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22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6
第421章 外傳 故劍情深(二十七)

幽暗牢室內,但見一燈如豆。寧悠悠雙手抱膝,靜靜守望著這盞將要燃盡的油燈,白皙面上泛著幸福泛著幸福紅暈,是不是掩唇發出一陣不明意義的輕笑,儘是一副懷春少女模樣,等待著心上人到來,帶著自己逃出此處,浪跡天涯海角。

忽然,外頭傳來一陣響動,「是軒哥哥來了!」寧悠悠心中一喜,抬眼望去,可映入眼簾的身影,卻令她大失所望俏臉一寒,冷道:「怎會是你!」

來人身形高挑修長,雪膚玉顏,英氣勃發,乃是季明霞,但寧悠悠見過她對慕紫軒賣好,早在心中罵了她不知多少次「小浪蹄子」,對她自無半分好感。

季明霞面色同樣不善,手中劍一揚,直指寧悠悠喉嚨,冷道:「說!你接近慕師兄到底什麼目的!」

「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嘍,要什麼目的?」寧悠悠毫無懼色的挑釁道。

季明霞怒道:「一派胡言,現在都在說慕師兄是什麼紫薇帝子,你接近他別有用心,紫薇帝子究竟是什麼?你又有何圖謀!」

「什麼,你說軒哥哥就是紫薇帝子!」寧悠悠雙目圓睜,一時難以置信,但聯繫顧劍聲先前態度再細想一番,反而覺得大有可能,一時心亂如麻,急忙問道:「軒哥哥他現在在哪裡,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他現在正在被陸師叔祖逼問,陸師叔祖還遣弟子來,要將你一同帶去審問,你若真利用慕師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便要連累他了,所以,我絕不能讓人把你帶走!」季明霞聲音一寒,劍刃在燈火映照下閃著寒光。

「你要為了軒哥殺我滅口?」寧悠悠驚道。

季明霞冷哼一聲,劍光自上劈下,銳風當頭,寧悠悠不禁閉上眼,卻聽「咣當」兩聲,長劍竟是斬斷了寧悠悠束住手腳的鏈條,又用劍尖解了她的穴道,「殺人滅口,你當我是你?快走吧,趁現在山門防守薄弱,別再回來,否則會連累慕師兄的!」

寧悠悠得以自由,面色卻更顯惶急,「連累?若軒哥哥真是紫薇帝子,那你們凌霄劍宗怎可能放過他!軒哥一定會被殺的!」說罷徑直往外衝去,卻全然不像是要逃跑。

聽她說得嚴重,季明霞也面色大變,橫劍阻擋寧悠悠道:「你要去哪?為什麼慕師兄會被殺,把話說清楚!」

「沒時間解釋了,我要去救軒哥,讓開!」

「憑你,從我派高手中救人,你可知這是送死!」

「送死?」寧悠悠看看地上銅錢所排出的卦象。遁卦,事有凶險,趨利避害,明哲保身,才可得生機。卻是輕輕一笑,「或許吧,那便送死!」

寧悠悠邁步向前,無視季明霞橫擋的利刃,眉宇間的決然之意讓她煥發出一種攝人心魄的淒美,季明霞心中不由一慟,緩緩將劍刃垂下,任她離去。

「噼啪噼啪」,燈油熬得見底,發出幾聲炸響,最後搖曳幾下,悄然熄滅,一切再度回歸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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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真吾欲一舉擒殺慕紫軒,卻被顧劍聲出手逼退,頓覺顏面無光,怒道:「顧劍聲,你隱瞞紫薇帝子未死的消息,現在又出手維護他,究竟是存了什麼心思!」顧劍聲全不理他,只對慕紫軒道:「軒兒,把劍放下吧,有我在,今日沒人能傷你性命。」「但也只是不傷我性命吧……」慕紫軒執拗的搖搖頭道:「師尊,你雖是當世頂尖高手,但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您心裡清楚得緊,凌霄劍宗容不下我,否則,您當年也沒必要隱瞞我的身世,喏,現在事情敗露,一邊是師門,一邊是徒弟,你想兩邊都顧到,但現今局勢,終究不能兩全。」

慕紫軒忽得笑了笑,道:「所以最後呢,師尊,你大概是會夾在中間做個和事老吧,讓我們各退一步。我猜猜,凌霄劍宗『大發慈悲』,饒我一條性命,我呢?是要廢去修為,還是要終身監禁?」顧劍聲搖頭道:「都不用,你只需答應我不再下山,不再與皇世星天的人接觸,生活便還能與往常一樣。你是天縱的奇才,而劍道無窮無盡,比之凡塵權欲,更值得你傾注一生」「呵呵,真是優渥的條件啊,不用死,不用囚,還能照舊練劍,這分明是養虎為患,怕只怕他們不答允啊!」慕紫軒將劍環指一干長老,神態毫無敬意。陸真吾哼道:「沒錯,確實是養虎為患,若他練成我派劍藝,一身修為加上帝王氣運,天下還有誰能制得住他?」「我能!」顧劍聲篤定道:「他若不專於劍,便是再修百年也非我敵手,不難制他。若是沉溺劍道,帝王霸業便不會放入眼中,不必制他。各位長老若能網開一面,我和他師徒二人定能推陳出新,為凌霄劍宗乃至人間劍道開闢新路!」

顧劍聲在門中威望地位都極高,難得開口有所求,卻是開出一個難題,諸座長老面泛遲疑之色,正想辦法如何婉拒。

看他們神色,慕紫軒便已瞭然,哈哈大笑,笑聲中透著幾許瘋狂,「便是他們真能允了,可我不答允!我又沒做錯,何需他們網開一面?親人遺棄,同門逼殺,至愛分離,做困山中,孤獨終老?這就是屬於我的最好結局?就因為我是紫薇帝子,就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天命?」

慕紫軒笑聲嘎然而止,赤紅雙眼環視週遭,儘是輕蔑,「就因為,他們怕我了?」

眾人被眼神一盯,竟不由心頭一寒,如他所說,擔心慕紫軒知曉身世後的報復,也是他們必除慕紫軒的原因之一。

陸真吾冷道:「顧師侄,機會給過他了,是他自尋死路!怨不得人!」回頭用徵詢的眼光看了看玄寧掌門,玄寧掌門閉上眼,揮了揮手,示意他放手去做。

陸真吾猙獰一笑,「眾弟子聽令,莫讓他走脫了,生死勿論!」

「哼,令人作嘔!」眾弟子再度上前之際,卻聞一聲冷哼傳來,循聲看去寧悠悠從殿前翩然而至,身遭諸多算簽如星辰般旋繞,而她玉手飛快抓過一根,秀眉一挑,喜上眉梢,「太好了,上上籤!」

眾人來不及阻攔,寧悠悠已屈指一彈,算簽飛上半空。口誦卦辭道,「不畏浮雲蔽眼前,飛凌九霄作玉盤。古人不見今時月,照破山河盡蕭然!」

本是無日的下午,天空層雲密佈,但飛旋的竹籤卻轉成一個渾圓,在空中化作一輪明月!皎潔如洗,空靈清澈,眾人不禁抬頭提防,但一下瞬,霜白月華流瀉而下。

輕紗般的月光照在身上,卻是重如水銀,功力稍差得只覺背負千斤重物,跪倒在地。而月光看似柔和,射入眾人眼中卻是耀眼奪目,刺得人眼前一黑,目不能視。

獨慕紫軒知曉寧悠悠這手,提前做了防備,寧悠悠這手是「先天乾坤卦」,六十四根卦簽分「下下」,「中下」,「中」,「中上」,「上上」五類,效果各不相同,威力則是由弱到強,每次抽中什麼全憑運氣,無法取巧。

若是不幸抽到「下下籤」,極有可能害人害己,但機遇一向與風險同在,若是抽到上上籤,則可能有扭轉乾坤,顛覆戰局的能力。

寧悠悠本事雖不算大,但這支籤恰恰最是合用,縱然強如陸真吾,也因身受重負,雙目刺痛一時停滯,不敢妄動,其餘弟子更不必說,而寧悠悠已閃到慕紫軒身旁。

千鋒所指之下,二人相視一笑,眼中只餘彼此,雙手自然而然的扣在一處。

「走,私奔了。」寧悠悠笑靨如花,溫熱小手拉著他,施展出皇世星天的遁術,逆風飛縱而起,好似不是凶險重重的逃亡,只是與心愛的人浪跡天涯。

一輪銀亮月華下,寧悠悠玉肌雪膚恍若透明,溫潤生輝,向後飄揚的黑髮每一絲都鍍上一層銀邊,給這素來跳脫的少女添上幾分恬靜優雅,恍若奔月的仙子。

這一瞬,是慕紫軒今生所見最美的風景,先前心中的悲傷,怨憎,憤恨在這一瞬都被皎潔月光淨化了,慕紫軒忽覺一切都無所謂了,武功盡廢也好,手足具斷也罷,甚至哪怕將要斷氣,只要能跟寧悠悠共同沐浴在一片月色之下,那就,足夠了……

下一瞬,慕紫軒的月亮被血染紅了。

一聲「莫走!」,從最敬重的人口中發出。一道劍光,應聲斬斷滿天銀華。一蓬血霧,從最心愛的女子胸前炸開。

寧悠悠嬌軀失了力氣,如斷了翼的天鵝般從空中墜下,血霧與銀華交織,飄散漫天,共譜一副聖潔與妖豔並存的哀絕之景。

「小女子名叫寧悠悠,這次多謝出手相救,給你們算上一卦當作答謝吧!」初見面時,她盈盈一禮,落落大方道。

「你這人,我好心與你算卦,你不信便不信,報上假生辰消遣我作甚。對不上!命宮、生辰、面相全然對不上!你生辰絕對不是這個!」算卦不成,反嘔出一口心血的她氣惱道。

「可不就是本姑娘,都給你提示了,你還沒認出麼?」古墓再見,她一掀頭巾,露出一頭烏亮青絲。

「都說了我怕黑,你還……我以為你丟下我了呢!」棺木之中,她淚眼盈盈道。

「好哥哥。先前我跟你打賭,結果是我輸了,本姑娘願賭服輸,便叫你好哥哥了。不過只在我們兩個獨處時我才這麼叫,若有外人在……羞也羞死了,我才不叫呢。」她滿臉羞紅,**著衣角。

「我不管,反正你說過不會怪我的,我可都記下了,敢耍賴是小狗。」凌霄山下,她勾起他手指,不由分說的晃了兩下。

「軒哥哥,我要做這天下最自由的女人,吃想吃的東西,做想做的事,愛想愛的人,什麼門派糾葛,過往情仇,光想想就覺得好煩,說我冷漠無情也好,忘恩負義也罷,反正,本姑娘才不要被這些跟我無關的事束縛住!」牢室之中,她握著他的手下定決心道。

記憶與月華一道破碎成片,每一片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在他腦海中回閃,刺眼鮮血在他眼前暈開,將眼前的她,心中的她,都染上了一抹淒紅。

「悠悠!別!悠悠!別流了!別再流了!」慕紫軒語序顛倒,手忙腳亂得按在寧悠悠胸前,驚慌失措的像個孩子。

一旁,顧劍聲難以置信的看著手中的殺人之劍,呆若木雞,平生第一次懷疑方才的劍是出自自己之手。連緩過來的眾人,一時也被哀戚氛圍感染,無一上前,將最後的舞台留個眼前二人。

「啪!」「啪!」「啪!」三枚染血的銅錢從寧悠悠破碎的胸襟滾下,「上震……下乾……大壯卦……輕犯冒進……不聽勸告……自尋死路,又……算對了」寧悠悠看了眼卦象,口中湧著血道。

「你……你這蠢丫頭,既然算得準,為什麼不照做!先前明明得了個『遁卦』,為什麼不知道自己逃!為什麼還來管我!」慕紫軒眼淚不停的落,滴在寧悠悠湧出的血汪上,融為一體。

「易經雲……『有疑則卜……無疑則否』……因為……有你,我再無……」

「疑慮……」

寧悠悠的手伸向慕紫軒臉龐,未能觸碰到他,就直直垂落,失卻生機的面容卻掛起一抹狡黠微笑,一如往常,好似在炫耀著她還有後招。

隨後,一塊黑黝黝的金鐵從寧悠悠胸襟中輕飄飄浮出,一股兵煞之氣霎時瀰漫全場,正是——

虎符!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6
第422章 外傳 故劍情深(二十八)

虎符漂浮半空,兵凶煞氣凝聚成一隻盤踞半空的赤眼猛虎,昂然一吼,騰騰煞氣隨聲波擴散,似要噬人而食。

與此同時,一道虛影從寧悠悠軀殼脫出,正是寧悠悠的魂識,獵獵煞風中,她的身影似虛似幻,恍若不屬塵世的精靈。白皙的面容上彷彿有淡淡的微笑,櫻口開合,用口型比出了無聲的三個字。

慕紫軒知曉她要做什麼,他留著淚,如受傷的野獸,發出不明意義的嗚咽,一手緊緊摟著她失去溫度的軀體,一手探前,伸向她即將遠去的魂識。

他徒勞得想將失去的盡數挽留,但結果早已注定,無論哪一方,他都留不住。

風中的女子調皮的笑著,輕盈轉身,讓他抓向她裙裾的手掌抓了個空,一如往日與他追逐嬉鬧般,隨後向著虎符飄去,決然無悔,像一隻撲火飛蛾……

短短一瞬的圖景,在慕紫軒心中鐫刻下了永恆……

寧悠悠一直清楚,憑她的本事想要從高手雲集的凌霄劍宗將慕紫軒救出,就算她運氣再好十倍也絕無可能,所以一開始便有決斷。中劍之後,她便傚法先前虎君的做法,將魂識獻祭虎符,在自身意識被徹底吞噬前,換取片刻對虎符的支配。

寧悠悠的身形投入虎符之中,消失不見,好似從不存在過,但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圈濃黑如墨的煞氣漣漪一般從虎符中擴散開來,而猛虎的雙眼陡然放光,如兩盞燃著魂火的紅燈,再聞一聲撕風巨吼,擴散開的煞氣化作道道人形。

手持兵刃,軍容鼎盛,成百上千的倀鬼化現而出,結成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將慕紫軒拱衛在中間。

「好凶的兵煞之氣!」,凌霄劍宗高手也不禁動容,隨兵家始祖吳起征伐諸國,華夏曆史上第一塊虎符,自非尋常之物。

但也只是動容而已,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宗,豈會因一件法寶失了分寸。

「眾弟子莫亂!迎敵備戰!」玄寧掌門一聲令下,眾弟子克服初始的慌亂,一時間,萬劍齊發,長老們亦在旁出手相助,一時殺氣森森,劍氣縱橫,掀起一場廝殺。

倀鬼生前或是歷戰雄軍,或是能人異士,但也難與凌霄劍宗抗衡,門派中頂尖的高手不必出手,片刻之後,兵煞之氣盡消,天藐峰上重歸肅然。

但倀鬼被盡掃一空,在場卻已不見慕紫軒身影,慕紫軒逃了……

「這下難解了……」玄寧真人心中不由一嘆,好不容易將狼崽子養大,養得它學會了搖尾巴,卻偏又要殺它。沒想到殺之不死,反喚醒了他的血性,讓他逃脫,日後隨時可能反咬一口……

