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19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6
第450章 卷六 心清劍靈

「你是何時來的?」苗淼顯然有些吃驚。

「有一段時間了……」慕紫軒隨口一答,沉穩腳步已向明燁消失的方向走去,一身殺氣若隱若現,「你若下不了決心出手,我倒是可以代勞!」

「不許你動他!」苗淼俏臉一冷,手指如飛蝶穿花,捏出幾個法訣,霎時數條水蟒朝慕紫軒飛去,認得苗淼的人都知道她入凌霄劍宗前還在江湖上學了些粗淺的控水術法,但他們若見到此景便不會再這麼認為,苗淼的控水術非但不粗淺,簡直可稱得上精妙。

可惜她的對手是慕紫軒,慕紫軒身不動,袖只輕輕一拂,卻生千鈞雄力,水蟒再度被打散成水滴,如雨飄散。

慕紫軒讚道:「不錯,在凌霄劍宗兩年,覆水莊的術法倒還沒丟下,但要阻我,你,做得到嗎?」

苗淼寸步不讓,倔強看向他道:「我表姐她當年救你時,有考慮過做得到或做不到嗎?」

聽到最不願回憶的往事被提起,慕紫軒眼角一跳,卻忽然一笑,沖散劍拔弩張的氛圍。「讓你潛入凌霄劍宗,你倒是真入戲太深了,放心,我只是隨口開個玩笑。」

苗淼卻不收式,狐疑道:「這玩笑可不好笑。你真的這麼好心?」

「方經挫敗,又經這場變故,凌霄劍宗對我們已無威脅,你在凌霄劍宗的任務也可以結束了,等過段時間就找個由頭離開,之後就不用回來了,嗯,去尋找明燁下落就是個好用的理由,對了,你該不會不想走了吧。」

苗淼怔一下,眼神一瞬慌亂,隨後嗤笑道,「怎麼可能?」

「那便好,莫忘了,你是皇世星天的七殺令主,七殺者,是攪亂世界之賊。」慕紫軒說著,擦過她身子向前走過。

「你要去哪?」苗淼仍然戒備的回望他。

「放心吧,不是去殺他,我是去鑑證一個時代的終結,順便目送我那師尊……走完最後一程!」慕紫軒臉上霎時間沒了一點表情,五官彷彿罩在了一張無形的面具之下,連唇角翹起的弧度,也絲毫聯想不到半分笑意,足一點,化作一抹流星而去。

另一處,明燁強撐一口氣,拖曳著殘破的身軀踉蹌而行,行了不知多久,確認背後那道脈脈關注的目光再看不到他之後,終於全身力氣用盡般癱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遲緩腳步聲傳來,打破沉寂。

一個佝僂老者垂著腰走來,老者身著赤著膀子的破舊麻衣,灰白相間的頭髮又油又膩,踏著一雙爛草鞋,本就駝著的背,背後偏又背了一個大藤簍,手中還拈著一個象徵著拾荒者身份的長鐵夾子。

背簍裡咣噹噹的晃蕩,竟是放了許多染血破敗的兵器,應是從方才廝殺場中撿來的,此時看到明燁的佩劍,渾濁眼睛頓時一亮,「好鐵!」老者讚了聲,長鐵夾子穩穩將佩劍夾起,扔入後面背簍。

「廢鐵!」老者又撥弄下明燁,上下打量他一番後,搖了搖頭走開。

但走上一段路後,老者突又停住,愣了一會又折返回來,眼中有些疑惑,也有些躍躍欲試。「廢鐵鍛神兵,值得一試。」

老者探出夾子夾在明燁腰帶上,老沉的一個人如沒重量一般被他夾起,扔入背後筐中與殘破兵器混在一處,隨後老者繼續前行,依然彎著腰,腳步依然遲緩,好像背後多了個人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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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有天,劍上有劍,這兩句說得是天劍峰,也是居住在天劍峰上的宇文鋒。

天劍峰本是在春秋劍闕的勢力範圍內,自宇文鋒通神劍藝讓劍中皇者屈膝之後,天劍峰便被越蒼穹割捨,從此成為劍神居所。

向著天劍峰而去的二人,起先是應飛揚拽著顧劍聲化劍光而飛,但隨著真氣以二人緊握的手為橋樑漸漸轉移,沒多久就變成了顧劍聲帶著應飛揚飛行。

凌霄劍宗與春秋劍闕相隔並不算遠,一段時間後,天劍峰已遙遙映入眼簾。

作為通天道的最高峰,天劍峰恍若墜落通天道的劍器,在周圍一片平地中不合常理的突兀而起,直刺雲霄,山體崢嶸,陡峭險峻,只遠遠看著,便覺一股逼人劍意睥睨眾生,令人莫能仰視。

堪堪看到天劍峰的山尖後,顧劍聲就不再御劍而飛,而是落在地面上,閉上眼,一言不發,依循著大地靈脈一步一步的走著,走得不快,動作卻如行雲流水般一任自然。

應飛揚知曉師尊久未動劍,如今正是藉著感應天地自然之力,將自身調適到最佳狀態,亦一言不發,緊隨其側。

步法放慢不久,被甩得遠遠的正道諸派又重新追了上來,卻不敢再靠近,或者是不願靠前,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遠遠的綴在了二人後面。

又一會,商影領著季明霞,謝靈煙等凌霄弟子也來了,卻也同樣沒有上前打擾。

就這樣不疾不徐的走著,走至黃昏,走至入夜,又走至黎明,終於到了天劍峰山腳。

但見山腳下一片黑幢幢的劍影,竟是無數把或新或舊,鏽跡斑斑的劍倒插於地阻成一片劍陣橫擋在前,散發著一股頹敗喪志之意。晨風吹過,劍音連綿,竟是如泣如訴,修為稍低者只聞劍聲,便神頹氣餒,恨不得轉身而去。

但凡修者,大抵都知道此劍陣的來厲,昔年宇文鋒以武者之姿闖入通天道,單人獨劍試劍天下修者諸派。直到戰平了顧劍聲之後才停下試劍之旅,居住在天劍峰上,雖一劍凌世,傾壓諸派,但總有人或是不忿他一介武夫凌駕修者之上,或是自是過高的尋劍神試招,或是只想拿他做一戰成名的踏腳石,挑戰者總是絡繹不絕。

但結果顯而易見,開始的一些人親睹天外天,劍上劍之後,竟是心灰意冷,只感無顏用劍,於是棄劍於山腳下。而隨著棄劍之人越來越多,劍上頹敗之意瀰散四周,又影響更多戰敗之人的心緒,使得他們受到挫敗感的感染同樣棄劍於此,如此循環,山腳下的劍越來越多,成了一片劍林。

後來,或許是宇文鋒不堪其擾,亦或許是他不願挑戰者自絕劍途。所以將這些戰敗之劍結成劍陣,修為不夠者會被劍陣擋下,知難而退,不必親眼見到宇文鋒的神劍,領受挫敗。有能力闖陣者自也有堅定心志,不會受到劍意影響,至此,劍林規模才沒繼續擴大。

眾人自不認為劍陣擋得住顧劍聲,卻皆翹首顧盼著他是如何破陣,卻見顧劍聲依然閉目前行,直入劍陣之中。

劍陣頹敗之氣凝結,蠢蠢欲動之際,忽然天地破曉,第一縷晨光照來,而顧劍聲也同時睜眼,目光璀璨,戰意似能照亮天地。

「天!快看!」隨著一人驚嘆一聲,眾人只見頹敗之氣急速退縮,天上晨暉灑照,所有的劍似在晨光下洗了澡般洗去劍上鏽跡,露出通透鋥亮劍身,萬劍光芒耀目,如重獲新生一般。

竟是萬劍被顧劍聲戰意感染,一掃頹敗劍意,重燃不屈劍魂。

而後劍陣從中裂開,萬劍恭敬分兩側讓出道路,並同將劍光折射在顧劍聲身上,襯得他光華耀目,通體散發凜然劍威,連眾人看了都生膜拜之意。

不光讓劍陣不戰而破,更用自身劍心讓萬劍重燃戰意,使得萬劍對顧劍聲心悅誠服。連圍觀之人都受到感染,心中確定這一趟絕沒白來。

顧劍聲腳步一直未停,信步上山,卻對應飛揚開口道:「你可知我和宇文鋒為何要一戰?是為了當年沒分出的勝負嗎?」

顧劍聲問著,卻沒絲毫等待應飛揚回答的意思,自顧自的繼續說,「其實此戰勝負對我們毫無意義,但卻必須豁盡生死,因為我和他的劍道都有著共同的阻礙,也有共同的歸宿。我將萬物入劍,卻未能將生死也囊括其中,他的劍外無物,卻也未能隔除生死二字。我和他的劍竟殊途同歸,最後都落在生死二字上,所以,欲要有所突破,找到那超脫生死,不入輪迴之劍,我就必須先進入生死之境。」

「外人都說我和他是決鬥,其實倒不如說我們是共同創劍,創出我們共同睽違的那一劍,看看劍道超脫生死之後,又是何等風光,所以不必在自責了。」顧劍聲拍著應飛揚肩膀道,「就算不救你,兩年之後約定之日到來時,我同樣會走上這條路,況且感染天人五衰之氣,慢慢體味死亡的到來,也是一種極為珍貴的體驗,我覺得,我離那一劍越來越近了。」

「都這時候了,別分心安慰我了,專心你的劍道吧。」應飛揚抽抽鼻子道。

顧劍聲笑了,「這不是安慰,你也是我的劍道啊,說起來我這師尊當得也是失敗,對你師兄管得太嚴格,硬生生把他給逼走了,不想重蹈覆轍,結果又矯正過度,對你完全放任自流,讓你叫了我這麼多年師尊,卻一次都沒傳授過你劍法,不過即使這樣,我依然相信,你雖沒學得我的劍,卻繼承了我的道。今日之後,你依然能踏著我走過的道路,邁出自己的新路,這也算是我的生命以另一種形式延續。」

「還有你師兄,他走偏了路,你便替我揍他,雖然你現在揍不過他,不過終有一日能揍得過,因為你是我的得道弟子,而他是個欠管教的彆扭徒弟。」

顧劍聲說完,停步頓足,「好了,就送到這吧,剩下的路要我自己走完。」

顧劍聲好看的眼睛閃著光,應飛揚看出他師尊眼中不是生死離別的哀戚,而是期盼已久的渴求,渴求中還藏著一些炫耀,「接下來,讓你見識些了不得的東西,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你面前演示劍法,一招一式都記清楚,當然,之後忘記也無所謂,你就站在這看好了,千萬別眨眼。」

應飛揚又點點頭,不再眨眼,師尊又拍拍他的頭,笑了笑,轉身而去,就像過往無數次出門買酒時一樣,步伐坦然從容,步步拔升,走向屬於他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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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劍峰另一側,草廬之內,宇文鋒似也早有預感,一直盤膝靜養,而在顧劍聲睜眼的那一瞬感受到了他的戰意,亦同時起身邁出草廬。

對草廬外的公孫大娘道:「把劍借我用,可以嗎?」

公孫大娘不知在外呆了多久,山上的清露沾濕了她的衣襟,卻只輕揚下頷,示意姬瑤月遞過一個劍盒。檀木盒子,雕金紋飾,內中裝得劍卻顯得配不上這盒子。

鐵是好鐵,工藝也不差,但終究是兵器鋪子中能買到的貨色,劍上有些許崩口,劍柄上還極不雅觀的纏著一層布用來吸手汗,如今汗漬已把這布浸成洗不淨的暗黃色。這麼一把尋常的劍,唯一不尋常之處便在於,他曾雖劍神一同試劍天下。

公孫大娘道:「你已經賣身給我,你的人和你的劍都是我的東西,現在賣身契還沒到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什麼?」宇文鋒虔誠得捧出匣中之劍,帶著真誠疑惑問道。

公孫大娘展顏笑道:「沒什麼,助你得償所願!」

「多謝。」宇文鋒生硬謝道,轉身而去的身影,沒有絲毫留戀的意思。

「一句話都不多說,大娘,你就不攔住他……」姬瑤月有些替公孫大娘不值。

公孫大娘笑著,道:「不怕你這小丫頭笑話,當年我脫衣服留他都沒留住。」

「啊?什麼!」公孫大娘半點不羞,姬瑤月卻臊得偏過了頭,卻又偷偷瞅著公孫大娘,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滿足心中貓撓一樣的好奇。。

公孫大娘眯著眼緬懷道:「我還是姑娘時候的事了,現在他有他的劍道,我也找到了我的舞道,我和他注定不同道,所以,分道揚鑣之前,這樣就夠了……」

而山頂,兩道人影終於同時登頂,劍冠會劍神,傳說對傳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6
第451章 卷六 心冷劍銳

天劍峰頂,風雲浩蕩,注定相會的兩把劍終於同時到達峰頂,卻注定無法同時離開,只因頂峰太窄,容不得兩人並立!

而頂峰之下,應飛揚立如泥塑,引首以待。

而其餘人亦是來了不少,劍冠會劍神的消息在一日內傳開,離得遠的便無緣了,但週遭百里的修者能來的都來了,趁著山下劍陣被開啟一同上了山。

凌霄劍宗的商影領著季明霞、本該關禁閉的謝靈煙,傷勢未癒的任九霄也已到場,看著多年同門走上陌路,心中百感交集。

追著顧劍聲和應飛揚而來的正道諸派此時也不再打擾,只高高抬起他們頭,用著仰視的目光,準備鑑證一場千載難逢的罕世劍決。

但不管何人,卻都不約而同的停在了峰頂百丈之外,誰也沒再靠近一步,因為他們都感覺的到,再往前,就不是他們能涉足的領域了。

卻唯獨一人例外,天劍峰的另一側,一名尊貴氣派的黃袍老者步步登頂,虎步龍行間自有有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皇者氣度,離峰頂只餘百丈,卻沒絲毫停步的意思,正欲踏過那無形的界限,闖入宇文鋒和顧劍聲的「領域」。

就在此時,劍氣一動,萬物肅殺,如黑潮般的劍氣帶著剝奪生機的殺意從側面傾瀉而來,直欲將黃袍老者吞沒。

卻見黃袍老者身不動,劍指一圈,氣定神閒的將洶湧澎湃的劍氣逼落眼前,盡顯頂尖高手風範,但卻也停住了腳步,銳眼一凝,望向側旁,「物盛當殺賀孤窮?」

話音一落,一高瘦黑鬚道者從側旁林中陰影中走出,正是賀孤窮,而賀孤窮冷道:「到此為止,莫再向前了,越蒼穹!」

不消說,敢肆無忌憚的踏足『頂峰』領域的黃袍老者自是『劍皇』越蒼穹,「哦?你是要擋住本座的道路?」

越蒼穹一抬眼,一股令人屈膝的皇者之威向賀孤窮傾壓而來,而賀孤窮亦是遇強則強之人,一身殺意被越蒼穹的挑引動,亦是蓄勢待發。

就在二人一觸即發之際,一道清朗聲音突兀而來,「此處觀戰已是最佳距離,劍皇何必劍拔弩張,莫非是想在頂峰之下,再啟一場劍者之爭?」

來人一襲紫袍,星眸劍眉,正是慕紫軒,而此時毫不顧忌的踏在賀孤窮和越蒼穹中間,阻擋二人對視視線。

「哼!」知曉慕紫軒某種意義上是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但賀孤窮聽聞『頂峰之下』四字仍被刺得冷哼一聲,而越蒼穹瞥了慕紫軒一眼,不可置否一笑,一身氣勢盡數消散,「說得也是,曠世之戰前,確實不該分心,便與本座一同觀戰吧。」

說罷,再不理會他們,一雙眸子看向峰頂,瞳孔深處,卻隱隱藏著比黃金劍芒更璀璨的光彩。

風雲際會,萬眾矚目,皆在峰頂至極一戰。

同時登頂的二人目光在第一時間交匯,天地立生變化。如劍眼神毫無保留的撞擊在一起,剎那間,陡峭山峰,廣闊藍天,潔白雲朵在兩人的視界中完全的消失,入眼所見只餘彼此。裹挾著龐大氣勢的力量在虛空中無形的交鋒,而兩股驚世駭俗的劍意更是層層拔升,聳立如劍的天劍峰在這驚世劍意下竟也顯得渺小了

「你來得早了。」宇文鋒如山石雕刻的臉龐之上沒有半分動之色,頭頂天雲被劍意刺出一個窟窿,晨曦從縫隙滲出將他罩在金黃的色光裡,是他看起來有一種超越時光的神性。

「是來的晚了。」顧劍聲同披一身晨光,帶著一種恆古而自然道韻,山風吹拂起他的衣袖,衣抉飄飛,飄飄欲仙,使他看起來彷彿就要離開塵世,化身自然一般。

「那,戰吧!」

劍與劍交鋒,不需要多餘言語,頂峰之戰,就此展開。

絕世高手,至極相爭,身不動,劍意先行,二人仍在雙目凝視,劍意卻化成人形,一瞬間,天劍峰頂變得擁擠一般,無數劍意所凝虛影忽閃忽逝,雖只二人,卻好像有無數人激烈交鋒,刺、點、劈、挑招招不同,似虛又實,每一招都是巔峰妙絕。

圍觀之人看這邊就錯過那邊,恨不得把一顆心劈成十幾瓣用,許多潛力不足,境界不夠的人只看著就已心力交瘁,面容萎頓,但即便頭髮上漸生白絲卻仍渾然不覺,眼光絲毫不肯挪開。

虛影交戰愈烈,劍意也隨之拔升,未著一招,天劍峰頂已是飛沙走石,草木皆摧,就在劍意拔升至極致時,宇文鋒和顧劍聲同時而動!

