人衝擊之下,瞬間被破。

師兄弟再會,一照面,便是試探彼此。

「一別兩載,刮目相看,師弟的進境真是令人驚異!」慕紫軒緩緩手掌,目光中儘是讚許之色,交手一招,略窺深淺,只短短兩年,應飛揚比兩年前強了何止一倍。

「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師兄的進益才更值得側目。」應飛揚心中同起波瀾,與他不同,慕紫軒本就是靠近頂峰的高手,每向前進一步,都是千難萬險,可慕紫軒卻並沒有停滯下來。

「不過,差距總算拉近了……」應飛揚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慕紫軒的進境不可能比他快,二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在縮短,至少若與他對上,應飛揚不會再像兩年前那般束手無策。

「看樣子,你料到我會來?」互讚一聲後,慕紫軒又道。

應飛揚語帶嘲意道:「你既然身為正天盟盟主,我在崑崙山上的作為,你不可能毫無所知,我一路上,也刻意用這張面孔,經過了正天盟的幾處哨點,師兄若掛念我這做師弟的,來找我是早晚之事。」

慕紫軒輕輕一笑,「哈!我確實好奇你在崑崙上山具體做了什麼,可否說與我聽聽?」

此時卻聽聞喝聲傳來,「何方妖物,敢毀青城山陣勢!」幾道身影翩然而降,白衣若飛,正是萬象天宮的修者。

「這個,待會上了山一併說,現在,看你的面子嘍。」應飛揚對來人視而不見,對慕紫軒道。

慕紫軒搖了搖頭,上前拱手道:「在下正天盟盟主慕紫軒,無意毀了陣勢,還請勿怪。」

「原來是慕盟主!是貧道眼拙了!」為首之喚做范無疆,與衛無雙同輩,皆屬「無」字輩,此時才將慕紫軒認出,道:「不知盟主來此所為何事?」

慕紫軒道:「冒昧前來,是因有要事拜會紀道兄,不知可否通報一聲?」

「哈,憑你我與紀師侄的交情,何需通報,儘管隨我上山便是,不過這兩位是?」范無疆打量著應飛揚和楚白牛,面帶戒備詢問道。

二者皆是妖,尤其是應飛揚,身上一股血氣,看起來分明是戮血宗的妖物,不知為何會與慕紫軒同道?

