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07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1:01
第490章 卷七 誰為傀儡(四)

應飛揚劍一駐地,天隱劍界瞬間開啟,劍意無遠弗屆在心中境域中擴散。

意外的變化,讓周長生心中驚疑不定,心中一瞬慌張,「究竟怎麼回事!怎會如此?」

但驚疑之際,已失先機,應飛揚劍意之下,週遭已變成一片無邊無際的劍之荒原,無數長劍倒插於地,森寒耀目,周長生已陷入萬劍之中。

一切如計畫之中,這便是應飛揚所希望見到的情景,只是……

「大和尚,你這編的都什麼讓人糾結的記憶啊!」

應飛揚不由腹誹,顯然,這些是大和尚和應飛揚共同完成的傑作,為了對付擅長撥弄記憶,玩弄人心的周長生,應飛揚便請託大和尚將他的記憶封印,再創造出一段赤蚺君的記憶,於是,赤蚺君的面具,搭配上赤蚺君的記憶,便是一次天衣無縫的完美偽裝。莫說周長生,連應飛揚自己都篤定了他是赤蚺君,只有騙過了自己,才能騙得過其他人。

顯然這是一場賭博,自己記憶被封,若是周長生再直截了當的把赤蚺君的洗腦,那應飛揚的人格也將隨著赤蚺君的湮滅,一併徹底不存了。

但應飛揚卻敢賭,他相信這個臭名昭著的人間道「生尊者」一定會對赤蚺君的虛構往事有興趣,他會再促成赤蚺君殺死舊主的記憶,然後解開赤蚺君的記憶封印,如欣賞自己創造的藝術品一般,欣賞著赤蚺君徹底崩潰的神情,但他卻絕對料不到,所有的記憶都是一個陷阱,而解開記憶封印之後,釋放出來的卻是應飛揚。

不過應飛揚現在也暗暗揪心,那和尚造出的記憶中,月兒姑娘和「玉姐姐」分明就是以姬瑤月和姬瑤玉姐妹為原型,讓應飛揚不由暗罵和尚偷工減料。。

不過這也不能怪和尚,構造半生記憶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和尚只能儘量簡化,不重要的記憶能省就省,而重要的部分就取材於應飛揚原本的記憶,進行拼湊重組。活雖然糙了些,但總算沒露出破綻。、

身陷天隱劍界的周長生打量週遭,強穩心神之後猙獰笑道:「心神攻擊?在我面前玩這套?我可是人間道的生尊者!」

「又如何?我該給你特殊禮遇嗎?生尊者?」應飛揚淡然回應,劍訣一引,輕描淡寫間,劍原之中無數利劍拔地而起,如蝗如雨,鋪天蓋地射向周長生,聲勢極其駭人。。

「管你到底是誰,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便見周長生面上青筋暴起,五指指尖吐出數股傀儡絲線,細長絲線竟似能延展到無限長,縱橫交錯,密密麻麻交織成一個巨繭,將周長生裹在繭子中。

密集的劍雨射向巨繭,卻是只發出一陣陣悶實的空洞的撞擊聲,卻是徒勞無功,紛紛落了一地。。

隨後便聞「嗤啦」一聲,「巨繭」破開一個洞,一個個怪物從巨繭中生出,擁擠著從繭中湧出,而繭子中是周長生森冷的聲音,「今日我便讓你見識一下,我在心神中養了多少傀儡心奴!」

那些怪物們面上好像只戴一張面具,白慘慘的面上,眼睛,鼻孔,嘴巴都用黑洞來表示,沒有腳的身軀幽靈一般飄在半空,而每一個怪物都有長長的絲線連著手臂頭顱,絲線另一端則是黏在周長生指端,正如被周長生操縱的傀儡一般,這就是周長生所說的傀儡心奴。

