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13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9
第470章 卷七 刀劍相合(一)

「孔雀公子?他……在附近?」應飛揚不由一驚。

姬瑤月道:「其實他一直都在,只是不想讓楚頌姑娘知曉,我將楚姑娘安置好來找你時他才突然現身,我當時也被嚇一跳,先走吧,莫讓他久等,我們路上說。」

應飛揚點頭跟上,一路上聽著姬瑤月說明。

原來楚頌盜走孔雀翎之事公子翎自一開始就已洞察,他當然也明白楚頌的目的是為了救父,所以並未懲處,而是一直在潛藏暗處保護楚頌,一路上還順手替她料理了不少不懷好意之輩。

楚頌能盜出孔雀令是孔雀公子放任的結果,這一解釋,應飛揚倒覺得合理許多,當年孔雀翎被慕紫軒盜出過一次,那是因為慕紫軒確實有本事。若是被楚頌盜出第二次,那就只顯得公子翎這妖王稱號名不副實了。但再一想到公子翎這一路上都潛藏在自己身邊,自己卻一直渾然不知,應飛揚不禁又是一陣後怕,這頂峰之妖果然非常理能衡量,還好自己一路上沒說他什麼壞話。

行了一陣,應飛揚已重回原地,卻見方才還追殺他的二十妖狼騎如今已立身而死,僵硬的身軀組成一座血肉之牆橫亙於前。而血肉之牆前,一道身影席地而坐。正是孔雀公子。

已近天明,夜雨初歇,天邊隱約有一道虹彩,七彩斑斕的虹光透過密林映照在他的身影上,分不清楚他與虹彩哪個更絢爛奪目。

待應飛揚接近,孔雀公子也不回頭便冷然道:「面具摘下,讓本公子一觀究竟何人敢借本公子名號哄弄人!」

應飛揚本來是拿公子翎的名號讓妖狼騎心生畏懼,再以天隱劍界逐個擊破,哪想弄假成真,孔雀公子真的就在附近,此時心中叫苦不迭,摘下面具向公子翎行禮道:「應飛揚見過公子。」

公子翎側目一瞥,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顧劍聲的徒弟,難怪有此好膽。」

應飛揚一派自若道:「不敢當,公子既然方才就在附近,那我也就不算全然哄人。況且妖狼騎膽敢在蜀地追殺楚姑娘,若不打出公子的名號,若讓其他淺薄世人知曉,豈不以為西蜀孔雀輸了北地狂龍一頭,才會讓自家侍女在自家地頭被北龍頭屬下逼殺?」這話說得高明,一者點明自己是為給楚頌斷後,二者意指借用孔雀公子是為了不墜公子翎聲名。好似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公子翎一般,讓人拿捏不住話柄。

「哈,這麼說,本公子倒該謝你了?」公子翎嘲意更甚。

「豈敢豈敢,在下既有功也有過,功不足獎賞,過不值懲處,但求功過相抵。」

「可惜本公子功過分明,既要獎功,也要懲過。」卻見公子翎輕笑一聲,驀然起身而動,身動瞬間,地上一根樹枝被他捲入手中,枝上蓓蕾未及綻開,但樹枝已遭昨夜風雨摧折,斷枝長約三尺,被公子翎信手一拂,所使的竟是劍招!

應飛揚心頭一驚,星紀劍卻本能出鞘,寒光一閃,劍枝交錯,樹枝被應飛揚牽引開去,但枝上殘存雨滴卻激飛而出,打濕了應飛揚面頰。

雨水一激,應飛揚面上心頭同時一涼,心驚中帶著幾分不解,若說公子翎真有心難為他,以他功力飛花摘葉皆可殺人,這幾滴雨水若附著上功力,打在臉上就不是面上一涼這麼簡單了。可若不是為難他,這突然出手攻來又是為哪般……

疑惑之際,卻聽公子翎道:「本公子雖不習劍,但也曾創劍法一套,現在只使一遍,接得下,能學多少,都是獎勵。接不下,丟了性命,便是懲處!」

話音一落,公子翎一抖樹枝再度攻來。孔雀公子不欲以雄渾真氣取勝,所以出手之際自斂一身超卓修為,只以劍招攻來,但招動之時依然劍式澎湃。

明白公子翎用意,應飛揚先是心頭一輕,「傳招便傳招,何必這麼不坦率……」他師傅可是冠絕天下的劍道宗師,孔雀公子雖與他師傅同為當世頂峰,但非是以劍聞名。若只比劍招,身為劍冠傳人的他自信能接下這一輪攻勢,所以只當公子翎是變著法的傳招給他。

但交手數招,這信心便蕩然無存,便見一枝樹枝在公子翎手中變化無端,不啻神兵利刃,而孔雀公子進退之間氣象萬千,刺、挑、掠、飛、點、每一招都妙合劍中至理。姿態瀟灑,法度卻是莊嚴,足以羞煞當世不知多少劍客,幾招之間,應飛揚已顯支拙之態。

應飛揚心中叫苦不迭,心中這才明白,公子翎雖不是以劍聞名,但所有大道到了至高點都是相通的,公子翎作為當世妖王眼光見識何等之高,他站在頂峰居高臨下,高屋建瓴創下的劍招自也是非凡之劍,雖及不上宇文鋒、顧劍聲、越蒼穹這些頂尖劍者,但卻足以讓應飛揚應接不暇。

眼看公子翎一根樹枝化作千百影,虛實交錯,真假難分,應飛揚已落下風。

姬瑤月領應飛揚前來,卻未料局面會變化如此,恐應飛揚有失不由暗急,口中道:「孔雀公子乃當世妖王,應飛揚你何等失禮,竟妄圖獨戰公子!」

說罷纖腰一擰如玉蝶翩飛,躍入戰團之中,此處沒有其他人,姬瑤月也不再用雙劍遮掩身份,腕一翻,便是慣用的「璇瑛」,「碧凝」雙刀乍現,兩道匹練似得刀光向公子翎襲去,「公子與一人族後輩對招,傳出去豈不墜了我們妖族面子,瑤月不才,也來湊個趣,讓這比試更加公平一些。」

公子翎對姬瑤月倒是和氣,笑道:「哈哈,明明維護他,倒說得跟顧及本公子名聲,不過無妨,本公子料定你坐不住,這場比鬥早將你算在內了,就等你自己跳出來。」

「啐,公子瞎嚼什麼舌根!」姬瑤月面上一紅,雙刀攻勢急催,欲打斷公子翎話語。

應飛揚見她維護自己的模樣,心頭不由一動,長嘯一聲隨後掩上,雙刀一劍再度聯手,合戰西蜀孔雀。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9
第471章 卷七 刀劍相合(二)

姬瑤月綠裙先動,青白雙刀如兩道驚電掠向孔雀公子,所使正是二十四番信風刀中的「驚蟄」。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驚蟄之刀恍若喚醒萬物甦醒的第一聲春雷,雙刀擎風雷之勢斬向公子翎,而鳴嘯的刀風讓應飛揚精神一震,振劍再出,以凌霄劍宗大雷霆劍配合。

劍如驚雷,刀似疾電,姬瑤月和應飛揚再度聯手,一時間風雷鼓蕩,樹搖葉動,夜雨初歇的密林中,好似積蘊著一場更大的暴風雨。而隨著二人默契漸漸磨合到頂點,暴雨雷霆隨即傾瀉而下!

刀劍密織成網,如暴雨傾盆襲向孔雀公子,孔雀公子卻是渾不在意,一枝在手,八風不動,方圓三尺之內好似自成一界,刀光劍影絲毫無法擾亂他的步調。

「以情入劍?果然好劍法!」應飛揚先前在公子翎攻勢下疲於防守,未能細細體味劍法,此時得姬瑤月援手才喘過氣來,看出劍法的端倪。

此劍法劍只是載體,情才是本源,公子翎身形空渺寥落,樹枝上情意卻是熾烈得不加掩飾,好似此劍作為傳達心意的書箋尺素,盡抒對一女子如海深情。

真摯誠切,至死不悔,劍式與劍意渾然如一,直讓應飛揚感覺天上地下,唯此情長存,莫說是他和姬瑤月的刀劍加身,便是山崩地裂,天地相合,也無法影響到公子翎劍勢分毫。

應飛揚心緒竟也被劍法引動,只想著若自己施展此劍法,那將是向誰傳遞情思,應招之時不由自主的看向姬瑤月一眼,卻發現姬瑤月也正巧在看他,眸光之中盈盈如水,令人心醉。

應飛揚心頭一蕩,姬瑤月與他雙目對視後也是雙頰一紅,但配合卻並未因這一瞬分神而出現疏漏,反而是情意結合,更顯高妙,出招之時,竟都不經意的沾染上了公子翎劍上的意境,說是聯手對敵,卻沒有半分凌銳犀利之氣,更不如說是二人在公子翎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但情到濃時,卻聽公子翎一聲長慟,聲音錐心泣血,令人斷腸,而劍上意境陡變,方才濃烈熾熱情意轉為至慟至哀,一瞬間應飛揚如見到連理枝斷,鴛鴦折翼,而下一刻,哀戚劍意已然臨頭。

應飛揚和姬瑤月面色陡然一變,但見公子翎形銷骨立,雙目空空落落。行招之間如行尸走肉了無生趣,而劍上更沾染了痛不欲生,不欲獨存的死意。但卻是要拖全世界為之殉葬一般,劍式變得招招式式絕人生機。

對上公子翎全無留情的劍招,應飛揚和姬瑤月頓感壓力,甚至被死意侵染心頭,一時只覺了無生趣,不想再做抵抗,就這麼死在劍下……

但危機之際,應飛揚心念猛提,沛然真氣一運,使出一招達摩神劍中的「佛問伽藍」,劍刃擋下迎面而來的樹枝,而劍嘯之聲化作恢弘佛音,浩大莊嚴,傳入他與姬瑤月二人耳中,如醍醐灌頂般一瞬間驅散求死之念。

心思澄明一瞬,二人同時而動,應飛揚施展蒼龍轉生劍主攻,星紀劍運走如游龍,矯健靈動,劍意連綿不絕。姬瑤月改作配合,施展二十四番信風刀中的「雨水」之刀,已水生木,壯大應飛揚蒼龍劍勢。

雖然只是招式之拼,但戰到此時亦是凶險異常,但與姬瑤月的緊密配合下,應飛揚又有一種感覺,只覺自己的劍在一點點蛻變,好似空間距離在他劍下漸漸消失,達到一種心有所指,便有劍至的玄妙境界。而這種境界在他當年與姬瑤月聯手對戰師我誰時也曾體會過。而姬瑤月雙刀也生變化,時快時慢,好似有了一種不受時間節制的特殊的律動,每出一刀都伴隨難以捉摸的街節奏,都要將時間長河與眼前對手一同斬斷。