一瞬間,無數虛影收歸於身,千招萬式同歸一劍,宇文鋒,顧劍聲雙劍同時出鞘!

並無驚天動地的劍氣護拼,並無光彩絢爛的極招相沖,二人同時而動,卻是一場看起來簡陋的近身之戰,而招式就是先前劍意交鋒時使用過的。

但招式二人一招一式的演出,招是相同,卻呈現出些微變化,而這些微變化已是劍招脫胎換骨,顯然已借方才劍意之爭將招式進一步精粹提升。

但見二人身法時快時慢,快如雷霆霹靂,疾風掃葉,慢如行雲流水,雲卷雲舒,但快慢之間,卻有一種協調的節奏,但奇得是劍風虎虎,雙劍來回交錯,劍刃卻沒有一次交接。

「師尊,他們比劍,為什麼半點聲響也無?」謝靈煙邊看邊問商影。

「比劍?這還不算開始比呢!他們只是藉著前所未有的好對手相互提升,方才是將劍意拔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現在則是在淬煉劍招!」商影眼睛絲毫不離戰局的回答道。

「這還沒開始?」謝靈煙有些驚異。

一旁任九霄看出端倪,「沒錯,劍有兩鋒刃,進退一心藏,二人將劍意比拚過的劍招使出,都是逼著自己將招式提升,然而宇文老兒和顧師叔旗鼓相當,不但對自身的招式提升,對對方的提升同樣也瞭如指掌,所以才會進退收放之間分毫不差,就像事先約好了似的。」以任九霄的性子,若在往日絕不可能給謝靈煙擔任講解,但此時觀戰,只感靈機勃發,思如泉湧,恨不得隨便找一人傾訴所得。

商影讚許一聲,道:「所以現在比鬥還沒開始,二人的劍一旦真的交鋒,便證明二人的劍道在此已走向分歧,之後便是劍道之爭了!那時才是真正的生死之刻!」

商影話音方落,便聞鏘然一聲,宇文鋒和顧劍聲雙劍首度交鋒,然而雙劍好不容易搭上,就似不捨得再分開般,兩劍一拼,包含一股強大黏柔之勁,兩劍環環相扣絞纏一處,不斷摩擦拉扯,發出一股尖錐般刺耳的劍鳴。

「好刺耳!好痛苦!」一些人已摀住雙耳,卻仍止不住雙耳出血,一時哀鴻遍野,而哀嚎聲全然被劍聲吞沒。

但在懂劍之人耳中劍聲卻如仙韻一般。山腰草廬前,可能是天劍峰中唯一對劍訣全無興致的公孫大娘聞得劍聲入耳,閉著眼睛體味,幽幽道:「嗯……雙劍來回拉扯,如操演絃樂一般,抑揚頓挫,起伏有致,竟為天籟之聲。」

忽而雙眼一睜,這位入道舞者瞳中煥發著全然不輸山頂二位劍者的熾熱神采,「你既親手操演出天籟之曲,那豈能無舞相佐,月兒,為我伴舞!」

姬瑤月應了一聲,雙刀滑出袖,以刀伴舞,而名動公卿的公孫大娘,在天劍峰無人注目之處款款起身,翩然而舞,在劍聲相伴下盡展曼妙舞姿。

舞之道,武之道,在這一刻,水乳交融……

交纏的劍刃,相異的劍途,伴隨一生裂帛般的劍鳴,顧劍聲、宇文鋒二人拉扯的劍刃終於彼此分開,而在拉扯中積蘊的劍氣悉數爆發,兩大高手無匹劍氣交錯縱橫,遍射四面八方!

劍氣如蝗,一發不可收拾,觀戰之人高下立判,一眾觀者使勁渾身解數,拚命狼狽抵擋。

商影劍一駐地,凝出一方氣罩,不但護住自己,還將凌霄劍宗弟子一併囊括氣罩內。

山峰另一側雖只三人,卻皆是高手中的高手,慕紫軒、賀孤窮、越蒼穹衣襟皆是奮然箕張,獵獵作響,可人仍堅如磐石,八風不動,化劍氣於無形,盡顯高手風範。

劍身份開之刻,亦是劍道分歧之時,顧劍聲縱身而起,發出自交戰來的第一聲長喝,卻儘是暢快之意,呼嘯的山風,翻滾的雲浪,每一縷空氣的流動,每一縷草葉的飛舞,都在他掌控之中,他的精神攀升到極致,與冥冥中深不可測的力量融為一體,一時天地萬物,盡化劍氣,傾瀉而下!

這種萬物入劍的威力,作為所向目標的宇文鋒的感覺最是清晰。在他無盡緩慢的視界之中,清晰「看到」顧劍聲劍意融入天地,與每一縷的山風每一道的雲浪融合在一起,天地萬物與顧劍聲同力,在顧劍聲觸及天道的劍意下之下化為了天道之劍,向著他傾瀉而來。

宇文鋒大笑,從未有人在劍神這硬如石,僵如木的面上見到這般鮮活的表情,而他的劍彷彿突然具有了生命一般,靈動的一躍,自由自在的彈上了虛空。

一聲清脆的劍鳴響徹天地,壓過了風吹葉動,鳥飛獸走,天地萬物之聲,好像天上地下,只此一聲劍鳴。一股排斥之力雖劍鳴擴散,隔絕天地,顧劍聲的無數劍氣好似撞在一處無形屏障上,被彈向了四周!

萬物入劍!

劍外無物!

截然不同的劍道,各自精彩的頂峰,在這一刻,盡情交鋒!

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雙劍交鋒的瞬間綻放的光輝,那一剎間間的碰撞,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的層次。旁觀等人只能憑藉著自己的靈覺捕捉那一瞬間的情景,在肉眼看不到的層次,雙劍進行了高達上百次的交擊,每一次都是遊走在生死間的碰撞。每一次碰撞都是劍氣四溢。

謝靈煙漸漸更不上二人的劍境,只覺頭腦欲裂,不禁分起了神,開始憂心起顧劍聲的生死,「顧師叔,唉,這怕是他今生最後一戰了,也不知應天命現在會多傷心……」

謝靈煙忍不住嚮應飛揚那方向看去,卻發現最該憂心的人,卻無半點擔憂。反而是興奮,狂熱!如同尋寶者打開寶藏,看到了夢寐以求的無盡寶物一般,只讓人覺得上頭生死相決的不是他的師尊,而是與他全然無關的人。

全神貫注,一念專精,記住,師尊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授業,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個細微動作都要記住,根本不用刻意提醒,這想法已自然而然的化為實際行動,應飛揚眼中的火光越來越亮,與頂峰上的那兩人一樣亮,一樣灼人。

謝靈煙似乎也被他的眼神灼傷,視線從他身上縮回,而人群中已出現痛呼之聲。宇文鋒和顧劍聲已入生死之境,但先面臨生死抉擇的卻是其他人。

隨著劍決進入白熱化,四溢的劍氣越趨越烈,草木驚飛,砂石狂走,地面上被犁出無數道劍痕,終於有人抵受不住劍氣,在劍下受創,而其餘人也難以再支撐。開始向後退去。

商影一人護住凌霄劍宗百人,真氣漸漸感到不濟,一時回氣不及,一道劍氣已擦著她面頰而過,不得不下令道:「凌霄弟子聽令,後退百丈!」

不一會,眾人皆抵受不住退後百丈,只留下一道人影孤零零立在原處,應飛揚好像化身礁石,任劍氣如潮如浪的沖刷而來,他卻依然屹立不動。

「噌,噌,噌,噌……」雖只是散逸劍氣,應飛揚護體真氣也難以化消,面頰,身軀,四肢,一道道血痕在他身上出現,淺的破皮,深的露骨,轉眼血肉淋漓,如遭凌遲一般。

可應飛揚竟是恍然無感,雙目直勾勾看前,狂熱痴迷之色不見,目光不捨偏移半分。

「喂!應天命!應飛揚!」謝靈煙喊了幾嗓子,一如預料,應飛揚全然沒有聽見,而此時商影卻搖頭道:「不成,退了兩百丈仍是在劍氣籠罩之內,凌霄弟子,再後退百丈!」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6
第452章 卷六 心清劍靈

天劍峰頂,地動山搖,氣流狂捲,兩股驚世駭俗劍意競逐一般相互提升,相互對撞,化作空前絕後的狂飆氣勁,恍若千江萬水從峰頂狂瀉而下,在驚天動地的滾流劍勢中向四面八方蔓延,一時整個天劍峰都在巔震,在顫抖!

自峰頂往下三百丈,盡被宇文鋒和顧劍聲的劍意、劍氣籠罩,已成常人無法踏足的『劍域』,觀戰眾人畏懼這驚天動地的劍威,一退再退。

而商影見在卻百丈後,發現仍難免波及,不得不傳令凌霄弟子再退百丈。

眾弟子皆依令行事,卻獨任九霄如雙足紮在地上,釘子一般一動不動。

商影見他模樣,已知曉他的心意,勸道:「任九霄,退後吧,你傷勢未癒,退後百丈照樣看得明晰。」

任九霄眼神微微一偏,帶著競爭之意投向了百丈之前,屹立在眾人之上的那道身影。

越靠近峰頂,劍氣就越狂亂密集,應飛揚護身真氣在亂如潮水的劍氣下紙糊一般脆弱,但他不閃,不躲,不避,不搖,仿若全無痛覺,捨棄了肉身,淋漓的鮮血澆灌得他瞳中火光越燃越亮,好似甘願燃盡生命,換一抹璀璨劍光永留眼中。

「已經離得夠遠了……再退,這距離就永遠也無法彌補了。」任九霄看著渾身浴血的應飛揚,輕輕到了一聲。隨後雙眼重新投向頂峰之戰,眼神似被應飛揚點燃一般,燃著一模一樣的痴狂之火。

一個眼神,就已說明他無絲毫退意,商影嘆了聲,卻不再勸阻。

山頂上,顧劍聲宇文鋒交手已上千擊,無所謂招式,無所謂劍氣,每一劍都是信手使出又巔峰妙絕的劍招,而下一招又超越之前一招再創頂峰,劍逢對手之下,二人不斷的向過往未曾觸及到的高度攀升,但——

「噌——」一聲劍鳴,交錯難分的身影陡然分開,顧劍聲和宇文鋒各自站立,披著一層晨曦,好似從未動過手一般。

而顧劍聲面上,已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

「我的劍途,快到終點了……」

超越之後便意味著隕落,不斷提升的顧劍聲不遺餘力的調動全身真氣,包括包裹五衰之氣的氣囊,終於,一絲五衰之氣溢洩而出……

但顧劍聲依然風輕雲淡。

無法阻止,也沒必要阻止,本就是或早或晚都會發生的事,與其分心防備五衰之氣,不如用盡全力看看,自己性命豁盡前,還能再出多少劍,還能攀升到何等高度……

八十一劍?不,再多一點。

九十六劍?不,還能再多。

大概整整一百劍吧。

一百劍,大圓滿之數,令人滿意的數字,人生最後的一百劍能攀升到什麼高度?

能否突破自己渴望突破的生死之境?

顧劍聲躍躍欲試,卻已不執著,不想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面帶微笑,從容寫意,輕輕手中揚起『不堪提』,風起處,顧劍聲一衣如鶴。

他的不堪提看似只是一柄木劍。但握在手裡,卻絲毫也不顯得脆弱,好像有那麼一根韌且堅的線,從手心一直貫穿到劍尖,撐起了這劍的根骨。任山風如何大,它只是抖也不抖。

劍尖觸地,繼而仰拜天空,是敬天法地的意思。風聲在他的劍下低回,似乎在叫著好,要觀賞他最後的絕響。

宇文鋒亦感應他劍意,肅然起敬道,「最後一程,我伴你走完。」

「多謝!」

顧劍聲人動,劍動,非但沒有絲毫性命將盡的衰頹,俊美面容煥發神采,好像又年輕了數十歲般,劍意凌人,劍意昂揚,劍招不羈,風華絕代中,盡顯意氣凌霄的風采。

「是他!」商影神色一動,好似快逾閃電的長劍回溯了時光,讓那少年成名,名動公卿的道門劍冠重現眼前、

鮮衣怒馬,胡姬如花。顧劍聲的的劍,揮灑自如,恣意逍遙,帶觀戰者來到了他一生最自在的時候,一人一劍,放浪江湖,肆無忌憚的闖入龍門山色、西湖煙雨、灞柳風雪,秦淮江月、闖入九重宮闕,闖入十萬仙山,闖入無數女子的最綺美的春閨夢中。

劍光與人交相輝映,互增光彩,觀戰者中,如謝靈煙這般女修已有不少兩頰飛暈,面露酡紅,發痴的想著,「顧劍聲,年輕時真有這麼好看……」

揮劍斷情絲,卻被情絲纏,眾女修痴迷之際,顧劍聲的劍劍意一變,好似被絲線束縛住,漸漸轉向凝重。

接下來,就是遇上那個命中魔星了,自詡風流,終遭風流誤,那個闖入他生命的女子讓他知曉,其實他除了手中之劍,什麼也抓不住,從此,名動天下的劍冠甘於寂寞,心中只專注劍道。

顧劍聲的劍慢了,卻越發專注,洗煉,空靈,好似褪盡繁華,重歸大道。每一劍都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境。

與宇文鋒的初次交手也是在這個時期,兩大劍者,今昔對立,宇文鋒好似也被他帶到了回憶中,目光露出一絲緬懷,素未謀面,許為知己、以劍相交,卻注定是生死之敵。因為二人都有著共同的追逐——無上劍道!

時光在這一刻重演,瑰麗劍招迸發,顧劍聲長劍游動,牽動天地萬物化作長劍繞身,一時無數銀芒閃掣於身側的每一寸空間,奪目光弧盤旋疾飛,如夢如幻。而顧劍聲在雜亂劍流之中走如閒庭信步,身形飄然出塵。

而宇文鋒劍意彌空,四周空間被無量劍影填滿,彷彿自成一方世界,一方唯劍不存的世界。

劍來,如天崩地裂。

劍去,如疾光乍閃。

不分軒輊的交鋒,本以為就要這樣直到一方性命結束,忽然,顧劍聲使出意外一劍!

沒錯,意外一劍,好似真氣失控,大失水準,本該拿捏入微的一劍力道卻用得過大,硬生生闖入了宇文鋒的劍界內。

「嘭!」觀戰中的慕紫軒忽然神色一變,磅礴真氣透體而出,周身林木盡遭摧折!是的,不會錯,那一年,那一天,就是這刻骨銘心的一劍,殺死了兩個對他最重要的人,改變了他的一生!

分明是大失水準的一劍,卻好似挾帶著一分冥冥中注定的命運之力,如因緣際會,世事無常,本來劍神完美的劍界好像也被意外牽動,任這一劍橫衝而入。

毫無道理,卻切實發生了,宇文鋒肩上出現一道血紅劍痕,交戰至此,首見負傷。

而顧劍聲劍境再變,隨著生命的流逝,他的容貌極速衰老,這一刻,他成了清苦道人,他的劍,也又有不同。

起先有一種自我放逐的意味,但很快成了隨心所欲,放任自流,一招一式,輕鬆寫意,如雲卷雲舒,潮起潮落,不外自然。

應飛揚眼中的火光越燃越亮,這一刻的清苦道人,才是他最熟悉的師尊,那個混吃等死,看起來萬物不縈於心的師尊。或許是他知道他已經有了個傳人,所以可以再無顧慮,就算他死了,他的道依然延續。

顧劍聲劍用得自由,無拘無束。盡情燃燒著殘餘生命,迸發今生最燦爛的劍光。

勝負,不重要。

招式,記不清。

連突破的心念,此時也可暫放一邊。

萬物不縈於心,所以萬物皆可入劍!

現在的他,只是最後享受這揮劍的快感而已。而宇文鋒已全然採取守勢,任他自由揮灑。

最後一百劍,三種劍境,演繹顧劍聲的一生。

少年提劍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提劍凌霄中。卓世拔塵、冠絕天下鋒。

而今往事不堪記,劍已不堪提,世事離合雖無情。舊柴燃盡、薪火依舊明。

此劍若有名,當為述平生。

百劍盡述平生意,終於到了圓滿之數,第一百劍,宇文鋒的胸膛多了一道劍痕。

然後,劍圓滿,生命也圓滿。

沒有驚天動地的動靜,顧劍聲性命燃盡,無聲無息的垂下了頭,好像睡去一般,『不堪提』撐地,維持他身軀不墜。

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剛剛那一百劍的殘影。

兩人劍器相擊的聲音依然繚繞遊蕩著。

但顧劍聲卻永遠不會再醒來。

一個傳說在此終結,顧劍一生,雖有憾恨,但依舊精彩。

百劍已終,顧劍聲依然未能突破他渴望的生死之境,但又有何妨,他的人死了,道卻永存,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超脫生死,終有一日,他的傳人會延續著他的路,開闢出新的劍途。

功成不必在我,順其自然也好,不是嗎?