待巨繭上的傀儡絲被抽完,劍原之上已是密密麻麻站立了一片怪物,而重重怪物身影后,傳來周長生得意聲音。

「看到沒,兩千一百二十八個傀儡心奴,我每製造出一個人傀儡,心神世界就多一個傀儡心奴,受我指使,聽我差遣,任我擺佈!他們的肉身,心神都一樣,一生一世永遠被我奴役。今次之後,還會再多加一個!」

「兩千一百二十八個?已經不少了,還是別加了吧。」應飛揚聲音依舊冷淡,卻帶出幾分寒意。

「由得了你嗎?在心神世界中挑戰人間道生尊者,我就看你怎麼贏我!」

周長生大吼一聲,隨後手一揮,無數傀儡絲線隨著被牽動,正是催動心神傀儡攻嚮應飛揚。

應飛揚的天隱劍界過往用起來無往不利,可對上專精心神術法的人間道道眾時,這以心念為勝的劍法就顯得有些以短擊長了,更何況眼前這生尊者還是心神術法的佼佼者!若真戰起來,應飛揚勝機渺茫,但是——

「你還不承認嗎?我,已經贏了!」應飛揚冷眼看著眾多傀儡心奴,面上卻沒有絲毫波動。

而周長生此時也傻了眼,傀儡心奴們並未如他預料攻嚮應飛揚,無論他怎麼催使傀儡心奴攻嚮應飛揚,但眾多傀儡心奴卻是始終紮了根一動不動。

「你們動啊,給我動啊!你們敢不聽我的命令!」周長生氣急敗壞道。

「心神世界,心念精神強者為勝,你身為人間道四大尊者之首,僅次於晏世元的二號人物,怎可能不知這點?」在周長生一聲聲躁怒不安的叫聲中,應飛揚一步步向周長生走來,眼神冷漠的注視著他,就像看著一個玩牽線木偶都沒玩好的蹩腳藝人。「在赤蚺君的記憶中耗費心神在前,震驚,懼怕,心神失措在後。心念精神都處於頹勢的你,在我這天隱劍界開啟的一瞬,你就已經敗了!」

周長生先是一愣,隨後面帶癲狂的道:「不可能!你們都是我掌中的玩具,都是隨我擺弄的傀儡,我要你們往東你們就不能往西,我怎麼可能輸!怎麼可能輸!」

「窺探記憶,玩弄人生,自以為是神可以操縱一切,但你不也是被這無聊的慾念掌控?不信,回頭看——」應飛揚走在到了他身邊,用著譏笑的語調輕輕對他道,話語中竟有一種莫名魔力,讓周長生不由自主的回頭。

卻見兩千一百二十八個傀儡心奴不知何時聚集在了周長生的身後,他們飄飛半空,聚集一處,融合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那人形頂天立地,虛無縹緲,傀儡心奴身上的線匯成數股,連在了巨大人形的十根手指上,另一端則依舊連在周長生的身上。

而後周長生發現了一劍更恐怖的事,巨大人形輕輕勾動手指,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得被扯動,他試圖掙扎,手腳卻全然不停使喚,骨頭「咯巴咯巴」的脆響聲中,周長生的身子被彎曲成了各種人體難以做出的形狀。

而他冷汗直流的同時,巨大的人形和身後的應飛揚同時開口,聲音幽遠深邃。

「瞧,現在的你,像不像一個,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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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步,成功了。」房室之內,與赤蚺君,不,與應飛揚對峙的周長生開口道。

「哈,真是我想什麼他就說什麼?當真有趣!」周長生又道,可這不管從語調還是語義來判斷,這句話都屬於另一個人。

沒錯,在應飛揚算計之下,人間道四大尊者之首的「生尊者」,施展人傀儡不成反被反噬,如今心神被控,已淪為應飛揚的一個傀儡。

「站起來。」應飛揚下令,周長生立即站起,險些掀翻了前頭的几案。

「蹲下去。」周長生又立即蹲下,應飛揚一個命令接著一個命令,周長生也隨之上躥下跳,好像一隻聽話的狗。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玩弄人心為樂的周長生就這樣毫無尊嚴的被玩弄,任憑應飛揚使喚。