乒乒乒乒乒乒乒……身影交錯,不知交擊多少回合,應飛揚和姬瑤月漸漸扳回頹勢,不絕於耳的交鳴聲在林間響起,好似夜雨又至,穿林打葉,卻隨鏘然一聲,交擊停止。

風停葉靜,萬籟無聲,三道交錯身影陡然靜立。卻是保持著一刀一劍一樹枝頂端呈三角形相抵的站姿……

而在這時,清風徐動,公子翎所持樹枝上本有未及綻放的蓓蕾,在公子翎神通之下,樹枝遭千百次刀劍交擊,花蕾卻沒有被傷到分毫。此時竟瑩潤光豔的綻放開來,在風中顫巍巍的吐出細小花蕊。

而一花綻放,發乎自然的勃勃生機,令公子翎原本死氣沉沉的劍意再現生機。

公子翎忽然哈哈大笑,面上哀戚之意蕩然無存,「你們兩個當真有趣,讓你們接本公子一輪劍法,能學多少便是多少,沒想到沒等本公子使完,你們就給破了!」

原來方才應飛揚和姬瑤月施展蒼龍轉生劍和雨水之刀,一者屬木一者屬水,水潤木生,將盎然生機傳遞至樹枝之上,樹枝上的花蕾因此**放蕾,一點生機使得公子翎劍上的死意不再純粹,正合「以生破死」之妙。

應飛揚此時冷汗才冒出濕了一背,收劍拜道:「公子實在讓了太多,劍法以情入劍,別出機杼,若是真正交鋒,我們哪有半點生機。」

公子翎玩味笑道:「哦?你對本公子的劍法倒是讚譽有加,那本公子問你,這劍法與你師尊相比如何?」

應飛揚蹙眉思索片刻認真道:「人的影,樹的名,師尊現在身死,只有名存,所以在下不敢替師尊菲薄,只能實話實話,論修為,公子自是與我師尊並駕齊驅,但若只論劍,公子尚遜了不止一籌……」

「哦?」公子翎眉頭一挑。

姬瑤月聞言暗急,誰人不知公子翎高傲至極,只恐應飛揚這般公然貶斥惹惱了孔雀公子,不由暗掐應飛揚背後軟肉。

但應飛揚一談起劍,痴性又開始發作,混若無感的繼續道:「公子一套劍法分為上下兩闕,卻是截然不同的劍意,上闕情思渺渺,幽深綿長,因情而動,暗藏無盡變化,可謂是極為高妙的劍法。下闕哀痛淒絕,死氣沉沉,比起上闕顯得更加不留生機,所以威力更大,但論格調和意境卻反而不如上闕。」

說著指向那根樹枝道:「殘敗之枝,仍能吐出新蕾,公子若見一棵樹的死亡便心如死灰,生起一同淪喪之意,豈不是因一棵頹倒的樹木,捨棄蘊藏其中的嶄新生機?」

「殘敗之枝,猶吐新蕾……殘敗之枝,猶吐新蕾……」公子翎若有所思,喃喃重複幾句,忽而寂寞一笑,蕭索寡落得將樹枝插在地上,「你又知曉什麼呢?」

隨後面容恢復平常,道:「你們兩個本事比本公子想得更大,現在,本公子可以說正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9
第472章 卷七 刀劍相合(三)

「方才的劍法本公子起名為『兩相依』,你說得沒錯,確實只上闕可堪入眼,至於下闕儘是些要死不死,哭天搶地的悲嚎,反而落了下乘,不值一提。」公子翎並未因應飛揚言辭而發怒,反是自嘲一笑,神態寂寥,隨後道:「至於上闕其實還另有玄機,你,可能看出端倪?」

應飛揚詳思片刻,皺眉道:「上闕劍法情已到極致,但劍勢卻未走盡,反而招招式式都留有一線,如玉璧有缺,待人補全……」忽而眼睛一亮,興奮叫道:「是了,兩相依,這套劍法是兩人齊施,兩人齊施,心意相投,便如珠聯璧合,原本未盡的劍式得以完整,劍與情都達到極致!妙,當真妙極!」

應飛揚越說眉飛色舞,好似忍不住要找個人和他一同操演劍法,而孔雀公子高傲面孔上不經意露出一絲激賞,「有幾分見識,你說的都沒錯,而且這套『兩相依』以情入劍,在意不在形,劍只是載體,若用得順手,把劍法換成刀招也可,重要的是施招二人需得情投意合……」說著,公子翎將目光轉向姬瑤月,他一轉,應飛揚也跟著轉,雙目直勾勾的看向姬瑤月。

姬瑤月正巧與應飛揚四目交接,俏臉一紅便急著別過頭去,薄嗔道:「看我作甚,哪個與你情投意合!」

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公子翎都看不下去的無語望天,差點不顧風度的翻起了白眼,什麼叫欲蓋彌彰,看眼前這姑娘就知道了。隨後扯回話題,道:「方才與你們交手,感覺你們兩人身上似乎還藏著另一種力量,玄奧高深,恢弘精妙,竟連本公子一時也摸不清楚,但若能配合著『兩相依』使出,威力必是不凡,或許能值得本公子另眼相看。」

公子翎雖未明說,但眼神帶著詢問之意,應飛揚心中也起疑,第一次是師我誰,第二次是公子翎,每當他與姬瑤月聯手對敵,修為,精神,意志提升到極致時,就會產生一種擾亂時空的神奇力量,他估摸著是他和姬瑤月體內破宇劍、滅宙刀被同時催動產生的時空法則之力,可也拿不準,畢竟這力量時有時無,不完全受他們把控。再加上破宇劍和滅宙刀牽扯到六道惡滅淨天祭壇的下落,干係重大,他也不便回答,於是一時也不搭腔。

而公子翎也不追問,道:「不管如何,你們兩個若能將體內的玄能借『兩相依』施展出來,潛力倒是不可限量,如此看來,這套『兩相依』本公子教的正是時候,由你們護著楚頌前往畜生道,本公子也可稍稍放心。」

應飛揚聞言一時錯愕,疑惑問道:「公子來此,難道不是要將楚姑娘帶回的?」

公子翎嗤笑一聲。「自然不是,本公子若要帶他走,何必避著她不見?楚頌她看著柔柔怯怯,但卻是牛脾氣,一旦認定的事絕無回頭之理,便是本公子也阻不了她,她既然執意要闖畜生道,本公子也無可奈何,只能放任。」

應飛揚這才恍然明了,卻又問道:「但公子既然無意阻她,又放心不下,何不親上崑崙山將神醫帶回,也可免卻楚姑娘遭逢風險。」

公子翎冷哼一聲,神色不豫道:「你當楚頌的牛脾氣是跟誰學來的?那老白牛跟本公子鬧過不痛快,莫說本公子,便是任何與錦繡山莊有關的妖去救他,那老牛怕是先得跟錦繡山莊掐起來,麻煩得緊。正好你們兩個可堪一用,又與錦繡山莊沒有關係,便由你們代本公子一行,事成之後,本公子欠你們一個人情!」公子翎自顧自的發號施令,這一日他在暗中不出手。就是為了考量二人,一日觀察下對二人心性,修為都有一定瞭解。恰二人師承又都與他有些淵源,無論是劍冠還是公孫大娘,都是能入他眼的人物,將楚頌托給他們照顧,倒也放心,話語間絲毫不給他們兩個拒絕的機會。

姬瑤月聞言眼神一亮,她知曉孔雀公子「人情」的份量,而這份人情正是她所需的,毫不遲疑的道:「公子放心,姬瑤月定不辱命。」

應飛揚則是直率道:「營救楚神醫,於公於私都對在下大有裨益,在下分所該為之事,自是不敢居功,更不敢領受公子人情。」

見應飛揚一副無功不受祿的樣子,公子翎長眉一挑,諷道:「不可救藥,你當本公子的人情是隨處可得的?便是你不稀罕,自有其他人稀罕,比如這天香谷的丫頭,你大可拿本公子人情送她,來換取她的人情,這種事也要本公子教你?還是說你連她的人情也不稀罕?」

眼見公子翎帶著幾分怒其不爭的樣子,應飛揚識時務的話鋒一個轉彎,一副義不容辭模樣道:「公子請託,在下自當竭盡全力!」

「哼,總算沒痴愚到家,可惜還差得太遠,若換做是你師傅……」提及顧劍聲,應飛揚神色一黯,公子翎也話語突然凝滯,興致索然的一揮袖,「罷!總之將楚頌護好了,若遇上無法應對的局面,便將她身份揭曉,冒犯本公子侍女的代價,天下間無人能承受得起!」

說罷,公子翎猛然轉身,振衣之間旋起一陣氣流。身後二十名立身而死的妖狼騎在氣流拂動下向後倒去。

公子翎對躺倒的屍身道:「時間已到,阻擋了本公子兩個時辰,九泉之下,你們也可誇耀了!」說罷,邁步而去,忽又想起來般停步道:「對了,楚頌那邊,不用告訴她本公子曾來過!」

「公子這是要去哪?」姬瑤月問道。

「方才說過了,冒犯本公子侍女的代價,天下間無人能承受得起!」公子翎冷然一聲,雙目凶芒乍現,便見他七色法袍獵獵翻飛,如孔雀展翅張翼,隨後足一頓地,身形攜天地之狂傲直上九霄,帶著狂飆氣勁向北方掠飛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20
第473章 卷七 大荒龍雀(一)

恍若平地起風雷,激起揚塵萬里。

溝壑縱橫,黃土堆積的高原之上,一片荒涼肅寂之景,忽而黃塵大起,一道塵暴啼咆嚎,由南向北疾捲而來,塵暴中隱見人影雄馳,聲勢攝人。竟是一道高速移動的身影,捲起塵浪翻滾。

破碎的地表,崎嶇的地勢,絲毫無能減緩那道身影的速度,若有凡人的肉眼能捕捉到那條身影,此時怕是要當是神仙路過頂禮膜拜了。

但沙塵之中卻非是神,而是妖,倉皇奔逃之妖。

豹額自從孔雀公子面前奔逃,如今已跑了一日,胯下座狼早已生生力竭而死,而他不敢稍作停滯,便靠自己雙足拔足而奔。

豹額原型是豹,本命神通是『疾行』,狂奔之下速度更勝座狼,一日之內,竟由蜀中一路奔至黃土高原。這等速度足以令他自傲,過往他見過的速度最快的妖是「一貫雲天」陸天嵐,但如今生死交關之下使他潛力催發,自信比起陸天嵐也不遑多讓。

可他卻絲毫不敢停留,如有實質的壓力化作芒刺在背,刺得他連回頭確認的時間都沒有,只能前奔,前奔,前奔!他是在於死亡競速。

忽然臉上感覺有水霧飄來,如雷鳴般激盪的聲音爽然在耳,已跑得幾乎油盡燈枯的豹額雙目聚焦向前望去,不由精神一震

只見不遠處橫著一條極闊大河,洪波滾滾,濁浪滔天,猶如萬馬狂奔,其勢雄壯之極。正是九轉黃河。

過了黃河,便接近北妖的勢力範圍,給北龍天傳的訊息已過一日,北龍天應該已經收到了,只盼一切順利……

豹額想著,雙足已踏入黃河水中,,時而如沉浪底,時而飛於浪峰之巔,。踩著波濤洶湧的激流中奔馳向前。

卻忽聞囂狂一聲壓蓋住萬馬嘶鳴般的喧囂濤聲,「追上你了!」

最畏懼的聲音出現在身後,豹額忍不住回頭,卻見百丈巨浪層層摧斷,裂向兩旁,讓出一條筆直道路,滔滔濁水一道藐天蔑地身影直追豹額!