慕紫軒不明說,只道:「我所說的要事,就是與他們相關。」

慕紫軒如今位高權重,說話份量十足,范無疆自然不會掃他顏面,疑惑的又掃了應飛揚幾下,卻也不再追問,讓路放行。

青城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峙,狀若城廓,故此得名。

丹梯千級,曲徑通幽,恰是道門祖庭仙境當有氣派。

可惜青城山的道家派門常道觀衰落已久,兩年多前更是慘遭橫禍,被解封的厲鬼屠戮,險些滅門。

如今常道觀十室九空,有地無人,萬象天宮一脈流離失所,有人無地。同病相憐的兩家道門宗派便合為一處,一併居在常道觀中。

方入山門,恰遇上一撐持紅傘少女走過,慕紫軒忙喚住她,「左師妹,留步!」

那女子頓足回首,便見撐傘女子姿容嬌妍,身段窈窕,緞子似得黑髮披散在香肩上,如仙如畫,正是左飛櫻。

都說苦難使人成長,應飛揚再見左飛櫻,頓感此言非虛,如今左飛櫻目光沉靜,比之當年更顯成熟,恍若經雪寒梅,在遭逢萬象天宮淪陷之後,卻是更加堅強傲然的綻放。

「是慕盟主,你可是來找紀師兄的?」慕紫軒近年與紀鳳鳴來往甚繁,左飛櫻自也認得他,一下就道破他的來意。

「正是,他現在人在何處?」

左飛櫻美眸一斂,露出抹愁色,道:「他還能在哪,老地方唄,正好我與你同去……這兩位是?」

慕紫軒道:「先見到他人再說吧……」

左飛櫻點了點頭,引路在前,沿著通幽小徑,向後山曲折而去,便到了一處把守森嚴的洞府,洞府上寫書三個石刻大字——「天師洞」。

「是這裡……」應飛揚認出此地,心中有所感觸。

五百八十年前,初代天師張道陵集信眾之力,化五千肆虐人間的鬼眾為峰石,封印陰陽裂隙於此。

兩年半前,陰陽裂隙破封,群鬼再出,遮天蔽日,化道門聖地為地獄。不久之後,道門魁首衛無雙也是在此洞中,在應飛揚眼前誤吸納天人五衰之氣入體,不得不將己身石封,應飛揚眼睜睜看著他化作石頭。

而視線若透過陰陽裂隙,在裂隙彼端,陰界滾滾流淌的忘川河中,還埋沒著二十八代天師張潤寧的遺骨……

應飛揚感慨之際,左飛櫻已將洞府大門打開,引他們進入。

天師洞內,便見兩道身影相對而坐,一個如今已是石像,昔年天下無雙之人,如今卻彷彿是粗劣石匠雕刻一半的粗坯,連面目都辨識不清,哪還有半點「道扇」俊雅風姿?

另一個對著石像而坐,好像仍在聆聽他教誨,雖只留了一道背影,但不消說,自是萬象天宮首徒紀鳳鳴。

「好個紀鳳鳴,不愧是與我師兄一時瑜亮之人!」應飛揚心中暗讚一聲,紀鳳鳴雖只隨便坐著,但卻好像與整間石室融為一體,化作一道上合天下合地的完美陣勢,守住衛無雙的石像,應飛揚進入石室瞬間,便覺得自己踏入了任紀鳳鳴主宰生殺的領域.

「師妹,慕兄,嗯?還有兩位?」不待他們說話,紀鳳鳴就早有感應,從蒲團上回身看來。

可看到紀鳳鳴如今的形象,應飛揚不由一怔,只見他面容有些久不見天日的蒼白,下巴上鬍子拉渣,瞳孔縮小成一線,眼白則充滿了紅色的血絲。由於消瘦了許多,面龐也變得刀鑿斧刻般棱角分明,原本總是帶笑的他,顯得陽光隨和的他,如今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凌厲氣質。

但應飛揚很快明白他變化的原因,萬象天宮淪陷,同門慘死,衛無雙石封,百代不墜的道門正統一夕變故,風雨飄搖之際,全靠紀鳳鳴一肩撐奇搖搖欲墜的派門,還要護衛著毫無自保之力的衛無雙,讓他怎能不心力交瘁?

而應飛揚看他之際,紀鳳鳴佈滿血絲的雙眼亦掃視著應飛揚,好奇著他的身份,道:「慕兄,你不引薦一番嗎?」

慕紫軒反問道:「前些時日,崑崙之上有一場內亂,你可知曉?」

紀鳳鳴點頭道:「卻是聽到些傳聞,不過六道隱瞞消息,所能探知的有限,只聞真一觀遭了一劫,而一切源頭就是一名喚作赤蚺君的蛇妖……」說道此處,他看著應飛揚的目光忽然一亮,「莫非就是他?」

「既是也不是,擾亂真一觀的是他,但他的身份另有其人,他便是——」慕紫軒正拖長了腔,準備揭曉答案,應飛揚卻已毫不配合的揭下面具,沖那二人道:「紀師兄,左師妹,許久不見……」

左飛櫻:「嗯?」

紀鳳鳴:「應飛揚?」

慕紫軒:「怎會是你?」

面具下真容顯露,三人同時一呼,各自露出驚駭表情,只是……

「你是跟著湊什麼熱鬧啊?」應飛揚覷著眼,瞅著一臉震驚模樣的慕紫軒。

慕紫軒將誇張表情一收,道:「揭曉答案這麼緊張刺激的差事被你搶了,我自然要只能退而求其次,配合著裝下震驚了,不然沒人捧場,你豈不尷尬?」

應飛揚翻了個白眼,對這非敵非友的師兄,他倒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你防著他,暗暗惱恨著時,他卻一副親切面容,你若真拿他當師兄,他又不知何時捅你一刀……。