……

……











顧劍聲要開闢的劍道,豈會假手他人!!!

來了!應飛揚的雙眼猛睜!

極限突破極限,劍意超越劍意!

第一百零一劍!超脫生死,悍然出世!

瀰散天地的最後劍意陡然再度聚結,融合天地、風雲、草木、山巒、化作萬劍垂空,排雲蔽日,浩瀚如諸天星鬥!而萬劍之中,是劍意所凝顧劍聲的虛影,好似下面直挺挺的站立而死肉身只是桎梏,而現在的他脫離桎梏,似有非有,似虛非虛,似無覓蹤跡,又似充塞天地!

「你……得到『它』了,終於,得到『它』了!」宇文鋒神情激動,煥發狂熱的神采,好似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多謝你,最後一劍,留神了!」顧劍聲的虛影誠摯一謝,隨後身形如天鵬掠空,顧劍聲人動,萬劍亦動,劍氣彷彿無窮無盡、無遠弗至,彷彿帶動整個天地乾坤,給人一種避無可避,擋無可擋,逃無可逃,天地不容的錯覺。

千萬柄利劍如狂風暴雨般的飛捲綻出傲世寒光,無情地填滿整個時間空間。周圍的萬事萬物都隨著劍芒變得猙獰鋒銳起來,淬礪的氣勢氤氳瀰漫,在破空的嘶鳴中附著在千萬利劍之上!不過剎那的功夫,顧劍聲就與千萬利劍,乃至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他駕取的已不再僅僅是劍,而是天、是地、是草木是山巒是海濤是雷鳴閃電,浩蕩向宇文鋒而去!

宇文鋒神態雖狂熱,卻是沉著以應,手中無名無號的劍渾不經意地斜斜一劃,卻是奪天地之玄妙,完美的劃過一道弧線。

「當,當,當」電光火石間,宇文鋒已與劍潮交擊無數次,感受著這一劍的無盡變化,甚至閉上眼睛,只用心去尋找那千萬中的唯一。

劍意凝成的顧劍聲雖在萬劍中,但那不過表相,並非真正的核心,身形既是劍意所化,換言之,朝他射來的每一把劍都可能是化為顧劍聲的身形。

他要找的是萬劍中的一柄,不被表相聲色迷惑,這一招真正的核心所在。

閉上眼睛的宇文鋒每接一劍,角度,力度,速度都纖毫畢露的出現在他腦海中,推演,感知,推演,感知,推演,感知……

劍道的體悟和先天的直覺配合,終於,宇文鋒雙目一睜,精光爆射,「就是你!」

長劍直指萬劍中的一柄!

「噔!」鏘然一聲劍擊,劍尖對劍尖,萬千劍中,宇文鋒無視其他臨頭劍刃,只抵住其中一柄。一股符合天地至理的劍音擴散開來,山峰下在這一瞬,不知又昏去了多少觀客。

隨著音波的擴散,彌天蓋地的萬劍在震盪下消散,劍意卻又匯聚一處,天上地下,只餘一劍!

顧劍聲的身影憑空出現,手握萬劍中的那柄『唯一』,輕移數寸,一劍攜萬劍之勢,向宇文鋒刺來。

宇文鋒的劍陡然快了無數倍,「叮叮叮叮……」密如繁雨,不絕於耳,從不同角度,用不同力度擊在這一劍上。

但劍直來直往,並未被動搖分毫,但宇文鋒的目的似乎也不是要動搖它,在應飛揚眼中,他感覺宇文鋒就像一個鑑定古董的鑑定師,靠著敲打瓷器的不同部位,聽著瓷器發出的聲音,來鑑定瓷器的工藝,年代,產地,材質……

而宇文鋒則是用相同的方式瞭解這一劍,但只靠這,還遠遠不夠,若要瞭解這一劍,怎能少了切身體會?

交擊第十一聲後,宇文鋒,棄劍!毫無保留的敞開胸膛,似是在擁抱著這夢寐以求的一劍!

「嗤!」長劍刺透宇文鋒身軀,直沒入柄!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6
第453章 卷六 心忘劍神

「嗤!」長劍透體而過,直破宇文鋒臟腑,即便強如當世劍神,僵硬面孔也因絞裂身軀的痛苦而扭曲,但他的精神卻是達到空前的專注。

肌肉、骨骼,經脈,血管,宇文鋒調動身體能調動的每一個部位,好似他每一部位,每一個細胞都有了自我意識。從那個角度刺入肌肉,用什麼力度擦過骨骼,以何等速度截斷筋脈、血管……

因為專注,所以每一分肌肉割破,骨骼切斷,經脈、血管的破損痛苦都切切實實,毫無折扣的傳來。

因為痛苦,所以這一劍的變化、境界、劍意、一切一切,都被切切實實,毫無折扣的記下。

這才是真正切身透骨的體會,用肉身將這曇花般轉眼即逝的一劍鐫刻在心!

以身接劍,去感觸劍的一切,這種事莫說做,常人便是想想都覺害怕,但正是這種對劍近乎瘋狂的執著,才成就了宇文鋒這劍中神話。

「好劍,這一劍,我收下了!」宇文鋒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字,眼神似不經意的看了看應飛揚的方向,一劍透體,持劍之人的遺願,執念,請託也都瞭然於心,劍者之間的交流,不需假託言語。

不必言謝,因為謝意已經靠劍傳達,顧劍聲的虛影朗笑一聲,最後一聲,聲徹九天十地,「確實好劍,此劍合該,天下共鑑!」

劍意所凝的虛影抽劍,退身,與已無生氣的肉身重疊一起,卻是轟然一聲驚爆!

五衰之氣爆發,顧劍聲渾身炸裂,濃黑污血卻沒有漫天飄灑,而是匯成一道無匹劍流,攜天地壞空之勢轟然下山!

「天人五衰!」正道諸派之人見劍流向他們而來,個個面如土色,避之唯恐不及,卻見濃黑劍流最後卻是射向了附近一處無人的樹梢。

「噌!」樹木沒有一絲波動,甚至葉子也沒動搖,卻是在空氣蕩起一陣漣漪後,硬生生在一片空氣中轟出一道人影。

白衣,銀面,帝凌天!

而一點鮮紅在正在他一塵不染的白衣上迅速暈開,宛若雪地紅梅綻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帝凌天已傷在這一劍之下。

帝凌天一直就在週遭觀視?眾人還未來得及後怕,便見那道身影悶哼一聲,已藉著退勢化光而去,若不是地上留下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眾人只當所見的是一場幻覺。

但眾人的驚異還遠沒有終止,因為——「天」開了!

卻見天空好似裂開一個大洞,散逸在天劍峰劍氣凝結,化作七道至極劍光,帶著顧劍聲最後的劍意穿越時空桎梏,直沒入洞中!

要做什麼?

還用問嗎?當然劍試天下!讓此劍,天下高手共鑑!

佛心禪院。莊嚴恢宏,氣象萬千的佛門淨土,梵唱輕吟,淨滌人心。忽然,銳利破風聲蓋過漫天梵音,一道驚世駭俗劍氣破空飛至,直墜佛心禪院最高建築——聖佛尊坐陣的往生塔。

未損往生塔分毫,絕世劍氣卻直直沒入塔中。伴隨交擊一聲,金光迸閃,佛輝大作,聖潔光輝從往生塔滲出,照亮整個佛心禪院。

「聖佛尊?」那一擊直衝聖佛尊而去,禪院眾僧心頭一驚,恐聖佛尊有失,不約而同嚮往生塔而去。

卻聞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恢宏佛號撫平眾僧驚疑,聲音依舊渾厚,滄桑,卻多出了一絲悲憫……

隨著莊嚴佛聲無遠弗屆的擴散,一時間,佛心禪院,千鐘齊鳴。

一處海岸,幾個雖服飾不似中原,但一眼看便知是漁夫的人滿載而歸,其中一人卻忽得昂起頭看天,隨後笑道,「你們且回吧,我再打上一些。」

「還打?李師者若需要魚,儘管往我家拿便是,還能收您錢不成?」

「沒錯,我把我打來的魚勻些給李師者!」

幾個漁夫紛紛表態,似是對那人十分恭敬,那人卻搖搖頭拒絕,獨自一人撐櫓而去。

待一人一舟到達無人深入的海域,一道等待多時的劍氣自天而降,劍意覆壓下,海水為之震顫,沸騰,激起一浪又一浪的海濤!

那人卻似早已預料一般,一葉扁舟在怒騰海上起伏,持起手中一漿,如持刀在手。

依舊平平凡凡,氣質並無變得鋒銳,但船槳漫天一揮,蕩出一個渾圓,一股渾然天成的『勢』成圓擴散。

「刀劍」交擊,兩股無匹氣勁擴散,削平了迎面打來的百丈浪頭,化作濺珠碎玉。

海水飄灑下,那人船槳拄船,朝著南方單膝跪地,恭敬一拜。

膝蓋點落瞬間,喧騰海面好似承受不起他這一跪,風浪被壓平,海面變得平滑如鏡,只聞一聲在海面擴散。

「後生末進李長戚,在此,拜別『劍冠』!」

同樣是海,這次卻是在萬丈深海之下,一處晶瑩剔透,純淨無暇的水晶殿宇內,王座之上,一個雪膚玉質,相貌清冷美豔的*婦人手持一把與她身形極不相符的冰藍戰戟。

戟身嗡嗡鳴蕩,似乎還為方才那驚天動地一擊而驚顫,美****人並無言語。整個水晶大殿卻是震盪不已,一股匹敵地震海嘯的巨力從殿底傳來,好似殿底壓著一個洪荒巨獸,如今被方才絕世一劍引動戰意,正要脫閘而出!

「安靜!」美****人柳眉倒豎,猛然一聲喝,同時戰戟砸地,好似洩憤一擊,觸地瞬間,複雜、繁美、帶著玄異之力的紋路在她戟下蔓延,遍及視野所及的每一處,卻像是一道又一道枷鎖,層層禁錮了殿底巨獸。

終於,一切回歸平靜,美****人坐回王座,誰又知曉她心中是否依舊波瀾洶湧。

錦繡山莊,公子翎手持一壺銀漿,靜靜佇立在一處無字墳冢前,神思邈遠,陷入深沉回憶之中。

忽然神色一動,長嘆一聲,「這一壺,敬你!」

便見公子翎擲壺半空,身不回,功力爆提至頂點,一掌反手擊出,霎時,酒壺被一股雄渾無匹的掌勁挾裹,劃出一抹耀眼銀芒,「滴溜溜」的旋飛上天。

「砰!」恰一道劍氣破空而來,迎面撞破酒壺。

銀瓶乍破酒漿迸,酒漿被兩股巨力碾碎,細如秋雨,如絲飄灑,落在孔雀公子肩頭,落在沒有提字的墳冢之上,酒香氤氳,倍添離愁。

南疆,一株十里垂天之木。

本就遮天蔽日的巨樹,此時枝杈、樹葉、不停瘋長,疊疊障障,交錯盤旋,如層層宮禁,困鎖迎面射來的一劍。

但劍氣勢如破竹,衝開重重禁鎖長驅直入,目標直指一個重重綠茵之後的小女孩。

女孩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甜美可愛,一身碧裙,坐在樹枝之上,潔白赤裸的腳丫蕩啊蕩啊,卻在劍氣臨頭時,清澈雙目碧光一閃,氣勢暴漲,迎著劍氣刺出一指。

一指交擊,碧濤翻湧,葉落如雨,視野盡被無盡碧翠遮蔽。

而待落葉飄盡後,女孩依舊在坐在枝杈上,只是腳丫子不再搖蕩,「是不堪提的氣息,那個用劍的小傢伙也不在了麼,才過了多久,三十年?四十年?還是五十年?」

稚嫩的聲音,卻有著不符合外表的滄桑,小女孩嘆了口氣,「人生……真是短暫啊……」

方才那幾劍算打招呼,算告別,算最後的證劍?

那這一劍,絕對不算!因為這一劍沾染了貨真價實的殺意!

萬妖殿,潛龍閣。

潛伏著一尾禍世之龍,閣後壁牆上懸掛大唐的山河社稷圖,顯露吞吐天地的野心,而高高的閣頂被兩排柱子撐起,每一根柱子上都刻著一個名動天下的名字,

閣中,正在聽眾妖臣敘事的北龍天突然神色大變,起身號令道:「都退下,能退多遠就退多遠!」

眾妖猶然不明所以,北龍天已無暇解釋,長袖一甩,一股浩蕩妖元化作勁風,將眾妖推開百丈。

同時,一身妖元暴漲,化作九條張牙舞爪的怒龍,雄壯身形如御九龍凌空而起。

而他騰身之際,一道劍氣攜帶判生定死之威破頂而來。

「轟!」

兩股勁力交擊,巨大劍氣轟然崩散,卻化作成千上萬的細小劍氣,盤旋縱橫,密集如網,帶著天地乾坤的殺意,給人一種天地不容,終將一死的感覺。

分不清是九龍誅一劍,還是一劍滅九龍,只能見殿頂鎏金琉璃瓦,在龍威和劍氣碾壓下盡為碎屑。

終於,強如北龍天亦難擋劍冠殊死一擊,九龍在劍氣之下盡被絞殺,而萬劍併合為一,再向北龍天而去。

北龍天凌空變招,雙掌一凝,真氣宛若不破龍鱗,硬擋驚天一劍。

無堅不摧的劍,堅不可破的盾,至極交鋒,卻是北龍天力屈一籌,騰起的身子被壓回原處,陷地三分!

眾妖臣被北龍天推出潛龍閣之後,未及反應,便覺無匹劍氣從閣中四散,吞噬生命而來。

眾妖且擋且退,一時損傷慘重,待肆虐劍流平息後,鼓起勇氣直入潛龍閣,潛龍閣好似被颶風肆虐過,而『風暴』的正中心。卻見最難以置信一幕。

皇者,膝地!

北龍天披頭散髮,衣衫破裂,更重要的是,單膝狠狠砸入地面,直砸出蛛網般蔓延的裂紋!看到了不該看的景象,眾妖無不心驚膽顫。

卻忽聞北龍天放聲大笑,受傷之下,他的笑聲如破了洞的風箱在扯動,面上屈辱有之,但更多的是暢快。

「死了,終於死了!哈哈哈哈!」

張狂笑聲中,北龍天一掌擊向自己胸口,「嗤!」背後炸裂一道創口,一縷入體劍氣被這一掌逼出,直射向身後。

刻有顧劍聲名字的柱子被這一劍擊中,轟然傾倒,連帶搖搖欲墜的房子也隨之垮塌。

頂天樑柱已傾其一,這個天地崩壞的時代,終於來臨了!

七道劍氣,六道各有所屬,最後一道卻在無盡時空中飄蕩,不知飛向何方……

喧囂過後,天劍鋒終歸平靜。

肉身崩壞,劍氣、劍意不存,只一柄『不堪提』孤零零插地,提醒世人,有一個絕世的劍者,曾經存在過……

「砰!」一直以來扶持著他成長的身影就這樣消散天地,血肉模糊的應飛揚在他最後劍意消失的那一刻,終於心力交瘁,直挺挺倒地,但這一次,卻再不會有人將他扶起……

「劍冠死了?」

「顧劍聲死了!」

愣了許久,眾人從最後的震撼一擊中回過神來。

卻有幾人已目露凶光的看嚮應飛揚,「劍冠已死,你也該為我兄弟償命了!」

應飛揚先前殺了不少人,現在正是尋仇的時機,幾個人轉眼上掠兩百丈,來到應飛揚身邊,舉起兵刃便要斷送應飛揚性命!

「噌!」恍若一道黑電,不堪提自天而降,倒插在應飛揚身前,恍若一個衛士!

看著插在身邊的劍,那幾人只以為顧劍聲沒死,腿腳發軟,甚至有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之後才意識過來,色厲內荏的向峰頂喊道:「宇文劍神,這小子與你無關,你莫要插手!」

「我插手了,又如何?」宇文鋒捂著胸口創傷,面色蒼白,目光如劍。

幾人瞬間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山另一側,賀孤窮在顧劍聲身死之後,一言不發轉身離去,身上的殺意也變得蕭索了。

而慕紫軒則用挑唆的口吻對越蒼穹道:「劍皇前輩,劍冠身死,宇文劍神如今重傷,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前輩若在此時出手,那今後劍道第一人的寶座就非您莫屬了……」

越蒼穹只橫了他一眼,「虛弱?開什麼玩笑,此時此刻,才是宇文鋒今生最強之時!」

說罷,越蒼穹轉身而去,只是眼中火光如野火燎原。

在場之人,沒人比他更接近宇文鋒和顧劍聲,但也沒人比他更清楚,那一線之隔,是何等的難以踰越!

諸派同修,再無隔閡,無隔閡,則歸於一同,兵不血刃,便能內聖外王,過往的理念聽著美好,但,太慢了,太慢了!

等自己內聖外王,攀上頂峰之時,誰知道宇文鋒又將達到何種境地?