七彩法袍隨風鼓動,狂傲之氣震懾四野,正是公子翎千里追殺而來。「送君千里,終須一死,本公子再送這最後一程!」

說話間,百丈浪頭被打出一個整齊掌印,一個巨掌攜裹黃河之水洶湧而來,斷絕生機,正是公子翎的絕學孔雀幽冥印,一掌要將他葬送幽冥。

已近油盡燈枯的豹額根本無法抵禦公子翎攜怒一擊,或者說本身也興不起絲毫阻擋的念頭,只能繼續前奔,快,更快,希望能甩開緊隨身後的掌印。

但他雙足踏到黃河岸的一瞬,終於因為力竭而腳下一軟,緊追不捨得掌印已帶排山倒海之勢而至。卻在這時,聽聞一聲大荒龍吟!

一道濁浪旋流而起,化作一尾鱗甲崢嶸的黃龍,攜天地之威撞向排空掌印。

「轟!」

一聲轟然巨響,黃河斷流,濤濤河水在勁力交擊之下形成一個凹洞,而黃龍和掌印相撞,平飛秋色下各自潰散,但互不相讓氣場爭鋒之下,漫天水柱並沒有墜落,而是在兩股絕世氣勁擠壓之下布成巨大均勻的水幕,橫亙於虛空中。

一道雄沉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豹額身前,身著墨黑妖龍袍,腰束白骨玉帶,頭未戴冠,灰白相雜的發絲根根狂舞,此時腳踏黃河之岸,如淵渟嶽峙,一時間,狂怒的黃河在他面前也顯得安分了。

還會是誰,能與西蜀孔雀分庭抗禮的,自是——

「老龍頭,久見了!聖佛不入世,北龍不出關,本公子還真以為你受困誓言,學會安分了呢!」公子翎立身半空,眼神睥睨道。

北龍天將豹額護在身後,淡然道:「不過黃河,老和尚的天眼通也無法感知,老和尚不知曉,朕便不算破誓。」

「哈,這般無恥話語從你口中說出,本公子為何絲毫不覺得奇怪,但本公子沒老和尚那麼好說話,你的手下惹怒本公子,便由本公子替你管教吧!」

「陛下,屬下無能,壞了妖世大事。」豹額也面帶愧色的請罪道。

北龍天沉穩道:「事情朕已知悉,朕這手下雖有錯在先,但終究是未鑄成大錯,沒傷到楚頌姑娘分毫,公子可否做個面子給朕?」

公子翎嗤笑一聲道:「本公子的侍女一個個皮嬌肉貴,連本公子向來對她們出重聲都不敢,他倒是比本公子還威風。而本公子最見不得有誰比我威風,老龍頭,你說,本公子能饒他麼?」

北龍天面色漸沉,寒聲道:「公子不留餘地,可是視朕如無物?」

公子翎傲然道:「是又如何?本公子要殺之妖,你,護不了!」

北龍天亦針鋒相對道:「是嗎?那朕要護之妖,你,殺不了!」

不世之狂對上禍世之雄,兩大妖王如有實質的目光透著水簾對撞,卻聽公子翎放聲大笑,震開凝滯空中的水簾,戟指直指北龍天和豹額,許下戰約道:「一天之內,保住他的性命,你的顏面!」

北龍天面無表情道:「錯了,是一天之內,保住朕和他的性命!」

「哦?」公子翎眉頭一挑。

北龍天霸氣一語道:「今日你若能殺他,朕當場自盡!」

「好自信!」此等豪情,公子翎不禁動容讚賞一聲,「本公子是否該陪你加注,今日我若不能殺他,本公子自盡當場?」

北龍天道:「不必,斷送公子性命,只是折損我妖族戰力,於朕有何益處?朕以命落注,只換公子一句承諾!」

「哦?有些承諾,可是比命更重要,要換本公子的承諾,老龍頭你的注,未免輕了。」

北龍天道:「朕自有分寸,所說承諾必不讓公子為難,若有絲毫違背公子原則,公子大可置之不理。」

「哈哈哈,煞費苦心,本公子若不允你,豈不掃興,來吧,看老龍頭你有什麼通天本事,能擋住本公子殺人!」一聲允諾,公子翎許下戰約,氣機在一瞬間暴漲到極致,撼世之招孔雀幽冥印將要再出之際,卻見北龍天雙目爆閃決然冷光。

「公子翎,你輸了!」

伴隨冷硬一聲,北龍天驀然翻手化出雄沉一擊,向豹額頭頂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20
第474章 卷七 大荒龍雀(二)

黃河之畔,濁浪排空,當世兩大妖王豪賭一場,勝負,卻在瞬間判定!

「公子翎,你輸了!」冷然一聲,北龍天回身出掌,雄渾一掌狠狠印在豹額頭頂。

出人意料之舉,猝不及防之擊,豹額眼神一瞬間變化了不知多少次,有震驚,有不解,有悲憤,最後轉做欣慰和釋然。他不避不閃,單膝跪地,雙手行了個拜別的軍禮。下一瞬,被一掌擊得頭骨碎裂,七孔流血,當場喪命身亡!

「豹額已死,孔雀公子縱有通天本事,今日的你,如何殺得了一個已死之妖?」豹額身形軟軟倒下,紅白相間的血液腦漿浸透了岸邊黃土,北龍天也緩緩收掌,冷漠言語聽不出一絲波動。

眼見北龍天掌斃豹額,孔雀公子先是一陣錯愕,隨後放聲大笑,笑聲震得黃河之水炸起巨浪,「哈哈哈哈,好一招棄子求勢!親手擊殺座下大將,老龍頭好狠辣的手段!」豹額一死,他自是殺不了豹額,這一局,確實是他輸了。

聽聞公子翎這亦贊亦嘲的話語,北龍天沉聲道:「朕治下的妖眾,每一個都是朕守護的子民,但為了妖族能成為這片壯闊山河的主人,需要犧牲誰,朕就能犧牲誰。」

簡單的話語,卻又攝人心神的魄力,公子翎亦不禁動容,「好個北龍天,本公子向來不服輸,但這一陣,敗得無話可說,說出你的條件,只要能做得到,本公子定竭盡全力!」

「公子一言九鼎,朕自是信得過。」

公子翎冷笑道:「先莫急著給本公子戴高帽,先前說好了,你的條件不可違背本公子原則,否則本公子置之不理也不算違約,機會只一次,你,小心掂量!」

北龍天道:「公子放心,朕自有分寸,朕的條件是請公子借道蜀中,助朕手下妖軍順利通行。」

「借道給你的妖軍?」公子翎眉頭一挑,追問道:「便是那批偷偷摸摸潛入蜀中的妖狼騎麼?」

「不止,妖狼騎不過探路先鋒,還有兩千妖軍隨後而至。」北龍天語氣平淡道,話語卻不啻驚雷。

「兩千妖軍,好大手筆!」公子翎卻是驚訝一聲,面色一變,須知兩千妖軍,哪怕只是兩千個剛開通靈識的小妖,一旦傾巢而出也足以消滅一個中型派門,若是出現在戰場上,更是可以左右一場戰爭的勝負。讓公子翎怎能不驚,隨後便見他眉頭緊蹙道:「兩千妖軍入蜀……這等規模的行動,三教豈會毫無察覺?」

北龍天道:「所以便需公子替朕遮掩了,朕會將妖軍化整為零,分批入蜀,再靠公子在蜀中的勢力,暗中相助朕的軍隊不被人族察覺。怎樣,這件事不違背公子原則吧。」

「倒是不違背本公子原則,但棘手得緊!老龍頭,佔得一次便宜,你可真要將本公子壓榨個夠啊!」蜀中局勢錯綜複雜,掩護妖軍經過絕非而不被察覺絕非易事,公子翎只想想就覺難辦,不禁咬牙切齒道。

「事情棘手,才能顯露堂堂孔雀公子的高超手腕,那公子的答覆呢?」

「哼,允諾你了!」公子翎說話間一揮衣袖,又一道巨大掌印應聲擊出,北龍天不閃不避,亦同出一掌直迎而上,兩道雄渾掌勁相接,發出震撼一聲,正是擊掌為諾,天地共鑑。

見公子翎答允,北龍天面上閃過一絲欣慰之色,隨後道:「是了,公子似乎還沒問我的妖軍要去向何方?」

「呵,本公子不是蠢輩,當今形勢,妖軍借道蜀中,除了去崑崙山還有其他地方可去嗎?倒是老龍頭你,與六道惡滅暗中合作是一步險棋,一旦用岔了,不知多少人會等著看你笑話,笑你愚蠢。」

北龍天冷笑道:「難得孔雀公子還會出言提醒朕,不過人族詭滑狡詐,反覆無常,朕早已司空見慣,六道惡滅若朕反咬一口,朕自有應對之策。」

公子翎輕嘲一笑道:「也是,論及詭滑狡詐,反覆無常,老龍頭你也不遑多讓。話已分明,本公子走了!」說罷轉身欲離。

「事關緊要,還請公子莫走了風聲,蜀中之事,勞公子費心了!」北龍天抱拳一拜送別。

「本公子豈是多舌之輩!」公子翎冷嗤一聲,頓足又道,「對了,有一句話,本公子早就想對你說,本公子所見過的妖眾中,屬你最痛恨厭惡人族,但也屬你,最像人族!」

此話一落,公子翎足點虛空,撕空排雲而去。心中則在暗自思慮,北龍天又遣了兩千妖軍前往六道惡滅,應飛揚,姬瑤月,楚頌三個畜生道之行,只怕還有波折,只留北龍天一個獨對奔流不息的黃河之水。