玄寧下定決心道:「陸師弟,你領人繼續追捕慕紫軒,莫讓他跑了,其餘長老,隨我進殿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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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上,正題為開始,商影卻先在給顧劍聲號脈。

顧劍聲先前只是想以劍氣封住寧悠悠穴道,搶在別人下殺手前將她制住,再設法繼續從中化解慕紫軒與凌霄劍宗的矛盾,否則,若讓她把人帶走,事情恐怕會走向無法緩頰的地步。

可見劍出之時,卻覺真氣奔湧如長河大江,無法遏制,竟一道劍氣將寧悠悠洞穿,鑄下今生最悔恨的一劍。

至親殺最愛,回想慕紫軒那時震驚,悲傷,怨憤,絕望的眼神,顧劍聲知曉,他那一劍,殺死了兩個對慕紫軒最重要的人。

但是,以他絕逸群倫的劍術修為,早應收發自如,一念隨心,若對上旗鼓相當的對手,或許還有戰至極端無法保留,失手誤傷的可能。可對上與他天差地遠的寧悠悠,實在沒有劍氣失控的理由。心中不解,所以便找商影來審視。

商影號脈片刻,又用銀針紮了幾下,面色趨近凝重。

顧劍聲問道:「怎麼回事,我可是中毒了?」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釋。

商影搖頭道:「以你修為,哪有毒物能影響到你還不讓你察覺。不是毒,而是藥。」

「藥?」

商影點頭道:「沒錯,我們凌霄劍宗的亢龍洗髓散。此藥對人並無危害,反而是珍貴的好藥,所以你自然不會察覺,但用在此時,就顯得用心險惡了……」

顧劍聲心中瞭然,他亦知亢龍洗髓散可使筋脈擴張,功效有二,一是給新入門的弟子洗髓伐脈,排出後天濁氣,二是給受傷淤血之人活絡氣血。但他一者未曾受傷,二者一身真氣早已暢通天地,也不必洗髓伐脈,自是不必服此藥。

但經脈擴張,往往意味著運使真氣時會拿捏失準,所以服藥之後兩個時辰內不宜動武。尤其對顧劍聲這種平時拿捏入微高手而言,產生一絲一毫的偏差,都可能釀成大禍。

眾人也覺察蹊蹺,謝康樂問道:「顧老五,你自己是沒必要服此藥,那可知曉是誰所為?」

顧劍聲眉頭一挑,心有所動,竟是面色大變。

清岳真人看他神色,嘆了口氣道:「師弟,是慕紫軒做得吧?」

謝康樂不解道:「慕紫軒,他哪有理由這麼做?難道要借他師傅的刀殺那個皇世星天的小妮子?這不可能!」

清岳真人搖頭道:「慕紫軒今日身世暴露,其間變數重重,誰也難以預料下一瞬會發生何事,顧師弟殺了寧悠悠只是意料之外的變數,一開始的目標另有其人。」

「那是誰?」謝康樂疑問道,但隨後眼一睜,驚道:「是大師兄你!」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各自震驚,清岳點點頭道:「沒錯,若不是這番意外,顧師弟將會與我劍決,他若勁力受控,那受害的應當是我……」

商影難以置信道:「這……軒兒與師兄你無怨無仇,在此之前,也並不知自己身世,為何要害你?」

清岳真人道:「他未必是想害我,只是想救寧悠悠。寧悠悠受困牢中,若要救她出獄並擺脫凌霄劍宗後續追擊,就得先製造混亂,所以他才會下藥,顧師弟若在掌門劍決時失手一劍重創了我,那時門中定會大亂,眾人無暇他顧,便是他脫身的最好時機。顧師弟,看你神色,你應該也想到這一層了吧……」

有機會對顧劍聲下藥的不多,慕紫軒就是其一,而且顧劍聲已近辟榖,極少飲食,今日唯一服食的,就是慕紫軒特意為他準備的參茶。顧劍聲想到此處,面色如覆了一層黑雲,卻仍猶疑道:「這……未必是他,軒兒應不會做出這等事。」

謝康樂嗤道:「算了吧,顧老五,你護犢子也得分對象,慕紫軒那小子過往就桀驁不馴,怕早被皇世星天的女子迷了心竅,忘了你這師傅了……」

玄寧掌門拍拍桌案止住討論,道:「沒錯,為了一女子,做出欺師滅祖之舉,慕紫軒確實不值得維護,而顧劍聲,你教徒不慎,更兼知情不報,窩藏紫薇帝子,同樣是禍及門派的大錯,你可認罪。」

顧劍聲長嘆口氣,道:「弟子認罪!」

「既然如此……」玄寧掌門身形忽動,欺身顧劍聲身前,顧劍聲雖有警覺,但動手的是他師尊,他亦不敢亂動,但見玄寧掌門並指如劍,連點顧劍聲周身七大要穴。

顧劍聲只覺七道真氣闖入體內結成扣鎖,將他自身真氣凝牢牢鎖死。「七魂劍封?師尊,你這是何必?」

玄寧掌門再回座上,已是精神萎靡,好似一瞬間老了十多歲,卻道:「顧劍聲聽判,貧道玄寧以凌霄劍宗二十三代掌門身份封你功體,罰你在外看守道觀,十年之內不准回山!不得有違!」說完,玄寧真人竟是嘔出一口血。

七魂劍封極耗真氣,顧劍聲又青出於藍,修為比玄寧真人更勝一籌,雖不做抵抗,但封他真氣也極為困難,玄寧掌門設下七魂劍封,自身亦是虛耗過度。而他急著封禁顧劍聲功體,也是擔心顧劍聲為維護徒弟,會與門派走上對立。

顧劍聲知曉玄寧苦心,終不再多言,只欲上前攙扶玄寧真人。

玄寧真人擺擺手,面色虛白道:「清岳,為師今日將閉死關,自今日起,你便是凌霄劍宗第二十四任掌門,本該有接替典禮,但為師是無法參加了,傳位倉促,但你仍需勤勉,護持吾派,不墜凌霄之名!」說罷,示意身邊道童將掌門印劍托送去。

清岳真人跪地接過掌門印劍,道:「弟子必不負師尊所托!」

一番簡短儀式,新舊接替便已完畢,玄寧如剛剛卸下萬鈞重擔,疲憊道:「顧劍聲,莫怪我的責罰重了,我曾也對慕紫軒寄予厚望,以為劍冠之後,能有人再續傳奇,但……終究是失望了」

「那個孽徒,你便當從沒收過吧,這次罰你出山正是機會,天下之大,在外面,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更合適的徒弟,他有著不遜慕紫軒的資質,卻比慕紫軒更專注,更虔誠,他才是繼承你衣缽,貫徹你劍道的真正傳人,凌霄劍宗……後繼有人!」玄寧眼神灼熱,虛白的面上泛出激動的紅彩,好似能看到若干年後,那劍光璀璨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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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奔逃三日的慕紫軒像一隻負傷的野獸,面容消瘦疲倦,眼神卻更加凶戾,瘋狂中暗藏著讓人滲到骨子中的寒意。

躲閃凌霄劍宗無休無止的追捕,早已令他精疲力盡,但即便如此,他的手緊緊摟著寧悠悠早已失去生機的軀體,源源不斷的灌輸冰寒真氣,讓寧悠悠的軀體不朽,似要將她永遠留住。

終於,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隙,為他的逃往劃出終點線,茫然的奔逃。

九幽深淵,茫然奔逃之下,他竟不知不覺被逃至九幽深淵,深淵另一側,便是崑崙山的皚皚白雪,但眼前天塹,卻是插翅難飛。

慕紫軒想要繞開,但忽然,道道劍光割破天雲,凌霄劍宗大舉逼殺而來,將他徹底圍困。

陸真吾,謝康樂,駱石律,玄離長老,赤松長老……一個又一個長老站出,過往熟悉的身影,成了勢不兩立的逼命閻羅,而為首者則是——

慕紫軒猙獰笑道:「清岳師伯,哈,看你這身裝扮,應該叫你清岳掌門了吧?師伯剛出任掌門,便來逼殺於我,我倒是真有面子,師傅呢?他不來送我一程麼?」

清岳掌門搖頭輕嘆道:「你還有顏面提你師傅?對他下藥時,可曾想過他是你師傅?」

「下藥?什麼意思?誰對我師傅下藥了?」慕紫軒咧嘴問道。

「嗯?還想裝糊塗不成?」清岳掌門眉一凜,怒然道。

慕紫軒憊懶笑笑,道:「無所謂,你說我做了,那我便做了吧,反正我生而有罪,不差這一條,不管如何,你都不會讓我活命!」

清岳掌門看他模樣,惋惜道:「貧道亦是看你長大,又何嘗願意殺你,但你若不除,天下將再起兵災,生靈塗炭,若殺一人能救天下,為了蒼生,貧道手上願染鮮血!」

「哈哈哈哈!」夜梟一般淒厲的慘笑在深淵前迴蕩,陌生而冰冷,慕紫軒好似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好一個殺一人而救天下,值得值得!我若不死,都對不起天下蒼生啊,可是師伯——」

慕紫軒的笑聲嘎然而止,卻仍掛著無盡奚落,「這蒼生性命,我一人擔不起,掌門師伯可願與我分擔?你若自盡當場,我便甘願同死,殺我們二人救天下,一樣是值得!不知掌門願不願為天下蒼生犧牲?」

清岳掌門聞言,面色不由一變,一旁陸真吾道:「笑話,掌門真人執掌凌霄劍宗,維繫天下正道,一身重擔,如何能輕死?」

慕紫軒挑起劍尖,指向陸真吾,笑道:「那,陸師叔祖你呢,換成你,我的話同樣奏效,死咱們兩個,救天下蒼生,這大功德我可不會忘與你分享!」

陸真吾被劍尖所指,不由後退一步,支支吾吾想說什麼,卻一時也說不清楚,慕紫軒劍尖又指,「謝師伯、駱師叔,赤松師叔,玄離師叔祖……你們呢?你們都欲殺我,現在機會來了,誰願與我一同救這天下?」

軟軟舉起的劍尖之上,好似有天下最璀璨的劍芒,凌霄劍宗聲譽享天下的長老,竟皆被逼得避過頭,不敢直視。

「哈哈哈哈!」慕紫軒又笑了,這次好似一個得勝者,笑聲中充滿對敗者的奚嘲,「好一個為了天下蒼生,既然你們都說我是紫薇帝子,命中注定會血染天下,那慕紫軒信命!今日你們要殺一人而救天下,僥倖天命讓我不死,慕紫軒定不負天命所托——」

他低頭看著懷中愛人,無限憐愛道:「來日勢必殺天下而救一人!」

慕紫軒腳步輕退,在眾人注視下退至九幽深淵邊緣,仰天跌下。

漆黑深邃,不可見底的深淵吞噬一男一女的身影,張狂笑聲卻在深淵中不斷迴蕩,成了凌霄劍宗揮之不去的夢魘。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6
第423章 外傳 故劍情深(完) 求開宰!

萬仞深淵下,陽光永遠照耀不到的陰暗之地,只有幾點熒火散發著淡淡碧光,藉著螢光映照,可以看到一道水流在幽暗中無聲無息的流淌。

一片死寂,全無生機,恍若被一個世界遺忘的角落,積蘊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寧靜。

突然,水面裂開,一隻手從水中探出,扒上河邊一塊尖石!「我……沒死!」

一條濕淋淋的身影浮出水面,一手扒著河岸,一手吃力夾著一個女子,吃力的從河中爬出,狼狽不堪,卻有一股執著瘋狂的求生意念,正是慕紫軒從鬼門關爬出!

慕紫軒將寧悠悠的屍身扯出水面,便癱軟的靠在岩壁上,大口喘著粗氣,肋骨不知斷了幾根,每次呼吸胸前都是鑽心的痛,但慕紫軒卻是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我還活著……我還活著!紫薇帝子……這天命,我信了!信了!」

不愧是殺嬰取運締造的紫薇帝子,氣運之強,當時無雙,墜入九幽深淵竟仍能留命,仰頭不見天的無底深淵中,慕紫軒笑了,笑聲中卻帶著淒愴的哭腔。

「活……活人!」慕紫軒正在宣洩,忽然,一道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誰!」這感覺便如大半夜無人的街道中,突然有人拍了下你的肩膀一般,慕紫軒心中一激靈,戒備看向四周。

淡淡螢火,幫助他很快適應黑暗,便見水面上出現不規則的波紋,睜大眼睛極力辨認下,才見一隻隻水蛭般微不可見的小蟲無窮無盡的從四面八方湧來,迅速攢聚一團,密密麻麻覆疊起來,轉眼聚攏成一個「人形」。

說是人形,其實實在欠奉,只能勉強看出四肢和頭顱,眼口耳鼻一概皆無,而每一條水蛭都在不安的蠕動,動作稍大一點,就會從身上掉落。

慕紫軒一生中,從無見過這般噁心又詭異的情景,但他經歷一番變故,心志之強,與過去的他不可同日而語,雖驚不亂。先前墜落時,曾以劍插入岩石中緩解下墜之勢,但未撐多久,劍就不堪重負的斷折兩段,如今劍柄恰墜在身邊,慕紫軒手一引,斷劍飛入手中,持著斷劍護住寧悠悠的屍身,再度逼問道:「你是人是妖還是鬼?」

「咯咯咯咯!」刺耳又瘋狂的癲笑又在慕紫軒腦中響起,「九幽深淵久無來客,今日竟然一下來了兩個,還有一個是活跳跳的,咯咯咯,」忽而聲音變作驚疑,「嗯?另一個,也沒死?」

「沒死!」慕紫軒全身一震,一切都拋在腦後,顫聲道:「你是說悠悠她還沒死?」

「也不算活,咯咯,看你對生死的定以如何了,論肉身,已經死去,但魂魄仍未消散,嗯……但肉身上竟然只殘留了一魂三魄,其他二魂四魄呢,奇怪!奇怪!小子,她到底怎麼失去生機的?」

慕紫軒病急亂投醫,雖不知對方是誰,但哪還顧得其他,連將事情因有和盤托出。

那聲音又道:「為了救你,身中一劍,又將魂識獻祭給虎魄吞噬,咯咯咯,真是痴心的女娃兒,凌霄劍宗那幫自詡正道的人士真忍心下手,可若這樣,那怎會殘留一魂三魄,難不成她天生患有離魂症?」

「離魂症!」慕紫軒頓時恍然,「她雖沒有離魂症,但也差不多,平時經常裝離魂症患者。」

「裝離魂症,咯咯咯,怎麼會……怎麼會有人這樣……」那水蛭凝成的怪物好似遇上意外之喜。刺耳笑聲在慕紫軒腦中迴蕩,而身子也前仰後合,不斷有水蛭墜下,慕紫軒見它這般嘲弄寧悠悠,心中正不快,但下半句卻讓他大為意外,「怎麼會有人,與我有同樣的愛好……咯咯咯……」