或許,該嘗試另一條路了……

半年前,帝凌天在他心中播下的火種終於被這一戰點燃了火光。

王道證劍道,越蒼穹一腳落地,留下一個深沉腳印,這一步起,踏出一條劍道皇途!

二人皆已離去,山風吹拂,只餘下一襲紫衣獵獵翻飛,收攏了虛偽的面具,慕紫軒向著顧劍聲消散的方向跪倒,三跪九叩,一如當年拜師之時。

「徒兒慕紫軒,恭送師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6
第454章 卷六 尾聲(一)

天劍峰,離那場驚天動地的劍決已過三日,滿目瘡痍猶在,名鋒卻已不存。

山腰草廬中,應飛揚也昏了三日,在層層劍浪之下寸步不退,只為將師尊最後一次使劍的身姿絲毫不漏的印在心頭,代價便是他如凌遲一般遭千刀萬剮,昏迷不醒。

床頭,姬瑤月皓腕撐頤,千嬌百媚的小腦袋一點一點,向小雞啄米似得。

公孫大娘躡手躡腳的走來,為她披上一件衣裳,但剛觸到她的肩頭,她就渾身一激靈,口中呼了一聲,「應飛揚!」猛然醒來。

見到來著是公孫大娘,才面上一紅,「大娘,你怎麼來了?」

「你都守了三天沒闔眼了,也去歇息一下吧,這裡我替你照應。」

姬瑤月搖搖頭的,道:「我不礙事的,宇文前輩傷勢同樣嚴重,大娘還是去照顧他吧。」

「我將他買來是給紅閣十二坊當打手的,不是買來照顧他的。」公孫大娘笑了聲,道:「不用理那個瘋子,他連傷口都不願包紮,還在透著傷口研究那一劍呢。倒是你,便是再掛心他,守在這也沒有用。」

姬瑤月雙頰飛霞,但看著應飛揚額角上刻骨的刀痕,又像被刺痛一般,面容恢復平靜,道:「我掛心的只有天香谷,對他,只是虧欠罷了……」

「嘴硬吧你。」公孫大娘也懶得戳穿,隨後深吸幾口氣,疑惑道:「好像有什麼味道。」

姬瑤月也皺皺瓊鼻,恍然驚覺到:「遭,是我煮的藥!」

她不知睡了多久,但聞聞味道,藥應該已經熬干,忙提起裙子衝向廚房。

公孫大娘啞然失笑,姬瑤月這丫頭聰明伶俐,身段也好,隨她同處的這段時日,不但學舞學得極快,還將舞技融入天香谷的刀法,本事大有長進。

可無論煮菜做飯,一旦跟灶台打上交道就都是一塌糊塗,便是劍神這般無畏無懼的人,對她做出來的東西也都畏懼三分,沒想到煮藥這麼簡單的事也不例外。

但很快就她笑不出來,急衝沖的朝著廚房而去,叫喊著,「月兒,你做了什麼?怎麼又把廚房燒了!」

……

「應飛揚,我來喂你吃藥了.」一段時間後,姬瑤月端著一碗散發著刺鼻焦糊味的黑色黏液重回房內,卻見床鋪已被掀開,房中空無一人……

姬瑤月嘆了聲將藥碗放下,轉身出屋,心中卻清楚,此時的應飛揚一定在那裡。

山風過頂,如嗚如咽,劍冠身死魂散之處,似是天地也為其殞身而感悲愴。

料峭風中,應飛揚振衣如飛,手中『不堪提』一抖,迎風舞動,雙目卻如霧如幻,說不清是專注,還是出神。

應飛揚床上昏睡多日,氣血兩虧尚未恢復,這時丹田空空如也。

而他所使的,正是顧劍聲最後述說平生的一百零一招。顧劍聲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返璞歸真,看似只是刺,挑,飛,掠……等至簡至朴的幾招,但實際每一招都飽含著至深劍理,縱然應飛揚天縱奇才,也難完全記得分明。

因此這劍舞初時處處凝澀,一柄不堪提在他手裡如重千鈞。而運招之間,還未凝固的傷口又被牽扯動,點點血跡在他衣襟上暈開。

應飛揚恍若全無痛覺,一招招,一式式,專注細緻,力求完美無暇,每次練到凝滯之處,他都會又從第一招練起,就這樣週而復始,起先仍嫌生疏,但十幾趟下來,就漸顯圓熟,劍式或清揚,或沉鬱,劍隨人走,忽現行跡,忽化萬千,時如靈蛇遊走,時如鮮花吐蕊,似天地間脈脈生機不可斷絕,紛紛然大千氣象。

雖然只具其形,還遠沒有顧劍聲的觸及天道的高深劍意,但亦足以顯露不凡。

只是每一次,都卡在了同一招。

「下一招是什麼?」記不得了。應飛揚從第一招練起,身上猙獰的劍傷又炸裂了數道……

「下一招是什麼?」記不得了。應飛揚又從第一招練起,衣襟已被鮮紅血水浸透……

「下一招是什麼?」記不得了。應飛揚又從第一招練起,血液順著手流到不堪提上,隨劍的起落而揮灑,天上飄起絲絲血雨……

……

「下一招是什麼?」

「下一招是什麼?」

「下一招是什麼?」

為什麼就是記不得,記不得!記不得!

一次一次重練,應飛揚越舞越狂,擾動風雲,雙目被隨劍揮灑出的鮮血染成血色,全身每一道創口都血流如注,好似從血水撈出來一般……終於——

「夠了!」

寒光一閃,姬瑤月抽刀,架住應飛揚的劍刃,不忍又心疼道:「不要再練了,應飛揚,已經……沒有下一招了……」

「沒……有……」應飛揚眼睛睜得老大,那模樣好似在問面前的少女一句話:「什麼意思?」

姬瑤月咬咬唇,眼神淒楚卻又憐惜道:「沒有了,都沒有了!」

人的一生,就是在得到的同時不斷失去,曾經的擁有變為沒有,她曾經歷過一次,現在,殘酷的失去輪到他了!

「啪!」手上之劍成了不能承受之重,不堪提墜落在地,應飛揚好似被當胸打了一拳,踉蹌後退,肩頭顫抖,什麼都說不出口。

原來如此,終於都想起了,不是他記不得下一招了,而是沒有了!

下一招沒有了,師尊也沒有了!

那個成日不是飲酒,就是招搖撞騙,看著毫不靠譜,卻比誰都靠得住的師尊,他,沒有了!!

記憶如浪,一浪一浪打來,應飛揚被「浪頭」擊倒,跪在他師尊殞身的地方,心中空蕩蕩的他忽然茫然的挖著地,好像是要從土中找出他消失不見的師尊,又好像是想挖個坑,埋葬他痛徹心扉的心。又或者什麼理由也沒有,只是想做些什麼……

但土越挖越黏,浸濕泥土的,是血,還有淚……

終於,他停止了這毫無意義的舉動,十指摳入泥中,頭顱下埋,雙肩抖動,如受傷小獸般的嗚咽聲從嗓中流瀉出。

「迸!」一道劍氣從小腿的傷口掙脫激射,地面上犁下一道深溝。

「迸!迸!」鑽入肩胛的兩道劍氣削出,一塊躲過劍冠劍神摧殘的山石卻在此時被削成兩半。

「迸!迸!迸!迸!迸!」寄存在全身傷口的劍氣,隨著決堤的淚水,在這一瞬,悉數爆發!

只許我為你哭一次嗎?那就是現在了。

「啊啊啊啊啊啊!」聲如雛虎悲號,劍冠的弟子握緊滲血雙拳,向著挖出的空洞盡情嚎哭。

十日後。

應飛揚一身潔淨,面上也恢復了血色,傷痛也不再流露形色,而是埋藏心底,此時,腰懸『不堪提』,背懸星紀劍,正是在向宇文鋒辭行。

「你體內劍氣已逼出,外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但內傷還沒痊癒,你外頭樹敵不少,確定要現在離開?」公孫大娘揚揚秀眉問道。

宇文鋒也生硬道:「你師尊托我照顧你,留在天劍峰,可保平安。」

應飛揚拜道,「多謝二位前輩,但無論師尊,還是劍神前輩,都不可能護我一生,而我,亦要獨自一人,才能走出一條不同與師尊,不同與劍神前輩的劍道。」

宇文鋒這幾日皆表現出了維護之意,這一點,應飛揚看得分明,但他的決心早已下定,先是有師尊,師尊死後又有劍神庇護,這等運道可謂令人欣羨,但人只有獨經風雨後才能成長,不是麼?

何況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理由……

公孫大娘美目一眯,敏銳問道:「哦?那你不與月兒告別嗎?」

應飛揚怔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和她都有自己的事要做,現在離得太近,只會耽誤彼此進境,天下很小,總有再會之時」

「哼,不知珍惜眼前,再會時,可能已是物是人非。」公孫大娘不快的哼了一聲,聽聞過她和宇文鋒舊事的一些風聲,應飛揚知曉她是有感而發,也絲毫不敢不接茬。

公孫大娘嘆了聲,道:「罷了,有件事提醒你,六道惡滅此番針對你,目的絕不單純,先前也曾有六道道眾試探過月兒,但被我這打手擊退了,你們身上藏著什麼,你心中清楚。」

應飛揚點頭,眸中冷光一閃而過,「不就是藏在破宇劍和滅宙刀內的淨天祭壇嗎?就算他們不找我,我遲早也會找他們,師尊的賬,定讓六道一一償還!」

宇文鋒又道:「你師尊的死,我也有份,你若要報仇,隨時來找我。」

「前輩助我師尊得償所願,對我來說只有恩,哪有仇?我豈是恩怨不分之輩?不過,終有一日,我也會找上前輩,不是為了報仇,而是請前輩」應飛揚抬起頭,雙眼卻直視劍神「——為我證劍!」

宇文鋒眼神也陡然銳利,「只要你能來,我,等你!」

應飛揚舒了口氣,最後看一眼這傷心之地,「那二位前輩保重,應飛揚在此,告辭!」

說罷轉身下山,這條路,獨行無悔。

走至山腳,卻忽然劍光閃動,數柄劍朝他激射而來,應飛揚心頭一驚,屈身避閃,但背後劍光又至,竟是陷身劍網之中。

應飛揚這才忽然想起,天劍峰下有劍陣守護,自己走時忘記問出劍陣的方法,方才走路時又出神,竟一頭紮進劍陣之中。

燦爛劍影從四面八方飛射,在空中縱橫編織出一張密可捕蚊的劍網,帶著破體割膚洞金穿石的鋒利,往應飛揚身上張去。

應飛揚心神一凜,星紀劍和不堪提同時而出,雙劍輪舞,密不透風,轉眼上千計金鐵交鳴伴著令人眼花的火星,響成連綿不絕的一片。

劍陣中的劍乃是先前挑戰劍神落敗者所遺棄,猶然保留了原本主人的劍路,是的劍勢之繁複多變,實在到了一種難以想像的地步,或者大開大闔,氣勢雄邁,或者忽來忽去,變化精微,又或拙滯古樸,又或迅疾無倫,時而頗有石破天驚、風雨大至之勢;時而又綿綿密密,猶如細雨輕霧。更可怕的這些風格絕然不同的劍法劍勢竟是在同一劍陣全部施展出來,完全融合在一起,極盡變化莫測之能事。

劍陣乃是劍神為了篩選挑戰者而設下的門檻,自然有一定威力,應飛揚轉眼已左右支拙,舊傷未癒,再添新紅,忽而肩中一劍,不堪提已脫手而出,倒插於地……

草廬處,姬瑤月拿著一張信紙跑來,急切問道:「大娘,劍神前輩,你們可遇見應飛揚了?」

公孫大娘憐愛的看了她一眼,道:「他走了。」

「真的……走了……」姬瑤月怔了一怔,悵然若失,隨後發狠似得將手中信紙撕成碎片,用小蠻靴踩上幾腳,「一句話不說,只留了封信就走,還說什麼後悔有期,跟你很熟嗎,鬼才要再見你!」

公孫大娘也不攔,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將潔白信紙踩進土裡,踩了幾腳後,姬瑤月忽然想起,「對了,山下還有劍陣,應飛揚知曉通過的方法嗎?

公孫大娘也笑容一凝,喊了聲糟,「壞了,忘記告訴他了!」

姬瑤月急切道:「怎麼這樣,他走多久了,不行,我去找他!」

「你一人去有何用?我陪你去!」公孫大娘也要動身。

「放心吧,他能通過劍陣。」劍神淡淡道,好似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劍神前輩將過劍陣的方法告訴他了?」

宇文鋒搖搖頭,「沒有,但是——」

「劍冠之劍,豈會留於敗者之地!」應飛揚一聲長喝,腳踏罡步躲開幾劍,還有幾劍躲不開,他卻也沒打算躲,劍刃入體,應飛揚面容痛的扭曲,手卻按在『不堪提』劍柄之上,將它緊緊握住。

隨後舉劍向天,劍氣包裹下劍刃擴大數十倍,一劍轟然斬下!

姬瑤月心急如焚,急急趕到山下,什麼「劍冠之劍,豈會留於敗者之地!」,宇文老兒篤定了應飛揚無事,但,這算什麼理由啊!

姬瑤月腹誹著,身形一閃已躍飛到劍陣之前,卻見驚駭一幕。

劍陣如被凶獸蹂躪過般從中裂開,撕扯出了一條筆直通道,擋在道上的,只餘一道裂地數尺的劍痕和一片殘兵斷刃,而陣中,一道血痕雖然蜿蜒,卻始終向前,直拖曳到山腳……

「真的,走了啊……」姬瑤月視線沿著血痕蔓延向遠處,口中喃喃道,她知曉,過去的那個應飛揚,就這麼離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6
第455章 卷六 尾聲(二)

裂玄谷,司天台。

一個月前,方經過一場大戰,如今血腥之氣未消散,便又是一場會盟將要舉行。

原本正道打算推舉凌霄劍宗清岳掌門為盟主,締結同盟共抗六道惡滅。但因六道攻來,儀式未能舉行就司天台就淪為殺伐戰場。

而之後,因為凌霄劍宗卻因為他們的弟子應飛揚而成為眾矢之的,引起了一連串變故,最終以劍冠顧劍聲隕落畫下句點,可謂震驚諸派萬教的大事。

而原本眾人中意的盟主清岳掌門,只聽聞他在與顧劍聲會面後就頹然若死,之後又在應飛揚劍下受了重傷,而待他剛剛醒轉,凌霄劍宗幾個長老與他有一場私密會談。而會談後第二日,清岳真人就掛劍留印,辭去凌霄掌門之位不知所蹤,目前凌霄劍宗由謝康樂代理掌門一職。

中間到底有何等故事,天下修者可謂挖苦心思去探人隱私,傳出了一個個曲折離奇,恩怨交纏的版本,每一個版本都如親身經歷一般逼真,但任如何眾說紛紜也沒有可信的定論,能知道的只有清岳掌門這盟主是做不成了……

所以盟主人選也只能再立新人,而眼下合適的人選似乎只有一位,他自出道以來,這幾年便像彗星一般崛起,做下了一樁樁轟轟烈烈的大事,內有一身高卓修為,外有皇權大勢支持,十大派門中的上清派,白馬寺,玲瓏珍閣也皆對其讚不絕口,更有一批欠了他恩情的小門小派對其馬首是瞻,雖然年歲稍嫌年輕些,但才略眼光不輸經驗老者,甚至結盟之事本身就是他大力促成的,由他擔任盟主,也算是水到渠成……

可他現在,卻在與一個不該出現在司天台的人會面。

「外頭這麼多人想取你性命,你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我面前,我該稱讚你的膽量?還是該嘲笑你的莽撞,師弟!」

司天台側旁山上,也是結盟大典將舉辦之地。上頭不遠處隱隱便見一座高台,高台下諸派雲集,等待時辰到來,便由慕紫軒領受盟主之位。如今已是人頭攢聚,群聲鼎沸。

而慕紫軒此時立身崖邊負手而立,俯瞰山河,卻對出現在背後的應飛揚道。

應飛揚面無表情道:「一句話,師尊的死,背後是否與你有關?」

慕紫軒似有觸動,卻平靜道,「我雖沒親自參與,但看到你身懷天人五衰功時,就猜到了事情下一步發展,而我卻放任了事情的發生,與我有關,或是與我無關,好像都說得通,就看你自己如何判斷。」

應飛揚眸光隱隱,「不用染髒自己的手,就收穫了最大利益,還得到了一直以來想知曉的答案,那不知師尊給出的答案,你是否滿意?」

慕紫軒揚揚眉,「哦?師弟今日來,是要來向我興師問罪的?」

應飛揚輕笑一聲,「哈,在下一個人人喊打之輩,怎敢對堂堂慕盟主興師問罪,今日來此,乃是奉上賀禮一份!」

說罷,手一揚,一抹銀光直向慕紫軒飛去,慕紫軒回身之際,將銀光抄在手中,卻見乃是顧劍聲過往所戴的銀冠——兩儀天冠。

便聽應飛揚道:「咱們師尊號稱劍冠,雖後來有劍冠天下的意味,但最初這個『冠』字指得乃是這兩儀天冠,『道扇』早早的就把他的乾坤扇傳給了徒弟紀鳳鳴,咱們師尊也不甘落後,本想在你加冠禮上親自將這『冠』給你戴上,但現在……再無機會了。」

應飛揚面上閃過一絲黯然,隨後拍拍腰間的葫蘆道:「你既然棄劍不用,師尊的『不堪提』我就不客氣的拿走了,而兩儀天冠便理應歸你所有,拿來當賀禮,也算我借花獻佛。」

慕紫軒撫摸著冠上紋路,眼神漸漸柔和,忽又道:「你結仇不少,今後打算如何安身?」

「這,不勞師兄掛心。」

卻見慕紫軒反手將一物扔到應飛揚手中,「投桃報李,我也回你一禮。」

應飛揚展開一看,疑道:「這是?」

「以你現在處境,這正是你所需的,關鍵之事可能會救你一命,東西送你,至於你是否信得過我,是否會拿出使用,都隨你的便。」

應飛揚想了想,將其收入懷中,道:「我就不說謝了,師尊這一次會死,不光是為了拯救我,也是為了拯救你,師兄,你應該明白他的用意……好自為之!」說罷應飛揚轉身下山。

而慕紫軒也不回頭,慢慢將手中之冠托舉至頭頂,面上帶著一抹傷懷,「商師伯說你當時中了亢龍散,卻又沒有實證,我自是不願信,所以師尊,你就親自給了我證明,你是想對我說,如今你能捨盡性命就師弟,那麼當年若不是陰差陽錯,你也定能捨盡性命救我,哈,你用生命解我心結,弟子本該痛改前非,浪子回頭……」

「但是路已至此,已不是我一人能選擇,司天台,皇世星天,還有為我犧牲的人,千屍萬骸鋪成的道路,怎會如過家家一般說回頭就回頭,那樣,豈不是對不起這一路的血腥?所以師尊,徒兒依舊要辜負你的期待,因為這條路踏上了就沒其他選擇——不是王途,便是亡途!」慕紫軒眸光一閃,將柔色掩藏,變作天下盡收眼底的雄視,而同時,束髮於冠。

人冠相合,銀冠感應慕紫軒雄心與命力,外形生出變化,冠上兩儀太極圖案消失,換做長龍繞星的紋飾,一股玄奧之氣透體而出!