北龍天立了片刻,似是品味著公子翎的話語,隨後俯下身子,將豹額血污一片的屍身抱起,對著早已斷氣的豹額道:「三十三年了,豹額,你追隨朕已有三十三年,朕看著你開啟靈智,化成人形,一點已點增進修為,看著你從萬妖殿護殿做起,一步步爬上將首之位,你之忠誠,朕一直看在眼中,交託你的事,你也從未讓朕失望,包括這一次。」

「朕讓你作為開路先鋒,開出一條通往崑崙山的道路,你也做到了,不曾辱沒你的使命……但,卻是用這種方式……你會怪朕嗎?」

黃河依舊奔流,淘盡多少英雄人物,北龍天看著滔滔江水,笑了笑道:「說朕最像人族,可朕若不學著成為朕最厭惡的人族,如何從人族手中奪回屬於我們妖族的萬丈山河。」

「我等妖族,不在乎什麼魂歸故土,待到妖臨天下,這天下間處處都是妖族故土,黃河號稱人族文明源流,也是我等遲早要兵臨之地,今次,朕便將你葬於黃河之中,你,依舊是朕的開路先鋒,替朕先行一步,終有一日,朕率萬千妖軍在黃河與你會師,讓你榮歸故土!」

北龍天說罷,將豹額屍身往江浪中一拋,同樣行了個拜別的軍禮,隨後任濁浪吞噬豹額的身軀,轉身而去,再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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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卷七 瘋癲和尚

蒼穹盡頭,白雲深處,依稀刻劃出大山輪廓,簇簇雪峰出乎雲天之上,冰雪耀日,光華璀璨。而山頂冰川消融,在廣闊原野上聚成大小海子,水汽氤氳,滋潤一方豐茂水草,儼然一片遠離世俗,純潔寧靜的樂土。

此時,卻見三個騎手帶著一身風塵闖入了這卷祥和畫幕之中,三名騎手一男兩女,面容皆帶這疲憊之態,黑乎乎一片,好像從沙坑裡鑽出來一般,而令人驚奇的是,他們坐下所騎的不是奔馬,而是三匹爪牙鋒利,凶神惡煞的狼。

「好美的地方,終於快到崑崙了。」三騎中身材豐盈的女子看到眼前景緻,雙眼放光讚道。

「啐,戈壁行了三日,吃了一嘴沙,總算到了人待的地方。」男子同樣眼前一亮,卻是吐了口口水憤然道,口水果然都是渾濁之色,摻了不少沙粒。

「活該,讓你嫌棄本姑娘給你做得飯食,不願吃飯,注定你吃沙!」另一身材纖細的女子同樣風塵僕僕,但對男子仍毫不留情的嘲道。

「我說姬瑤月,你怎麼敢說你做出來的玩意叫飯食?相比你做的那些玩意,沙子至少還能往肚子裡咽!」男子亦針鋒相對,看著方才女子回擊道。

此行三人,便是應飛揚,姬瑤月,和楚頌他們,孔雀公子出手替他們解決了豹額等妖狼騎的追捕後,應飛揚和姬瑤月便受公子翎委託,接出了楚頌,護著她繼續向崑崙山行進。

他們所騎的座狼那日被公子翎的威壓嚇得失禁,失了主人,喪了膽氣,如今已比小狗還乖,又有楚頌用特殊藥水洗去了腥臊氣味,再也不必怕其餘妖狼騎循著氣味追上。

他們一路從蜀地入了西域,途中雖是無甚驚險,但也頗為艱辛,尤其是前三日穿行過一片戈壁沙漠,不但忍受著烈日炎炎,還遭遇了一場沙塵暴,弄得他們狼狽不堪,如今總算眼中見到了綠意,心情皆是大好,姬瑤月和應飛揚鬥嘴時的聲調都昂揚幾分。

「瑤月姐,我們歇息一下吧,前面有個雪湖,我想去洗洗身子。」楚頌小聲對姬瑤月道。姬瑤月有心和楚頌交好,一路相處下來,二女已親如姐妹,只是生性爛漫的楚頌哪是小花妖的對手,到最後明明是楚頌年歲要大,卻反是她稱呼姬瑤月為姐姐。

女子哪個不愛潔,尤其是從風沙中穿行了三日,姬瑤月也頗為意動,但考慮到離崑崙山不過兩日的行程,已是危機暗伏的境域,似乎不該這麼大意。

姬瑤月躊躇之際,便聞應飛揚道:「要洗便洗,正好我也餓了,生火煮些粥米。」

「管你什麼事!我們姐妹說話你也偷聽,羞也不羞!」女兒傢俬事被應飛揚聽到,姬瑤月又忍不住橫了他一眼氣惱道,楚頌也不禁面上泛紅。

「大家都是修為在身,這四下又無人聲嘈雜,你們再壓著嗓子聲音也往我耳朵裡鑽,還怪我偷聽?難道非得我把耳朵切了?」應飛揚沒好氣回應道。

姬瑤月挑挑眉道:「再把眼睛刺瞎了更好,這會偷聽,一會誰知會不會偷看?」

楚頌咯咯笑道:「瑤月姐姐放心,他敢偷看我就讓小灰咬他!」小灰是他給狼起得名字。

二女又咬著耳朵說了會,姬瑤月被楚頌說動,終於同意,二妖說說笑笑攜手到了一片雪湖,卻是用術法張開了一道光幕,擋得嚴嚴實實。只聞陣陣笑語聲傳來,卻不見一絲春光流露。

「真當來踏春的啊……」應飛揚遠遠躲在一邊嘀咕一聲,在他看來,楚頌未見過風雨,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罷了,姬瑤月最近似也鬆懈不少。

不過這樣也好,過去與姬瑤月初見時,她因姐姐生死悠關,天香谷岌岌可危,重重壓力讓她心神緊繃,如一隻刺蝟般拒人千里之外。如今逝者已逝,天香谷的事又有瞭解決的方向,讓她終於能稍緩心神,冷冰冰的外殼也有了裂隙,與應飛揚雖仍是時常鬥嘴,但言語間的親暱默契卻是藏也藏不住。

二女毫無防備,自然換應飛揚全神戒備,但見他將鍋架在火堆上後便盤膝而坐,趁此閒暇之際吐息納氣,修煉真氣,劍則擱置腿上警戒風吹草動。

一段時間後,粥已煮開,陣陣米香傳來,讓吃了幾天風沙的應飛揚肚子咕咕叫,忽而此時一陣喧鬧聲傳來,應飛揚猛然持劍而起,只感側方腳步雜亂,來者不在少數,但腳步聲輕浮不穩,不像有修為在身。放眼看去,卻見是一大幫牧民追趕著一人。

牧民中老幼婦孺皆有,卻少見青壯男子,而前頭被追趕者腳步極為矯健,撒足狂奔而來,頭上不知為何頂著一個蒲團,讓應飛揚看不清面貌他的面貌,但轉眼已到眼前。

應飛揚氣聚雙眼,但看追趕者和被追趕者都不似有修為在身,便只是持劍戒備並無動作,但三匹座狼卻是被驚動,齜牙咧嘴的衝著來人直叫。

「狼啊!」洶洶追來的牧民們面色一變,被嚇得一跳,勒馬的勒馬,停步得停步,誰也不敢再前進,被追趕者卻是趁機躲在了座狼的後面,見牧民們不再追大口喘氣道:「呼……呼……諸位施主傾慕佛法,想聆聽佛爺教誨,佛爺我……甚感欣慰啊!但凡事緣盡則散,不能強求,呼呼……你們緊追不捨也沒用啊!」

牧民中一個老者怒罵道:「你這招搖撞騙的和尚還好意思說?我族素來敬佛,見你路過,只當你是有德高僧來請你講法,哪知你這和尚好生無禮,竟抓起我族聖物聖僧蒲團邊跑!」

應飛揚側頭看去,才看清被追趕者身著一身髒兮兮的袍子,勉強看得出是僧袍,只是坦胸露乳,只以草繩束腰,穿得邋裡邋遢。年歲約莫中年,濃眉大眼頗見粗豪,頭上雖灰濛蒙的一層灰,卻是一根頭髮也沒有,竟是一個和尚,而頭上頂著一個黃色蒲團,應就是牧民口中的聖物,只髒兮兮不甚稀奇,不知為何被稱為聖物。

「哪來的什麼聖物蒲團?佛爺怎麼沒見到?」和尚瞪大眼睛一臉迷茫道。

「你這和尚還裝蒜,你頭上頂著的不就是嗎?那是玄奘大師西行經過我族,在我族講法三日時所坐蒲團,是我族的聖物!」牧民怒道。

和尚恍然大悟道:「我倒你說什麼呢?不過一個蒲團,算哪門子聖物?玄奘嘴裡講得經文不見你們領悟,卻把他屁股下坐得,沾著屁味的蒲團高高供起,日夜頂禮膜拜,祭祀供奉,當真是分不清頭和屁股!玄奘若見佛爺我拿走蒲團,破了你們迷障,死了也都會拍手稱快!」

牧民氣得直打哆嗦,「你出言放肆……褻瀆聖僧聖物,不怕打入拔舌地獄麼?」牧民怒道。

和尚眼睛瞪得老大:「哈?玄奘屁股坐的蒲團被佛爺我頂在頭上,這也算褻瀆?阿彌陀佛的,這不是說佛爺的頭不如玄奘的屁股?豈有此理,這是何等的阿彌陀佛!」

應飛揚原本對牧民口中聖物也頗有興致,只當是什麼稀奇法寶,但聽和尚這麼一說也覺好笑,此時收了戒心,唯恐天下不亂衝和尚道:「好個狂僧,也夠膽大妄為,不知該怎麼稱呼?」