而紀鳳鳴也一副無奈表情對慕紫軒道:「你還真是會玩……」

慕紫軒回道:「也是看你整日眉頭深鎖,想要逗你開心一下,你倒不領情?」

紀鳳鳴搖頭道:「勞你費心了,但如今的我。可是開心不起來。」

「哦?是嗎?我倒想一試。」慕紫軒指著楚白牛道:「這邊還有一個,你可知他是誰?」

「嗯?還未請教?」紀鳳鳴疑道,一個應飛揚,已經夠令他驚異了,而聽慕紫軒的話意,此妖身份只會更非比尋常。

「老夫,楚白牛。」楚白牛撫著鬍鬚道。

紀鳳鳴和左飛櫻皆是雙目一閃,爆射出驚喜之色,沉穩如紀鳳鳴,此時聲音打顫,道:「你……你是楚神醫!」

「正是老夫!」

「真是您,哈哈哈,終於……終於見到您了!」紀鳳鳴再難忍住,喜色溢於言表。

身染天人五衰之氣,必死無疑,可若真有誰能顛覆這一定理,那便非楚白牛莫屬,這些年萬象天宮一脈自然沒少尋找過楚白牛的下落,但那時楚白牛正在畜生道沉溺鑽研醫術,他們如何找的到?

可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如今楚白牛竟自己送上門來,紀鳳鳴忙又問道:「楚神醫,您怎會來此?慕兄,你是怎麼把神醫找來的?」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他幹的。」慕紫軒朝應飛揚揚了揚下巴示意,又對應飛揚道:「你崑崙一行,遭遇究竟如何,現在正是時候,一併說出吧!」

應飛揚點點頭,將這遭經歷娓娓道來,只是未避猜疑,隱去了楚白牛是主動留在畜生道這一細節,改稱他是受畜生道矇蔽欺騙。

這遭經歷曲折離奇,牽繫甚廣,慕紫軒和紀鳳鳴雖都探得一些走漏出來的情報,但也只是一鱗半爪,此時無不專注聽著應飛揚講述,不時嘖嘖稱奇,而聽完之後,又皆是眉頭緊鎖。

「北龍天竟然暗中六道惡滅,想讓我們彼此內耗,他便坐收漁利,當真好手段!」慕紫軒手托下巴,思索這這條重要情報背後的意義。

「在萬象天宮建了一座淨天祭壇?帝凌天,又是搞什麼玄虛?」紀鳳鳴則關注著另一事,卻是不得其解,便也不便多想。而是朝應飛揚拜謝道:「應兄弟,此番多謝你將楚神醫帶回,大恩不言謝,我只一句,今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儘管吩咐,出生入死,在所不辭!」

紀鳳鳴面容誠摯,話語更是擲地有聲,應飛揚連忙阻道:「紀師兄何必言謝,當年凌霄劍宗,是紀師兄給我辯解的機會,如今我的行為,也不過是證明自己而已!」

就沖當年應飛揚受千夫所指之際,最有資格指責他的紀鳳鳴卻擋在他面前,想要為他討個辯解的機會,應飛揚就一直對紀鳳鳴敬佩在心,此時那肯受他拜謝?

他欲扶,紀鳳鳴卻執意要拜,應飛揚見扶他不起,便對楚白牛道:「楚神醫,天人五衰功你也好奇許久了,現在機會來了,你不大展身手還等什麼?」

紀鳳鳴一聽,這才回歸正題,轉而拜向楚白牛道:「懇請楚神醫施展妙手!」

「天人五衰之氣?我且看上一看……」楚白牛其實也早已按捺不住,也不多說,雙眼冒著光便徑直上前,繞著石像轉了幾圈,輕輕拍擊了石像幾下,又把耳朵貼在石像上聽了半晌。

當此關鍵之時,石室內眾人無不緊張,但楚白牛卻停了下來,沉思良久,終於搖了搖頭道:「這個,我治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7
第514章 卷八 軍梟狼顧