而慕紫軒長嘯一聲,一躍而起,縱身飛入高台,紫袍銀冠,更顯氣宇軒昂。

前面的各項禮節皆已完畢,正道眾人等待多時,就等慕紫軒現面,見他到來,紛紛道:「慕盟主,是慕盟主來了!」

「諸位!」慕紫軒有心炫耀功力,一開口,就壓去全場嘈雜。

「如今六道洶洶而來,北龍虎視眈眈,正當團結一致之際,然道扇石封,劍冠身隕,逢此之時,正道卻痛失樑柱,如今正是存亡之秋,既得諸位抬愛,不嫌在下年輕識淺,那在下也不虛詞,便當仁不讓擔任盟主之位,一抗六道,掃空萬古!」

「一抗六道,掃空萬古!」

「一抗六道,掃空萬古!」

「一抗六道,掃空萬古!」

眾人聽聞,紛紛隨聲齊喝,聲震天地。

慕紫軒一壓手,極有威勢的壓住眾人之聲,繼續道:「帝凌天自稱天道主,但手段殘毒,行事狠辣,早失之天道,豈配妄稱為天?本盟便取名為『正天盟』,取在『正天祛邪,代天懲惡』,誓讓六道惡滅不存於世!」

說罷,門人揭開身後的紅綢,露出早已準備好的石碑,而慕紫軒手指虛劃,不碰觸石碑,但指勁已遠遠的隔空傳至,霎時石屑紛飛中,石碑上已多出鐵劃銀鉤般的三個大字「正天盟」!

早已被挑動情緒的眾人見慕紫軒小露一手,神色激動,紛紛齊喝,共同參拜正天盟主慕紫軒!。

「正天盟!慕盟主!」

「正天盟!慕盟主!」

「正天盟!慕盟主!」

……

一時間山鳥驚飛,整個裂玄谷都在迴蕩慕紫軒的名字。

而獨自一人從隱蔽小徑下山的應飛揚,聞著聲聲入耳的名字,默默咬開葫蘆自飲一口,隨後舉起葫蘆漫天一灑,任酒水在聲波震盪下飄散如雨,遙祭亡人。

自此,師兄弟二人,一個飛龍在天,一個潛龍在淵。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7
第456章 卷七 蜀地蛇影

風吹葉樹,月影幽幽。

本是一片幽寂的叢林,卻忽來一陣匆亂腳步打散寧靜,便見月影婆娑中,四道身影閃逝而過,卻是一者逃,三者追!

逃在前頭的是一個黑衣美婦,雖是一身黑衣,但在她身上卻顯得豔麗嫵媚,緊繃繃的衣服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呼之慾出的雙**峰更是在奔逃中一起一伏,蕩漾出令人心動的弧線。

後面緊追不捨的是三個妖怪,一者身高丈六,膀大腰圓,卻生得一隻犀牛腦袋。一者一身鬃毛,兩枚獠牙從下唇突起直伸到眼角下,像野豬更多過像人。一者披鱗帶甲,好像裹了層鱷魚皮,不過總算還有個人形。

三個怪物都是粗笨的體型,在密林中周轉不變,眼看就要被那婦人甩開,卻見他們忽視個眼色,那一身鱗甲的怪物一躍而起,身形蜷縮轉成一急旋的球,野豬也犀牛同時贊力,狠狠擊在那人身上。

那鱗甲怪隨即迅速旋飛而去,所經之處樹木皆摧。旋轉著撞向那黑衣美婦,那美婦聽聞背後風聲到來,急欲閃避,但這一擊去勢甚急,已無暇躲閃,花容失色下只得勉力一擋。但身形隨即如蒲柳一般被撞擊掀飛,撞在一棵巨大的樹木上,隨即滑落在地。。

美婦摔得七葷八素,勉力撐起身子,卻見三怪已成三角形把她包圍中間,不懷好意的笑著。

美婦一呸,吐出口血,面上卻擠出柔媚笑容道:「三位爺台,妾身可不記得合適得罪過你們畜生道,何必這般苦苦相比?喊打喊殺,總得給個理由吧?」

犀牛人嗤笑一聲,甕聲甕氣道:「蠍夫人,你一個修戮血宗的妖怪,在蜀地多年,往日葬送在你手中的人命也不在少數,你殺他們時可問過理由?」

雙方這一交談,各自身份已然明了。

看著像妖的,其實是人,看著像人的,其實是妖。人妖顛倒,只是這錯亂世間微不足道的一角。

「沒理由?莫非畜生道的人,也打算想那幫自詡正道的傢伙一般替天行道?今天要懲治我這可憐又柔弱的小妖?」蠍夫人坐在地上,撫摸著不住急促起伏的豐滿胸口,此時的她髮釵散亂,面色蒼白,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藏不住慌亂之色,略顯狼狽的情況下,更有一種楚楚動人的風韻,惹得畜生道三人淫心大起。

「替天行道,嘿嘿,聽著也新鮮,那今天大爺就替天行道,好好懲治你這妖物!」野豬人心癢難耐,就要去抓蠍夫人瀉火。

犀牛人雖也有淫**心,但很快察覺是對方不經意間施展媚術,忙阻擋道:「朱兄弟,可別上這黑寡婦的當!死在她肚皮上的人和妖可都不在少數。」

野豬人一驚醒,嚥了口唾沫隨即又道:「怕什麼,反正早晚要被拆個七零八落,我現在便先廢了這騷**貨的雙手雙腳,看她還能怎樣?」

蠍夫人花容失色,道:「這怎使得,三位爺不嫌妾身姿色淺陋,妾身自當好生侍*奉三位,若手腳盡廢,那豈不是與屍體一般,還有何趣味?三位要不放心,把妾身手腳縛住也行,可千萬莫廢去妾身手足!」

野豬人卻嘿嘿道:「玩個屍體,總好過自己當屍體。」

說罷野豬人就要動手,卻在此時,突然一道黑影從蠍夫人背後打來。

「不好!」鱷魚人急忙推開犀牛人,替他擋了一擊,便聞鏘然一聲,火花一閃,鱷魚人已抄了一鞭子形狀的東西在手。

仔細一看,卻是一根蠍子尾巴,蠍子尾巴尾端連在蠍夫人豐滿臀上,前端鉤子卻被鱷魚人攥住,彎月般的鉤子閃著幽幽藍光,一看就是劇毒無比。

野豬人心中見狀心中後怕,還好是一身鱗甲的鱷魚人替自己擋下一擊,否則這鉤子勾到他身上還不要了他性命,想到這蠍夫人先前引誘,定就是為了這一擊,心頭惱怒道:「好個碰不得的黑寡婦,二位兄弟,這娼貨的尾巴我要了,以後再遇上稀罕物件讓你們先挑。」

「隨你,我要她尾巴也無甚用。」鱷魚人悶聲道。

犀牛人也道:「我也無用,不過你修得是『剛鬣獸相』,要根不倫不類的蠍子尾巴作甚?」

豬頭人咧嘴森然笑道:「我把這鉤子接我那話上,懲治她時一進一出,還不把這娼貨腸子勾出來,看她還能不能賣弄*風*騷!」

看他表情不似恐嚇,其他二人聽聞都忍不住抽口涼氣。

蠍夫人更是花容失色,衝著三人身後叫道:「冤家,再不救妾身,以後可就真沒人給你暖床疊被了!」

三人回頭,卻見身後空無一人,只當上了蠍夫人的當,再回頭之際,卻見紅光一閃,一抹邪光直刺鱷魚人雙眼。

鱷魚人眼前一晃也看不明晰,但卻覺得心頭一寒,只感生死危機臨頭,連忙鬆開手中蠍子尾巴,避身十丈開外,退勢急得直撞斷了好幾根樹木。

穩下身形,卻見蠍夫人身邊站著一個紅衣男子,男子身形高瘦,樣子生得也不錯,只是一臉陰婺邪氣森森,而手中持著一把赤紅長劍,方才就是這把劍給了他致命危機。

「冤家,你可來了,方才嚇死妾身了,不信你摸,妾身的心現在還在跳呢……」蠍夫人一見男子到來,立馬展顏笑開,驚魂未定的拍著胸脯,直拍得波濤洶湧,就要往那人身邊湊。

卻見赤光又一閃,蠍夫人足下立馬多出一道劍痕如劃定界線一般,蠍夫人當即不再靠前,只媚笑著不敢言語。

鱷魚人戒備道:「嗯?一身血腥氣,也是修『戮血宗』的妖怪,你就是這黑寡婦的姘頭?」

犀牛人則道:「蜀地成氣候的妖怪就這麼幾個,觀你形貌,莫非是那號稱赤蚺君的蛇妖?」

「不錯,我這冤家就是赤蚺君!」蠍夫人搶先道。

赤蚺君橫了她一眼,嚇得她噤若寒蟬,之後算是默認的問向畜生道三人:「那你們呢?畜生道四大獸神,五方獸使,六狂十二惡,你們可排得上名號?」

犀牛人笑道:「我們正是十二惡獸中的望月犀……」

還未說完,赤蚺君就擺擺手道:「知道你們層次就行了,不用報名號,對我不重要。」那般渾不在意的態度,分明是當他們為死人,讓人不由冒火。

「區區賤妖,也敢猖狂,既然送上門來,便將你一併擒下拆個零碎!」雖然見有妖援手,但犀牛人卻也全然不懼,蜀地是天下修者聚集之地,此地妖族素來勢弱,尤其是食人飲血的戮血妖族,在這開國百年來,不是北遷投靠北龍天,就是被修者們除去了,剩下的多是不成氣候之輩,赤蚺君雖是其中有名有姓的佼佼者,但對上他們三個中任一個都未必能勝,何況以一敵三。

犀牛人昂身直撞而去,野豬人亦從側旁掩上,兩個碩大身子要同時夾來,直接便可將人撞成肉泥,而鱷魚人卻覺不妙,方才那這赤蚺君給他帶來的那種危機感,實在不像泛泛之輩,不由大呼一聲,「小心!」

卻見赤蚺君眸光一閃,如有劍芒迸射,衝在最前的犀牛人突然腳步一滯,如中了妖法一般吐血倒飛。鱷魚人心中急切,隨即旋身上前掩護,進身同時形貌也發生變化,一張長滿鋸齒尖牙的長嘴突起,方才還有幾分人樣,現在已是像鱷魚多過像人!

野豬人見犀牛人敗得莫名,也不敢絲毫大意,手中化出一九齒釘耙,抖抖身子,身形又壯碩了三分,氣勢洶洶向赤蚺君攻去。

野豬人勢大力沉,鱷魚人皮糙肉厚,二人一貫同出任務,多有配合,此時連起手來一攻一守,進退得宜,鱷魚人在前以鱗甲守衛,赤蚺君數劍正中他要害,卻只留下幾點火星,而野豬人仗著有人擋在前面,九齒釘耙沒頭沒臉得打下,一砸就是一個深坑,不論招式,不講章法,但純粹的蠻力往往更難以應對。

但赤蚺君卻一副氣定神閒,遊刃有餘的模樣,任二人攻勢如何洶湧,他自如一葉扁舟,潮水漲得再高,他卻始終能高出一線,二人越戰,越覺對手難纏,暗道:「對蜀地妖族的情報中,沒聽說過赤蚺君用劍,沒想到他用起劍來這麼厲害!」

驚異之際,二人都將力催到極限,卻聽赤蚺君道:「所以畜生道十二凶大致就是你們這水平了吧?我已瞭解,想靠你們測試我現在的進境,是我奢求了。」

輕視言語,令鱷魚人大怒道:「破不了我的護體鱗甲,你也敢狂妄?」隨即蜷身成團,身上鱗甲豎起,高速飛旋如輪鋸一般捲向赤蚺君。

但赤蚺君卻一副疑問表情,「你的鱗甲?很難破嗎?」

說話間,赤蚺君手中劍式一動,如同長蛇吐信,只見紅光閃逝,一瞬間火花四濺,鏘然交擊聲不絕,不知刺出多少劍,而在鱷魚人撞到身邊時,卻驀然收劍,輕飄飄往側旁一躲,便見鱷魚人已徑直向前撞去,捲碎了幾棵樹木後,撞在了一塊山石之上。

身子舒展了開,卻是再也爬不起來,只見背心出多了一個指甲大的血洞,傷口雖小,卻乾脆利落的截斷了他的心脈,鮮血如噴泉一般從血洞中噴湧而出,足噴有數丈高。很顯然,赤蚺君方才剛才看似出了許多劍,其實每一劍都刺中相同的位置,在鱷魚人高速旋轉的情況下,每一劍都能絲毫不差的刺中同一位置,這是何等的眼力,何等的劍速。

僅餘的野豬人想到此,自知非是敵手,如今同伴皆陣亡,哪還敢再戰,九齒釘耙狠狠砸地,濺起漫天塵土同時掀起一塊地層狠狠向赤蚺君砸去,而自身則是毫不疑慮的轉身逃走。

但隨即,好似視線沒受到絲毫干擾,一道劍氣如生眼一般洞穿地層直向他襲來,野豬人回身擋招,握著釘耙的手已被震得發麻,釘耙更是險些脫手而出。這時才心知,自己方才仗著力氣大莽打硬攻,其實,只是對方不想與自己硬碰,否則以力較力,赤蚺君也未必會輸!

擋下第一道,卻還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或曲折,或迅捷,或實沉,每一道都各有不同變化,各自擊向不同角度,任野豬人揮舞釘耙,卻也擋不下連環劍招。肩膀一疼先中一劍,隨後,兩膝也被劍氣洞穿,碩大身子砸倒在地,如肥蟲一般扭動。

卻見赤蚺君沉穩走來,將他墜落在地的九齒釘耙挑開,又將他碩大的身子踢向蠍夫人,冷道:「問話的事情,交給你了,六道惡滅為何會在此時大肆擒捉戮血妖族,讓他給我一一吐實。」

隨後徑直往身旁一棵巨樹走去,「冤家有吩咐,妾身自然招辦。」蠍夫人媚笑著,拖著野豬人的腿就要跟上,卻見赤蚺君身子繼續往前走,劍卻漂浮起來懸在蠍夫人面前,直對她的瓊鼻。

蠍夫人停下腳步,佯怒著訕訕道:「好好好,妾身在外面問就好,整個蜀中不知多少妖想一親妾身芳澤而不得,你倒好,送上門的你都往外趕!」

赤蚺君也不接茬,自顧自向前走,卻見碧光一閃,人已消失在巨樹中。

而蠍夫人有氣也只能發洩在野豬人身上,手一揮,在四周布下隔絕外界的結界,是真正意義上的內頭殺豬外頭也聽不到動靜,隨後,一根長長的蠍尾在臀後繞出,蠍夫人粉面貼著尾巴,玉手在蠍尾上摩挲,笑吟吟對野豬人道:「你方才是想用這尾巴在我身體裡進進出出?,還要把我的腸子都勾出來?」

野豬人喉頭一緊,只覺得,自己這次恐怕要死得很慢很慢了……

……

沒入巨樹中,內頭卻是一處石室,石頭製成的家具雖是簡陋卻也齊全,赤蚺君入內,手探到耳根,竟揭下一張面具。

轉眼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樣貌,年輕,英俊,氣宇軒昂,雙目沉冷淡然,眉角處,還有一道長長刀痕……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7
第457章 卷七 兩年光陰

本是一片幽寂的叢林,卻忽來一陣匆亂腳步打散寧靜,便見月影婆娑中,四道身影閃逝而過,卻是一者逃,三者追!