和尚大咧咧一笑道:「稱呼什麼都好,高興了叫聖僧,大師,不高興叫臭和尚,死禿驢,佛爺還是佛爺,又不會因你稱呼而變換身份。」

應飛揚見他話雖粗鄙,但一言一句都暗藏機鋒,也心中稱奇,「那我便叫聲大和尚好了,大和尚,這事和我無關,我可把我的狼撤了,你歇夠了就繼續逃吧!」

「不行不行,佛爺跑不動了,今個哪也不去了,就賴在這了!」說著把蒲團放下一屁股坐了上去。

眾牧民見應飛揚撤了狼,便有大膽上前拉扯道:「你這和尚給我起來!」

和尚卻似耍賴一般就是坐著不起,而牧民竟是推搡不動他。幾個牧民隨即互打眼色,推著和尚身子,和尚卻依然紋絲不動。

「應飛揚,這一會功夫又怎麼了?」一陣香風襲來,卻是姬瑤月和楚頌聽聞動靜停止了沐浴從雪湖中走出。

二女方出浴,烏黑順滑的頭髮還濕噠噠的貼在衣襟上,恍若出水芙蓉,本就嬌美的面容此時更顯驚豔。

整天風吹日曬的牧民哪見過這等美人,男女老幼都看直了眼,只當是她們雪山神女。和尚也道:「好俊俏的倆女娃兒,美得很,美得很!」

尋常女子都愛別人誇讚美貌,姬瑤月卻屬例外,身負國色天香神通的她最易招惹狂蜂浪蝶,所以也很反感異性誇她貌美,好像目前也就應飛揚例外,此時果然面色一沉冷道:「哼,花和尚,紅顏不過白骨,和尚著相了,還得再修!」

「出家人不打誑語,善惡美醜皆入眼中,皮相之美也是美,說什麼紅顏白骨的,一心想堪破執著,卻不知同陷執著!」

姬瑤月對佛法一知半解,一時也無從反駁,但細一想和尚的話竟是若有所思。而這段時間,推和尚的隊伍已經排成一條長龍,一干牧民手搭肩排成長龍,一個個咬牙切齒使出吃奶力氣,個個憋得頭臉通紅,和尚卻依然不動。反而大笑道:「再用點力,佛爺我就不起來了,今日能推得動佛爺我,明天你們就能移崑崙山了!」

應飛揚眉頭一皺,原本依他來看和尚並無修為在身,但此時卻是使出了佛門的「大威天龍神力」。這「大威天龍神力」是佛門流傳甚廣的法門,此法門效果簡單明了,修為越高力氣就是越大,門檻極低,修起來卻是永無止境,混江湖的把式可能會用,佛門神僧可能也會用,但相較起來,卻是雲泥之別。

在幾十個老弱牧民推搡下絲毫不動,倒也不是什麼高深境界,應飛揚一時心疑多看了和尚幾眼,卻依舊掂量不出這和尚是什麼境界,心中已是躍躍欲試,想要親自出手試試。

卻見一個牧民用力過猛腳下一滑,重心不穩倒落在地,結果一個倒地,其餘也跟著前傾,竟是如滾地葫蘆一般摔倒一片。

和尚大笑道:「佛爺說了吧,推得動佛爺我,你們就可以移崑崙了!這下服了吧!看你們今日誰能讓佛爺起身!」

「服了,服了,聖僧在上,是我們有眼無珠,褻瀆聖僧,還請聖僧莫怪,莫怪!我們給聖僧磕頭了!」

一個牧民順勢跪倒,其他牧民也隨之叩拜,連不懂事的孩子也被硬按下頭,一個個面上混合著驚恐,畏懼,虔誠,崇拜等諸多表情,向和尚叩頭不止。

「阿彌陀佛的!佛爺不想讓你們拜個破蒲團,你們倒好,改拜佛爺了?」和尚面上得意笑容消失,大手苦惱的在光禿禿的頭皮上搓著幾圈。

和尚被拜得坐立難安。起身欲逃,忽然又警覺坐穩道:「不對,險些中了你們的計,佛爺說了不起來,你們推不動佛爺,就想騙佛爺起身。這下麻煩了,佛爺起身你們拜蒲團,佛爺不起身你們又拜佛爺我,這叫佛爺如何是好!」

應飛揚三人見著和尚頗為有趣,而姬瑤月聽應飛揚講完前因後果後,也是不由一笑,她覺得這和尚來歷非凡,同樣有心考教他一番,試出深淺,於是道:「大和尚這有何難?我可以讓你起身,又讓他們不用拜玄奘大師的蒲團。」

「漂亮的女娃娃點子倒是多,快告訴佛爺該怎麼做?」大和尚連忙問道。

姬瑤月露出作弄人般的笑容道:「這不簡單嗎?」

卻見姬瑤月盈盈玉手一擺,手中一個火摺子飛出,明亮火花隨即飛到蒲團之上,瞬間,濃煙冒起,玄奘大師所留的蒲團燃起了熊熊火焰,連帶和尚的衣襟下襬都被燒著。

和尚連忙慌裡慌張的拍打著火焰,卻聽姬瑤玉道:「這下不就成了,我不光逼得和尚你起身,還讓他們再無蒲團可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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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20
第476章 卷七 見性成佛

姬瑤月一把火燒了那玄奘大師留下的蒲團,連帶那和尚的衣服也一併被點著,那和尚連忙起身,卻是一邊拍打著火苗一邊大聲叫好,「女娃娃人長得漂亮,更有慧根,燒得好,與其拜這死物,不如燒了烤火。」

「大和尚,且先別急著叫好,看你後面!」應飛揚看著蔓延的火舌提醒到。

卻見那和尚卻慘呼一聲,「哎呦,糟,佛爺的屁股!佛爺我如來金剛不毀身不怕這小小火苗,可這露著屁股成何體統?不成不成,和尚去也!」

和尚手捂著後面轉身就跑,邊跑邊唱道:「不修功德,不昧因果,焚香唸經唱彌陀,咄咄咄!不如一把光明火。敲爛金鑼,扯斷玉鎖,何時堪破見真我,咦咦咦!菩提樹下光屁股佛!」

應飛揚見這和尚看起來狂放瘋癲,說話卻是條理分明,暗藏機鋒,這幾句佛唱分明是要點醒眾牧民,不由暗暗稱奇。「這和尚,當真有趣!」

「有趣什麼?啐,瘋和尚!楚頌妹妹別看了,眼睛會長瘡的!」姬瑤月本是想作弄一下和尚,順便摸摸這和尚底,此時見和尚後襟燒出個大洞,捂著屁股邊拍打便跑,反是把姬瑤月臊紅了臉,扭過頭不去看,還把楚頌的眼睛一併摀住。

牧民們只覺和尚的佛唱如金鐘大呂,令他們心有所悟,卻又說不出個分明,不由想找那和尚問個明白,卻見和尚已帶著火衝到一處冰湖旁,隨後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眾牧民不由失聲驚呼,這冰湖都是崑崙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冷逾冰雪,常人用它洗洗手都覺刺骨冰寒,沒想到有人敢跳入湖中,再見和尚許久沒有浮上來,眾人只道出了人命忙追了上去觀視,應飛揚三人也隨之一道上前。

卻見雪水清澈透明,一望見底,卻哪有那大和尚的影子,應飛揚這才知遇上了奇人。

牧民只當見了神佛,正欲再拜,卻聽應飛揚笑道:「你們又要拜什麼?拜光屁股佛麼?」應飛揚看出和尚一舉一動都有「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禪宗韻味,禪宗喝佛罵祖,主張人人皆有佛性,佛也曾是赤條條的光著屁股的佛,與其對死物,對著他人叩首膜拜,不如明悟己心,見性成佛。

一句提點,讓眾牧民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不少有慧根的已有明悟。但牧民中仍有人又怒視應飛揚三人,道:「你們還敢說謗佛之語?焚去了玄奘大師坐過的蒲團,我族還沒跟你們算賬呢!」

姬瑤月笑道:「那和尚還說我燒得好呢,看你也沒開悟,不如我在你頭上再放一把火,燒了你的頭髮讓你六根清淨,或許能讓你參出些玄機。」

那人又要發火,卻見牧民中領頭的那個族長走出,族長雙目隱隱含光,與方才判若兩人,似是領悟了些什麼,也不再追究蒲團之事,問道:「看三位形貌非凡,可是從崑崙上上下來的神人?」

「我們其實……」楚頌正欲否認,卻被姬瑤月拉了拉袖子使了個眼色,他們初來崑崙,對山上一切所知不多,正需從牧民這裡瞭解情報。

牧民們見應飛揚他們三人形貌談吐都非比尋常,只把他們當成了崑崙山上的來客,而應飛揚則順勢道:「神人不敢當,老丈有何指教?」

「小老兒哪敢指教崑崙上的神人,只想請問我族的小夥子們何時能下山?」

「下山?」應飛揚眉頭一皺疑問道。

「不錯,我族青壯小夥子三十一人半年前被神人們徵調上山,說是替神人們動工修建築,但不知什麼時候能完工讓他們回來?如今開了春,我族正欲移居回族地,若是缺了人手誤了耕種期,今年的收成可就堪憂了。」

應飛揚暗疑,崑崙山上已換了主人,現在是六道惡滅當家做主,山下牧民倒還是一無所知,道:「老丈近年來,沒發現山上有何異常嗎?」

牧民一臉茫然,「那是神人居所,我們哪看得出什麼異常?怎麼,我族小夥子的下落神人莫非不知情?」

應飛揚道:「崑崙山有不同門派,我不知曉此事,不過老丈不妨詳說一下,我也好替你探問一下其他門派。」

「那天是來了兩名神人,穿黑邊白衣……」牧民娓娓道來,應飛揚這才知曉,這一族名為波依族,世代居於崑崙山下,一族不過百人,是崑崙山下諸多部落之一,部落原本敬拜崑崙山上的仙修,玄奘大師西行經過此處,曾受波依族款待講法三日,後波依族就連佛法一併信了。

波依族半耕半牧,族地在崑崙山脈的一處谷地中,每當冬季積雪封山時便離開族地逐水草而息,開春後積雪消融時再回返族地,在冰雪灌溉的田地中播種些高原作物。去年冬季,卻有崑崙山上的神人來到部落,以上好的羊皮和絲綢為禮,聘請族中青壯上山幫工,這等好事波依族自是應下,留青壯隨神人上山,其餘族人便先遷移了,如今開春重回族地,因春季播種需要人手,否則誤了今年收成,便想探問那些青壯何時完工回族中。

應飛揚聽暗記心頭,若依波依族描述的衣著,那日來他們族中的應是人間道的道眾,看來六道惡滅對山下牧民依然是採取懷柔策略,通天道中幾場大戰打得天翻地覆,山下牧民卻依然一無所知,甚至六道惡滅徵用些民力都拿絲綢等商品做交換,而不是撕開面皮直接強掠。

應飛揚自不認為六道惡滅是轉了性子,顯然,他們只是為了避免涸澤而漁,免得將山下牧民都驚擾走,日後無民力可徵用。

然而除了崑崙山在徵用民力興建工事之外,也探不出什麼有用信息,應飛揚只將此事應下,待上了崑崙山再說。

此時卻聽噠噠馬蹄,便見一人騎著奔馬慌裡慌張而來,「族長,不好了,有狼,好多狼衝咱們營地去了!」

但那人接近之後,一眼就看到應飛揚三人的座狼,更是嚇得面無血色,險些從馬背上摔下,驚恐道:「狼!怎麼這邊也有?」

應飛揚和姬瑤月聞言對望一眼,心中皆浮出三字,「妖狼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20
第477章 卷七 初上崑崙(一)