原來,人的三魂七魄本為一體,共同主宰人的人格。但離魂症患者魂體則呈割裂剝離傾向,不同魂魄,分管著不同人格。寧悠悠算是奇葩,因為怕黑,所以虛構出一個『幽凝』,每當黑暗就會出現陪她說話,久而久之,靈魂竟真如離魂症患者一般呈現割裂趨勢,兩魂四魄主管寧悠悠的人格,一魂三魄掌管幽凝的人格。

寧悠悠為了慕紫軒赴死,兩魂四魄投入虎符之中,任虎魄吞噬淪為倀鬼,而幽凝的一魂三魄卻仍存留屍身之中。

聽這怪物講完,慕紫軒不知是喜是悲,道:「那之後呢,會變得如何?」

「咯咯咯,本來人死魂散,但魂體之間,彼此又有牽引力,這女娃兒的兩魂四魄投入虎符之中,所以剩餘一魂三魄受到牽引一時不至於消散,但時間久了,彼此牽引就慢慢消散,終將墜入幽冥,而她魂體不全,無**回轉世,最後,只能成為忘川河上徘徊迷惘的遊魂,咯咯咯咯!」

「永不超生!」慕紫軒心頭大駭,也不管對方是誰,急拜道:「前輩見識非凡,定非常人,可否有辦法使她不入幽冥,擺脫忘川滌濯之苦!」

「咯咯咯!」刺耳笑聲再度響起,好似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不入幽冥,擺脫忘川滌濯之苦?你以為你身在何處?」

「你所在之地,便是幽冥鬼界,你足下流淌的,便是忘川支流!」

聲音不啻雷霆,驚得慕紫軒目瞪口呆,「這是鬼界?我……死了??」

慕紫軒心頭一沉,一時萬念俱空,「果然,墜入九幽深淵的人無一能生還,我又怎麼會例外呢?」

但忽然又想到,「不對,它方才分明說了我沒死?」慕紫軒急忙掐著自己的胳膊,血肉之軀真實的痛感傳來,才確定他確實未死。

他沒有死,卻已在幽冥鬼界,那縱然難以置信,不合理的事實,終歸要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九幽深淵是陰陽裂隙!」慕紫軒驚道。自共工怒撞不周山後,天地有缺漏,陰陽有裂隙,可供人鬼往來陰陽兩界。但陰陽本該相隔,所以除了難以處置的酆都外,其他陰陽裂隙都在這數千年間,漸漸被大神通者修補。

然而,天地廣闊,總還有不為人知的裂隙留存,世人只知墜入九幽深淵者無一生還,誰曾想它也是直通幽冥的陰陽裂隙之一、

「咯咯咯,小子有幾分見識!竟還知曉陰陽裂隙!」

「這是幽冥,那你呢,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我都是,也都不是,別人過往稱我『九子鬼母』,現在呢,陽界應該過了很多年,不知還有沒有人記得這名字?」

「九子鬼母!你沒死!」慕紫軒心頭大驚,百年前開唐亂世時的地獄道道主九子鬼母,六道之中,不亞於當時天道道主楊廣的頂尖高手,自六道最後據點『忉利天』被破後便不知所蹤,她的凶名百年之後仍令人忌憚,沒想到竟在這裡苟延殘喘。

面對百年前殺人盈野的邪派惡梟,慕紫軒卻是大喜,再拜道:「原來前輩是九子鬼母,地獄道精擅魂術,悠悠她既然魂魄未散,可有辦法讓她復生?」

「哦,凌霄劍宗的弟子,竟然會求我這個地獄道魔頭,咯咯咯咯?是我離開人界太久了麼,人界的世道何時變了!」

慕紫軒淒然一笑道:「沒變,與百年前一般,依然世道混沌,正邪不分,所謂正道,也不過比邪道多了一個『為了蒼生』的大旗。」

九子鬼母的聲音亦顯唏噓,道:「小小年紀,看得倒是透徹,真是有趣的年輕人,先陪老身聊聊人間變化吧,老身好久沒有與人說話了,看你表現,我再決定是否救她,咯咯咯!」

九幽深淵無日夜,慕紫軒與九子鬼母講了這百年之事,亦從九子鬼母口中得知她的經歷。

原來,九子鬼母在最後一戰中負傷,逃遁之時,卻被手下的兩大獄首桑魅、厲傀背叛,二大獄首為了道主之位和地獄道鎮道神功《歸冥玄功》,在九子鬼母最虛弱的時候突施辣手將她重創,各拘了她一魂兩魄,而九子鬼母的肉身則帶著殘留魂魄墜入九幽深淵。

卻不料九幽深淵是陰陽裂隙,她也因此逃過一劫,肉身雖摔成了肉泥,但殘魂卻留存下來,靠著依附在水蛭之上,吸取忘川河中的遊魂修復魂體的創傷,不知過了多少年,才修復完創傷,恢復神智。

鬼界地廣鬼稀,此處是不為鬼知、無鬼涉足的一處地方,而她因為在此處呆得太久,魂體與地氣彼此難分,成了此地的地縛靈,恢復神智之後,卻再也無法離開此地。

於是,她成了坐困百年的孤寂囚徒,百餘年未曾有鬼涉足此處,雖偶然有人墜落,但這萬丈的高度,即便摔在水面上,亦能將人摔得骨骼盡碎,臟腑移位,難以存活。

今日卻是例外,慕紫軒從上墜落,卻正好摔在她水蛭之身上,無數水蛭被壓成肉泥,但也提供緩衝,化解了慕紫軒的衝擊力,才使得他保全性命。

九子鬼母顯然憋了很久,甚至言語中有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而慕紫軒也不由慨嘆,自己運氣實在太好,鬼淵綿延千百丈,落在其他任何一處都是死,而自己竟恰好能摔在九子鬼母的身上。

九子鬼母似要將憋了百年的話盡數講完,不知說了幾日,慕紫軒中途甚至睡了幾覺,才忍受不住扯回正題。道:「前輩,你到底是否有辦法幫助她?」

「咯咯咯,小子終於忍不住老身的嘮叨了,這小丫頭竟然能靠自言自語使魂魄分離,與我自創的《九子分魄大法》有異曲同工之妙,老身這身絕學,不敢湮滅於世,便是你不說,我都想救她一救,讓她繼承我的衣缽!」

「這麼說前輩答允了?」

「咯咯咯,那要看你能為救她,付出怎樣代價?」

慕紫軒斬釘截鐵道:「一切!」

「咯咯咯!好個痴情郎,我只要你做三件事,你說這丫頭叫什麼來著,寧悠悠?這名字不好,老身還是喜歡她另一個名字,第一件事,從今日起,她便是我九子鬼母的第十女——幽凝!」

話音方落,卻見水蛭化身忽得一動,探出手臂點向寧悠悠,慕紫軒對這百年前的邪梟一直忌憚,如今九子鬼母修為大減,本也攔得住她,但最終卻是一動不動,任她施展。

卻見九子鬼母從寧悠悠眉心扯出一道虛影,恰是寧悠悠的模樣,還未等慕紫軒看清,就一下塞入慕紫軒身體。

「換做其他人,都阻止不了殘魂的消散,但我所創的《九子分魄大法》能將魂魄一分為九,保證魂魄分離不散不過小兒科,但她現在已無神智,無法學習,所以第二件事,便是有你代勞,從今日起,她的殘魂便棲息在你的肉身中,她便是你的影子,你的分身。我傳你《歸冥玄功》和《九子分魄大法》,你掌握了,她便也就會了。」

「另外被虎魄吞噬的二魂四魄倒不用擔心,成為倀鬼,反而正能保她的魂魄不滅,不過欲讓她魂魄再度合一,憑老身現在的力量,還做不到?」九子鬼**猾笑著,露出了真實的目的。

慕紫軒直言道:「前輩要怎麼才能恢復力量?」

「咯咯咯,你倒是快人快語,第三件事,助我恢復力量。先從厲傀和桑魅那裡,將我被他們拘住的魂魄放回!」

要施放被拘魂魄,就勢必與地獄道修行百年的兩大獄首為敵,慕紫軒卻毫無畏懼道:「聽說《歸冥玄功》能克制地獄道其他功法,只要他們沒死,這,不難!」

「呵呵,好自信的小子,那其次,我這百年來,都靠捕食這條忘川支流上的漂浮的遊魂恢復魂力,但這依舊太少太少,甚至比不上我消耗的魂力,而我又受困在此,不能前往他處,所以,我要這忘川之上,漂浮更多遊魂。」九子鬼母將滿是水蛭的臉貼在慕紫軒面前,「也就是,要人間有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死人!」

「更多……死人?你是要我殺天下而救一人?」慕紫軒睜大眼睛驚詫道。

「你做不到?」嘲弄的聲音在慕紫軒腦中響起,慕紫軒卻是肆意的大笑,笑聲響徹深淵,聲波甚至能將水蛭從九子鬼母面上震落。

命運就像早編好的鬧劇,不久前才許下的誓言,如今便有了實現的方向,慕紫軒撕心竭力的笑道:「我是根本等不及了!」

三年後,慕紫軒邁出酆都大門,重返人間,遙望著洛陽司天台的方向,對著自己的影子憐愛的道:「幽凝,我們走吧!」

八年後,上三道輪迴陣中,慕紫軒覆上銀製面具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對燃著冰冷火焰的眸子,從王座之上緩緩起身道:「天下,我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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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卷六 三方四正 (回歸本傳,求訂閱!!)

拖了許久,各位讀者老爺估計也記不清前文了,沒關係,先來段霹靂風的激情前文回顧幫你們回憶。

六道再臨,滅盡眾生。

青城山上,衛無雙感染天人五衰,生死不明,鬼界封印岌岌可危。

裂玄谷中,正道結盟遭逢不速之客,六道惡滅洶洶而來,慕紫軒卻做反戈一擊。

是天道不公?是人心淪喪?化身天道的應飛揚吞噬慕紫軒的慾望,亦或是被慕紫軒的慾望吞噬。

是莊周夢蝶?是蝶夢莊周?經歷了慕紫軒半生的應飛揚甦醒之後將會是誰?又會有何等立場?

一盤棋,兩個人,解出三方心思,驚動四野龍蛇。混沌亂局之中,誰是白?誰是黑?誰是棋子?誰又是撥弄一切的操棋之手?

八年前的孽因,八年後的惡果,輪迴陣中是恩盡仇還,還是另一無解的因果輪迴?

真正的帝凌天身在何處?醞釀何等陰謀?誰又能在傾危之際一手回天?一切精彩,盡在《步劍庭》第六卷——名劍俱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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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斗數有雲,若得七殺星、貪狼星、破軍星三方四正會照,便是所謂的「殺、破、狼」格局。乃破舊立新,開拓銳進之象,三星一旦聚合,若再得紫薇帝星坐鎮命宮,天下必將易主,無可逆轉。

「六道惡徒,見識我的八寶砂!」玲瓏珍閣在洛陽的掌櫃張慣晴一揚手,一捧白色粉末飛出,灑向眼前阿修羅,看那些粉末,若非知曉他的身份,知曉玲瓏珍閣法寶眾多,眾人還只當他學地痞流氓灑石灰粉呢。

但粉末剛沾到阿修羅臂膀,阿修羅便如遭火焚般痛苦哀嚎,肌肉虯結的赤紅臂膀如被酸水腐蝕一般,皮肉都秫秫的往下掉、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張慣晴見狀大喜,忽覺視野被一個巨大拳頭充塞,竟是那阿修羅不顧痛楚掄拳砸來,頓時大驚失措。

眼看比腦袋還大的拳頭要將他砸扁,便聞「咣當!」一聲,一個令牌形狀的法器擋在面前,又瞬間被拳頭砸得扭曲,但一瞬阻礙,張慣晴已趁機狼狽退後,避開這一拳,與一名老和尚背靠背抵在一起。

「我的天雲令!虧大了,這次虧大了,我的金剛輪,紫雲劍,陰陽刀,狻猊鎧,全都折在這了,現在八寶砂和天雲令也沒了,我不過是來給慕紫軒那後生捧捧場,怎就成蝕本買賣了?」

「能留住命,便算賺了。」老和尚說話間,一抖身子,背後現出金剛法相,與兩個同樣巨大的阿修羅扭打一起,拳拳到肉,剛猛絕倫。

此老僧乃白馬寺羅漢堂的首座枯榮神僧,一身修為自是不俗,但在上三道輪迴陣中,接連對上力大無窮,不畏傷痛的阿修羅依然大為吃力。

週遭已有十數個屍骨,有修羅道和人間道的,但大多仍是正道人士的。顯然經歷了一場血戰,如今正道中只張慣晴和枯榮大師兩人還能站立。

「枯榮大師,你還能打幾個?」張慣晴一邊苦撐一邊道。

「最多三個!」枯榮大師掃看一圈阿修羅後道。

「還是大師有本事,我法寶用盡,一個也對付不了,今日怕交待在這了,大師若熬過今日,我在乾坤賭船上藏有一寶箱,按甲丁甲乙戊的開鎖順序可開箱,勞煩大師……」張慣晴自知將死,已是苦著臉交代起了後事。

枯榮大師卻面色一變道:「不必了,老僧今日也走不得了!」便見視野盡頭,又有兩個阿修羅和兩個人間道打扮的人殺來,頓時念了聲佛號,心生死志。

忽然,又聞殺聲震天,又有一隊二三十人的人馬從側旁掩殺而來,大多是身著司天台的星辰袍。

「前面同道休慌,司天台『貪狼』特來助一臂之力!」為首一面目消瘦的青年朗嘯一聲,率人救援,與六道之人戰作一團,那名貪狼舉手投足間揮灑自如,已有不凡氣度,便枯榮大師這等高手見了,也不禁在心中讚許。

戰了片刻,眼看司天台人士漸佔上風,六道道眾喊了聲暗號,便各自散開,轉眼消失。

「神出鬼沒,跑得到快!」張慣晴裝模作樣的欲追,但六道道眾佔盡地利,來去自如,他當然追不上,一邊因死裡逃生心有餘悸,一邊裝出豪勇之狀喊道:「下次遇上,定將你們全數留下!」

而那名喚作貪狼的青年趕到張慣晴和枯榮身邊行了一禮道:「枯榮大師,張掌櫃,二位無事吧?本是請二位來此觀禮,想不到橫生枝節,連累二位捲入無妄之災,容我代慕台主向二位致歉。」

「阿彌陀佛,六道惡滅為禍蒼生,誰也難能獨善其身,說什麼連累不連累?倒是老衲該多謝相救!」

「不錯,大恩不言謝,別的我就不多說了,以後在洛陽有事,就來乾坤賭船找我!」

貪狼道:「在下不過聽令行事,二位要謝便謝慕台主吧,況且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司天台尋得一處易守難攻之地,現已聚攏了不少人,這邊送二位前往會合!」

「好說,好說,司天台還有你這麼會辦事的,怎麼以前沒見過……」張慣晴說著,又指向週遭道:「對了,他們幾個不知還有沒有活下來的,檢查一番,一併帶上吧。」

「交我便好!」貪狼點頭俯身,一個個探查脈絡,心中則暗道:「張慣晴是玲瓏珍閣在洛陽的掌櫃,枯榮大師出身洛陽白馬寺,都與司天台同進退,救他們理所當然。嗯……這個還沒死,爛柯寺雲頂上人麼?他一向獨來獨往,方才對結盟之事亦是表示中立,但施了這次恩,應可倒像司天台一方……」

「這個也活著,看裝扮是五行劍閣的?五行劍閣對凌霄劍宗素來馬首是瞻,還是……死了的好!」貪狼不動聲色的掌勁微吐,震斷了他的經脈,起身搖頭道:「可惜,只雲頂上人一人還有氣息。」說著,招呼其他司天台之人將雲頂上人背起。

「嗨,能活著就不錯了,等他醒來,再讓他謝你們司天台吧,走吧走吧!」張慣晴道。

貪狼點點頭,領路在前。

施恩賣好,收攬人心。

貪狼者,智勇兼備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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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人間城郭,卻是殺伐之景。

陸真吾收攏了四五十個正道之人,據守一處城跺,與六道之人鏖戰多時。

為了提防慕紫軒發難,凌霄劍宗本就帶了最多的教習和弟子,而擅長陣法封印的被調至青城山,凌霄劍宗除了對劍陣有些涉獵,其他陣法並不精通,所以,留在司天台的屬凌霄劍宗的人最多,所以,對凌霄劍宗來說損失也最慘重。

這四五十個正道人士中有一半是凌霄劍宗的教習和弟子,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陸真吾心疼不已,能被帶出凌霄山的,或是門中骨幹,或是寄予厚望的弟子,眼前已是如此慘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多少凌霄劍宗弟子慘死。

但陸真吾一邊心中悲痛,另一邊卻對弟子大喊,「頂住,沒死的就都起來,最多一個時辰,前往青城山的同道們就會回援,到時裡應外合,便換六道惡滅倒霉了!