逃在前頭的是一個黑衣美婦,雖是一身黑衣,但在她身上卻顯得豔麗嫵媚,緊繃繃的衣服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呼之慾出的雙**峰更是在奔逃中一起一伏,蕩漾出令人心動的弧線。

後面緊追不捨的是三個妖怪,一者身高丈六,膀大腰圓,卻生得一隻犀牛腦袋。一者一身鬃毛,兩枚獠牙從下唇突起直伸到眼角下,像野豬更多過像人。一者披鱗帶甲,好像裹了層鱷魚皮,不過總算還有個人形。

三個怪物都是粗笨的體型,在密林中周轉不變,眼看就要被那婦人甩開,卻見他們忽視個眼色,那一身鱗甲的怪物一躍而起,身形蜷縮轉成一急旋的球,野豬也犀牛同時贊力,狠狠擊在那人身上。

那鱗甲怪隨即迅速旋飛而去,所經之處樹木皆摧。旋轉著撞向那黑衣美婦,那美婦聽聞背後風聲到來,急欲閃避,但這一擊去勢甚急,已無暇躲閃,花容失色下只得勉力一擋。但身形隨即如蒲柳一般被撞擊掀飛,撞在一棵巨大的樹木上,隨即滑落在地。。

美婦摔得七葷八素,勉力撐起身子,卻見三怪已成三角形把她包圍中間,不懷好意的笑著。

美婦一呸,吐出口血,面上卻擠出柔媚笑容道:「三位爺台,妾身可不記得合適得罪過你們畜生道,何必這般苦苦相比?喊打喊殺,總得給個理由吧?」

犀牛人嗤笑一聲,甕聲甕氣道:「蠍夫人,你一個修戮血宗的妖怪,在蜀地多年,往日葬送在你手中的人命也不在少數,你殺他們時可問過理由?」

雙方這一交談,各自身份已然明了。

看著像妖的,其實是人,看著像人的,其實是妖。人妖顛倒,只是這錯亂世間微不足道的一角。

「沒理由?莫非畜生道的人,也打算想那幫自詡正道的傢伙一般替天行道?今天要懲治我這可憐又柔弱的小妖?」蠍夫人坐在地上,撫摸著不住急促起伏的豐滿胸口,此時的她髮釵散亂,面色蒼白,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藏不住慌亂之色,略顯狼狽的情況下,更有一種楚楚動人的風韻,惹得畜生道三人淫心大起。

「替天行道,嘿嘿,聽著也新鮮,那今天大爺就替天行道,好好懲治你這妖物!」野豬人心癢難耐,就要去抓蠍夫人瀉火。

犀牛人雖也有淫**心,但很快察覺是對方不經意間施展媚術,忙阻擋道:「朱兄弟,可別上這黑寡婦的當!死在她肚皮上的人和妖可都不在少數。」

野豬人一驚醒,嚥了口唾沫隨即又道:「怕什麼,反正早晚要被拆個七零八落,我現在便先廢了這騷**貨的雙手雙腳,看她還能怎樣?」

蠍夫人花容失色,道:「這怎使得,三位爺不嫌妾身姿色淺陋,妾身自當好生侍*奉三位,若手腳盡廢,那豈不是與屍體一般,還有何趣味?三位要不放心,把妾身手腳縛住也行,可千萬莫廢去妾身手足!」

野豬人卻嘿嘿道:「玩個屍體,總好過自己當屍體。」

說罷野豬人就要動手,卻在此時,突然一道黑影從蠍夫人背後打來。

「不好!」鱷魚人急忙推開犀牛人,替他擋了一擊,便聞鏘然一聲,火花一閃,鱷魚人已抄了一鞭子形狀的東西在手。

仔細一看,卻是一根蠍子尾巴,蠍子尾巴尾端連在蠍夫人豐滿臀上,前端鉤子卻被鱷魚人攥住,彎月般的鉤子閃著幽幽藍光,一看就是劇毒無比。

野豬人心中見狀心中後怕,還好是一身鱗甲的鱷魚人替自己擋下一擊,否則這鉤子勾到他身上還不要了他性命,想到這蠍夫人先前引誘,定就是為了這一擊,心頭惱怒道:「好個碰不得的黑寡婦,二位兄弟,這娼貨的尾巴我要了,以後再遇上稀罕物件讓你們先挑。」

「隨你,我要她尾巴也無甚用。」鱷魚人悶聲道。

犀牛人也道:「我也無用,不過你修得是『剛鬣獸相』,要根不倫不類的蠍子尾巴作甚?」

豬頭人咧嘴森然笑道:「我把這鉤子接我那話上,懲治她時一進一出,還不把這娼貨腸子勾出來,看她還能不能賣弄*風*騷!」

看他表情不似恐嚇,其他二人聽聞都忍不住抽口涼氣。

蠍夫人更是花容失色,衝著三人身後叫道:「冤家,再不救妾身,以後可就真沒人給你暖床疊被了!」

三人回頭,卻見身後空無一人,只當上了蠍夫人的當,再回頭之際,卻見紅光一閃,一抹邪光直刺鱷魚人雙眼。

鱷魚人眼前一晃也看不明晰,但卻覺得心頭一寒,只感生死危機臨頭,連忙鬆開手中蠍子尾巴,避身十丈開外,退勢急得直撞斷了好幾根樹木。

穩下身形,卻見蠍夫人身邊站著一個紅衣男子,男子身形高瘦,樣子生得也不錯,只是一臉陰婺邪氣森森,而手中持著一把赤紅長劍,方才就是這把劍給了他致命危機。

「冤家,你可來了,方才嚇死妾身了,不信你摸,妾身的心現在還在跳呢……」蠍夫人一見男子到來,立馬展顏笑開,驚魂未定的拍著胸脯,直拍得波濤洶湧,就要往那人身邊湊。

卻見赤光又一閃,蠍夫人足下立馬多出一道劍痕如劃定界線一般,蠍夫人當即不再靠前,只媚笑著不敢言語。

鱷魚人戒備道:「嗯?一身血腥氣,也是修『戮血宗』的妖怪,你就是這黑寡婦的姘頭?」

犀牛人則道:「蜀地成氣候的妖怪就這麼幾個,觀你形貌,莫非是那號稱赤蚺君的蛇妖?」

「不錯,我這冤家就是赤蚺君!」蠍夫人搶先道。

赤蚺君橫了她一眼,嚇得她噤若寒蟬,之後算是默認的問向畜生道三人:「那你們呢?畜生道四大獸神,五方獸使,六狂十二惡,你們可排得上名號?」

犀牛人笑道:「我們正是十二惡獸中的望月犀……」

還未說完,赤蚺君就擺擺手道:「知道你們層次就行了,不用報名號,對我不重要。」那般渾不在意的態度,分明是當他們為死人,讓人不由冒火。

「區區賤妖,也敢猖狂,既然送上門來,便將你一併擒下拆個零碎!」雖然見有妖援手,但犀牛人卻也全然不懼,蜀地是天下修者聚集之地,此地妖族素來勢弱,尤其是食人飲血的戮血妖族,在這開國百年來,不是北遷投靠北龍天,就是被修者們除去了,剩下的多是不成氣候之輩,赤蚺君雖是其中有名有姓的佼佼者,但對上他們三個中任一個都未必能勝,何況以一敵三。

犀牛人昂身直撞而去,野豬人亦從側旁掩上,兩個碩大身子要同時夾來,直接便可將人撞成肉泥,而鱷魚人卻覺不妙,方才那這赤蚺君給他帶來的那種危機感,實在不像泛泛之輩,不由大呼一聲,「小心!」

卻見赤蚺君眸光一閃,如有劍芒迸射,衝在最前的犀牛人突然腳步一滯,如中了妖法一般吐血倒飛。鱷魚人心中急切,隨即旋身上前掩護,進身同時形貌也發生變化,一張長滿鋸齒尖牙的長嘴突起,方才還有幾分人樣,現在已是像鱷魚多過像人!

野豬人見犀牛人敗得莫名,也不敢絲毫大意,手中化出一九齒釘耙,抖抖身子,身形又壯碩了三分,氣勢洶洶向赤蚺君攻去。

野豬人勢大力沉,鱷魚人皮糙肉厚,二人一貫同出任務,多有配合,此時連起手來一攻一守,進退得宜,鱷魚人在前以鱗甲守衛,赤蚺君數劍正中他要害,卻只留下幾點火星,而野豬人仗著有人擋在前面,九齒釘耙沒頭沒臉得打下,一砸就是一個深坑,不論招式,不講章法,但純粹的蠻力往往更難以應對。

但赤蚺君卻一副氣定神閒,遊刃有餘的模樣,任二人攻勢如何洶湧,他自如一葉扁舟,潮水漲得再高,他卻始終能高出一線,二人越戰,越覺對手難纏,暗道:「對蜀地妖族的情報中,沒聽說過赤蚺君用劍,沒想到他用起劍來這麼厲害!」

驚異之際,二人都將力催到極限,卻聽赤蚺君道:「所以畜生道十二凶大致就是你們這水平了吧?我已瞭解,想靠你們測試我現在的進境,是我奢求了。」

輕視言語,令鱷魚人大怒道:「破不了我的護體鱗甲,你也敢狂妄?」隨即蜷身成團,身上鱗甲豎起,高速飛旋如輪鋸一般捲向赤蚺君。

但赤蚺君卻一副疑問表情,「你的鱗甲?很難破嗎?」

說話間,赤蚺君手中劍式一動,如同長蛇吐信,只見紅光閃逝,一瞬間火花四濺,鏘然交擊聲不絕,不知刺出多少劍,而在鱷魚人撞到身邊時,卻驀然收劍,輕飄飄往側旁一躲,便見鱷魚人已徑直向前撞去,捲碎了幾棵樹木後,撞在了一塊山石之上。

身子舒展了開,卻是再也爬不起來,只見背心出多了一個指甲大的血洞,傷口雖小,卻乾脆利落的截斷了他的心脈,鮮血如噴泉一般從血洞中噴湧而出,足噴有數丈高。很顯然,赤蚺君方才剛才看似出了許多劍,其實每一劍都刺中相同的位置,在鱷魚人高速旋轉的情況下,每一劍都能絲毫不差的刺中同一位置,這是何等的眼力,何等的劍速。

僅餘的野豬人想到此,自知非是敵手,如今同伴皆陣亡,哪還敢再戰,九齒釘耙狠狠砸地,濺起漫天塵土同時掀起一塊地層狠狠向赤蚺君砸去,而自身則是毫不疑慮的轉身逃走。

但隨即,好似視線沒受到絲毫干擾,一道劍氣如生眼一般洞穿地層直向他襲來,野豬人回身擋招,握著釘耙的手已被震得發麻,釘耙更是險些脫手而出。這時才心知,自己方才仗著力氣大莽打硬攻,其實,只是對方不想與自己硬碰,否則以力較力,赤蚺君也未必會輸!

擋下第一道,卻還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或曲折,或迅捷,或實沉,每一道都各有不同變化,各自擊向不同角度,任野豬人揮舞釘耙,卻也擋不下連環劍招。肩膀一疼先中一劍,隨後,兩膝也被劍氣洞穿,碩大身子砸倒在地,如肥蟲一般扭動。

卻見赤蚺君沉穩走來,將他墜落在地的九齒釘耙挑開,又將他碩大的身子踢向蠍夫人,冷道:「問話的事情,交給你了,六道惡滅為何會在此時大肆擒捉戮血妖族,讓他給我一一吐實。」

隨後徑直往身旁一棵巨樹走去,「冤家有吩咐,妾身自然招辦。」蠍夫人媚笑著,拖著野豬人的腿就要跟上,卻見赤蚺君身子繼續往前走,劍卻漂浮起來懸在蠍夫人面前,直對她的瓊鼻。

蠍夫人停下腳步,佯怒著訕訕道:「好好好,妾身在外面問就好,整個蜀中不知多少妖想一親妾身芳澤而不得,你倒好,送上門的你都往外趕!」

赤蚺君也不接茬,自顧自向前走,卻見碧光一閃,人已消失在巨樹中。

而蠍夫人有氣也只能發洩在野豬人身上,手一揮,在四周布下隔絕外界的結界,是真正意義上的內頭殺豬外頭也聽不到動靜,隨後,一根長長的蠍尾在臀後繞出,蠍夫人粉面貼著尾巴,玉手在蠍尾上摩挲,笑吟吟對野豬人道:「你方才是想用這尾巴在我身體裡進進出出?,還要把我的腸子都勾出來?」

野豬人喉頭一緊,只覺得,自己這次恐怕要死得很慢很慢了……

……

沒入巨樹中,內頭卻是一處石室,石頭製成的家具雖是簡陋卻也齊全,赤蚺君入內,手探到耳根,竟揭下一張面具。

轉眼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樣貌,年輕,英俊,氣宇軒昂,雙目沉冷淡然,眉角處,還有一道長長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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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下赤蚺君的面具,是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孔,劍眉朗目,氣質不凡,眉角一道刀疤更添幾分英武之氣,正是應飛揚。

但比之往日,應飛揚的雙目中少了幾分輕狂跳脫,多了幾方冷靜沉穩,因為自劍冠殞身日算起,到現在,時間已過了兩年。

這兩年不管對修界還是對他自己都是動盪不堪的兩年。

六道惡滅攻陷崑崙山萬象天宮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捲了崑崙山脈之上及附近的其他派門,幸有慕紫軒率領方成立的正天盟來援,才救下了部分派門不至於徹底覆滅,但綿延千里的崑崙山脈依然徹底淪陷。

昔日道門聖地,萬山之祖的崑崙山,如今被六道惡滅鳩佔鵲巢,而佔領崑崙山之後,六道惡滅便放慢步伐,從侵掠如火的態勢轉為逐步蠶食,不知在醞釀何等陰謀。

另一方面,因為受到六道惡滅的威脅,正道所結聯盟正天盟的勢力也逐漸擴大,越來越多都派門在六道惡滅壓力之下紛紛加入正天盟,大有入盟保平安的態勢。

在盟主慕紫軒率領下,正天盟與六道惡滅展開了不少次交鋒,彼此各有輸贏,但雙方都缺少決定勝負的關鍵,六道惡滅在正天盟防線下無法邁出崑崙山脈侵吞天下,正天盟也無法反攻六道惡滅,徹底奪回崑崙山。

終於這半年來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雖無明文協議,但疲憊不堪都雙方都暫時停下交鋒,各自積聚著足夠破局的力量。

而對應飛揚而言,這二年同樣麻煩不斷,先是正道諸派接連不斷的追殺,雖然他身上的天人五衰之氣已經不存,但在凌霄劍宗大開殺戒,不少人葬送在他劍下。沒了劍冠和劍神的庇護,尋仇之人自然絡繹不絕,之後六道惡滅也加入了對他的追捕,甚至人間道道主曾有兩次親自出手捉拿他,一時間可謂天下皆敵。

應飛揚初始尚能以戰養戰,藉機磨礪自己劍藝,但沒日沒夜的廝殺終於讓他傷損過度,一次在人間道道主晏世元手下僥倖逃生後,不得不帶上了手上這塊面具,暫隱行跡。

手上這塊面具薄薄一層,卻是巧奪天工,面具正面是分明的五官,背面則是蠅頭大小,密密麻麻的玄奧符文,符文最下角還有一個篆印,上刻四字「墨非工制」。

雖然已無數次戴上這面具,但應飛揚仍忍不住感慨,「天工妙手」墨非工,真不愧是能在『一聖雙秀三頂峰,四大妖王五驚奇』中留名的人物,這墨非工出自先秦百家中的墨家,而且還是墨子嫡傳後人,如今墨家雖然沒落千年,但他這雙妙手卻絲毫不遜先祖,不但機關術天下無雙,更擅長之作各種奇巧物件,這面具不過是他閒暇之作,便已經非同一般。

帶上面具後,不但面容變得一模一樣,而且連戮血宗妖怪特有的血腥氣息都能在面具背面符文的幫助下完全模仿,一旦戴上此面具,劍冠高徒應飛揚就不存於世,有的只是蜀地的一個的蛇妖赤蚺君。

而他現在所居之處也與他頗有淵源,這處巨樹內中暗藏的石室,乃是他初出江湖時援救『發小』沐小眉時闖入的居所,這居所原被碧木青蘿這兩個木妖夫婦佔據,如今那二妖妖走房空,便又被應飛揚作為安歇之地。

這石室最初不知是哪個妖怪所設,外頭布下了一層牢不可破的木系結界,但應飛揚手中的『不堪提』乃是『南疆神木』支離耶原身上的枝幹削制而成,先天有著純正的木元之氣,可以它為鑰匙,自由出入石室中,可謂一個少有的安全之地,能讓被追殺的心身俱疲的應飛揚有個安歇的地方。