見族人慌張失措的樣子,族長怒斥道:「瞧你慌得,我族之中可沒有嚇得從馬背上摔下的孬種,快說究竟怎麼回事?」

那人道:「我方才……與大夥一塊追那和尚,但追到一半想起我帳篷裡還熬著食物,只想著先回去把火熄了免得糊了鍋……但回去路上經過那邊山坡時卻看到好多狼,烏壓壓一片,朝著我們營地過去了……」那人回想起來驚魂甫定,族長見他說得顛三倒四,未等他說完便遣另一人騎馬查看,很快便得了回報,「你是眼花了吧,哪有什麼狼?」

「我離得是有些遠,可是真的看到了,好多,好多的狼影……」

「行了,有沒有狼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聖物蒲團已被燒燬,和尚也不必再追,族長一聲令下,眾人又往營地趕。

應飛揚和姬瑤月也隨後驅狼跟上,卻見空蕩蕩的營地中牲畜俱全,並無異狀。

族長則指著一隻羊道:「哪有什麼狼?難道狼經過了,會連一隻羊都不吃?」

應飛揚卻只覺一股畜生的屎臭味撲鼻而來,扇了扇空氣,對姬瑤月道:「好濃的味道,這麼多畜生同時拉屎***顯然是受了驚,看來果然是妖狼騎經過。」

姬瑤月用袖子掩著鼻子道:「他們若剛經過,此地應該有血妖的妖氣,你再辨識一番!」

「為什麼不是你來?」應飛揚不滿的嘀咕一句,卻仍是忍著令人頭昏腦脹的惡臭又嗅了一口氣,隨後大喘了一口氣篤定道:「沒錯,是妖狼騎趕上了!」

「來得這麼快?」姬瑤月暗暗一驚,妖狼騎挾裹著蜀地妖族一同前行,速度難免放慢,比不上姬瑤月三人輕裝簡行,本應已將妖狼騎甩在後面。

但前幾日他們三個因在戈壁遭逢沙暴,行程受阻,如今又被妖狼騎反超,應飛揚道:「這幫妖狼騎來得倒快,連準備的時間都不給人留,看來耽誤不得了,按照計畫,抓緊入崑崙吧。」

「你的計畫,能行嗎……感覺不怎麼靠譜。」姬瑤月覷眼道。

「撐死大膽的,餓死膽小的,總得試試吧,不然你給個好辦法?楚姑娘,你以為呢?」應飛揚向楚頌問去。

楚頌卻是一副出神模樣,又喚了兩聲她才回過神來。「怎麼了,楚姑娘,想什麼呢?」應飛揚問道。

楚頌搖搖頭道:「沒什麼,只是在想,方才若不是追打那和尚,這族人恐怕就要和妖狼騎們撞上了……」

應飛揚經她一提點也恍然驚覺,以妖狼騎作風,若真與他們遇上,只怕波依族現在已被滅族,方才族民追打那和尚,反而使他們躲過一劫,若和尚盜走蒲團另一重目的是為了救全族性命的話……

「那和尚,真是不簡單啊……」應飛揚搓著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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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巔,道消魔長。

原本崑崙山一脈以萬象天宮為首大小派門共有九家,如今盡數淪陷六道惡滅魔爪之下,各處殿閣觀宇被六道瓜分改建,各有用途,使整個崑崙山以萬象天宮為中心成為密不可分的一個防禦整體,「真一觀」便是其中之一。

崑崙山是連接通天道和塵世的門戶之地,真一觀又是崑崙山的門戶之地。順著真一觀階梯向下不遠,連接著一條常年風雪的山徑,這山徑便是塵世與通天道的通口。而真一觀位處咽喉之地,理所當然的充當了哨站的作用。

不過看守這真一觀的「青皮」卻沒有重則大任在身的覺悟。而是又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身子。

「青皮」是他的外號,因他全身都是青色黏濕的細密蛇鱗所以得了這個稱呼,至於本名,對連人身都舍棄的畜生道道眾,本名這東西早已被遺忘。

六道惡滅竟帝凌天統整已兩年,如今與正道派門呈分庭抗禮之勢,畜生道上下也揚眉吐氣,不必再像過往一般龜縮在南荒密林畜生道老巢中。但青皮現在反而是想念南荒密林的生活,原因很簡單,比起溫暖濕熱的南荒密林,崑崙山這該死的地方實在太冷了!

而他修煉的卻偏偏是最不耐寒的青蛇獸身,青皮只覺自己身上無數鱗甲都被凍成了密不可分的一坨,看著旁邊那修煉白熊獸身的同伴一身厚實溫暖的熊皮,不禁露出欣羨之色。

卻在此時,便見不遠處有三個身著黑甲的騎手循著山階徑直而上,而所騎的卻是三匹黑狼。

青皮一警覺,凝神戒備同時喝問道:「來者何人?」

卻見來者乘著奔狼,挾裹一股妖氣轉眼接近。「北龍天座下妖狼騎,奉吾王北龍天之命拜會六道惡滅!」正中一騎昂聲喝道,聲音未落便已近在眼前,。

「北……北龍天?妖狼騎?你們來作甚!」青皮不知北龍天何時與六道惡滅有了關係,當即捏緊兵刃喝問道,週遭道眾也隨之鋒刃相向。

中間和左邊的騎手已翻身下狼,右邊的騎手卻是趴伏在狼身之上一動不動,看樣子像是受了傷。中間騎手無視指向他的鋒刃,也不答話,只從懷中掏出一張令牌扔給青皮,一副發號施令的樣子道:「將此令牌交給你們主事者,便說妖狼騎依約而來。」

青皮早聽聞過北龍天有一支精銳之師喚作妖狼騎,此時將信將疑的將令牌交給身邊傳令的道眾,便上下掃視著眼前騎手,兩名騎手身著黑雲輕鎧,頭戴兜鏊獸首盔,面容無甚稀奇,但皆已完全褪去獸形,身子如刀刃一般挺立,混不在意青皮的打量,但只這麼一站就有一股精銳之氣撲面而來,把週遭畜生道道眾都比了下去。

青皮暗自疑惑著妖狼騎來意,此時忽見後面殿中大門打開,兩排道眾擁著一個身著紅袍的赤髮老者而來,正是駐守此處的主事之一,畜生道五方獸使中的赤猊.

便見赤猊一臉凝重的大步走來,赤紅雙眼朝騎手一掃,問道:「你們便是北龍天差來的妖狼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20
第478章 卷七 初上崑崙(二)

赤猊用赤紅雙眼朝騎手一掃,問道:「你們便是北龍天差來的妖狼騎?」

卻見二騎立身不動,如若未聞,赤猊又喚了兩聲,對方仍未答話,赤猊眉頭一皺道:「難不成北龍天派了些沒開靈智不通人話的妖來?我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中間妖狼騎不卑不亢道:「我乃北龍天麾下,非是尊駕的臣屬,來此尋此處主事,尊駕未言明名號,身份,階位之前,我不敢多言。問我話之前,敢問尊駕是誰」

赤猊面上不由暗惱,他身為五方獸使。在畜生道中地位僅在道主萬獸春和四大獸神之下,道主鮮少露面,四大獸神獸性多過人性,所以他向來以副道主自居,卻不想被一個狼騎嗆了聲,狠狠瞪了騎手一眼,道:「我乃畜生道五方獸使赤猊,奉天道主和畜生道主之命在此接應北龍天麾下,來者可是妖狼騎?」

那騎手略行一禮道:「正是妖狼騎校尉,拜見赤猊長老。」行的禮卻是平肩抱拳,乃是一種雙方平等時施的禮。

看著這軍禮,赤猊哼了一聲,對他也無甚好臉色道:「怎只來了你們三個,其他妖狼騎呢?難不成全軍覆沒了?」

那騎手道:「兩軍接觸,自然要遣使先行,讓你們有所準備。否則若妖狼騎悉數而來,你們是防還是不防?」騎手說得理所當然,言語中又有淡淡的鄙夷之意,好像是嘲笑赤猊的無知。

赤猊也是暗覺羞愧,好在他本就是紅面膛也看不出來羞色,六道惡滅道眾仍停留在門派的層級,平時哪會在意這些,但妖狼騎卻是北龍天以軍法打造出來的軍隊,思維層面自然不同。但嘴上強聲道:「我自然知曉,你還未答其他妖狼騎現在何在?」

狼騎手往山下一指,「仍在三里開外,我等先行一步,其餘狼騎在後緩行,還請貴方前往山下相迎!」

赤猊一示意,一個眼光銳利,背生雙翼的畜生道道眾縱身上空穿入雲層,片刻後回返道:「赤猊長老,確實有一批狼騎正在接近。」

「廢物,還需等他們告知,你們才知道妖狼騎接近,怎麼站崗放哨的,若是換正天盟打來,你們早就送命了!」赤猊將火氣發在守門的青皮身上,青皮只覺委屈,畢竟過往都是這般站在門口就算放哨的,哪知曉軍隊中的門門道道,況且正天盟和六道惡滅的戰場在通天道中,也不會從這攻來,可想歸想,青皮自然是敢怒而不敢言。

卻聽赤猊指著趴伏狼背上一動不動的那個騎手問道:「這個是怎麼了,趴在這裡,半道死了不成?」

先前的騎手答道:「我等乘狼上山,但崑崙山勢又滑又陡,他不慎踩到浮冰,失足墜狼,可否請貴方找人為他醫治。」說罷拱手行了一禮。

赤猊見狀露出一絲奚落笑容,總算找到機會意味深長的嘲笑道:「那可真是不幸,崑崙常年風雪,北龍天麾下來此做客,需得步步小心,否則稍一失足,腳下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但笑歸笑,該醫治仍需醫治,赤猊出了口氣後道:「青皮,你去帶他們去醫治。你們幾個,跟我下去迎接北龍天麾下!」說罷領著兩排道眾下山。

與那狼騎擦肩而過瞬間,那狼騎又拜道:「多謝赤猊長老,也謝過赤猊長老的提醒,不過同樣是客居崑崙,赤猊長老能適應,我等,自然也能適應!」狼騎低頭拜謝,眼神卻是直迎赤猊,與他言語一般都是暗藏著刺。令赤猊心中越發不痛快。