「在那之前,哪怕手腳都斷了,只要剩一口氣在,吐口唾沫也要給我吐到六道惡徒臉上!」

人間道幻術詭譎莫測,修羅道的阿修羅化身勇猛善戰,人數上又佔優勢,六道惡滅連番進逼下,正道陣線已漸漸潰散。

季明霞刺退一個阿修羅後道:「陸師叔祖,再這樣下去,怕是頂不住了!」

「頂不住也要頂!你沒見六道惡徒已有一段時間沒有增援了麼!」陸真吾劍氣一發,刺穿一個人間道弟子的頭顱,咬牙切齒道:「便如我先前所說,六道惡滅這次是奇襲司天台,來得是精英沒錯,但想一口將我們正道吞下,縱然有陣法相助,人數仍是吃緊!只有他們沒大規模贈援,一個時辰,我們頂得住!」

「不好了,西邊,西邊又來了!快跑吧,守不住了!」一名凌霄劍宗宿沫峰的弟子驚慌失措的看向西邊,一時分神,便被人間道之人控制了神智,舉著兵器瘋狂揮舞,一時陣線大亂!

陸真吾狠下心施展辣手,一劍將自家弟子刺倒,看向西方,卻是面色大變。

西邊竟又有一隊穿著人間道服飾之人殺來,人數約莫有百人之多,瞬間,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稻草。

為首之人雖是人間道打扮,但身形彪悍壯碩,虎背熊腰,自有一股身經百戰的悍勇之氣,打起來比身邊阿修羅更顯兇猛,轉眼有兩個宿沫峰弟子死在他手下。

陸真吾心疼更心怒,發出數道劍氣,與那漢子戰在一處,雖然苦戰多時虛耗不少,但他身為凌霄劍宗修行近百年的耆老,實力自是非凡,怒火之下,劍起劍落更顯除惡誅邪之威,殺得那漢子節節敗退。

可那漢子雖敗相頻現,卻仍法度森嚴,攻守有度,若是尋常之時,陸真吾可能都要叫一聲好。

但此時豈是尋常,陸真吾再出一劍,劍氣化作迴旋氣流,顛倒錯亂,正是凌霄劍宗六大劍訣的《陰陽逆亂訣》,絕技一出,那漢子再難支撐,雖擋下劍氣,但下盤已然失穩,跌入人群之中。

陸真吾正要繼續追殺他,卻聞季明霞在旁邊道:「師叔祖,撐不住了,趁他們合圍之勢未成趕緊突圍吧!」

陸真吾眼看身邊人數減少,咬咬牙道:「好,我掩護,你們往南退!」

陸真吾縱身上空,以一敵眾,傾瀉一身劍氣,劍氣勁力雄渾,卻也曲直莫測,變化多端,交織成道道劍網,只此觀之,便知陸真吾老薑彌辣。

趁著劍網逼退六道惡滅,其餘之人趁機突圍,只是原本四五十人,最終也只十餘人能脫出。

而待他們走盡,陸真吾劍氣一收,化作一抹劍光往東掠飛,與其餘人分向而行,意在逼得六道惡滅分兵,不至於被一網打盡。

一個人間道弟子打扮的扶起領頭的大漢,卻道:「破軍令,你沒事吧?」

大漢一揮手,抹去從面罩上滲出的血,道:「啐,老歸老,本事倒還沒埋土裡!」看他說話仍是洪亮,便知只是受了輕傷。

對上凌霄劍宗宿沫峰首座,仍能只受輕傷,此人也非易與之輩。便是皇世星天暗中培養的隱藏力量中的翹楚——破軍。

攻城略地,萬軍辟易。

破軍者,縱橫天下之將。

「破軍令,可要追那老道?」見他無事,裝扮成人間道眾的司天台之人問道。

「嘿,不必了!他逃得方向正好,早有人等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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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真吾御劍而飛,卻不見有人追來,放心同時更是憂心,若無人追擊他,就證明逃往南方的其他人更加危險。

陸真吾正想法子如何再與他們會合,此時,忽感一股雄渾掌力鋪天蓋地而來。

陸真吾竟是被掌勁壓得生生從空中墜下,不禁動容,落地瞬間,便戒備道:「誰!」

但隨即便自己脫口答出,便見一道超逸人影自天而落,一塵不染的白衣,光潔如鏡的假面,映照出陸真吾驚慌的面容。

「帝凌天!」

「陸首座,你讓吾久等了!」面具下,慕紫軒雙目精光爆閃,素來波瀾不驚的面容已在恨怒下扭曲。

是啊,久等了,這一刻,我等了整整八年!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7
第425章 卷六 陰陽逆亂

「原來那老道逃走的方向有門主攔路,哈,那他是自投羅網了,門主的仇,果然還是得門主自己自己報!」破軍身旁的人恍然大悟,又問道,「那咱往南追,追其他人?」

破軍道:「也不必了,為首的那個小娘是凌霄劍宗丹霞峰的人,門主和七殺都交代了,對丹霞峰的可以人網開一面,剩下的幾個都屬其他派門,留著給貪狼賣好拉攏吧。下一個有凌霄劍宗之人聚集的集結點,七殺已經給我們指出了,趕緊前往吧。」

那皇世星天之人吞口唾沫道:「破軍令,聽你話意,七殺莫非藏身在凌霄劍宗之中?」

破軍反問道:「不然呢?你以為咱們抓著凌霄劍宗的打為何能一抓一個准?還不是靠她留暗標指印?」

「那七殺他究竟是誰啊?門主下面的三大星令,就屬他最神秘,我們都是皇世星天一脈殘存之人,卻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

破軍嘿嘿一笑,神秘道:「想知道?附耳過來!」

那人忙不迭的將耳朵遞過去,卻聽破軍低聲道:「潛伏身側,反戈一擊,七殺者,攪亂世界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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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圍而逃,卻遭煞星攔路,看著眼前帝凌天,陸真吾心生死志,口上故作不屑道:「堂堂六道天主,也要趁人之危麼,貧道現在精疲力盡,你可敢給貧道一炷香時間調息,貧道再與你一絕死戰!」

裝作『帝凌天』的慕紫軒隨口嗤道:「太浪費時間了,吾也不佔你便宜,換個簡單法子,站著別動接吾三掌,三掌不死,吾便饒你今次,如何?」

「開什麼玩笑!」陸真吾脫口而出,便是他全盛時期,接帝凌天這一級的高手三掌也是必死無疑,這叫哪門子不佔便宜?

慕紫軒冷笑一聲,「哈,不是你先開玩笑的麼?」

陸真吾被噎得沒話說,心知與其與他打口舌爭鋒失了銳氣,不如先出手拚死一搏,當即劍訣一引,手中長劍一分為二,一黑一白分持左右,一出手,便是六大劍訣的《陰陽逆亂訣》。

「來得好!」慕紫軒全然不懼,沉穩接招,但見陸真吾左手白劍直來直往,陽剛威猛,右手黑劍輕柔變化,陰詭莫測。一人分使兩種劍路,卻是剛柔相濟,陰陽相輔,配合的完美無缺。

未防被人認出,慕紫軒不敢輕使用自創的絕學「紫薇七變」,轉而使用傳承自袁天罡的掌法「極星十三律」,因此掌法不曾公然於世,無人識得,所以一直被他當做壓箱底的暗招。此掌十三式分別以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命名,所謂『南鬥掌生,北斗注死』,以生死之分對陰陽之變,可謂恰到好處。

交手十數招,陸真吾已將真元催到極致,卻仍探不出對方深淺,便又突施變招,但見他腳踩禹步,如踏罡布鬥一般,飄移不定閃出幾個假身後,搶往慕紫軒左側,右手黑劍本是靈活多變的陰柔劍路,卻陡然運劍疾劈,劍身上大盛青芒,暴漲的劍氣,使人無不感到他的劍罡之凌厲大有三軍辟易,無可抗禦。

修為稍差者,對上這一劍都只有退避一途,慕紫軒卻微微一笑,左手似是漫不經意的一揮,寬袖揚起,掃在陸真吾的劍鋒處。陸真吾全力以赴的一劍給慕紫軒的衣袖掃中,頓時覺得一股柔和而莫可抗的勁氣像一陣長風般刮至,無堅不摧的凜冽罡氣就像是撞上了一個柔韌而又極速旋轉的皮球一般,給帶的身不由己的偏轉開去。不但立即攻勢全消,還被帶得往外旋開。

陸真吾亦是老辣,借勢身形疾旋,如陀螺一般,連轉三匝,罡氣橫流,帶起狂暴的龍卷。藉著迴旋之力,左手白劍再出,原本直來直往的白劍仿若靈蛇一般,射出道道曲折如絲的劍氣,雖是只在一處出劍,但劍氣劃出不同軌跡的優雅圓弧,

竟是從四面八方包夾而來。

至陰之劍轉至陽,至陽之劍又轉至陰,《陰陽逆亂訣》精髓便在這「逆亂」之中,急變的劍路,足以令人措手不及。陸真吾相信便是帝凌天也要疲於招架。卻見眼前之人早已預料到一般,雙手負後,遊刃有餘的遊走在變化莫測的劍氣中。轉眼已至眼前,隨後隔空一拳擊出。

空氣像是給這一拳轟開一個缺口,以慕紫軒為中心的方圓數丈的空間,空氣倏地變得滴勁不存,被他這驚天動地的一拳全扯空,可怕至極點。

陸真吾急忙將劍氣收攏周身,陰陽雙劍同出,剛柔劍氣結成太極混沌般的氣圓,但變招倉促,終究是少了那份渾然天成的自然之韻,被這一拳轟得連退三步。

錯愕之際,未防對手趁機逼緊攻勢,陸真吾強忍翻騰氣血,催動黑白劍光交錯,絲毫不肯讓出半分先機。

落入下風,陸真吾雙劍變化更急,時而左陰又陽,時而左陽右陰,間或雙劍同走相同劍路,顛倒錯亂,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更是難防,一時間,黑白兩種劍氣在慕紫軒周身交織成一個太極球,時而正轉,時而逆轉。

但又交手數招,慕紫軒卻是嘆道:「陰極生陽,陽極生陰,陰陽逆轉本是自然之理,應是似亂不亂,無為而為,你卻刻意求變,只為逆轉,失之自然了!」

短短數語,陸真吾聽了卻是心頭巨震,這個道理許多年前,還是青年的顧劍聲便對他說過,那時他認為顧劍聲身為晚輩,卻對師叔的劍法評頭論足,指指點點,實在是不知禮數,從此便一直看顧劍聲不順眼,等到許久之後,自己終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但因年歲大了劍路定型,再也無法更改。

此時聽聞對方道出他劍法不足,不啻於心頭被擊一拳,震顫的一瞬,「你分神了!」,慕紫軒趁機雙手環抱,似胎似藏,如捏法訣。原本所有本繞著他旋轉的陰陽劍氣一窩蜂的吸附在環抱的雙手之上,一發一收之間,玄妙的令人難以想像。

陸真吾竭力收攏真氣,卻覺劍氣如受磁石吸引一般,匯入慕紫軒雙手,

一邊以「極星十三律」的生死之氣模擬陰陽之變,一邊長吟一聲,「收你性命之前,再讓你一開眼界!」,雙手環抱之中,一團高度密集的實體真氣轟然而出。

以死生之氣替代陰陽之氣,無論招式或是運氣方式都不同,但理念上卻是更貼合「陰陽逆亂」的道韻。

「蓬」!小小氣團從慕紫軒手中脫出,瞬間撞散週遭陰陽太極之氣,隨後威勢絲毫不減的撞向陸真吾,陸真吾雖以劍相擋,但仍被撞得氣血翻騰,直湧到喉嚨,飛身而退,同時連忙憑本身獨異的勁氣,把對方充滿殺傷力的罡氣藉著退走之勢經由兩腳湧泉穴洩出,腳下的地面頓時寸寸碎裂,一路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勁力仍未散盡,慕紫軒卻如影隨形,逼身他身前,陸真吾欲出劍急刺,但感覺雙手因方才一擊酥麻得渾無知覺,而慕紫軒已雙手抱一,又一團高度凝聚的生死氣團轟出,這一擊,毫無阻礙得轟在陸真吾胸口,轟然一聲,陸真吾被擊得如斷線風箏一般,吐血飛起。

而這次不容他落地卸力,慕紫軒已搶先一步,在他落地點等候,雙手凝氣,高舉過頂,第三記生死氣團向天奉上!