除了安歇這個原因之外,應飛揚也是擔心正天盟與六道惡滅的戰火會波及自幼生長的清河鎮,居住在離清河鎮不遠的此處,也好對清河鎮有個照應。目前看來,依舊是他杞人憂天了,畢竟修者和凡人有所隔閡,通天道中打得熱火朝天,蜀中卻依然風平浪靜,一副盛世繁華景象,應飛揚也暗中希望這盛世景像永遠不會被波及。

不過,用了赤蚺君的身份倒也有些其他麻煩,其一,面具是他那師兄所給,換言之,他那師兄慕紫軒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一旦以赤蚺君的面貌出現,便意味著將行蹤暴露給慕紫軒,而他,對慕紫軒可完全談不上信任。不過權衡利弊之下,這一風險還是不得不擔。

其二,便是那外頭的那個煙視媚行的蠍夫人,這只母蠍子也是早年打過交道的,昔年還是一個難以應對的強敵,如今強弱早已易位。但仍是給他帶來了不大不小的麻煩。

這蠍夫人與真正的赤蚺君曾是姘頭,雖不知真正的赤蚺君在哪,但看他的面皮已經變成了一張面具,想來也是凶多吉少,葬身已久了。自他以赤蚺君的身份走動時,這蠍夫人就沒少往他身上挨,各種投懷送抱,雖他已經竭力掩飾,但蠍夫人閱人無數,眼光何等老辣,仍是被她看出了破綻。

應飛揚本打算乾脆利落的殺妖滅口,但蠍夫人聲稱她已留訊給手下,她一死,他不是赤蚺君的消息就會走露,而應飛揚確實也用得上她,所以也不管她是否虛張聲勢,先逼她服下了先前從追殺者身上搜刮來的毒藥,將她暫時控制住,一人一妖勉強算是上下級關係。

應飛揚在石室內靜坐一會,腦海中模擬著方才對畜生道三人的攻防戰,這也是他這兩年修煉的方法之一,終於,在腦中用不同方法殺了他們第二十次後,應飛揚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又戴上面具往外走去。

面具剛貼在臉上,便好像活過來一般蠕動著,緊緊貼在了自己皮膚之上,而身上也散發出一股血腥之氣,便是應飛揚自己聞著也覺得嫌惡。

他很反感這股血腥氣,也很反感這面具,一旦帶上面具,應飛揚就感覺自己變了一人,有了身份遮掩,他下手便再無顧忌,不再是正道出身的劍冠之徒,而是充分扮演著一個噬人性命的戮血蛇妖,下手越來越狠辣,凶戾,不留絲毫餘地,過往斷不可能讓蠍夫人替他折辱逼供,如今他都毫無負擔的做了。

步出石室,便見蠍夫人雙腮酡紅,像是高潮後的模樣,犀牛人和鱷魚人的屍身只剩下一個人殼,至於血肉,看著蠍夫人意猶未盡的用鮮紅舌頭舔著嘴唇,便知曉落血肉現在在何處,而野豬人……

只能說他原本還有些許人形,現在連豬形都辨認不清了,只能算上做一灘還有呼吸的血肉。

應飛揚皺著眉,向蠍夫人問道:「怎麼樣?問出他們抓捕戮血宗一脈的妖族是要做什麼嗎?」

近些時日,總是有風傳有畜生道的道眾在蜀中捕捉戮血妖族,應飛揚自不關心這幫食人妖物的死活,但事關六道惡滅,就讓他不得不留了一個心眼,於是先前以蠍夫人為餌,釣出了這三個畜生道道眾,意圖審訊一番。

蠍夫人愁眉不展道:「問出了一半,不止是在蜀中,還有嶺南道,劍南道,反是修戮血一脈的妖族都被抓了不少,送去了萬象天宮,結果送十個,三個不知去向,七個變成屍體被退回來畜生道,而退回來的也死無全屍,屍身盡數被這幫畜生瓜分了!」

蠍夫人洩憤似的甩著鉤子往前頭那攤模糊血肉上紮了兩下,那灘血肉卻是連發出慘叫都做不到,蠍夫人還不解氣,邊扎邊狠狠叫罵道:「往年被那幫自詡正道的傢伙欺凌也就罷了,現在連你們邪道都欺負到我們頭上,這世道,人比妖更狠,妖反而得躲著人,這還有沒有天理了,還給不給我們戮血一脈的妖怪活路!」

看她氣惱模樣,應飛揚也覺得荒唐,「你們過往吃人時,怎麼不見你說什麼天理?明明可以修天華一脈你不修,非得貪圖速成修戮血宗,事到如今,不過自作自受!」

妖族修法分天華、戮血兩脈,吸取靈氣的方式各不相同,前者與人族修者差不多,吸取的是天地靈氣,後者則信奉人乃萬物之靈,所以食人肉喝人血來吸取靈氣。所以修者對這兩脈態度也不同,對待天華一脈的尚能和平相處,但對戮血一脈往往趕盡殺絕。

蠍夫人繞著頭髮絲一副懊悔樣子道:「唉,那時靈智初開,哪想得了這麼多?不過依著本能而動,結果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血妖,妾身也是生不逢時啊,趕上這太平年景,聽說百年前亂世時,那年頭的血妖一個個吃得痴肥痴肥的……」

應飛揚沒空聽她追憶妖族盛景,打斷她繼續道:「畜生道道眾過往雖將獸身拼接到自己身上,但拼接的都是野獸或者天生異獸,如今連妖獸的身軀也可以拼接了麼?」

蠍夫人又暗恨道:「可不是麼!原本一旦修煉成妖,妖身中的妖元就會與畜生道道眾的獸神訣獸力互斥,妖獸的妖軀送給他們也無用,但聽聞他們畜生道挨千刀的道主萬獸春前段時間創出了一種方法,有機會解決這互斥問題,難怪這死豬對我的尾巴垂涎三尺,這下好了,我們血妖辛辛苦苦練出來的肉身,盡便宜了這幫人不人妖不妖的畜生!」說著,又用尾巴紮了他兩下。

「妖獸身軀也能移植了……」應飛揚也隨之眉頭一皺,陷入長考中,妖獸的妖軀肯定比尋常獸軀強,又不像先天異獸那般難尋,若真是解決了互斥問題,那拼接了妖獸肢體的畜生道戰力肯定會有所提升,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應飛揚不禁狠狠道:「畜生道道主萬獸春,過往只聽過他名號,但對他的相關情報所知甚少,竟真能研究出這種方法,倒也不愧一道之主,你可從他們口中得出萬獸春的什麼信息?」

蠍夫人搖搖頭道:「沒有,他們地位不算高,畜生道道主又一向很少露面,他們也未曾親眼見過。」

應飛揚又問道:「方才說了,送去十個血妖,往往還七具屍體回來,那剩下的三個血妖又被如何處置?」

蠍夫人依然搖頭,道:「這個也是機密,他們也不知。」

「當真不知?」

「妾身能用得手段都用了,他應該不會隱瞞妾身。」

應飛揚看看那灘血肉,便知蠍夫人說這話確實有底氣,料想也問不出什麼話,看這半死不活的傢伙實在痛苦,便乾脆利索的一劍斷送了他的性命,對蠍夫人道:「你把他們屍身處理了,莫被人發現。」

蠍夫人咯咯笑道:「又要妾身來?妾身已經吃不下了,再吃身材可就要走形了,你不享用一口嗎?」

「不必!」應飛揚哼了聲,轉身過去。

「好吧好吧,那妾身就勉為其難嘍。」蠍夫人說著將尾巴插在那血肉上,尾巴上有蠕動痕跡,汩汩血肉就這樣被吸入體內。

「嗯~」蠍夫人一臉享受,嗓中發出勾人心魄的柔媚聲音,眯著眼睛對應飛揚道:「這年景,難得有大好人肉享用,你都能拱手讓人,我感覺你不光不是赤蚺君,甚至連血妖都不是,真不知你一身血腥氣從哪裡來的?妾身早晚把你這冤家面具扒下來,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

「不該有的好奇心,只會斷送你的性命。」應飛揚冷冷道,心中卻在思索策略,若這消息屬實,六道惡滅暗中抓捕血妖,那血妖和六道惡滅必有衝突,也算是以毒攻毒,以惡制惡,無論哪一方慘虧他都樂見其成。

但轉念又想,蜀中、乃至大唐嶺南,劍南兩地的血妖都是極為勢弱,根本無法與六道惡滅抗衡,所以最終結果慘虧的只可能是血妖,而傷不到六道惡滅皮毛,畜生道得了妖獸屍身,只會更難應付,更遑論捕捉血妖,背後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目的……

應飛揚正在思索之際,忽然神色一動,向身後道:「是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7
第458章 卷七 妖盟令使

應飛揚正思索著如何借助戮血一脈的妖族給六道惡滅造成些麻煩,此時,忽然耳聞附近還有一道細微呼吸聲,猛一驚醒回身道:「是誰?出來!」

應飛揚這兩年來不知多少次在生死一線中渡過,警覺程度早非過往可比,朝聲音方向看去同時,手按劍柄嚴陣以待。

目光所及之處,卻見密林之中走出一道人影,來者是一妙齡女子,身著鵝黃百褶裙,臉龐白白淨淨又帶著些許嬰兒肥,配上那雙大眼顯得格外可愛,但與她稍顯稚氣的外表不同,身形雖嬌小些,但曲線卻是凹凸起伏,豐腴有致,比起蠍夫人也絲毫不見遜色。

少女樣子有些膽怯,挪著小碎步子走來,看起來像個靦腆羞澀的小家碧玉,但在此時只更添應飛揚戒備,已經入夜,密林深處,妙齡少女孤身而行,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不喊不叫,雖看著有些膽怯,但應飛揚總覺得她不是害怕屍體,比起屍體,她更害怕的好像是跟陌生人說話。

果然,待她走近時,嚮應飛揚二人行了一禮,怯生生道:「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能……把那個借我看看嗎?」

女子纖纖玉手一指,指得正是那蠍夫人正在享用還沒吃完的屍體。

蠍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眼,視線在她鼓脹脹的胸脯上剜了兩眼,然後不甘示弱的挺直脊背,挑釁道:「哦?明明是取天地靈氣的天華一脈妖修,怎麼也對這灘肉感興趣,是想從我血妖們口中搶食嗎?」

沒錯,會在夜晚獨行的當然不是尋常女子,應飛揚也聚氣雙眼,辨認出她是妖族,只是身上沒有戮血宗血妖那種揮之不去的血腥氣,顯然是修天華一脈的靈妖,而且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那女子細聲細氣懇求道:「我……我不跟你搶,我只是看看,看一看就好。」

「原來是她!」應飛揚打量幾眼,認出了少女身份,此時看蠍夫人投來徵求意見的目光,見應飛揚點了點頭後,蠍夫人才抽出尾巴,意猶未盡得用香舌舔舐著蠍尾上的肉屑,「要看就看吧,可不許偷吃,一點都不能少,老娘就是撐死也不把血食便宜天華一脈的靈妖!」

「多謝!」那女子道了聲謝後就半蹲在屍體旁邊細細審視,令應飛揚都不忍看的血肉,女子卻視若平常,身情反而是異常專注,忽而動起玉手,快,准,穩的上演了一出徒手拆屍的表演,手法之精,讓蠍夫人都嘖嘖稱奇。

畜生道道眾身軀本就是七拼八湊的,如今那女子每次動手都是選準縫合處,在她手中轉眼又碎成了七八塊,而那女子則眉宇帶著愁色喃喃道:「這個也是相同的手法,難道真的是他做的……」

說著掏出一手巾擦著手,兀自出神著就要離去。

「喂,你就這麼走了!」蠍夫人生性善妒,最見不得女子比她生得漂亮,此時見血食又被拆得七零八落更是心頭冒火,便又要找麻煩。

「哦,忘了說了,多謝二位成全。」女子如夢初醒,練練道謝。

「哼,老娘成全你,你怎麼不成全我,竟然敢糟踐老娘血食!」蠍夫人惡狠狠道。

「我沒有啊……都在這了,一塊都沒少……」女子被她凶狠模樣嚇倒了,長睫毛一顫一顫的。

蠍夫人見她楚楚可憐模樣,更是火大,「是一塊沒少,但我好好一頓血食,被你拆成這樣散了一地,沾泥帶沙的,你讓我怎麼下口!」

「哦!」女子輕呼一聲,歉意躬身道:「對不起,對不起,你只讓我別偷吃,我沒想到這些……」

「只道歉有什麼用,你還能把你那身肉割下來陪我啊!」蠍夫人得勢不饒人,又狠狠瞪了那女子的胸脯兩眼。

「那你要怎樣才能啊……」女子委屈道。

蠍夫人眼睛轉了轉,媚笑道:「這麼水靈的妹子,姐姐我也不好為難你,但血妖又血妖的規矩,毀人血食乃是大忌,這樣吧,姐姐我就用尾巴在你手上輕輕扎一針,就當是懲罰過了,之後咱們兩清。」

「要扎我……疼嗎?」女子看著閃著幽藍光芒的蠍尾,膽怯道。

「放心,就開始疼,一會就不疼了……」蠍夫人言笑晏晏,心中則暗道,「老娘可沒騙你,老娘這一毒針紮下去,保證你這條膀子都腫脹到毫無知覺,自然覺不到疼!」

「嗯,那你來吧……」女子咬咬牙,真把手臂伸了出來,這爽快勁倒是令蠍夫人分不清她是真天真還是另有打算,又求助般的看嚮應飛揚,應飛揚卻不言語,只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呸,老娘還能怕一小丫頭不成!」蠍夫人想著,尾巴飛快的向女子手背上點了一記,一點血珠滲開,宛若雪地寒梅。

女子吃痛捂手,但手卻依然白生生的,沒有如蠍夫人預料的那樣腫到發黑,女子甚至還毫無忌憚的舔了舔手背止住了血,「謝謝姐姐,確實只疼一下就不疼了呢。」

蠍夫人的尾勾上有著天生劇毒,一般修者挨了一下,輕則全身麻痺,重則喪命,卻從來沒見過能這般渾若無事的接下她一針的,不由心頭一凜,寒聲問道:「你這妮子究竟是誰?」

「哦,忘了介紹了,我叫楚頌,來自錦繡山莊,是孔雀公子的使女。」女子俏生生道。

「楚頌,『風雅頌』三姝中的楚頌?孔雀公子的麾下,楚白牛的女兒,你是那個楚頌?」蠍夫人一時大驚失色。

而應飛揚卻早已心中有數,當年孔雀公子駕臨司天台時,他曾見過楚頌一面,只是當時風頭盡數被公子翎和慕紫軒搶去,他也沒有在意這位孔雀公子的侍女。

『風雅頌』三姝雖自稱是公子翎的侍女,但恐怕連公子翎都沒拿她們當侍女看待,三姝各有所長,皆非尋常之輩,年歲最小的楚頌更是家學淵源,她父親楚白牛名列五驚奇之一,一身醫術可謂當世無雙,而傳聞楚頌已得楚白牛七成醫術真傳,蠍夫人那小小蠍毒,在楚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應飛揚自是樂見蠍夫人在她面前跌跟頭。

但應飛揚也沒料到,楚頌竟不扎針,不服藥,只靠自身培養出的抗毒體質就把毒素抵禦下了,心中不禁讚了聲,果然家學淵源,名不虛傳。

「對啊,我就是那個楚頌,對了,忘了請教姐姐名號?」楚頌眨著大眼睛道。

「哈哈,萍水相逢,何必計較名姓呢,妹妹慢走不送……」蠍夫人哪敢報名,便把楚頌往外送。

應飛揚卻拱手道:「屬下蜀地妖盟長老赤蚺君,這位是同為蜀地妖盟長老的蠍夫人,拜見楚姑娘!」楚頌孤身一人行動,而且似乎對畜生道的屍身很感興趣,事出必有因,又可能與孔雀公子、六道惡滅相關,應飛揚豈能不探求個明白。

「原來你們就是赤蚺君和蠍夫人,正要找你們呢!」楚頌面色一變,嚴肅道。

「找……妾身作甚……」蠍夫人見她突然變臉,聲音有些發顫,只當她要處置自己。

卻見楚頌從懷中掏出一根七彩孔雀翎,正色道:「孔雀翎在此,赤蚺君、蠍夫人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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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的血妖曾打著公子翎的旗號締結妖盟,後來公子翎許是沒拿這幾塊料當回事,沒有做出回應,眾妖便算是默認了,名義上奉公子翎為主。而從效果上來說,確實也有許多修者都被公子翎的名頭震懾住,不敢再「除妖衛道」,血妖的日子過得的確往常舒坦了一些。

蜀地妖盟由幾個長老共同議事,遇到無法解決的分歧就採取少數服從多數,應飛揚所假扮的赤蚺君就是長老之一,蠍夫人亦是其一,而且蠍夫人人脈廣闊,還有幾個長老是她的姘頭,議事時總是和她一個陣線,所以應飛揚控制了蠍夫人,某種意義上便等同於掌控了蜀地妖盟,這也是他留蠍夫人性命的原因。

蜀地妖盟雖實力不值一提,但這些血妖能在修者云集的蜀地紮根,靠得就是消息靈通,每當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都能及時反應,該躲得躲,該逃得逃,論蒐集情報的能力當真不差。

應飛揚知曉『情報』這東西重要,這躲藏的兩年來未與外界脫節,任外界局勢如何風雲變幻,應飛揚都能一直心知肚明,說到底也全虧了蜀地妖盟的情報。

但本來只是打著公子翎名頭建立的蜀地妖盟,被血妖們奉為盟主的公子翎根本未理會過他們。

可這幾日間,幾個血妖長老和蜀地重要的頭臉人物皆收到了公子翎的指示,公子翎座下的楚頌手持孔雀翎,親傳消息,說是要在蜀地妖盟中選一個令使,若公子翎有命令,便由令使負責將孔雀公子的命令傳遞給蜀地妖盟,而平時也有令使手持孔雀翎,代為掌管蜀地妖盟。

這消息一出,蜀地妖怪哪個不蠢蠢欲動,莫說當了令使,便算是有了在蜀地妖盟發號施令的權力,不用再理會什麼少數服從多數。單說這孔雀翎,在蜀地可比任何免死金牌都好用,遇上不管是正派修者還是六道惡滅逼殺時,只需把這根孔雀翎一亮,誰不得賣公子翎這絕世大妖三分面子?一時間,蜀地妖族的群妖哪個不是摩拳擦掌。

選擇令使的方式,符合血妖們一貫的簡單粗暴,先以擂台選出候選人,再由楚頌從候選人中選出令使。而且時間地點,就在此時此地!