「什麼同樣客居崑崙?現在崑崙山分明是六道惡滅為主,一個小小校尉敢出這般言語,肯定代表了背後之人的態度,北龍天……是想分一杯羹麼!這次與北龍天暗中結盟,可別成了引狼入室!」赤猊心中想著,面色深沉的又看了那狼騎一眼,登上了屬下之人準備的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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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些!崑崙山就要到了,莫再磨蹭!」崑崙山就在眼前,卻又有妖掉了隊,妖狼騎副官不禁怒火中燒,用刀鞘狠狠抽打著落後的一個蜀地血妖。

然而越抽便越是來氣,同為戮血一脈的血妖,這群蜀地妖族一個個憊懶奸猾,與令出必從的妖狼騎簡直是截然相反的存在,只帶他們一同上路,就將行軍速度拖慢到不及原來三成,一路上更少不了趁著夜色嘩變,逃跑,但只要斬了為首幾個妖,其他妖又立馬裝得跟乖孫子似的。眼看已近軍令的最後期限,好幾次副官都忍無可忍,想把他們全數斬殺了趕緊上路,但論戰力妖狼騎雖然勝之,要全殲他們難免折損,未免節外生枝只得將氣壓下,像往常一樣以利誘之。

「再快一些!完成這次行軍,你們就算通過考驗,成為北龍天麾下一員,從此不會擔驚受怕,有吃不盡的人肉可以享用,還有上等功法可以學習修煉,盡可揚眉吐氣做個血妖!」

副官的鼓舞雖然早已聽膩,但大棒加甜棗混著給,蜀地血妖們總算又提起了些勁頭,加速了腳步。副官看著暗自冷笑,「總算要熬到頭了,我方才的話可一點都沒騙你們,你們確實從此不會擔驚受怕,有吃不盡的人肉可以享用,還有上等功法可以學習修煉,,只是到時你們未必笑得出來。」

回想這一路真是波折不斷,甚至讓他摸不著頭腦,首領豹額去追殺孔雀公子侍女和幾個血妖,但一行三十一妖卻無一回來,不久後卻接到北龍天傳書,說是豹額已死,由他接任首領一職,但豹額將軍如何死的卻未提及半句。又言他們一行可以借道公子翎的領地出蜀,也不知北龍天和孔雀公子達成什麼協議,他們踏入公子翎領地不但未被怪罪,甚至還有公子翎的屬下暗中護持,幫他們瞞過正道耳目,否則帶著一批蜀地血妖這批累贅上路,只怕早被正道人士發現。

不過這都是大妖之間的事,不是他一小小副官能夠探問,他只盼最後一段能走得順遂,此時,卻見前方,兩排人開路,中間幾個力士扛著一個轎輿而來,來勢極快,頗見不凡。

「全軍戒備,刀出鞘,弓滿弦,準備迎敵!」副官一聲令下,除了看守蜀地血妖的妖狼騎之外,其餘已然分散列陣。

「前面可是妖狼騎,我等乃畜生道道眾,這是我們赤猊長老,奉天道主和畜生道主之命迎接妖狼騎!」對面之人慌忙大喊道。

看清對方多是奇形怪狀,七拼八湊的模樣,確實是畜生道之人,其他人絕對模仿不來。副官又下令,「後排張弓護住本陣,前排收刀隨我上前。」說罷驅狼徐徐而上,未有絲毫大意,只此觀之便知妖狼騎號令嚴明,無愧精銳之師。

副官心中卻也在心中暗暗讚嘆,「我還未遣使者傳訊,畜生道就已先察覺我等到來,果然防禦嚴密,將我等行蹤完全掌握!」

赤猊下轎,副官下狼,雙方各自驗證了身份,副官才對後面妖軍道:「是畜生道無誤,全軍收兵。」妖狼騎齊聲一諾,收兵向前。

赤猊冷眼看著妖狼騎這番舉動,陰陽怪氣道:「妖狼騎行事果然謹慎得緊啊……」

副官抱拳道:「行軍在外,自不能有絲毫莽撞,否則稍一大意,便是全軍覆沒,還請赤猊長老見諒。」

「小心是沒錯,只是可惜將軍手下兵士……嘖嘖,未免鋒銳過頭了。」赤猊咂咂嘴道。自是借題發揮,意指那三名傳令狼騎對他無禮。

副官也聽出了赤猊言語不善,只當方才屬下們張弓結弩如臨大敵的樣子惹得赤猊不快,又躬身道:「軍士一言一行,皆是奉行上意,若惹赤猊長老不快,也是因我命令,還請長老見諒。」

可這話一落入赤猊耳中自然又變了個味,「將軍承認是你指使了,倒也敢作敢當,既然如此,便跟我上山吧。」

說罷也不再搭理妖狼騎,翻身轎子領路在前,暗恨道:「好個妖狼騎,果然上樑不正下樑歪,傳令狼騎在我面前故作姿態,領頭的也是一樣,分明是你們遣使傳令,我們畜生道來迎接,卻又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莫不是覺得姿態放高了就可在合作中多佔些好處?」

副官在心中也是暗惱,「這赤猊當真小心眼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不過理所當然的戒備一下,就這般記恨在心,哼,也不想想,若無萬妖殿暗中援手,憑你們六道惡滅耗得過人族那幫自詡正道的派門嗎?」

雙方互看不順眼,合作未開始就起了疙瘩,就這般一波領路一波跟隨,一路再無一句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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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皮領著三名狼騎到了一處醫舍,醫舍是真一觀中丹房改造,房間格局佈置依然有著道家風采,找了張床榻讓昏迷的狼騎躺下,便道:「你們先等會,嘶嘶,我去通知醫者,稍後便有人來。」隨後掩門出去。

放一掩門,床上狼騎就睜開了眼,一臉欽佩道:「應大哥果然神機妙算,竟然輕鬆混入崑崙了!」

「趴好,小心有人來。」一直沒開口說過話的那個狼騎哼了一聲,將其按回榻上,「什麼神機妙算,運氣好罷了,再誇他,他就能上天了!」

「嘿嘿,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月兒你莫不服!」方才嗆赤猊的那個狼騎陰婺面上滿是得意的回應道,正是帶著赤蚺君面具的應飛揚。

不消說,另外兩個狼騎中,躺著榻上裝昏迷的是楚頌,另一個忿忿不服的是姬瑤月。他們三個就是這麼明目張膽的混入了崑崙山。

他們在獲知妖狼騎已接近崑崙山後,便穿戴上從先前追殺者身上扒下來的鎧甲和腰牌,應飛揚帶上赤蚺君的面具,而姬瑤月和楚頌二女經過楚頌妙手修飾偽裝,靠著盔甲遮掩身形,再戴上厚實頭盔,也遮住了原本麗色,儼然只是尋常妖兵。

之後仗持著速度比帶著幫累贅的妖狼騎更快,搶先一步來到崑崙偽裝成傳令兵。

這計畫雖然有些冒險,但靠著應飛揚的膽大心細也完美實現。

裝束,坐騎,腰牌一應俱全,打扮上挑不出疏漏,而跟在後面的妖狼騎更成了證明他們身份的最有利證據,崑崙山下為數眾多的妖狼騎自然做不得偽,那先遣的這三騎自然也是真,在這種思維定式之下,誰能想到應飛揚三人就是在真正妖狼騎近在數里之內的情況下做了假。

而論演技應飛揚也是可圈可點,表現的不卑不亢,綿裡藏針,可越是這樣,越讓人不起懷疑。畢竟他人看來,一個假貨如何敢在被審查身份時還句句帶刺。當然,他的用意還不止如此,先用帶刺挑起赤猊的火,讓赤猊心中對妖狼騎帶著氣,與山下妖狼騎自然說不到一處去,最好無話可說,也可免卻雙方聊得愉快後再隨便一溝通,就讓應飛揚的偽裝漏了底。(事情也確實朝著最好的情況發展)。

連讓楚頌裝昏迷都是經過精心考慮,一則避免演技最令人擔憂的她露出破綻。二則找藉口留在此處,三則若尋找楚白牛的下落,從醫者口中探問是最好的方向。

三人成功混入,高度緊張之後反彈,使得神經十分亢奮,應飛揚和姬瑤月鬥嘴不停,以這種特殊方式緩解壓力,再姬瑤月又諷了應飛揚一句後,不給他還嘴機會就神色一變,食指豎在唇邊道:「噓!莫再說話了,有人來了。」

應飛揚狠狠瞪了姬瑤月一眼,嘗試著用眼神回擊,之後全神戒備的看向門口。

而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後,房門被輕輕推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20
第479章 卷七 初入崑崙(三)

「噓!莫再說話了,有人來了。」姬瑤月豎指唇邊提醒道,果然便聞一陣腳步聲傳來。

而隨著腳步聲接近,依稀還有人說話。

一個隱隱含怒的聲音道:「我平日裡這麼多事務需要處理,你們還打擾我,今後是不是連頭疼腦熱都要找我看看?拿我當鄉下行腳醫生不成?」

另一個聲音是說話帶著「嘶嘶」聲,是方才領他們來的那個畜生道道眾青皮「這……他們是北龍天麾下,來此為了合作,總不好怠慢。您就再受累一次。」

「哼,算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管他什麼北龍天南龍天,你們的事情少來煩我。行了,在這邊等著吧,我行醫時不喜歡被打擾。」

聽聞有人接近,楚頌只恐被大夫看出破綻,抽出一根針在自己穴道上插了幾下,隨後跟應飛揚二人擠了擠眼睛,便躺在了床榻上。

而應飛揚亦掏出張禁音符咒,將咒符點燃,一股術力籠罩房內,房室之內霎時成了一個與外部隔絕之地,一絲聲音都外洩不出。

此時一人挎著醫箱推門而入,口氣中略顯不耐道:「聽說有妖要醫治,便是你們了?」

「正是我們,勞煩大夫了。」應飛揚答道,但看到大夫面貌時卻是不由一愕。

本以為畜生道的大夫不是凶神惡煞,也該是年邁蒼蒼,卻不想來者竟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看年歲也就十四五歲,甚是斯文俊俏。這般年紀的少年當個抓藥學徒都怕出了差錯,沒想到他竟已是畜生道的大夫,應飛揚自然難免驚訝。