其實倒不是應飛揚跟周長生一樣心理扭曲,以玩弄他人為樂,此時的他只是在試驗著人傀儡聽從號令的能力。

試了片刻後,應飛揚已經差不多知曉了,首先得到確認的是,命令不需要口上說出,只要動一動念頭,周長生便會聽從命令。

其次,周長生的自我人格已經喪失,在應飛揚下達「將六道惡滅的所有秘密說出時。」周長生依舊毫無反應,從這裡便可證明,他腦中藏得秘密雖人格一起當然無存。

但他還保留了一定的思維能力,但也只是不涉及心神方面的低級思維,比如應飛揚讓他朝自己攻來時,他還能使出射出傀儡絲掃嚮應飛揚,而且進退攻守有度,但下令「使用幻術,讓我陷入恐懼場景」時,他就一動不動毫無反應,顯然,他仍留有攻擊的意識,但卻不能判斷如何讓人恐懼。。

「嘖,可惜了,不能使用心神、幻術之類的術法,這周長生能發揮的效用不及原來一半。」

應飛揚不由惋惜,這「人傀儡」之術還是控制體修,劍修這種近身肉搏之人更為好用。

又試驗了一陣後,應飛揚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怕拖延太久外頭之人會起疑,便起身退開房門,衝門外那個看守的弟子道:「再叫下一個!」

分明應飛揚對他說話,但那弟子卻對周長生諂媚道:「尊者,這一個成功了?」

「顯而易見.」周長生皺皺眉,略顯不耐,神態語氣都與之前一般無二。

「尊者當真好本事,這一個化形期的妖物至少頂十個通靈期的下妖。」那弟子又拍了個馬屁。

「行了,別廢話了,浪費我時間。」周長生喜怒不形於色道。

弟子又道:「尊者,下一個也是化形期的妖物,只怕又要損耗不少心神,你要不要再歇一會?」

應飛揚怕被看出破綻,便催使周長生點點頭道:「也可,那按之前的規矩辦。」

弟子笑道:「好勒,我再給尊者您添爐凝神香,半盞茶的功夫再叫下一個進來。」

隨後弟子又看向了應飛揚,應飛揚裝出一副失神的樣子一動不動。弟子不由又將目光投向周長生,問道「尊者,這個妖不讓他出去嗎?」

便見周長生面上浮現出一抹殘忍笑容道:「不急,這只妖有點意思,我還沒有玩夠,就先讓他在這呆回……」

那弟子只當週長生惡趣味又發作,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後退出房中。心中則暗笑道:「勾起生尊者的興趣,這之妖要被玩的慘了……」

半盞茶的功夫一過,房門開啟,又一個粗豪碩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這一批中化形期妖怪,除了赤蚺君之外。便只有這個熊如山了。

卻見熊如山一入內,也不待他人招呼,就徑直走到案几旁坐下,粗著嗓門嚷嚷道:「終於輪到老熊俺了,嗨!也不知你是要審查什麼?有什麼好查的,俺老熊,那可是真真的想加入六道惡滅!別的不說,對付那幫名門正派,俺老熊肯定出大力氣,你說俺原形是熊,平日裡不管是豬羊鹿牛,還是蜂蜜野果,俺老熊都吃得,怎就他們人族就吃不得,他人族是比其他玩意都金貴不成?自從修成了血妖起,俺可就沒過過安生日子,一天到晚的被那幫孫子趕得呦……唉,總之你也別審查了,對付名門正道,算俺老熊一個!」熊如山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身為人族的應飛揚見他表忠心的模樣,一時哭笑不得。

而此時,熊如山才剛注意到他的模樣,道:「額?赤蚺君,你怎麼還待在這裡沒走?」

應飛揚道:「我自然是有事要做,老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幹?」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1:01
第491章 卷七 三十五章 誰為傀儡(五)