「這個,我治不了!」楚白牛一語判定,令紀鳳鳴和左飛櫻心沉淵底,紀鳳鳴面色霎時一變,顫聲道:「這……難道楚神醫也對天人五衰之氣束手無策?」

楚白牛搖頭道:「對天人五衰之氣是否有辦法我不知曉,但對這石頭,嘿,老夫當真束手無策!」

應飛揚道:「楚神醫此言何意?這種時候,就別說話只說一半了……」

楚白牛道:「這不顯而易見麼,但凡看病救人,總少不得『望聞聽切』這四法,瞭解情況才能對症下藥,可衛無雙現在完全是個石人,你要我怎麼診治他?」

慕紫軒聞言,便對紀鳳鳴道:「既然如此,你可能將此石封解開?」

紀鳳鳴苦澀的搖搖頭,道:「師尊身染五衰之氣,全靠他當機立斷,即使施展咒術將自己血肉之軀化作石頭,讓五衰之氣無法繼續侵染。我雖有辦法破去石封,但只怕破封之後,下一眨眼功夫,五衰之氣就會遍走全身,那時,師尊便是真的回天無術了……」

不解石封就診視不了病症,可解了石封,不待找出診法,衛無雙便會喪命,兩難的困境,讓方燃起的希望又被澆滅,應飛揚不甘讓自己崑崙之行變作白忙一場,問道:「難道當真沒有其他辦法……」

楚白牛想了許久,嘆道:「除非能有天人五衰之氣供老夫研究,先找出診法,再對衛無雙醫治,不過……算了,當老夫沒說!」

應飛揚搖了搖頭,在他看來,這確實算句廢話,當世只帝凌天會天人五衰功,難不成還能找他借些真氣給楚白牛研究,來救治殺過他一次的衛無雙?

眾人眉頭緊鎖,一片愁雲慘霧之際,卻見紀鳳鳴一呼一吸,吐納之間,面色恢復往常,平靜道:「楚神醫千里奔波,未及歇息就被我拉來診視師尊,是我方才心急,失了禮數,還請神醫在青城山稍歇幾日。」

又轉向對應飛揚道:「應師弟,勞煩你替我萬象天宮出生入死,先前我派對你有所懷疑,如今嫌疑徹底洗清,正好慕兄你也在,便勞你做個見證,昭告天下諸派,師尊身染五衰之氣,與應師弟並無關係,讓諸派以後莫打著師尊的名義,為難應師弟,否則,便是與萬象天宮為敵!」

若是過往聽聞這些,應飛揚定是欣喜非常,但此時卻覺得如諷刺一般,分外刺耳,道:「紀師兄,抱歉,結果還是並未幫上什麼忙……」

「不,你幫了大忙了。」紀鳳鳴拍拍他的肩,卻是擦肩而過,一邊向天師洞洞口走去,一邊有條不紊的發號施令,「師妹,替我招待客人,莫失了禮數,再將諸位師叔盡數請來,嚴加把守師尊石像……」

左飛櫻一驚,自衛無雙石封之後,紀鳳鳴便每日每夜的守在天師洞,兩年來離開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竟將看守師尊的重任交給別人,不由問道,「那你呢?」

久未見天日的紀鳳鳴沐浴在和煦陽光之下,舒展了下身子,隨著他展身的動作,一對火翼在他背後展翅,便聽他淡淡道:「我有事外出,不日便會。」

火翼張開,留下兩道焦痕,紀鳳鳴一飛衝天,直上雲霄。

是日,青城山頂,有火鳳翔飛而過。

「師……師兄!」左飛櫻愣了一愣,但見紀鳳鳴所去的方向,隨即反應過來,已是俏臉煞白,急欲上前追去。

慕紫軒卻手一伸,將她攔住,仰頭看著掠空而去的鳳火,道:「呵,他總是想學衛宮主那般淡漠從容,可偏偏生來就是如火的性子,沒得學的……由他去吧,你跟去,也派不上多大用場。」