那少年看著應飛揚面上錯愕神情,已猜出應飛揚在想得什麼,又是不快一哼。轉身將門關上後問道:「是怎麼回事?」

應飛揚按楚頌早已交待好的說辭,道:「路上雪滑,一不留神摔下來,之後就昏迷不醒,應是摔到了腦袋。」

「嗤!」少年大夫帶著嘲意輕嗤一聲,隨後上前把脈,摸了一陣後道:「看脈相,是腦部淤血阻塞經脈,待我施針為他疏通血氣。」

說罷打開藥箱,取出一組金針,現在楚頌手背上各扎兩針。正欲再扎之際,卻見楚頌忽然雙目一睜,運勁將手背上針逼出,同時抄過針迅捷精準的刺入那少年胸前和腹上兩處穴道。

少年身軀瞬間僵硬,動彈不得,口中驚道:「經緯針法?你怎麼會經緯針法!」

而楚頌起身,臉上同樣有著驚訝之色,一雙大眼睛盯視這少年醫生逼問道:「該我問你才對,是誰教的你經緯針法!」

方才她假裝昏闕,看得卻是明細,少年醫生扎針的手法看著簡單,實則精妙深奧,分明是楚白牛所創的經緯針法。

那少年聽楚頌問話,直勾勾的看向楚頌,「望聞聽切」是醫生的基本功,少年靠「望」診之法,隱約察覺楚頌面貌血氣不對,應是做了偽裝,又上下掃了楚頌兩眼,眼神忽然一變帶著幾分激動顫聲道:「你是……小姐?」

楚頌面帶疑惑,也覺少年眉宇之間有些熟悉,卻怎也想不出來,那少年忙道:「小姐,是我,我是老爺的藥童半夏啊!」

「半夏……」楚頌喃喃重複,忽而眉頭一舒,「真的是你!你長這麼大了!」

「對,是我!是我!」少年醫生半夏興奮道。

這半夏是楚白牛身邊的藥童,楚頌上次見他時,他不過十歲左右,還是稚氣未脫的垂髫小兒,如今竟已長成俊俏少年,也難怪楚頌一時認不出他。

故人重逢的激動勁過後,楚頌忙拔出針,急切問道:「你人在畜生道,那阿爹呢?他真被畜生道道抓住了?」

「小姐你不知道?」半夏睜大眼睛,隨後眼眶中湧出淚水,泣不成聲道:「三年前,老爺和我在南荒行醫,看一人傷重倒地便救治了他,那人復原後設宴款待,老爺和我推脫不過便前去赴宴了。可宴席中卻另有埋伏,那時,我們才知道救得人竟是畜生道道主萬獸春!那萬獸春恩將仇報,強留老爺在畜生道中,要老爺替他研究如何將妖軀移接到人畜生道道眾身上,我們走脫不掉,只得聽命於他。」

雖然早有猜測,但應飛揚仍不由一驚,「將妖軀移到人身而不相互排斥的方法……果然是楚白牛所研製!」

那半夏抹抹眼淚又道:「後來帝凌天佔了崑崙,老爺和我便被轉移到了這裡,繼續替他們研究,直到半年前才研究才有所得,小姐,這三年我們過得好苦,你怎麼才來啊!」

楚頌見他哭得淒慘也不禁跟著落淚,想著半夏小小年紀與一群凶神惡煞一起,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再想起父親,心頭更是愧疚。當年她因一些事情與楚白牛鬧了口角,為了氣他,楚頌故意跑到了楚白牛的對頭公子翎手下做了侍女,父女之間多年沒有往來,卻沒想到父親已落入六道惡滅手中,一時淚水決堤。

姬瑤月看著心急,摟著楚頌肩頭寬慰道:「楚頌妹妹,現在不是哭得時候。」隨後對半夏道:「你說你過得苦,我看好像也不怎麼苦,都能對畜生道道眾頤指氣使呢。」

半夏面上一紅,解釋道:「小姐你有所不知,老爺被他們囚禁不得自由,但要搞研究,總需有人替他做些查閱醫典,採藥抓藥,準備器具的雜事,我年紀小修為低,又粗通些醫術,他們就允我自由活動,幫老爺跑跑腿。後來畜生道道眾若受了傷也會找我醫治。因為用得著我,他們對我倒也還成,但我,哼!頤指氣使都是好的,老爺身陷囹圄,我對他們怎可能有好臉色!」

楚頌並不在意這些,抹抹眼淚道:「這些都無所謂,阿爹呢,你知道他被囚禁在哪?」

半夏噙著眼淚點頭道:「我知道,但老爺被嚴加看管,我救不出他,還好,還好小姐你來了!我這就帶你們去!」

「行,那便別廢話了!」應飛揚打斷道:「你帶路,我們去救楚神醫,小子,你和楚姑娘是熟人,有些話她不方便說就由我說,我們的命可都系在你身上,帶回說話要注意分寸,別露出破綻,否則……」應飛揚一抬手,一道劍氣從半夏耳邊擦過,半夏一縷髮絲飄散才反應過來,卻見應飛揚一臉惡人相的貼著他咧嘴道:「我的劍可是只認血,不認熟!」

濃鬱血腥妖氣撲面而來,半夏嚇得一哆嗦,連連點頭稱是。

---------------------------------------------------

「還真夠慢的,半天沒有動靜。」青皮守在門口百無聊賴,不禁又在冷風中打了個哆嗦,正埋怨著,卻見房門打開,半夏從房中走了出來,兩個妖狼騎也背著昏迷的同夥跟隨在後。

青皮討好上前問道:「半夏大夫,嘶嘶,可是藥到病除了?」

「你看呢?」半夏白了他一眼,道:「他經絡堵塞,腦部淤血,需要泡藥浴疏通血氣,我得帶他回藥房……算了,我與你說這麼多作甚?」說著,擺了擺手示意青皮讓開。

「那我陪你去藥房。」

「行了,藥房的路怎麼走我不知道?還要你陪?」半夏沒有好臉色道,說罷大步而去。

青皮訕訕笑著,看他走遠後才狠狠吐了口唾沫,「啐,小兔崽子,瞧你上天了!」

半夏領著應飛揚他們在真一觀中行走,巡守來過問也都被半夏搪塞過去,不一會,便來到一處地牢改建的建築,看樣子原本是真一觀**弟子懺悔思過的,現在畜生道佔據此處,地牢又被擴建了數倍。

半夏躲在角落看著地宮前的四個守衛道:「到了這裡我的行動就被限制了,不能帶其他人接近,每次出進也都要被嚴加審查,只能靠你們硬闖了。」

「一人兩個?」應飛揚向姬瑤月揚揚眉。

「你可別出了差錯。」姬瑤月有些挑釁意味道。

「顧好自己吧。」應飛揚輕笑一聲,暗殺之招「計都擾星宇」悄然無聲發動,應飛揚氣息全然隱藏,如流星一般閃逝而出,動作迅捷無匹卻沒驚起一絲風聲,右邊兩個守衛察覺銳氣逼來時已然太遲,一句呼號都未擊得喊出心脈就已被劍氣擊碎,而身軀仍保持僵直挺立姿態,一點血都沒留出,在他人眼中看來與活人並無兩樣。

應飛揚自覺堪稱完美,向左邊看去,卻見姬瑤月也正朝他看來,同樣幹脆利落的了斷了她的對手。隨即相視一笑,召喚楚頌和半夏跟上。

門輕輕推開,一條甬道中又有七名怪形怪狀的畜生道守衛,「我四你三。」

「我四你三。」

「那一人三個,最後一個先到先得。」

應飛揚和姬瑤月不出聲,只以眼神和手勢完成交流,默契一成,二人又同時而動。

牆壁上燃燒的火炬火光微微一顫,兩道模糊黑影被映照在牆上卻是一瞬而過,隨後殺意爆發!

應飛揚早已習慣殺人,出手哪有半分疑慮,銳眼一瞥之下,視野中已將最簡單快捷的出劍的路線標記出。

一劍直刺將第一人封喉。

肩下沉三寸,反手持劍抹第二人脖頸。

避開第三人一身鱗甲,曲臂回劍從他眼睛刺入腦仁。

而應飛揚出劍也完美的依循標記出的路線,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起呵成,一呼吸的功夫,三人已然喪命,隨後攻向第四人。

但第四人卻已反應過來,刀劍同時逼命,這位畜生道道眾感受死亡壓迫,本能欲發出死前最後哀嚎。

「糟!」應飛揚已然算到,他和姬瑤月雖能了斷這人性命,卻阻擋不了他人生最後一聲。

聲音將出之際,那人卻漲紅了臉擠不出一絲哀嚎,下一瞬,他的頭顱被刀劍一絞身首異處,這聲呼嚎也再喊不出。

應飛揚接過頭顱,輕輕放在地上,才見那人胸前多了三根銀針。

應飛揚回頭看向銀針射來的地方,卻見楚頌模樣有些驚怕,眼神卻異常堅定,看著他和姬瑤月輕聲道:「我不是累贅,救我阿爹我也有份。」

應飛揚衝她讚許一笑,摸著牆角繼續向前,此地雖有巡邏,但守衛卻是庸庸碌碌,沒有誰能擋得住應飛揚和姬瑤月一招,而楚頌的銀針見縫插針,出其不意,也發揮了極大作用。

幾組巡邏被分而擊之,很快已全部命喪黃泉。

解決所有人,應飛揚抖落劍上血花吐出口濁氣,衝著眼前密封石門道:「楚神醫就在內中嗎?」

半夏點點頭激動道:「沒錯,就在裡面,多虧了你們,終於能救出老爺了!」隨後按動牆上機關。

大門緩緩打開,卻有一股濃郁的化不開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突然,一道身影攜帶濃重血腥迎面而來,直擊應飛揚。

「噌!」交擊的勁風狂捲將身後火炬吹滅,但一瞬炸出的火花卻讓應飛揚看清來者真面目。

來者半狼半人,一張滿是唾液的巨口大開嚮應飛揚吞來要將他一口吞下,來者不是畜生道那般後天拼湊而成,濃重血腥妖氣分明昭示著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妖。

而這個妖應飛揚恰恰見過,過往曾是蜀地妖族中的一個,因尚未完全褪去獸形,修為不濟,根本未被應飛揚放入眼中,但這一合交手,只覺此妖速度迅捷,力道雄沉,比過往強了何止一倍,應飛揚一腳踹在狼妖腰上,將他遠遠踢開。

而此時又有幾道勁風攻來,應飛揚不及多想,舞劍成圓護住周身,在火花四濺中擋下突來的殺機。

此時卻忽然聽聞機括聲,背後一個機關門竟然閉合,阻斷了他們的退路。

「不對!」應飛揚心頭一沉。

又聽楚頌捶打著身後閉合的機關門大呼,「半夏,為何關門,你做了什麼!」

機關門另一側,傳來半夏的獰笑聲,「小姐,你根本不該來,但既然來了就別怪我,這些餓鬼剛剛甦醒,正是渴望血食渴望到毫無理性之際,你就等著被它們吞的渣都不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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