「額?赤蚺君,你怎麼還待在這裡沒走?」

應飛揚卻不答,而是笑著反問道:「老熊,你就這麼想加入六道惡滅?」

熊如山一臉慷慨激昂的模樣拍胸脯道:「那是當然,只要能讓俺把那群正道撕碎吃了,俺老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眼神還不時瞥向周長生的方向,狀似憨厚的面上還帶著幾分諂笑,顯然是說給周長生聽的。

「哦?那這樣也行麼?」應飛揚打了個響指,熊如山面上諂笑頓時凝滯,換做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便見那打扮考究貴氣,恍若名門貴族的周長生此時突然跪倒,四肢著地的爬了過來。歡脫的繞著熊如山爬了兩圈,之後伸著舌頭,用後腿搔著腦袋道:「汪!汪!」

熊如山面色大變,他也是見過血腥場面的妖,但眼前場景卻詭異的令他心頭髮寒,剛要忍不住呼出聲,便見應飛揚出手,將他嘴巴摀住,似笑非笑道:「噓,老熊,跟你商量正事呢,你可別叫啊!知道了就點點頭!」

熊如山眼神漸漸冷靜下來,示意應飛揚放手,應飛揚抽開手,同時盯視著熊如山道:「再問你一次,你想加入六道惡滅,哪怕這樣也行?」

熊如山看著如狗一樣的周長生,顫聲道:「怎麼回事,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應飛揚道:「也沒做什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自食惡果而已,人間道的人傀儡之術你聽說過沒?」

熊如山也有幾分見聞,聽聞「人傀儡」三字先是面色一變,又看了看周長生的裝束,驚訝道:「衣襟上三道銀紋,這是人間道尊者才能有的裝束,他是人間道的『生尊者』周長生?」

應飛揚點頭道:「如假包換!」

熊如山長吸了口氣,開始思索這背後的意義,他粗豪的外貌只是欺騙人的假象,其實心思狡黠縝密,而答案也淺顯的很容易能得出,「他想對你使用人傀儡之術!」

應飛揚糾正道:「不是我,是我們!他想對我們所有人使用人傀儡之術!若不是我技高一籌,現在在這搖尾巴的就換做我們了。」

周長生此時像只撒嬌的狗,正用牙咬著應飛揚的褲腿,應飛揚卻只不耐一腳將他踹開,道:「滾那便坐好了,好好端出生尊者的架子!」

應飛揚說滾,周長生真就以「滾」的姿態滾回了原處,隨後正襟危坐,又恢復原本那名門士族般的架勢,對比方才狗一樣的他,巨大反差只令人覺得可笑又可怕。

熊如山當然笑不出來,沉聲道:「所以他們說,只要加入六道惡滅,就不用擔驚受怕,有人肉可吃,還有上乘功法可以練,都是騙我們的?」

應飛揚道:「嚴格說來,還不算騙我們,喏,變成這樣子確實不用擔驚受怕了,而上乘功法指的是《餓鬼吞業大法》,一旦練成後,自然也少不了你們的人肉。他們要的,本來就是一群既聽話,又會咬人的狗!」

「這幫雜碎,俺就知道,俺就知道沒這麼便宜的事!」熊如山面色發白,牙齒咬的咯咯響道,他雖本就不認為加入六道惡滅會有什麼好事,但時勢所迫,也不得不表著忠心以求換條活路,哪知六道惡滅根本一條活路都不給,變成那狗一般的模樣,跟死了也沒什麼兩樣,不,是比死了更加屈辱。

應飛揚見他情緒被挑動,自然繼續火上澆油道:「還不止這些,對我們進行洗腦,成功後便修習《餓鬼吞業大法》,併入餓鬼道之中,若是失敗了,就將我們拆分了,把肢體拼湊道畜生道身上,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成了畜生道的一部分,不管結果如何,都算加入六道惡滅中……那現在第三次問你,你想加入六道惡滅,哪怕這樣也行?」