這一記打在了陸真吾腰椎,「咯吧」一聲脆響,腰椎盡斷,陸真吾下落的身子又直直向天飛起,全身每一處毛孔都震得出血,血水如雨飄散,而一身白衣的慕紫軒在血雨之中,卻是沒沾上一滴血滴。

三掌仍難洩八年怨恨,慕紫軒心中恨火不見衰退,反而越燃越烈。

「啪!」得一聲,陸真吾摔倒在地,努力掙紮著要站起,卻斷了腰椎的他卻如肉蟲一般,只是徒勞又滑稽的扭動。

他努力抬著頭卻正見慕紫軒居高臨下的目光,張開嘴一邊湧血一邊道:「你……不是……帝凌天,是……慕紫軒吧……」

慕紫軒眉頭一挑,道:「哦,這麼快就露出破綻了麼?你是怎麼認出的?」

陸真吾露出染著血的白牙吃力笑著,竟有幾分猙獰,斷斷續續道:「嘿……果然……你的眼神……我記得……憎恨,怨怒,還有……瘋狂的野心。與你跳下九幽深淵時一般……我果然……沒有做錯,沒有錯!紫薇帝子……嘿嘿……你這樣的人……活著,必然……禍及天下!非死不可……你……必須死!」

「眼神沒控制住嗎?看來接下來要注意些……」慕紫軒似是不在意陸真吾的話,道:「既然認出來了,索性問你一個問題,若答得出,便留你全屍!」

陸真吾只咳出兩口血,也不知算不算應允,慕紫軒卻已自顧自的說出:「當年,師傅在我面前殺了寧悠悠,直到半年前,我與商影師伯一同救援失陷鬼界的道門中人,才聽她替師傅開脫,還指責我給師傅下了亢龍洗髓散,害得悠悠身亡是我自作自受。我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也懶得跟商師伯辯解,但想了想,若真有給師傅下藥,應該是你做得吧。」

慕紫軒居高臨下看著他道:「師傅與清岳師伯劍決,若一劍失控將清岳師伯刺死,那他定然也會獲罪,兩個掌門候選人一死一待罪,那最有資格接替掌門之位的,就是你了吧!來吧,究竟有無此事,是否是你所為,答出來,就留你全屍!」

陸真吾吃力的張嘴,想要說著什麼,但發出的只是含糊不清的嗚咽聲,好不容易聚攏了聲線,卻見慕紫軒已不耐的一腳踩著他胸前道:「算了,其實這問題也不重要,若真有此事,能幹出這事的也就凌霄劍宗的長老們,而我,本就打算將他們一一送下去。」

「所以,我還是選擇讓你碎屍萬段!」慕紫軒足下一用力,頓時,血肉四濺!

慕紫軒抖了抖下襬,依舊一滴血也沒濺到。「下一個,該是你了,清岳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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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勁雄沉,好似千鈞山嶽壓頂。

戟影翻騰,恰如萬丈血海掀濤。

頂天立地的修羅巨像頭頂上,凌霄劍宗掌門清岳真人和修羅道副座血千秋,正是一場極致的高手之爭。

同為當世高手,一方豪雄,戰法卻是截然不同,修羅為征伐戰神,所有功法皆是凌銳悍勇至極,血千秋自是招招以攻為守,大開大闔,往日斯文面上如今殺氣騰騰。

而清岳掌門人如其名,山嶽一般穩不可撼,催動一身厚土真氣以守為攻,任血千秋戰戟如何悍勇難當,清岳掌門亦是不動如山。

二人已過千招有餘,修羅巨像在兩大高手摧殘下已是千瘡百孔,終是攻不能久,無窮無盡的攻勢,使得血千秋內息一滯,瞬露破綻,而清岳掌門把握戰機,首開攻勢!

攻勢不必多,重在一擊——判定勝負!

便見清岳掌門騰身而起,頭下腳上,一掌攜帶萬鈞之勢自天而落!

毫無花巧的一擊,卻是大巧不工之招,如泰一般山壓頂而來,血千秋欲躲,卻覺一身氣機已被掌勁牢牢壓死,根本無處可躲,隨即長嘯一聲,催動修羅戰氣,濃稠如血的真氣凝聚戰戟週遭,戰戟一瞬間變了十倍大,

而血千秋猛然揮動戰戟,直直向天刺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7
第426章 卷六 天道人欲

彌天一掌,轟然壓下,血千秋怒戟向天,力抗清岳掌門泰山雄渾之掌。

修羅巨像頭頂,兩股驚世巨力轟然對撞,血千秋只覺氣息凝滯,「血濤」戰戟在巨力之下也不禁彎折,勉力支撐之際,腳下修羅巨像卻先不堪重負,寸寸碎開。血千秋足下陷空,竟被硬生生壓入巨像之中,而清岳掌門掌勁猶然不止,壓得他下沉,下沉,再下沉!。

若是有人從遠處看,便能見到驚心駭目的一幕,本是高達數十丈,托舉日月,雄屹恢宏的修羅巨像,此時一道裂紋從巨像頭頂裂開,裂紋如蛇一般迅速蜿蜒向下,直裂到底。下一瞬,裂紋擴散周身,整個修羅巨像轟然崩裂,亂石飛濺中,卻見正中兩道人影對峙,卻是一者站,一者跪。

激戰千招之後,終是清岳掌門技高一籌,一掌將血千秋壓落,勝敗在此刻,依然分曉。但生死,猶在未定之天!血千秋單膝跪地,口角嘔紅,血濤戰戟斜插於地穩住身形,但一身氣息卻如繃緊的弓弦,蓄勢待發,修羅道的功法,素來是越戰越勇,見血愈狂。血千秋如負傷猛獸猛獸一般,將是更加凶悍,而這接下來的攻勢,將分生死。

而清岳掌門雖戰勝血千秋,但一身消耗甚多,清楚這些,自是不敢有絲毫大意,卻在此時,血千秋氣勢一斂,狂態盡收,起身同時,氣質已從方才嗜血的戰狂變回了病弱的文士。口中道:「清岳掌門修為沉厚,血某佩服,這一陣是我敗了。」

清岳掌門心中生疑,暗自提防道:「不繼續分出生死麼?我一直想知道,上三道輪迴陣中,「修羅戮殺」的陣勢是靠你真氣催動,殺了你,能否破解上三道輪迴陣?」

「我亦想知道,正道現在以清岳掌門為首,若你死,正道是否會群心潰散?可惜我力有未逮,無緣親睹掌門命喪了,清岳掌門,告辭!」血千秋說罷,足下一點,竟是抽身而退。

「走得了嗎!」清岳掌門哪容他脫戰,雄沉掌勁緊追不捨,同時催動厚土真氣引動地元,血千秋竟覺足下如陷沙沼,進退之間頓生滯礙。而清岳掌門山嶽之掌趁勢迎面而來,血千秋不敢大意,口中卻道:「清岳掌門何必強留,要與你分生死的不是在下,而是——」

「吾!」戰場突然傳來第三道聲音,一道白色人影卻是比聲音更快,聲到同時,人影已欺身眼前,同出一掌,抵住清岳雄沉一擊。轟然一響,鼓蕩氣圓以二人為圓心肆虐開來,周圍碎裂的落石再遭荼毒,在勁風之下碎為粉末,而結果竟是清岳真人力屈一籌,向後退了三步化消勁力,驚異道:「帝凌天?」

「天道主出現的真是及時,屬下還以為天道主不打算來了呢。」血千秋話裡有話道,若慕紫軒再不出現,他甚至要懷疑慕紫軒打算借刀殺人了。

「有勞血副座了,此處交吾便好。血副座儘管去療傷。」慕紫軒淡然道,好似沒聽出血千秋的嘲諷。

「哈,那天道主保重!」血千秋身形一晃,起落之間消失不見。

清岳掌門自無心阻攔,因為最令人忌憚的對手就在眼前,暗自調息後,發現一身真氣只餘不到六成,而方才與血千秋激戰,經脈之處亦有暗傷,不由冷聲道:「車輪戰麼?天道主這番作為,未免失了頂峰風範!」

「哈,貴派之人怎麼都愛說這些,車輪戰,以多為勝,卑鄙無恥,毫無高手風範,若掌門能活過今日,怎麼編排吾都隨你意,吾,並不在乎。」慕紫軒不屑道,這句倒是實話,帝凌天的名聲如何他確實不在乎。

清岳掌門卻抓到重點,眼神如電,逼視道:「你還對上我凌霄劍宗其他人了?」

「可惜陸真吾已是屍骨無存,不然倒可將他頭顱帶來來,讓你悼亡之後,一同上路!」

「陸師叔……」清岳掌門眼中閃過一絲哀色,隨後隱然含怒道:「也是,既為勢不兩立之戰,本就該無所不用其極,是貧道多言了,天道主,請吧!」清岳掌門揮袖一甩做請招狀,原本不動如山的氣勁此時如山崩石流,迎面傾軋而來。只此觀之,便知清岳掌門一身修為猶在陸真吾之上。

但——

「你若不除,天下將再起兵災,生靈塗炭,若殺一人能救天下,為了蒼生,貧道手上願染鮮血!」

八年前清岳掌門的話語又浮現在慕紫軒腦海,錐心,刺耳,卻也不無道理!

只要掌握天下權柄,便可打著蒼生大旗,義正言辭的讓弱小者淪亡!八年前,他修為不濟,勢單力薄,最終被清岳掌門逼落九幽深淵。用了八年時間,他終於從地獄中爬出,取得能與清岳掌門分庭抗禮的力量,如今,只差這最後一步!

「吾既『凌天』,豈容他人『凌霄』並立!今日——」慕紫軒森然一語足一踏地,氣勁自發,擋下清岳掌門的山嶽大勢,「——便讓『凌霄』掌門,直墜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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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與『人』之戰亙古長存,雖然不為任何人知曉,但比起慕紫軒和清岳掌門的至極之戰,此處的爭鬥,才是真正左右勝負!

此處不屬天,不屬地,不存在任何已知之中,正是化身天道的應飛揚正處於天人交戰之處。

天若有情天亦老,換言之,天若要永存不滅,便需無慾無求。

曾經,天道無慾無求,代表著公正,然而,人心有欲,慾望雜生,貪、嗔、痴、慢、疑、五濁惡世,無窮無盡,層出不窮,使得滾滾紅塵終成濤濤濁世,人心黑,則天道污,天失其道,自此沉淪。

善不得張,惡不得滅,富者無德,貧者失節,「蒼天不公!」,眼看著傾斜的世間,受天意玩弄的人怨恨的指天怒罵。而天汲取著他們心中的黑暗,更肆無忌憚的玩弄世人。

天怒人怨,往復循環,最終便是天人俱衰,在污穢不堪中共同走向天地壞空,寰宇盡滅的結局。

應飛揚如今便面臨這種局面,「上三道輪迴陣」中自成天地,而以自身天人五衰之氣,開啟『天道壞滅陣』的應飛揚,便已化身代表此方世界意志的『天道』。

陣中人的慾望將他侵染,使他按「成——住——壞——空」的順序變化,一旦走向壞空,便將使這方天地與陣中之人一同破滅,這便是「上三道輪迴陣」的真正可怕之處。六道惡滅之人和慕紫軒已知此陣特性,尚能提前防範,及時出陣。那最終將與這世界淪亡者,便是正道之人了。

原本,欲催動『天地壞空』需要足夠多,多得足夠使天道染濁慾望,這便需要時間的積累,而六道惡滅最缺的就是時間,若不能在一個時辰之內速戰速決,那麼,先前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前往青城山的正道人士一旦回援,六道惡滅反要陷入前後夾擊的被動局面。

因時間有限,所以並未將『天地壞空』的發動考慮在內,但陣中慕紫軒的慾望竟似無窮無盡,取之不竭,極大推動了天道染濁的速度。

應飛揚吞噬著慕紫軒的慾望,同時,也是被慕紫軒的慾望吞噬。

而慾望的根源,那段不堪的記憶,也在吞噬與被吞噬的過程中,一遍又一遍的輪迴上演。

也曾縱酒擊節,恣意行俠。

也曾鮮衣怒馬,美人如花。

也曾意氣相交,許為知己。

也曾執手不離,允諾白頭。

但一個與生俱來的身份,一段虛無縹緲的天命,使得這一切徹底淪喪!

「小女子名叫寧悠悠,這次多謝出手相救,給你們算上一卦當作答謝吧!」。

「好哥哥,本姑娘願賭服輸,便叫你好哥哥了。」

「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你紀鳳鳴的名號定會無人不知,待那時,我會再來找你,將你一舉擊敗,借你紀鳳鳴的名號,讓我的出道之戰一鳴驚人!」

「作為代價,今後你不許再與她接觸,否則——下次再見,或許我會克制不住,殺她!」

「易經雲……『有疑則卜……無疑則否』……因為……有你,我再無……疑慮……」

「你若不除,天下將再起兵災,生靈塗炭,若殺一人能救天下,為了蒼生,貧道手上願染鮮血!」

從認識寧悠悠為始,到墜入九幽深淵為止,這有著最光彩開局和最淒慘收尾的記憶不斷上演,應飛揚感受著慕紫軒的哀痛,體會著慕紫軒的無奈,承載著慕紫軒的憤怒……

本我漸漸淡漠,分不清自己是應飛揚還是慕紫軒,最終演變為——

星天高垂,潔白長階直上星天,托得白玉王座與天平齊。

王座之上,應飛揚身著一塵不染的白衣,端坐白玉王座之上,一個銀製的面具在他指尖轉動,而雙眼,卻是不屬於他的冷酷。

「八年前的因,八年後的果,你們鑄造了今日的我,那,準備接收回禮了嗎?」

應飛揚輕輕舉起銀色面具,緩緩扣在臉上,「凌霄劍宗、還有這天下,慕紫軒今日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覆蓋的假面,象徵著本心的矇蔽,亦是天道就此沉淪!

卻在面具即將與肌膚貼合之際,應飛揚猛然撤手,扔垃圾一般將面具仍在地上。

週遭景物一空,星空,長階,王座,全數消失,上下左右皆是一片虛無的白,只餘全無表情的應飛揚,睥睨著一個全無表情的面具。

「咯咯咯咯咯……」詭異的笑聲自面具傳來,雖只一聲,卻似有男女老幼萬千種不同的聲線混雜而成,

笑聲中,銀製面具逐漸染黑,最後一片漆黑,恍若開啟深淵之門,一道扭曲的人影從面具中生長而出。

說他是「人影」,其實實在欠奉,他只保留了最低程度的人類特徵,他身子如濃稠的黑色液體,勉強能分辨出四肢,身上如肉瘤一般長著不同面孔,血千秋,血萬戮,晏世元,陸真吾,清岳掌門,商影,謝靈煙……認識的,不認識的,掛滿全身,面孔有大有小,恐懼,憤怒,悲哀,痴迷,表情也各自不同。

而頭顱處,依稀看辨認出是慕紫軒的面容,只是神態更顯猙獰,而一對瞳孔也如黑洞一般,更有一種危險的吸引力。

人皆有欲,這就是陣中之人欲望的化身,而慕紫軒慾望最強,如今這欲魔也以慕紫軒的慾望為主導。

「咯咯咯,我的好師弟,你到底在抗拒什麼?」萬千種不同的聲線混雜而成的聲音,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而應飛揚抬眼一撇,冷漠道:「聒噪,安靜。」

言出法隨,好似一隻無形大手出現,一把捏住欲魔裂開的大嘴,「啪哧!」一聲,欲魔的嘴被從中捏爆,濃黑的汁液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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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中某一處,幾條屍身橫疊,流出溝壑般的血液,而殺伐戰場上,一個葫蘆被人遺忘般置於地面。

這正是清苦打酒用的葫蘆,此次應飛揚出門,便又依慣例讓他帶上,回來後好順道打酒,應飛揚的身軀化為天地,衣物和星紀劍都隨之虛化,這看似平常的葫蘆卻不知怎的留存下來。

一道血流蜿蜒留著,漸漸留到葫蘆上,接觸血液一瞬,葫蘆突然生出變化,開始滴溜溜的急旋,碧光閃耀間,忽然化作一把木劍倒插於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8
第427章 卷六 天人交戰