自楚頌傳遞消息給應飛揚,已經過了七日,蜀地血妖都已知曉了選拔令使之事,今日,便在棲鳳谷舉行比試。

棲鳳谷,當年應飛揚就是在此地激戰蜀地眾妖,也是在此地第一次目睹公子翎通天手段,想不到如今他竟搖身一變成了蜀地妖盟的長老之一,要去爭奪公子翎的令使之位,故地重遊,讓他不得不感慨命運弄人。

此時,棲鳳谷正中是一個搭造好的木台,算是這次比試的擂台,雖是入了夜,但週遭火盆熊熊燃起,照得擂台之上燈火通明。

而擂台正對著一座高台,高台上扯了一層帷幕遮擋,楚頌就在帷幕之後,算是這次比鬥的評判,應飛揚和幾個長老坐在下首陪坐。

而此時擂台上,已是打得熱火朝天。

一個彪形大漢和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酣鬥多時,書生身形靈轉多變,手持一枝毛筆,在虛空中不斷化出符文,一個個符字朝彪形大漢擊去。

書生步法靈活,大漢始終連書生的衣角都觸不到,一個個符字更是打得大漢分不清東西南北。而書生雖然佔盡上風,但大漢皮糙肉厚,硬挨了許多記符字也沒還扛得住,始終無法向大漢打出制勝一擊。所以二人已僵持了許久,底下群妖一開始還有喝彩,這時已只剩下噓聲。

「熊兄,小生可都讓著你呢,你趕緊知難而退的認輸,莫讓小生為難。」那書生模樣的妖怪文縐縐道。

大漢笑道:「呸,你這晦氣書生跟娘們似的,打在俺老熊身上根本不疼不癢,老熊我便是讓你打,你也傷不了我!」

「不知好歹,莫怪小生言之不預!困!」書生面色一變,先前擊出的數十符字陡然拼接成一個巨大的「困」字,如網一般將大漢牢牢罩住,而書生則趁此時咬破手指,蘸血為墨,寫下一個巨大的滅字。

但滅字還未寫成,便聽大漢哈哈大笑道:「這下你不會逃了吧!」

便見大漢身形陡然暴漲,變得如熊一般高大,「困」字字網被硬生生掙開,而大漢一揚手,一道巨大掌勁擊出,書生字寫一半,無法躲閃,轟得一聲被擊在身上,從擂台上倒飛出去,摔落在地。

而高台上,一個小妖已傳出了楚頌的判決,「熊如山對晦氣書生,勝者,熊如山!」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0:17
第459章 卷六 層層加注

「熊如山對晦氣公子,熊如山勝!」一名小妖喊出楚頌的判決。

熊如山聽到判決得意的拍拍胸脯,環視週遭道:「還有誰要跟俺老熊過兩手的,趕緊上來!」

傳令小妖咳了聲,繼續宣讀判決道:「熊如山三戰三勝,守擂成功,獲得候選資格。」

之後又沖熊如山道:「熊大王,你已經贏滿三場了,可以下來了。」

「哦?贏滿三場了嗎?可別騙俺老熊不會數數!」熊如山一臉憨直的扳扳手指頭,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狀道:「嗨,還真是,俺還沒過癮呢,怎麼就贏夠了!」

「這個熊如山,演得過度了啊……」應飛揚心中暗笑,這熊妖方才對上晦氣公子時假裝受困,誘得晦氣公子不再閃避,準備使出絕殺的咒字判定勝負。而熊如山趁晦氣公子施法時才掙脫束縛猛然出手,一舉將晦氣公子打下擂台,這表現,哪像一個數都數不清的莽貨?

但哄弄底下那群修為不深,靈智初開的妖怪還是綽綽有餘,熊如山在眾妖哄笑中摸著後腦下了擂台。

而望著空蕩蕩的擂台,又有一些妖蠢蠢欲動,選擇令使的比鬥方式是擂台戰,由擂主守擂,連贏滿三場或是一刻之內沒有人挑戰便算守擂成功,守擂成功的能獲得候選資格。而一旦三個候選人都選出,擂台也就結束。所以什麼時候出手頗有考究,出手早了,可能被洞悉針對,但若一味觀望,可能名額又被奪走。

決出三名候選人,剩下的便是由楚頌從這三名候選人選出一人當令使,目前只聽楚頌說是要委託這候選者做一件事,完成的漂亮者便當選,但究竟做什麼事卻不得而知。

「冤家?只剩最後一個候選名額了。你真的不參加?」坐在身旁的蠍夫人輕聲道,蜀地修為最高的狼妖吞月天尊已得了第一個名額,熊如山也連下強敵,奪走第二個名額,看蠍夫人的樣子,似是坐不住了。

應飛揚帶著懷疑眼神往楚頌那邊看上一眼,搖搖頭道:「我不參加,你且隨意。」

在他看來,這事還真透著幾分詭異,且不說公子翎為何會突然看上過往根本不在乎的蜀地妖盟,就算公子翎對蜀地妖盟起了興趣,可他為何要委派楚頌來選擇候選人?

「風雅頌」三姝中,趙雅相當於錦繡山莊的大總管,處事聰慧沉穩,手腕嫻熟,當是最佳委派人選。而秦風作為蜀地僅此於公子翎的妖族高手,由她來也足以震得住場子。但楚頌……

傳聞楚頌性情天真怯弱,又沉迷醫術,不諳世事,就前幾日與她打交道的情況看,這評價倒是貼切的緊,若不是有孔雀公子的名號罩著,楚頌怕早被這幫無法無天血妖給坑害了。

再想到楚頌對畜生道的屍身有濃厚興趣,最近許多血妖的失蹤又與畜生道有關,應飛揚只覺內中水深得很,與其自己親自出手,不如藉著蠍夫人來個投石問路。

蠍夫人沒想這麼多,聽說他不參加後一雙媚眼忽閃忽閃的,言笑晏晏道:「那可說好了,別跟妾身搶,反正妾身的也都是你的……」

說罷,蠍夫人纖腰一擰,如一黑雲般降在擂台,環視一圈後似笑非笑道:「妾身來做個守擂人,不知哪位願意上來陪妾身過上幾回合?」

底下立馬有人淫笑道:「嘿,夫人若有性趣,俺跟夫人戰上三百回合都沒問題!」

「說得沒錯,不過不是在擂台上戰,而是在床上來場盤腸大戰!」

應飛揚偷偷看去,楚頌已被這些淫言浪語羞得滿臉通紅,而蠍夫人則毫無忌諱的雙手叉腰浪笑,「來來了,你們這群軟腳蝦,叫得倒是挺響,哪個能在老娘這撐半柱香便算你們本事!」

「俺來會會你!」一牛妖受激上場,抗著斧子向蠍夫人掄去,蠍夫人毫不畏懼,抽出一條銀鞭回擊。她雖是舉止輕浮浪蕩,但論本事在蜀地血妖中卻是拔尖的,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牛妖便被她一鞭子抽下擂台。

而第二個挑戰的豺妖也未能撐到一炷香,只是下場更慘,一時不察,喉嚨便被蠍夫人的銀鞭洞穿了一個血洞,噴著血死在了擂台之上。

蠍夫人咯咯笑道:「沒點本事就想上老娘的床,莫忘了母蠍子可是吃配偶的喲~」

這幫妖族也是見慣了這種事,只清理擂台的小妖把屍體拖了下去,自無妖替那豺妖出頭,但見蠍夫人出手狠辣,一時也無妖敢再上,轉眼一刻鐘將過。

蠍夫人粉舌舔著鞭尖,魅態十足道:「還有哪位要來憐惜妾身的,可要抓緊哦~」

其他妖面面相覷,但自知不是蠍夫人對手,時間將到,傳令小妖正要宣判,「既無挑戰者,第三名候選人為……」

此時突然傳令一嗓子粗嚎,「且慢!」

便見遠方飛來了只花皮鸚鵡,鸚鵡身軀肥大,飛得卻不慢,轉眼便到飛到眼前。

「古胖子,你還是來了!」蠍夫人瞳孔一縮,這只鸚鵡也是蜀地數得著的幾個妖物,原名早已不記得,看得起他得都稱他一聲古先生,但稱他為古胖子他同樣不惱。

古胖子本事與蠍夫人旗鼓相當,對蠍夫人來說算個對手,本來見他沒出場這次擂台賽蠍夫人還竊喜,只當他被畜生道的抓走了,簡簡單單少了個強敵,哪知他偏在這時出現,蠍夫人眼一冷,仰頭看著天書鸚鵡邪笑道:「好個古胖子,既然來了就別耽誤了趕緊滾下來,讓老娘將你那身肥肉片下個幾十斤!」

古胖子仍是大鸚鵡形狀,圓喙一張一合道:「蠍夫人,這次你的對手可不是我。」

「哦?那是哪個,趕緊站出來,別耽誤老娘時間。」

「是我!」卻見鸚鵡背後立起一道身影,竟是古胖子還背著一人,那身影一躍而下,穩穩落在擂台之上,而古胖子亦從空降落,化為人形落在台下,只是他面上跟開了醬油鋪子一般,胖臉上處處是淤傷,更添幾分滑稽。

而應飛揚看到從頭而降的那道身影,渾身陡然一震,「怎會是她?她來作甚!」

擂台上是一綠裙女子,身材婀娜搖曳,面目卻是平平,面色蠟黃,眉毛太粗,只一雙眼睛頗為靈動,但應飛揚卻一眼認出了她來,來人便是姬瑤月!

與姬瑤月初見時,她就是這般用妝容自污顏色,如今又是這打扮,不知意欲何為?

應飛揚疑惑之際,蠍夫人已上下打量一番姬瑤月,確定姬瑤月以相貌論之,不在她嫉妒的範圍內,便頗有優越感的抱胸撐頤,嬌媚道:「這位妹妹是哪位?怎冒冒失失就上來了,這可是會送命的~」

「要戰便戰,何必多言。」姬瑤月冷聲道,雙手一翻,並未現出她慣用的「璇瑛」、「碧凝」那青白雙刀,而是一對尋常短劍,應也是為了掩藏身份。

「哼,你說戰便戰,這是我們蜀地妖盟選令使,你是從哪冒出來得,是我們蜀地妖族嗎?」蠍夫人氣勢凌人道。

「對,不是蜀地的別來湊熱鬧!」

「這可不是你這外人說來就來的地方!」

下面眾妖也紛紛起鬨符合。

姬瑤月卻一指古胖子,「那胖子,你叫我什麼?」

古胖子一哆嗦,鼻青臉腫的面上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姑奶奶,你是我小姑奶奶!」

姬瑤月淡淡道:「他是你們蜀地妖盟長老,我是他姑奶奶,自然也是蜀地之妖了,誰還有意見嗎?」

是不是蜀地之妖本就沒個標準,眾妖一時也無法反駁。

又有妖喝道:「但你也不是血妖,分明是修天華派的妖,來湊什麼熱鬧?」

「哦?誰道只有血妖才能參加了?你們供奉的盟主孔雀公子就是血妖嗎?難道你們覺得他不是血妖,就不配做你們盟主?」

姬瑤月這麼一反問,眾妖哪個還敢搭聲,不由看向台上楚頌,楚頌也不是個能拿主意的主,只茫然點點頭示意比賽繼續。

「哼!」蠍夫人看到楚頌示意之後輕哼一聲,隨後笑容綻開,「既然如此,那妹妹,請指教嘍~」

蠍夫人身子微欠,如賢良淑婦一般盈盈行了一禮,身形矮下去瞬間,背後卻忽有一道銀芒射出,正是她的鞭子不知何時繞到了身後。

蠍夫人這手叫「蠍尾針」,藉著身形遮蔽,在行禮之時突施辣手,管教人防不勝防。她見古胖子一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樣子,知曉眼前女子絕非是易與之輩,所以才一出手就是狠招。

應飛揚知曉蠍夫人這招,剛想提醒,忽然啞聲失笑,姬瑤月可不是什麼需要別人處處擔憂的柔弱女子,以她的本事,便是應飛揚對上她也不敢說能輕勝,蠍夫人的偷襲又何足道哉。

果然,便見劍光一閃,姬瑤月足未動,腕輕提,輕描淡寫間就擋下了偷襲之招。

蠍夫人見偷襲失敗,攻勢絲毫不停,再一抖腕,長鞭已向姬瑤月攻去,如蛇吐信,如蠍甩尾,陰險狠毒至極,所謂一寸長一寸強,轉眼重重鞭影已將擂台籠罩。

「好俊的鞭法!」姬瑤月輕讚一聲,足下微動,身形游移在千條萬條鞭影之中,行雲流水,凌波踏塵,竟如舞步一般曼妙。

應飛揚險些喊出好來,許久不見,姬瑤月的本事亦是突飛猛進,分明是將公孫大娘的舞步融入了自家「花間游」的身法中,蠍夫人再怎麼急催攻勢,竟也傷不到她一片衣角。好像不是姬瑤月避開了鞭子,而是鞭子主動避開她一般。

蠍夫人久攻不下,氣息稍稍一衰,姬瑤月便忽得身形一晃,欺身逼近。

長鞭這種兵刃再近處施展不開,往往逼近鞭圍一瞬就是勝負之機,蠍夫人急忙挽了個鞭花,長鞭從姬瑤月腦後刺來。

姬瑤月聽聞風聲如背後生眼一般,也不回頭,便見雙劍一錯,已將銀鞭絞斷,而腳步絲毫未停已逼近蠍夫人身遭。

卻見蠍夫人眼神一亮,棄鞭同時喝了聲「解!」

便見黑霧一湧,被姬瑤月絞斷的鞭梢陡然化作一根蠍尾向姬瑤月射來。

而面對蠍夫人底牌,姬瑤月無絲毫慌亂,手中一劍虛拋,化作電光一閃,將從身後刺來的蠍尾死死定在地上,身子則如幻蝶一羽,一晃眼間逼至蠍夫人身前,寒光吞吐的劍尖已停在了蠍夫人白玉般的脖頸,「你輸了!」

「是妾身輸了……才怪」蠍夫人眼神一厲,豐臀之後又生出一根蠍尾,用最詭異的角度盪開脖子上的劍刺向姬瑤月。

「哼!」姬瑤月冷哼一聲,面色絲毫不變,腳步絲毫不移,只玉手快如電閃,劍柄直砸蠍夫人豐隆胸前,蠍夫人身形止不住倒飛下擂台,蠍尾離姬瑤月最近時只差一寸,但這一寸卻是難以踰越的天塹。

「蠍夫人守擂失敗,勝者……勝者……古先生他小姑奶奶。」宣判的小妖不知姬瑤月名姓,一急之下,就把這『古先生他小姑奶奶』這種可笑的稱謂報了出來。

但在場的嬉笑聲卻是寥寥,眾妖仍在驚攝於姬瑤月壓倒性的勝利,這種情況下,再笨的妖也察覺不尋常了,蜀地血妖不成氣候,真有點能耐的早就去往他處了,哪會自降身份和他們攪合在一起,這女妖恐怕另有用意。

「現在由『古先生他小姑奶奶』守擂,一刻鐘內無人挑戰便是守擂成功!」評判小妖又喊道。

眾妖見姬瑤月輕描淡寫間擊敗蠍夫人,皆是有自知之明,一時無人敢上。。

卻在此時聽聞一聲,「哈哈,有點意思,我來試試!」

聲音是從擂台外圍老遠的一根樹杈上傳來,卻清楚地傳入每一妖耳中,便見樹杈躺著一個漢子,此時漢子翻身而下,漢子身上肌肉虯結,卻絲毫不顯粗壯,反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爆發力,虎步龍行得向擂台走來。

「怎麼北龍天的手下也來了?越來越熱鬧了!」應飛揚眼神又是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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