「行……」熊如山雙目赤紅,差點吼出聲來,「行他老母!都說妖吃人,這人吃起妖來,怎他娘的比妖還狠!不給俺活路,大不了就魚死網破!」蜀地血妖平時再怎麼縮著頭隱忍,但被逼到走圖無路的地步,兔子都要咬人,何況是他們,總是能逼出幾分血性。「赤蚺君,你想要俺老熊做什麼,一句話!」

應飛揚道:「爽快,我要你做得事很簡單,待會我給你創造機會讓你回去,你將這些事讓其他同族知曉,讓他們能配合我演下去,都扮好被洗腦的樣子,這樣六道惡滅就不會再戒備,咱們也好找到機會,殺出崑崙山!」

熊如山又問道:「那《餓鬼吞業大法》咱們練是不練?」

「練!為何不練?咱們《餓鬼吞業大法》築基成功後,六道惡滅會送來一群民夫給我們享用,有肉吃,還能提升修為,讓殺出崑崙山的把握更大,自然要練!」

「好,俺都聽你的!」熊如山一口應下,隨後上下掃視著應飛揚道:「赤蚺君,俺越來越覺得你不簡單。」

「哦?是嗎?」應飛揚挑挑眉回應道。

「嘿,人間道的生尊者現在都像狗一樣了,你說呢?你失蹤了一段時間,但一年多前再出現時,俺覺得你跟先前不同了,至少本事比先前高多了。」

「運氣好,得了幾分奇遇,老熊你有興趣?」應飛揚眯著眼道。

熊如山覺察失言,覬覦其他妖的機緣,可能會引起殺身之禍,忙道:「俺老熊哪敢,俺福薄,可不配有那好運氣!」

「哈!」應飛揚笑了聲,拍拍熊如山肩膀道:「這便是了,所以老熊,以後裝傻一定要裝到底,這種自作聰明的話可千萬別說。」

熊如山連連點頭道:「知曉了,知曉了,這次若能殺出崑崙,俺老熊今後這條命就賣給你了!」

應飛揚滿意道:「好,那接下來聽我指示去做,可千萬不能露出風聲,否則後果你知曉,遇上那些嘴上把不了門的傻貨,我相信,你有你的手段!」說道最後,言語中狠戾自然流露,熊如山心頭一顫,點頭道:「放心吧,俺老熊對付真傻的,從來都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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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討了些細節,一切交待完畢後,應飛揚又出門,喚來了外面把守的弟子,弟子看也不看應飛揚一眼,只對周長生諂媚道:「尊者辛苦了,還是歇息一陣後我再幫您叫下一個?」

周長生搖搖頭道:「不用下一個了,今天到此為止。」

「這……這才第四個啊。」弟子苦著臉勸道:「尊者,速度若慢了,天道主怪罪下來,你面上也不好看啊!」

周長生橫了他一眼道:「這幾天人傀儡之術用得多了,方才心中忽有明悟,若是悟出些端倪,這門術法還能再上一層,到時速度只會更快,磨刀不誤砍柴工,這道理你不懂嗎?」

「明悟?」弟子心中頓時堆起虛假的喜色,那德行好像比自己撿到法寶還高興,「恭喜尊者,賀喜尊者,助尊者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對周長生這種年歲的人來說,修為基本已經定型,若要再進一步一般都是要明悟,但靈思如閃電般一逝而過,明悟機會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一旦機會到來那就是頭等要事,也難怪周長生會放下手中的任務選擇參悟,弟子再給他幾個膽,也不敢在這時候阻攔周長生。