酒葫蘆忽然碧光大作,滴溜溜的旋空而起,碧光如霧一般凝聚成一個粗陋龐大的綠色人形,正是清苦和應飛揚過往召喚唬人騙錢用的木靈,而葫蘆則驀然變成一把木劍,倒插於地。

樸實無華,鋒芒內斂,卻自有一股攝人心魄之力,此劍一現世,木靈也再生變化,龐大而虛散的身子似是外力被壓縮,身形極劇縮小,但也顯得更加凝聚,最後,變成常人大小,化身一個邋遢道人的模樣。

道人懶散的捶捶腰,一招手,木劍又旋飛著向他飛來,入手之時,卻變又成回了酒葫蘆,輕輕晃了幾下,葫蘆卻是空空如也。

「真是半點不讓人省心啊!」道人嘆了口氣,又將酒葫蘆束在腰間,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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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者動若雷霆,一者不動如山,慕紫軒對上清岳掌門,拳掌縱橫間,各逞威能。

慕紫軒招招狠,式式急,一出手,就是最極端攻勢。但見他腳步飛疾,化出十數道殘影,而一雙妙手迭出妙招,忽而使掌、忽而化拳、忽而出指,隨意化在雙手之中,銜接的天衣無縫,雖只一人,卻如同時有十數個高手各逞奇招,自四面八方攻來。

而清岳掌門淵渟嶽峙,如萬仞之山兀然壁立,雙掌嚴守門戶,只守不攻,周身一丈之外是慕紫軒狂風暴雨的攻勢,一丈之內,卻是波瀾不興。

對上真氣消耗甚多的清岳掌門,慕紫軒雖然大佔上風,但卻一時無法判定勝負生死。

世人皆傳,這位凌霄劍宗的掌門有兩大怪,一者,凡修劍之人多走凌銳一路,這位清岳掌門卻是走得厚重沉穩的路線,修得是最無攻擊力的厚土真氣,與他最契合的劍法也是玄武不動劍這種嚴守陣勢的劍招。二者,身為劍宗掌門,卻已不再用劍,只以一雙肉掌對敵,其中原因,江湖風傳甚多,或說他所修的是「無劍」之境,或說是他對手不濟,無人能逼他用劍,甚至還有說他是另有機緣,得到了一門掌法的傳承。

不管如何,雄沉如岳,便是世人對清岳掌門的評估,他這種高手若一心嚴守,縱然消耗不少,能在有限時間內突破他守勢的著實不多。

計畫要在一個時辰內重創凌霄劍宗,慕紫軒豈容拖延,一心只求速決,清岳招式不露破綻,慕紫軒便試圖以言語突破他的心防,招式揮灑同時,口中譏誚道:「方才還以為掌門怒了,欲替陸真吾報仇,沒想到仍是龜縮,還是說,陸真吾的死對清岳掌門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不止陸真吾,實不相瞞,凌霄劍宗是吾六道重點攻擊的目標,現在每一瞬,都有凌霄劍宗的弟子死去,身為凌霄掌門卻只能任由他們死去,清岳掌門,你未免無能!」

慕紫軒詞鋒之銳更勝拳掌,清岳掌門面上不見喜怒,口中道:「天道之主,也要做這些賣弄唇舌的舉動擾人心境麼?當真可笑!」

慕紫軒道:「哈,吾若言之無物,清岳掌門何妨聽之任之?既說吾擾人心境,那清岳掌門的心境,亂了麼?」

清岳掌門心頭微動,一時無言以對,便如慕紫軒所說,他若心中真無半分波動,慕紫軒的言語也只如清風過耳,他又何必出言回擊。但清岳掌門為門派殫精竭慮,如今凌霄劍宗遭逢大劫,門人死傷慘重,身為一派掌門,縱然知曉如今需得嚴守拖延,以保全自身未上,萬不可衝動,但人心終非鐵石,半生心血遭毀之際,清岳仍是不自覺的流露出不該流露的怒意。

「但凡比鬥,鬥技,鬥力,亦鬥心,兵法云:『攻心為上』,這個道理不明白,便知清岳掌門你遜劍冠遠矣,可笑凌霄劍宗掌門之位竟是被你竊居,而非強者為尊,若『劍冠』顧劍聲得掌門之位,今番六道惡滅也未必敢輕易對凌霄劍宗下手。清岳掌門,與其因自己無能害了門派,何不今日退位讓賢呢!」

慕紫軒趁勢追擊,此語一出,清岳面上不禁泛起一絲怒容,真氣一瞬間變得凌銳,而渾然的守勢也因為這一絲變動而出現破綻。

慕紫軒趁機出招,十數道身影陡然重疊為一,拳掌指爪歸為一招,一招蘊藏萬千變化,好似十數個慕紫軒同出一招,雄渾擊出!

迅如雷霆的一擊,恍若颶風颳過,週遭斗大碎石都在勁風之下旋得飛起。不純粹的守勢,難敵慕紫軒傾力一擊,便見慕紫軒手化為拳,長驅直入,直搗中宮,眼看就要擊在清岳掌門胸膛,清岳掌門匆忙應變,雙掌交疊胸前,堪堪在胸前三寸擋下這流星般的一拳。

慕紫軒得勢不饒人,趁機加催勁力,欲在清岳掌門舊力已盡新力未起之際將他一舉擊潰。

南鬥掌生,北斗注死,慕紫軒借助「極星十三律』的生死螺旋氣勁,模擬帝凌天的清濁之變,清岳掌門未與帝凌天交過手,一時也不必擔心露出破綻。全力催動的生死螺旋氣勁之下,二人週遭好似暴起旋風,吹得砂石移走,而清岳掌門頓顯敗相。

然而又過片刻,慕紫軒漸漸察覺不對,清岳掌門看似已近潰敗,但卻好似始終吊著那麼一口氣,一直處在將敗未敗的邊緣。

再一定睛,才注意地面已是滿佈裂紋,而清岳掌門雙足已是陷地三分!

分明是當胸一拳,清岳掌門為何不是後退而是下沉,慕紫軒略一思索後恍然大悟,暗自在心中讚歎一聲,「師伯不愧一派之首,竟能在敗中求勝。」

原來,清岳掌門自知心境有缺,慕紫軒既看破此點,那他在慕紫軒言語刺激下定然難以久守,與其到時被一舉擊潰,不如趁現在仍有餘力之際放手一搏,所以,半真半假的讓破綻顯露,引慕紫軒全力攻來,同時借助自身厚土真氣連接地元,將慕紫軒的真氣洩入大地之中,意在消耗他的真氣,伺機反擊。

識破清岳掌門的算計,慕紫軒沉聲一喝,冷笑道:「洩勁入地?吾便如你所願!」

慕紫軒亦同時足下施力,以他雙足為中心,方圓十步之內地塊碎裂,裂地成壑。

清岳掌門頓時足下一空,重心失穩,無處可在洩勁之際,卻見慕紫軒懸空納勁,雙手托天,生死螺旋氣流之下自生一股磅礴吸力,破碎的地塊如受牽引,紛紛倒飛而起聚集在慕紫軒雙掌之上。

清岳掌門足下出現一個碗形的巨坑,一時應變不及,身子止不住下跌,而慕紫軒手掌之上則懸浮著一個土石凝結的巨球,森然道:「清岳掌門既已自掘墳墓,今日便讓你永葬地底!」

慕紫軒一掌助威,石球轟然而落,直直壓頂而下,清岳掌門身子猶在懸空,正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硬生生吃下了這一擊,慘嚎一聲,已被壓入土石之中。

土石再度將巨坑填滿,絲絲契合,好似這個大坑從無出現過!

強招之後,慕紫軒輕吐一口濁氣,卻是眉頭一皺,道:「還未死嗎?」

仿若有地鼠在地下經過一般,地表翻起一層土浪,筆直向遠方而去,慕紫軒知曉是清岳掌門未死,意欲從地下脫身,哪容他走脫,身子自空中旋落,借迴旋之力再出磅礴一拳,氣勁灌地,便聞「噌」的一聲,一道人影躥起,正是清岳掌門被從地底轟出。

清岳掌門一身披泥帶土,嘔出的血液更是使泥塊在他鬍鬚上凝結,一生都未曾向今日這般狼狽,但奔逃的腳步卻並未停止,而慕紫軒已緊追而來,再一招,便要了斷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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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安靜。」應飛揚冷漠一聲,言出法隨,好似一隻無形大手出現,一把捏住欲魔裂開的大嘴。

「啪哧!」一聲,欲魔的嘴被從中捏爆,濃黑的汁液四濺!

欲魔失了頭顱,如水一般癱軟流下,但笑聲卻未停止,「咯咯咯咯咯咯!」

也不知從哪個器官發出的聲音,化成一灘濃水的欲魔擴散著流動,黑水繞應飛揚周身而成了一個大圓,之後開始向上和向下包攏。

「這世道本就是混沌不堪,過去的慕紫軒亦曾如今日的應飛揚,而今日的應飛揚遲早亦被這濤濤濁世逼成慕紫軒。」世間的黑白,對錯,是非,你分的清嗎?」

欲魔發聲同時,已如一個巨蛋一般將應飛揚包裹其中,上下左右,四維八方,皆是一片白茫茫的虛無,只餘一個巨卵,宛若天地未分時的混沌。

陡然,劍光一旋,破開鴻蒙,一道劍痕在混沌巨蛋上橫掃一週,而更多的劍光從裂隙中滲透而出,瞬間,巨蛋被分割兩片,一者下沉成地,一者上升成天。

而天地之間,應飛揚卓立如劍,凜然道:「一劍下去,混沌便開,上為清下為濁,如何分不清?」

天上地下兩分,卻如兩片嘴唇,開合之間,欲魔聲音再度傳來。

「然而世事變化,清者可為濁,濁者亦可為清,昨日惡,今日洗心革面,今朝善,來日故心蒙塵,你能出一劍,但能出千千萬萬劍嗎?那時,你又當如何分別?」

說話同時,隨著巨嘴開合,天上地下清濁二氣相互滲透,彼此吸引,最後欲魔收聲,但天地卻是慢慢靠攏,竟是要再度聚合一般,

「我有雙眼如炬,照徹宇宙黑白!」應飛揚雙目飛出,化作日月懸空,照徹千里。

「我有吐息成雷,驚服世間群小!」應飛揚吐息之間,天雷震顫,數道電光劃下,不知何處又傳來欲魔的痛呼聲。

「我有赤血成流,滌蕩天地污濁!」應飛揚血液飛濺,化作洶湧江浪,滾滾流淌。

「我有傲骨擎天,不容清濁同流!」應飛揚脊椎化作一柄頂天立地的巨劍,恍若不周天柱,撐得天地雙分,清濁之氣再難聚攏。

天地那張巨嘴亦被巨劍撐得無法合上,發出含糊不清,意味不明的聲音,應飛揚不禁莞爾,「這下看你如何聒噪?」隨後,應飛揚懶懶躺下,身化天地萬物,呼氣成雲,軀幹為山,牙齒為石,鬚髮為林,陷入了沉睡之中。亦是不存。

「說了再多,可惜人心如猛獸,你不傷人,自也會有人傷你,你防得

住一個,防得住千千萬萬個麼,你總也有力衰之際,總也有懈怠之刻,總有沉睡之時!」不知過了多久,惱人聲音再度響起,與此同時山嶺中,森林裡,河川中,海洋裡,爬出走來一隻隻洪荒猛獸,身形龐大,面目猙獰,每一步都使得山河震顫,再度打破世間寧靜。

而此時,一片大地上,地層突然炸裂開,一個縮小版的應飛揚從沉睡中醒來,伸著懶腰長長的打了個哈欠,有些惱怒道:「反正不讓人清閒就是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8
第428章 卷六 通天徹地(一)

「反正不讓人清閒就是了!」應飛揚伸著懶腰從土坑裡爬起,他的身形縮小,不復最初的頂天立地之勢,但與洪荒巨獸相比依然相差不多,但見他抖了抖身上泥土,泥點如雨紛落,落到地上化作一個個手持兵刃的小人。

「交良師,結益友,傳後人,吾道不孤,有志者非獨我一人,自是無懼洪水猛獸!」

說罷,小人如潮如浪,源源不斷的向巨獸殺去,雖身形差距甚大,但也無畏無懼,數十數百個小人擋下一隻巨獸,殺聲震天,大地之上,響徹原始而荒蠻的生命強音、

起初,人族仍顯勢衰,總有圍殺巨獸的隊伍遭巨獸屠戮,吞噬,而巨獸破開防線長驅直入,搗毀一個又個新建的部落,但廝殺同時,人族亦在生生不息的繁衍,一個村落被毀便再建十個,一個人被吞下便再生十人,不斷增加的族群,源源不絕的戰力,終於擋下了不斷緊閉的巨獸。

而人族的個體也在不斷變化,裝備的兵刃從最初的木棒,石器變成青銅器、鐵器。戰技,戰術,也在亙古廝殺中磨礪成型。最後,竟開始有人能飛天遁地,呼風喚雨,有時憑這些仙人一己之力,便能獨自擊敗一隻巨獸。

洪荒巨獸越來越少,漸漸從獵殺者轉變為被獵殺者,最後,殘存的巨獸們無處逃竄,被無數人族困在一座黑山周圍上,作為決戰戰場的黑山血流成河,巨大的骨骸若參天的獠牙,散落山脊之上,眼看再無生機,最後幾隻齊聲悲呼,聲震天地,嘶吼之間,便見巨獸們一身血肉從骨骼上剝離,化成血雨遍灑在黑山之上,好似將它們自己獻祭給魔神一般。

黑山染上血色,陡然一股酷戾之氣瀰漫,令山下人族顫慄不已,隨後整座山如活物一般扭曲,變形,竟是欲魔化現而出。

欲魔一睜眼,不計其數靠近他的人族便被狂烈凶戾的眼神蒸發,屍骨無存,無匹凶威,恍若末日再臨,而令人厭惡的笑聲再度響起,「咯咯咯咯咯……」只是笑聲聲波,就使得山嶽震顫,無數人族雙耳頭腦暴裂。

「咯咯咯咯,縱然你能……」欲魔正說一半,便見應飛揚忽然憑空出現在他面前,伸手扣住他面門,將他的腦袋連帶著未來得及說完的話一併按入地底。

「吵死了!」

沒有絲毫遲疑,應飛揚繼續按著欲魔的腦袋貼地疾飛,一瞬千里,讓欲魔的腦袋與大地狠狠摩擦,便見荒蠻大地上激起層層滔天土浪,所行之處,裂地成溝!

萬里裂壑直接連至大海,隨後海水灌入,化作一條大江,而應飛揚甩著起摩擦的不成樣的欲魔噗通一聲砸入海中,同時縱身而起道:「讓你閉嘴,還說個沒完沒了!我不懂什麼大道理,更懶得跟你浪費唇舌,想要讓我沉淪,不如用更簡單的方式!」

應飛揚眉一凜,一道劍氣劃過,海水瞬間兩分,露出一片廣袤海床,而劍氣直貫而下,將欲魔直直釘入萬丈海底!