左飛櫻咬牙道:「總好過放任他一個人行險!」

「誰說只他一人?還有我呢。」慕紫軒笑了笑,在左飛櫻注視下也往洞外走,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心中暗想,「真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不知崑崙那邊是否也一樣陽光明媚,適宜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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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巔天氣如何暫且不知,但往北萬里之遙,陰山山麓同樣陽光和煦。

而蒼茫天地間,兩騎疾馳而行,踏起一地激揚草屑,而馬背之上兩位風塵僕僕的騎手,卻是兩個女子,生得一個比一個美豔。

「主母,歇上一歇吧,馬兒快撐不住了。」左邊馬上的騎手是一個濃豔美婦,薔薇色的豔麗抹胸緊兜著飽滿的雙峰,縱使纏腰緊裹,但在疾奔的馬背上卻是止不住跌宕,抹胸上裸露的那一小片白皙奶脯,搖出一片晃眼誘人的乳浪。

右邊被她喚作主母的,卻是一未結鬢的少女,少女纖腰長腿,身材纖濃相宜,容貌豔如牡丹,眉宇間又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驕傲高貴,相襯之下,旁邊那豔狀婦人的豔反而成了俗豔,頓顯失色。而少女冷聲道:「過了陰山,天香谷就已不遠,今日務必抵達谷中,沒時間與你歇息……還有,別叫我主母!」

那濃**人膩聲道:「主母,你莫還在生奴家的氣?奴家一路說了許多次了,那日奴家之所以想偷吃主上,真的只是本能克制不住,絕非想跟主母爭寵,何況若不是奴家的媚毒幫忙,也成不了主上和主母的好事……」

少女面色一寒,「你再胡說,信不信我讓馬兒拖著你走!」

那名急欲返回天香谷的少女自然是姬瑤月,而那美**人的身份多半無人料到,她卻是蠍夫人。

至於蠍夫人如何會與姬瑤月同行,那說來便又話長。

那日蠍夫人被應飛揚勾起蠍子的本能,情火熾盛之下,以媚毒偷襲應飛揚,欲和他成了好事,卻被突然到來的姬瑤月驚走,落荒而逃。

可這事還未完,她先前初遇楚頌時,曾哄騙楚頌,以蠍尾針刺她,好在楚頌近乎百毒不侵,讓她徒勞無功。

但那時,公子翎一直在暗中護持楚頌,對蠍夫人這歹毒行徑,自然是看在眼力,記在心中。待從北龍天那邊回返山莊之後,便遣派「風雅頌」三姝中的秦風去擒捉蠍夫人。

秦風在「風雅頌」三姝中不但修為最強,戰鬥經驗亦最豐富,對付蠍夫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公子翎自重身份,不屑動手懲處這女妖,便將她關押在錦繡山莊,等待楚頌回來,交由楚頌親自發落。

可楚頌回來後,以楚頌記好不記壞的良善心性,好歹與蠍夫人患難一場,所以即使知道原委之後,也沒怎麼苛責蠍夫人。

反而是蠍夫人見桿子就往上爬,一口一個「妹妹」的與楚頌套關係,甚至還對公子翎大拋媚眼,只望能找個靠山,在錦繡山莊中得一安身之地。

這下連公子翎都感覺頭疼,索性在姬瑤月動身之時,將蠍夫人踢給了姬瑤月,這才出現這兩妖同行的局面。

被姬瑤月冷斥,蠍夫人面上仍是堆笑,心中卻罵道:「小浪蹄子,要不是你撿了老娘的便宜,吃乾抹淨,這主母哪輪得到你?」

蠍夫人知曉了應飛揚的身份,也知曉了姬瑤月和應飛揚關係不同尋常,推己及人,自然是在腦中做了許多不切實際的香豔幻想。

想她被姬瑤月驚走之時,應飛揚還中了她的媚毒,一個血脈賁張的少年,一個嬌滴滴的少女,荒山野嶺的,以春毒為媒,天地為席,還不得赤膊上陣,大戰上三百回合?