周長生點點頭,又道:「這只蛇妖還留在這,我的明悟因他而來,若要有所突破,可能還得寄託在他身上。」

弟子又看了看熊如山,道:「那他呢?怎麼處置?」

周長生道:「方才正進行到一半,明悟就來了,結果洗了個半吊子,你先將他送回原處吧。」

弟子道:「把他送回原處?可他若把這邊的事說出,讓那些血妖知曉尊者要對他們洗腦,提前提防,只怕要洗腦就更加困難。」

周長生輕嗤一笑,不屑道:「就它,一個傻熊!放心,洗腦好歹進行了一半,我對他做過什麼他根本記不得。」

那弟子看了看熊如山,熊如山正好也朝他看來,咧著嘴憨厚一笑。

然後,弟子就全然放心了……

「這是第二步。」看著弟子領熊如山離去的身影,應飛揚輕輕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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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將遣人將熊如山送回後,便守在了門口為周長生護法,明悟之時必須慎之又慎,不能受到打擾,否則錯失突破的機會都算輕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走火入魔。

「尊者這今日……雖然說不上來,但總覺得有些奇怪……唉,都是讓晏道主催逼得吧,要洗腦這麼多妖,又全壓在尊者身上,也難怪尊者會不痛快,不過沒辦法,誰讓人家是道主,高了尊者一頭呢?」

弟子一邊守門,一邊開著小差瞎想,「不過,這次尊者若真能有所得,人傀儡之術再有突破,嘿嘿,或許就不用看晏道主臉色了,我作為尊者親信弟子,那地位,定然也能水漲船高啊……」

弟子越想心頭越熱乎,百無聊賴之際,索性放開心神,沉迷於美夢之中,腦中浮想聯翩,正想到周長生將晏世元踢下道主之位,然後把他這個親信弟子提拔,接替周長生成為新的「生尊者」之際,卻聽一聲中氣不足的呼聲,打斷他的美夢。「來人……快來人!」聲音來自房內,正是周長生的聲音。

弟子心頭一驚,忙進入內中,卻見周長生面色蠟黃,神情頹敗的摀住心口,弟子當即慌道:「尊者,你……你怎麼了……」

周長生搖搖頭,一副虛弱又懊惱的模樣道:「方才運功過急,傷了經脈了,可恨,可恨啊!」

弟子心頭一涼,非但突破失敗,反而走火入魔受了傷,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急忙道:「尊者,我這就替你導氣!」

說罷就要按向周長生背心,周長生卻虛弱的罵道:「我是傷了經脈,不是岔了內息,導氣有什麼用,給我叫大夫!」

「對!對!對!」弟子聞言,忙慌著往外跑,卻聽周長生又阻攔道:「等等,別找人間道的大夫,也別讓道主和其他尊者知曉……」

「嗯……」弟子覺得有些奇怪,但沉吟一聲後恍然大悟,明悟不成,反而傷了經脈,這若傳到其他人間道首腦人物耳中,只怕會成為他們笑柄,為了顧及面子,確實不能用人間道的大夫,連連點頭道:「沒錯,不能讓他們知曉。可……那該如何是好?」

應飛揚倒是不知道人間道之間的齷齪內鬥,本來準備了個不用人間道大夫的藉口,但沒想到還不用他開口解釋,弟子就已大為認同,倒是省了他的功夫,周長生顫著聲音繼續道:「去畜生道,畜生道中有個神醫,你拿我的令,去跟他們說一聲,請神醫來幫忙!」周長生道。

「畜生道?神醫?」弟子一臉迷茫。

「果然,楚神醫的在畜生道的事,一般弟子不知情……那想把他借出來怕也不可能了。」應飛揚只是想碰碰運氣,現在知曉事情沒這麼簡單,也在預料之中。

此時,卻見弟子忽然恍然大悟模樣道:「對,我聽說過,畜生道有個小神醫,叫……半夏來著,尊者是指他吧,沒問題,我這就請他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1:02
第492章 卷七 誰為醫者

畜生道把守的真一觀和人間道所在的萬象天宮相距不遠,何況還有一種喚作「行雲轎」的代步法器連接彼此,坐在暖烘烘的轎中,不用承受風雪之苦,喝上一盞濃香撲鼻的青稞茶,口中茶香未消散,便已到萬象天宮。