「打敗我,擊垮我,只要你做得到!」

如簾幕般被分開的海水再度向中間聚攏,無盡海水,淹沒欲魔身影,海面再歸平靜。

陡然,海面炸起滔天水柱,而一隻怪物從爆炸中騰出,其形如蜥蜴,背生雙翼,周身赤紅如火,生有七隻頭顱,十隻角,看清它之際,它已咬著應飛揚的肩膀直衝天上,數張獠牙巨口同時發聲,森嚴道:「那你,做好臣服的準備!」

紅色怪獸帶著應飛揚飛至星空之上,尾巴一掃,三分之一的星辰已被它卷在尾巴上,再一抖尾巴,無數星辰嚮應飛揚身軀砸去,而應飛揚輕嗤一聲,「憑你,能嗎?」

但見應飛揚身形一變,變作一尾白龍,輕輕扭動身子,激射來得星辰盡數砸了個空,與背後其他星辰撞在一處,一時漫天星爆,絢爛的不可言喻。

而璀璨耀眼的星爆映照下,兩隻披著一身星光的巨獸廝打,從天上打到地下,從地下打到天上,所經之處,山川河流盡被夷為平地。

應飛揚和欲魔交戰同時,不斷變化世間萬物,龍鳳麟鯤,手持雷電的巨人,帶翼的羽人,發光的佛陀……激戰了不知多久,再後來甚至形體消失,只留最單純的能量,欲魔化作一道黑光,而應飛揚化作一道白光,黑白交纏,如陰陽雙魚互咬,糾纏不休,最後,一黑一白兩道光影竟是在撕斗中一併撞向了撐開天地的擎天巨劍。

擎天巨劍雖為天柱,但也經受不住這等碰撞,轟然一聲,徹底崩塌。

天柱傾倒,露出一個窟窿,瞬間狂風烈焰從天洞中噴湧而出,海水倒灌,山河傾倒,星辰移位,儘是末日災象。

末日之前,人族紛紛顫慄的跪伏,向他們交戰之處叩首,祈禱,甚至開始修建雕像,建築進行祭祀。分海的巨人,端坐的佛陀,背生光翼的羽人,手持雷霆的天神,互咬的陰陽魚……各種不同圖騰,畫像,石雕,建築,在大地四方次第出現

而黑白雙氣繼續糾纏,像兩條蛇忽繞,不斷拉長身體一般,一同向破碎的天洞處攀升,最後一併將天洞堵住,同歸於盡般一動不動。

終於,災難停止,一切重歸寂然。

而黑白雙氣如樹木一般紮根於地,隨後,真的開始從底端木化,木質的樹皮,紋理不斷長出,從地下連到天上,最後,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樹幹。

而天地之外,眾人看不到的地方,這枝樹仍在不斷生長,抽枝,發芽,生葉,最後,樹上結出兩個黃金蘋果,果肉飽滿豐實,金黃耀眼。

而兩個蘋果同時落下,蘋果炸開,再度現出應飛揚和欲魔的身影。

超脫了一方天地,二人身形不斷膨脹,週遭還有數不清的世界,有的像圓球,有得上圓下方,有的像一個個重疊的水泡,有的是一朵盛開的梵蓮,有的被一隻大蛇盤繞著,隨時準備一口將世界吞下……他方才所身處的天地現在混入其中,已成十萬恆沙中的一粒,不可辨識。

而二人戰鬥仍未結束,或者說,才剛剛開始。天道與吞天欲魔的戰鬥,超脫常理,超脫虛實,比鬥的方式,已是難以形容。

二人時而穿梭在不同時光中,試圖將過去的彼此扼殺。

時而各自在幾個世界中發展信徒,指揮信徒們跨越世界進行交戰。

時而化成黑洞和星雲,彼此吞噬。

…………

之後,應飛揚和欲魔化出縱橫交錯的星河為棋盤,拈起一個個世界當棋子,下起了不知什麼規則的棋,下了一陣,應飛揚好似吃了虧,卻直接掀桌,將星雲搓揉幾下凝成一把巨劍,回歸了他最熟悉也最喜愛的戰鬥方式——劍決。

應飛揚持劍在手,腦中瞬間之餘爭勝之念,過往所習招式紛紛演練而出,平凡的劍招,如今卻是近乎於道!

而欲魔也收歸人身,變成慕紫軒的相貌,與他招來式往,戰在一處,從天下戰到天外,從過去戰到未來,應飛揚劍招凌厲,而欲魔只以拳掌相接。

交手不知多少招後,應飛揚大笑道:「什麼比鬥都試過了,就是不肯跟我劍訣麼?欲魔,還是師兄,隨便什麼都好,你可敢用劍?」

欲魔那屬於慕紫軒的面容上隨即流露出一絲慟色,應飛揚知曉,自墜入鬼淵之後,慕紫軒便立誓不再用劍,以示還藝給師尊,不復相欠。

此時應飛揚提到此處,屬於慕紫軒的那份悲傷和憤怒瞬間爆發,竟是慾望在欲魔的身軀中又吞噬著其他慾望,面容也變得扭曲猙獰。

趁著欲魔也被慾望吞噬之際,應飛揚貫天一劍,直刺而下,一劍穿透了欲魔的身軀,帶著他不斷後退,撞碎無數星辰,穿透無數世界,最後,竟有回到了最初的世界。

受世界制約,二人的身形又由大轉小,蘋果樹的樹冠在劍風之下捲成碎片,而應飛揚的劍抵著欲魔從天破開的洞中直直而入,粗大樹幹在劍刃之下從中兩段,漫天木屑如飛雪中,應飛揚已將欲魔釘在地上!

但見他一手按劍柄向下,一手則向上托舉,隻手補天裂,睥睨欲魔道:「你可認輸?」

「咯咯咯咯咯咯……」欲魔的笑聲又響起,道:「看來我還是喜歡動嘴,那就還回到最初我未來得及說完的那句,縱然你能交良師,結益友,但你的益友終會離去,而你的良師——」欲魔指尖再度化為粘稠的液體,在不為之人的流淌,將一個人族淹沒其中。

「會用最無情的一劍,殺了你最愛的人,讓你的心永墜無間!」話音一落,被欲魔液體吞噬的人族跳起,身形不斷變大,已與應飛揚和欲魔一般大小,而手中的利劍從背心而入,一劍將應飛揚洞穿!

「師……師尊!」應飛揚回頭卻見,背後那人,正是清苦道人的模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8
第429章 卷六 通天徹地(二)

「師……師尊!」應飛揚回頭卻見,背後那人,正是清苦道人的模樣。

應飛揚拄劍跪地,黑色的慾望之力從創口向四周擴散,而欲魔身子兩分從劍刃下游出,有擰成一團,帶著魅惑的聲音道:「喏,就是這樣,記得最初見你時,我就說過,人心忽動,便如風雲變幻,故舊情深,亦不知頃刻風雲改。若是將我的經歷重演一番,你的師尊也會捨棄你,甚至殺你,就像當初『殺』我一般!」

魔音之中,應飛揚如遭神奪,身軀上的黑氣擴散,頭顱也漸漸低垂下去,欲魔伸出手掌,手變得如同章魚觸手一般,緩緩探嚮應飛揚頭顱,要用吸盤將他吞噬。

而應飛揚中招同時,上三道輪迴陣中同生變化!

屍橫遍野,殺聲震天,這方天地便如養蠱的缽盆一般,自誕生之日起,唯一目的便是供人廝殺,從未止歇。

但這一刻,廝殺的人們不約而同的放慢了手中的動作,不約而同的看天。

天空好像被滴了一滴墨點,先是濃黑一片,又暈開了一般向四周擴散,漸漸成遮天蔽日之象,黑暗天空下,一股衰頹,腐敗,墮落之氣肆意瀰漫!

「這麼快就到天地壞空的地步了麼,嘿,這些所謂正道心中壓藏的慾念,倒是一點也不少啊!」荒原上,負傷的血千秋獨自前行,欲與修羅道道眾會合,停下腳步,駐著戰戟抬頭嘲笑。

「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後方,統籌調度的晏世元眉梢一挑,露出不易察覺的喜色,『天道壞空陣』在六道陣法中威力雖最驚人,但有一個致命缺陷,就是需要大量時間積蓄,所以原本凝定戰策中,並未指望這陣法派上用場,這倒算是平白送來的大禮。晏世元不知從哪又穿來一件帝凌天的白衣,一振衣袖道:「傳訊眾人,準備撤退,便留正道與這方天地一同淪亡!」

「這是什麼……」率領十數個殘軍奔逃的季明霞看著蔓延到頭頂的黑天,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本能的感覺一種危險的氣息,臉色大變道:「前面似乎不對勁,咱們換個方向!」其餘人亦有同樣的感覺,折了個方向繼續逃,要逃出黑暗覆蓋的範圍,卻不知他們根本無處可逃。

而一片濃黑天幕下,又有一片血腥戰場,商影集合一批人奮力抵禦六道惡滅的進攻,強弱懸殊,傷亡慘重之際,天染突然染上墨色,六道道眾似有感應,減緩了攻勢,謝靈煙雖得以喘息,但隨著黑暗覆蓋,一股絕望也莫名而生,籠罩心頭,這是即使她在六道道眾重重圍困下也未曾有過的感覺,不禁顫聲對商影道:「師……師傅,怎麼突然黑了?發生了什麼!」其餘正道之人也皆是心驚膽顫,如臨末日。

「莫想!莫問!莫做多餘之事!先解決眼前之敵!」唯獨商影劍勢不停,冰寒劍氣吐綻,飛霜凝雪,而聲音比冰雪更加寒徹,「剩下的——但看天意!」

眾生何哀?天意何在?

天意此時在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低垂著頭的應飛揚忽然聳動著肩頭,發出笑聲,初時只是輕笑,但隨後憋不住一般哈哈大笑,如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笑得前仰後合。而笑聲中,背後的清苦在聲波中消失,這方天地,乃至無盡宇宙都如夢幻泡影一般轉瞬消散,又只剩最初的景緻,上下左右,思維八方,都只是一片虛無的白,白茫茫一片中,應飛揚繼續肆意笑著。

「所以這就是你的心性轉變的根源,嗚嗚嗚,我師尊不要我了,我師尊背叛了我,我好氣啊,我要變壞,我要跟他對著干……就像個鬧彆扭的孩子?」應飛揚捏著嗓子,裝出一副小孩子的聲音道。

欲魔面上不見喜怒道:「若真換你經歷,你或許就不再笑得出來!」

應飛揚回想方才體味慕紫軒記憶時,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又浮湧出來,漸漸收斂笑容,正色道:「或許吧,也許換我是你,也會變得與你一般,但這一日永遠不會到來!師尊是否捨棄了你我不知曉,但他一直——」

應飛揚忽然升起一種奇異而又親切的感覺,福靈心至一般,手一引,碧華驀然在指尖閃耀,而白茫茫一片間,一把木劍赫然乍現!「——與我同在!」

應飛揚拄劍在手,欲魔神色一變,脫口而出道:「這是——『不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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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岳掌門身負重傷,慕紫軒緊追不捨,舉掌之間,便要一掌了卻一切因果。

就在此時,忽然,慕紫軒心頭一凜,一股熟悉而凜銳的劍意迎面而來,他只覺全身毛孔擴張,肌膚被刺得生疼,一股危機感逼鄰心頭,竟是一收掌,不由自主的後退三步,連清岳掌門趁此之時遠去也未曾在意。

如臨大敵之間,便見一道身影由遠而近,轉瞬已到眼前,慕紫軒瞳孔一縮,氣勁四溢。

「是你?師尊!」

意不到的身影,猜不到的面容,迎面而來的人形容老邁,略顯邋遢,髒兮兮的道袍上懸著一個酒葫蘆,正是清苦道人。

慕紫軒心中驚駭,幾乎脫口喊出,好在及時穩住了心神,繼續扮演者帝凌天的角色,將已到嘴邊的話吞下,心中猶有幾分擔心方才情緒外露在師尊面前露出破綻,但再細看一番,卻是啞然失笑,道:「不對,原來不過是一絲神念,一點劍意!」

以慕紫軒對他師傅的瞭解,他自然是清楚,凌霄劍宗六大劍訣中的《心意劍殛》便是修煉劍意,劍意千變萬化,無相無質,比之劍氣更難應對,也衍變出眾多運用劍意的技巧,比如,『物盛當殺』賀孤窮就以《心意劍殛》為基礎創下《殺神劍章》,可將無形無質的劍意化作實體,他的殺意之劍『黑殺』便是純粹由劍意所化,這便是『聚意化形』的境界。

而清苦的境界更進一步,已至「凝意為神」之境,將劍意與神念相合,使得每一縷劍意都有生命一般,可以說是心有所指,便有劍至。

慕紫軒又瞥了瞥顧劍聲腰間葫蘆,嗤笑道:「將『不堪提』上殘存的劍意「凝意為神」,依附著木靈的軀殼出現在我面前,就這樣,也敢阻我的路?從吾手下救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閣下既號稱天道主,何必趕盡殺絕?」『清苦』淡然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是說頭頂的這塊天嗎?」慕紫軒伸手指天,便見濃黑一片已蔓延頭頂,冷笑道:「天地即將壞空,除非依附吾,否則正道無人可存,順生逆亡,你以為你救得了誰?便是你,縱然只是一抹劍意,無吾應允,你也不能留存!」

慕紫軒嘴上輕蔑,實則是對師傅忌憚至極,雖然不知曉一縷劍意能有何用,但心知劍道頂峰之人非常理可度,所以寧願捨棄追擊清岳掌門,也要先將這變數拔出。說話同時,身形瞬動,試探性的揮出一拳。

雄沉勁風吹到下,『清苦』形體已有不穩傾向,好似要被吹散一般,但手拈劍指,斜斜一刺,雖是輕描淡寫,卻是妙至顛毫,這一指正是直指慕紫軒必救之處,慕紫軒若再向前,便等於自己將空門撞到他劍指上,慕紫軒隨即變招,旋身避閃同時化拳為掌,掌風一動夾帶轟然巨響,如驚濤駭浪般灌向清苦右耳。

清苦身不動,微微屈膝,劍指輕移幾分,平舉向右,便又直點向慕紫軒,又是以逸待勞,將慕紫軒的攻勢生生截斷。慕紫軒心中佩服,暗道:「攻敵必救,後發制人,師尊之劍,果然出神入化。」

但又過兩招後,慕紫軒試探完畢,確認眼前確實只是一抹劍意,並無其他後手。心中暗覺好笑,十大頂峰中,他今日已連對上公子翎和宇文鋒,雖是凶險,卻也能泰然自若,想不到此時便對清苦的一抹劍意卻是縛手縛腳,不敢絲毫大意,也可見清苦在他心中積威甚重。

確認之後,慕紫軒遂再無遲疑,一揚手,浩瀚勁流平平推出,這一招簡單粗陋至極,可謂破綻百出,『清苦』劍指再動,已有應對之策,點向慕紫軒中空的胸膛。

但這次慕紫軒對劍指視若無睹,劍指觸至慕紫軒胸膛,卻被護體氣罩盡數化消,而慕紫軒之掌直行無悔,一掌下去,清苦劍意所依附的形體便在掌風之下化為一抹碧煙,酒葫蘆摔落在地,只餘劍意無所依託,漂浮空中。

慕紫軒自己也覺得自己小心得過了頭,吐出口氣笑道:「形體已毀,空有劍意,你又能奈何?還不煙消雲散!」

「若在其他地方,我或許無能為力。」形體不存,劍意有如遊魂一般,勉強維繫成飄忽的人影,聲音卻仍清晰的傳來,更有一種攝人心魄的莫名自信,「但在這方天地,總覺得,這世界的『天道』會聽我的!」

語音一落,落在地上的酒葫蘆受劍意引動,隨著一陣龍卷旋風扶搖直上,在半空中再化一把樸實無華,卻又讓人望之凜然的木劍,而木劍現世瞬間,至極劍意再度提升,瀰漫天地,浩渺無垠,在這一瞬間,劍意貫通天道!