不然,你說那春毒怎麼能解?

所以,原本暗奉應飛揚為主的蠍夫人,順理成章的就將姬瑤月喚作主母了。

不過心中再罵,蠍夫人也不敢宣之於口,姬瑤月可不比楚頌,未防蠍夫人兩面三刀,收下她時,便請公子翎在蠍夫人身上施展了「孔雀幽冥印」的中的神通,將蠍夫人神魂與姬瑤月綁在一起,只要姬瑤月一動念,便可輕易取了蠍夫人性命。

被姬瑤月呵斥後,蠍夫人終於閉上嘴,不敢再提歇息之事,暗中揉捏著被顛簸痠痛的豐臀,可不多時,便見胯下馬匹停了下來,身子輕顫,似是不堪重負。

蠍夫人忍不住又道:「主母,馬匹真的撐不住了,看來不歇息也不行了……」

卻見姬瑤月勒馬,神情戒備道:「安靜!」

卻聞一陣腥風湧來,而遠處若有雷霆滾動,震得大地顫鳴,蠍夫人也收斂神色,卻見視線盡頭,出現重重黑影。

「妖……妖狼騎?」蠍夫人豔容失色,奔來的黑影一身玄色輕甲,所騎的是赤睛森牙,猙獰可怖的黑狼,正是讓她一想起來就心有餘悸的妖狼騎,在蜀中,兩百多妖狼騎就讓蜀地妖盟不敢反抗,束手就擒。如今席捲而來的妖狼騎至少上千,哪裡抵禦的了?

「主母,快逃啊!」蠍夫人急著想拉馬回奔,但此時方知,馬匹哪是疲累,分明是感應到狼群襲來,被嚇得癱軟了。

卻見姬瑤月非但無懼,反是眉間帶著怒色,一動不動,下一瞬,妖狼騎裡三層外三層,將她們團團圍住。一狼騎喝問道:「你們是哪裡的妖?」

姬瑤月冷視前方,喝道,「天香谷,姬瑤月,何必明知故問,賀蘭冰戎,我看到你了!」

「賀蘭冰戎?」蠍夫人一聽此名,險些從馬背上掉下來。

卻見狼騎中分,一頭比其他座狼明顯大上許多的白狼走來,白狼背上背著一個奇特的鐵座椅,說它是座椅,更像是一個兵器架,一根鐵槊樹立中央,兩側刀劍斧等短兵如孔雀開屏般展開,形成了座椅的靠背。

而一女妖疊腿倚坐在兵刃座椅之上,冷視而來。

女妖身著裘領玄甲,足蹬軍靴,頭頂未帶頭盔,任一頭黑絲飄舞,交疊的雙腿修長健美,一身戎裝也遮掩不住她傲人身材,可與一身黑甲相襯,她少數裸露在黑甲之外的肌膚卻是如寒冰一般白皙,加上那冷漠清麗的精緻面容,好像是冰雪鑄造的冰人一般,令人不禁心頭髮寒。

蠍夫人生性善妒,總見不得其他美人出現在他面前,可再借她十個膽,她也不敢對眼前女妖出手。

因為她的名字是賀蘭冰戎,妖世三尊中的兵韜座,執掌妖世兵權的女軍梟!

賀蘭冰戎黑玉般的眼瞳掃了姬瑤月一眼,「是你,久未見面,一時認不出來,現在驗明身份了,放行!」連她的聲音也是如冰泉躍澗,冷冽至極。

一聲令下,妖狼騎立刻裂出一道通路,而郎賀蘭看也不看姬瑤月,御狼轉身返回陣中。

見他們放心,蠍夫人連忙心有餘悸的拍了拍飽滿的胸口,想要離開,卻見姬瑤月沒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反而沖郎賀蘭道:「賀蘭冰戎,你在這做什麼!」

「練兵。」不回頭,乾脆利落道。

「練兵?在天香谷的門口練兵?」姬瑤月咬緊銀牙道。

「幾日之後,或許便是在天香谷之內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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