當然,這種待遇肯定不是誰都能享受的,一向只有六道惡滅中的高層人物才能有乘坐行雲轎的待遇,可半夏伸著懶腰出了轎子,心中還是有些不滿意。

被人呼來喝去的算什麼神醫?等我多從老爺那挖些本事來,便輪到我等病人送上門來,平時概不出診,送上門的病人也要立下個規矩,像什麼「五不診」,「三不救」之類的,雖然還沒想好到底是哪「五不診」,「三不救」,但規矩肯定要有,不合規矩的一概不醫,這才有傳說中神醫的腔調。反正絕不能像老爺,傻呵呵的見人就救,真當自己是濟世救民的神佛不成?結果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想到這,半夏還有些不好受,「老爺待我極好,可我還是坑了小姐一把,現在小姐早就連渣都不剩了吧,沒辦法,老爺,你把我帶入了畜生窩,那我就要變成畜生中最凶最狠的一個,等我把給畜生道接妖肢的手法盡數掌握,那時我在畜生道就是說一不二的人物,畜生道之人都得看我臉色行事。學醫,不就該為了這些麼!」

心中正想著,人間道的弟子已將他領入一個房間,不無討好的道:「尊者就在內中,勞煩小神醫了。」

半夏對他口中「小神醫」的稱呼很滿意,微微點了點頭道:「行了,你便在這等著吧,我行針時受不了驚擾。」

說著,步入房間之內,房間只一案几,一屏風,一熏木香爐,佈置簡單卻考究,內中只一人,顯然便是人間道的『生尊者』周長生。

面對六道中的重要人物,半夏也不敢端著架,上前問道:「您便是生尊者吧?半夏拜見尊者。」

卻見那周長生上下掃了他兩眼,輕嗤一聲道:「我請的是楚白牛楚神醫,怎來了一個半大小孩?底下人怎麼辦的事?」

半夏心中登時不快,卻不敢發作,強顏一笑道:「尊者既然知曉老爺在我們畜生道,那自然也該知曉他不可能前來……」

「你們畜生道?」周長生冷笑一聲,道:「你加入畜生道了?」

半夏愣了愣,道:「這……算是吧。」

周長生道:「畜生道都以人化獸,你既然加入畜生道,不知你是哪種畜生?」

半夏聽他言語不善,面上也僵硬起來,咬著牙回應道:「我只跟老爺修習些吐納功法,並未修煉獸元訣,更談不上以人化獸,所以我什麼畜生也不是!」

周長生笑道:「哈,原來如此,我看你生得唇紅齒白的,只當你修成了兔兒爺的獸身呢。」

半夏氣得面上發紅,卻強壓怒氣道:「生尊者是叫我來治傷的,還是叫我來消遣的!」

周長生冷道:「我向你們借楚白牛,怎知你們只派了個小畜生打發我!到底是誰消遣誰?滾回去把楚白牛帶來!」

半夏惱道:「生尊者,你既然知曉老爺在畜生道,那也該知曉老爺何等重要,豈是說借就借的?老爺現在被萬壽春萬道主親自看守著,你自己前往真一觀拜會萬道主,看他允不允你見老爺!」

但周長生哼了一聲,眼朝他一橫,半夏不由心裡發毛,知曉方才話說得沖了,隨即又道:「若是生尊者不想白走這遭,不妨讓我診上一診,老爺醫術我至少已得一半,若是練功練岔了,不用老爺出手,我也能診治。」

卻聽周長生道:「哼,小畜生,你自己身上有病都不自知,還想替我醫治?這點眼力勁都沒有.也敢誇口得了楚白牛一半醫術?」

半夏聽聞後不由一愣,隨後道:「我有病?笑話,我有何病?」

周長生冷笑道:「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本尊者也通曉醫術,我問你,你最近是不是得罪過醫道高人?身上挨了針?」