慕紫軒面色當即大變,「怎麼可能,這招是——!」

劍意通天道,天道曉劍意,化身天道的應飛揚感覺一股熟悉的劍意與自身溝通,既像是在指引自己,又像是在尋求自己幫助。

應飛揚在欲魔驚異目光下,自然而然的化出一柄木劍,隨後福靈心至般,依循著劍意指引,回應著劍意求助,一招久仰大名的劍招,在這天外之天磅礴現世!

「萬道引歸!」應飛揚負木劍在背後,背上頓生十二片巨大劍翼,振翼飛起同時,一片虛無的空白中,無數把利劍從虛無中刺出,無邊無際,森寒耀目,整個虛空已被劍充斥,而所有劍尖都對準了欲魔!

「寰宇劍罡!」『清苦』在半空中響起,劍意形體消散,卻是充斥了這方天地,日月星辰,風吹雲動,草木搖移,寰宇蒼穹,都沾染上無匹劍意,慕紫軒竟感覺自己是在與這方天地為敵,而輪迴陣中的其他人亦是同時凜然,又不約而同的望向天空!

「萬道引歸天劍訣!」天外天下,師徒二人同出一聲,凌霄劍宗至極之劍,驚世駭俗而出!

磅礴無匹,瑰麗無方,無數利刃如雨紛落,攜帶著無匹銳氣貫穿欲魔,欲魔雖無懼傷痛,但每一柄穿身之劍,都從他的身上扯下一塊扭動的黑氣,轉眼他已是千瘡百孔,形體在無數利劍撕扯下被瓜分,而穿身利劍沒有絲毫滯礙的繼續行進,貫通時間與空間,貫通規則與維度,貫通虛幻與現實,在清苦劍意的召喚下,凌然降臨!

輪迴陣中,眾人齊齊抬首,卻見漆黑如墨,瀰漫著頹敗之氣的天幕上,陡然有一把把利劍降臨,將天地壞空的衰敗之氣從天幕上扯下,劍被天地壞空之氣染成黑色,帶著腐敗和不詳的氣息漫天而落!

無窮無盡,遮天蔽日,凝成的黑劍大小不一,卻是恍如末日一般,公平的降臨在每一個人身上!

應飛揚是此方天地的『天道』,擁有著更高的維度,便如人能看書,能瞭解書中的一切,卻不能變成書中的人物一般,所以縱然身為世界的意志,卻也無法直接影響這方天地。

而清苦道人的劍,劍法地,劍法天,劍法自然,劍法萬物,是『天道』之劍,通天的劍意,使他成為了『天道』的代言人,以他的劍意為溝通天人的橋樑,最終,使得這萬道引歸天劍訣再現塵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3:38
第430章 卷六 棋落何方

遮天蔽日,如蝗如雨,劍氣攜帶衰頹腐敗之氣傾瀉而下。雖只是受一點殘存劍意的感召,但有此方世界的『天道』不遺餘力的相助,『萬道引歸天劍訣』已是超出了世人認知的極限,比起劍招,更像是——天災!

「怎會!」本來帶著殘酷笑意,準備靜待正道滅亡的晏世元,此時看著激射而來的劍氣面色大變,好像被人在臉上狠狠打了一拳。

「這算什麼……」商影也再無法保持沉冷,喃喃道。

天幕之下,正邪雙方瞠目結舌,如臨末日,再也顧不得上廝殺,一時不分正邪,皆是本能的抵禦著激射而來的劍氣,五彩斑斕的光幕,千奇百怪的法寶短短一瞬間佈滿半空,欲擋末日天罰,但天威之下,他們才知自己也不過是凡人,短短片刻,哀鴻遍野,已是數不清的人中間!

人皆有欲,衰頹腐敗之氣乃由人的慾望轉變而成,如今被化作劍氣,卻是重回己身,射向原本的宿主。

每人都受到劍氣的襲擊,區別只在於多寡,慾望少的受到的劍氣就少,慾望多的所受的劍氣也多,而慕紫軒……

看著滿天繁落的劍氣,或者更貼切的說,是無數道劍氣聚合成的,沒有一絲空隙的黑色光柱貫天落下,慕紫軒竟是強所未有的恐懼,失聲道:「怎有可能!」

只是一抹殘留劍意,如何能引動這麼強的天地之力?其間曲折,任慕紫軒再聰明百倍,也想不出其中關竅,而此刻也不是思索的時候,黑色光柱籠罩十丈方圓,覆壓而下,慕紫軒無處可逃,也無逃脫的時間。

好在周圍沒有他人,就算有人,相信此時也無暇他顧,慕紫軒再不隱藏,一瞬間,慕紫軒一身真氣飽提到極致,耀目華貴的紫華綻放,好似紫薇帝星降臨人間,隨後雙手一揮,使出紫薇七變的守招——星河橫,一道真氣凝結的光壁橫陳頭頂,硬撼天威!

「鐺鐺鐺鐺鐺鐺鐺……」撞擊聲無窮無盡,不絕於耳,一道劍氣被彈開同時,又有十道百道劍氣撞來,光壁轉眼裂紋密佈,應聲破碎。

慕紫軒真氣再凝,一道光壁出現,但一個呼吸間又被攻破,就這樣,慕紫軒凝了七道光壁,但劍氣勢如破竹,攻城拔寨般,連破七道防護,轉眼已逼至頭頂,慕紫軒再凝第八道光壁之際,卻終是真氣耗盡,力不從心,而劍氣灌頂而入,下一瞬,慕紫軒已遭萬劍穿身!

中招之際,慕紫軒只覺自己必死,但卻未感受到預料中痛楚傳來,緩緩又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身上並無一絲傷痕,亦沒有痛楚之感,疑惑之際,又看了看手,卻見自己的手已是漆黑一片,慕紫軒再看身子,卻見身上密密麻麻,佈滿了屍斑一樣的濃黑斑點,而且還在不斷擴散。

而此時,天地間其他人此時大多也都在做相同動作,天上黑幕盡散,天空如雨後初晴一般,竟顯得澄明得一塵不染,連殺伐之氣也被洗淨,陽光折射出斑斕七彩,映照之下,方才一切好似只是一場幻覺。

但眾人看著自己中招的位置,才知並非虛幻,每一人中招之處都並無創口,只留下屍斑一般的斑點,心中皆起疑雲。

天地間,也知驚魂未定的晏世元和血千秋掌握全部訊息,猜出了幾分端倪,但瞭解的越多,心中疑惑也越多。

「到底怎麼回事?壞空天地的衰頹之氣怎麼會化成劍氣!出了什麼岔子!」

晏世元不得其解,但見身上黑斑不斷擴散,他知曉,凝成劍氣的是衰敗之氣,所以並無法直接讓人喪命,但卻比直接喪命更可怕,但凡沾染此氣的人,生命都會伴隨衰敗之氣的擴散全身,最終走向凋零!

晏世元滿心不甘:「可恨,明明局面大好,只要再多一點時間,就能把正道重創……」

但他終究拿得起放得下,「罷了,反正目的已成,真正的勝負也不在此處!」隨即下令道:「傳訊所有道眾,撤陣!」

而另一側,血千秋也放出訊號,號令修羅道道眾撤離。

衰敗之氣是在此方世界的意志下形成,只需離了此方世界,便能可不在受到影響,這便是最簡單有效的途徑。

隨著一聲令下,六道道眾一個個的在正道眼前消失。

而在天外。

「這劍法,究竟怎麼回事!」欲魔的身形被打散,只餘下一張嘴殘留,漂浮半空。

應飛揚收劍道:「都說了,師尊一直與我同在,臨行之時,擔心我遇到危險,便留了一道劍意給我,本來也就只能哄哄人,現在看來,是派上大用了!這方天地就要消失,是你敗了!」

「師尊……師尊……」欲魔聲音留出出一絲感情,隨即又張狂道:「我是敗了,可你也沒贏!就算這邊的計畫沒能盡全功,但也無損大局!咯咯咯!」

「果然死到最後只剩一張嘴!」應飛揚搖搖頭道。

那張嘴肆意開合著:「咯咯咯,你以為我只是嘴硬,你難道沒想過,帝凌天為何不曾出現?而地獄道道眾現在又在哪?給你個提醒,慕紫軒的記憶之中,便有答案!」

應飛揚回想了一下,突然神色一變。

「咯咯咯,看來你是發現了,可惜,陣法將要解開,這方天地也不存,你身為天道的記憶也會隨著世界一同消失,你就算現在知曉了,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至於你,我感覺終有一日,你也會與慕紫軒一樣,被你們最尊敬的人遺棄,到時,咯咯咯,我期待我會在你體內復生……」

他話未說完,劍光再現,「說了很多遍,你很聒噪!」殘留的嘴巴被應飛揚的劍絞成黑色碎屑,再不可見

。而應飛揚卻仍未停止,對著一片虛無不停的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身為天道的他非常理可衡量,劍速之快,難用言語形容……

「快快快快,六道道眾撤離後,陣法沒了人間道和修羅道真氣維繫也將消散,必須在陣法消散前,將這動作化為本能,化為習慣,然後……」

「一定要在回到原來世界的瞬間,將這訊息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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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台側旁山峰,胡離與未知名姓的黑衣青年,繼續著一場不見刀兵的言語交鋒。

黑衣青年盯視棋局,道:「這一子轉白易黑,局勢確實大變,但只憑慕紫軒會地獄道擅長的奪魂術,就推測他與地獄道、甚至整個六道有所關聯,實在太過單薄,二公子可還有其他證據?」

胡離道:「慕紫軒做事縝密,無有遺漏,就算有,由我這妖族口中說出,也算不得證據。若是能有說話夠份量,或是有背景的人指控,讓正道之人對他調查一番,也許能找到其他證據。」

黑衣青年不動聲色道:「二公子還不忘探測我身份麼,不如省下唇舌說回棋局。在西南角,黑子從自陷死地的局勢脫出,重新大佔上風,甚至還對東南角構成威脅,白子岌岌可危!」

「或許還不止,莫忘現在該黑棋落子,黑子除了局面佔優,還握有一先在手,這一子何時落?落在何處?皆可任其發揮!與其汲汲營營邊角,不如趁此一先——」胡離拈著一枚黑子,挪向棋盤未被涉足的中央,在上頭虛劃著一個圈,「在落子中腹之地!」

「三處!」黑衣青年盯視棋盤,好似能透過棋盤看出萬里河山,「我能想到的落子點,共有三處,不知二公子將落子哪一處?」

「我嘛——我哪裡也不落!」胡離拖著長腔,又在棋盤上虛劃幾圈,卻一收手,將手中黑子放回棋罐中,「這終究不是我的局,信息不足,所知太少,貿然落子,只怕會身墜局中,淪為他人棋子而不自知,還是趁早收手好!」

「也是!與其當局者迷,不如做一個旁觀者,靜待勝負分曉!」黑衣青年輕笑一聲,亦將手中的棋子放下。

而胡離緩緩起身:「天色已暗,在下也該告辭了,今日相談一番,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可惜閣下還是不願道出名號。」

「也許他日,你我會有對局的機會,那時,二公子自然知曉!」

「哈,那我期望那一日不會到來!」胡離說罷,便要離去、此時,忽然一道聲音傳來,「學弟!學弟!」聲音由遠極近,一道人影自山下而來,來人面容俊朗,身著一身儒袍,背上正負著一把古琴,腳步卻不見絲毫滯礙,轉眼就到眼前,對黑衣青年埋怨道:「沈學弟,可算找到你了,一會沒注意你就不見身影,原來是又跑到這裡與人下棋了!」

胡離上下打量來人一番,目光注視到他背後琴上,道:「九霄環珮?」

來人眉一挑,露出雀躍之意:「哦?閣下亦是識琴之人?」

「聽聞當代制琴大師雷威最得意的作品共有四把,皆以『九霄環珮』為名,我曾在天香谷,一位擅長歌舞琴藝的故人那裡見過其中一把,這才認得出,聽聞九霄環珮其中一把音質中正平和,溫和惇厚,堪稱『儒音仙品』,所以被贈予華章儒府的『琴劍公子』許聽弦,再看公子一身儒服,想來就是傳聞中的許公子了……」

隨後目光又轉向黑衣青年,露出一抹暢快笑意道:「哈,許公子的學弟,自然也是出身華章儒府,沈兄,看來知曉你的名號,不必等到對局之日了!」

說罷,領著九弟胡宇大笑著離去。

「怎就走了?不與你下棋了嗎?」許聽弦見胡離見識談吐不凡,又識得他背上之琴,正有結交之意,卻不料他已走了,不由望向那姓沈的黑衣青年徵詢道。

黑衣青年上下掃視了許聽弦一番,面露無奈之色,嘆道:「不下了,還未開局呢,就已經被人攪了。」

「是誰?誰攪你下棋了?」許聽弦頗無自知的追問道。

黑衣青年不理他,將棋盤上棋子收回棋盒中,深邃目光卻看向山下,把玩著棋子自語道:「慕紫軒,你會是我要找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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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道和人間道道眾陸續撤出上三道輪迴陣,迅速的從原本就在司天台挖好的地道中撤離,沒有了人維繫,上三道輪迴陣也將告破。

而血萬戮從陣中脫出後,卻仍在滯留原處,他在此次戰鬥中未被分派重要的對手,唯一任務,便是保留真氣,在陣法失效瞬間,將從陣中出來的應飛揚帶走。

從外觀觀視上三道輪迴陣,便是一片渺茫光幕如碗一般倒扣在司天台,光幕上流動著光怪陸離的幻彩,如今,幻彩漸漸失去光澤,便是消散的前兆。

陣法開啟時,應飛揚與他一樣都在司天台後院,陣法消散後,應飛揚也會在原來的位置出現,正好四下無人,便趁他方才陣中脫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將他一舉擒下。

正思量著,光幕終於消散,一道拄劍而立的人影憑空出現在旁邊,正是應飛揚。

應飛揚雙目仍處於空濛,身上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籠罩,乃是天人五衰之氣,便如血萬戮預料,任何人出陣之際,都相當於從一方天地跳到另一方天地,需要幾個呼吸的時間回神,適應,這便是他出手的機會。

血萬戮不加思索,上前便扣鎖應飛揚要穴,忽然眼前劍光一閃,應飛揚雙目仍無神采,分明沒回過神來,但長劍凌厲迅捷,好似千錘百煉一般,瞬間而動。

血萬戮未曾防備,當即陣腳大亂,向後避退,這才發現長劍並非衝他而來,而是劍氣四溢中,在地上留下了四個大字。

「九幽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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