半夏心頭一驚,他前幾日遇上楚頌,最開始互不認識時,楚頌卻是用針扎過他。

周長生道:「看來是了,我再看看,扎得是你胸前玉堂和腹下神闕?」

半夏面色又變,周長生所剩竟是絲毫不差,真讓他覺得是周長生親眼看了一般,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曉?」

「周長生笑道:「看來我是沒說錯,你別管我怎麼知曉,倒是你該知曉,醫道中人的針能救命,也能害命,幾針紮下去沒病也能讓你生出病,過不了多久,嘿嘿,你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醫者能救人也能害人,這道理半夏他自然懂,而他剛遇上楚頌的時候,確實在楚頌手下挨了針,那只是為了將他制住,之後與楚頌相認後,楚頌便將針拔出,難道那時便被做了手腳?

半夏坑害了楚頌的事無人得知,一直當做秘密,眼前周長生卻能一口咬定他被醫道高手紮了針,被紮了什麼位置,除非是醫道中人,其他人哪有這眼力勁。

他本就做賊心虛,再加上以自己的心胸推測他人,越來越覺得楚頌定是也在他身上做了手腳來防他,此時開始心中發毛,不由信了三分,口氣也謙卑了起來道:「生尊者,您老真的也會醫術?」

周長生冷笑一聲,道:「怎麼,不信去問你家老爺!讓他看看我所言是否屬實?」

可半夏哪敢去見楚白牛,若他真被楚頌做了手腳,那眼前這生尊者看得出,那楚白牛更是看得出,一旦被楚白牛辨認出是傷在楚頌的手法之下,那他可就真麻煩了……

半夏見他這般篤定,心中已然慌了,連忙拜倒在地道:「懇請生尊者替我醫治!」

周長生又笑道:「哈哈哈,我請你來替我醫治,你倒反讓我替你治病,真是可笑!」

半夏眼珠轉了半圈,起身道:「難道生尊者只是危言聳聽,欺負我年輕識淺?呵呵,怪我一時失了分寸,我便說了,我都看不出自己有病,天下又有幾人能看出?」

周長生又哼了一聲,「小小的人兒,在我面前耍心眼,玩起了激將,好,本尊者今日就讓你心服口服,你我各替對方醫治,看誰能治好對方,來,你先來看看我是哪處內息走岔了?」

周長生說著,伸出一隻手臂,半夏忙上前把住他的脈門,閉目診脈,可半刻鐘過去,半夏面上漸漸生出汗來,眉頭越皺越緊,最後睜眼起身道:「你,你內息一切正常,分明一點毛病沒有!」

周長生面上嘲諷意味越來越甚,「哦?一點毛病沒有,那我請大夫做什麼?難道你覺得我是裝受傷,然後大老遠的請一個素不相識的小畜生過來,就為了在這誆騙你不成?」

其實這還真是實話,真就是為了誆騙他。但半夏哪會知曉這背後因果,咬咬牙道:「還請尊者賜教,你到底傷了哪裡?」

周長生道:「楚白牛都沒教過你嗎,人體出了正經十二脈,奇經八脈之外,還有陰陽兩道陰脈,我便是練功時傷了陰脈,若不運功,自然看不出來,不信你現在再看。」

半夏伸手又把住周長生脈搏,這次卻是面色一變,「你的手少陰心經傷了,怎麼會?剛才還沒事呢?」

周長生道:「這便是陰陽兩道隱脈的神妙之處,陰陽兩脈一旦受傷,平時顯現不出,但一旦運功,傷勢便回轉移到正經十二脈和奇經八脈之上。」

半夏對陰陽兩隱脈聞所未聞,此時只覺難以置信,但對方說得篤定,而且方才診斷還正常的經脈,突然說受傷就受傷了,這也無法解釋,總不會是周長生剛剛在他檢查之後,故意傷了自己的經脈來誆騙他吧?

可周長生跟他素不相識,堂堂『生尊者』,人間道第二號人物,豈會豪不愛惜自己身體,就為了哄他一個修為平平的大夫?

周長生看他思慮萬千的模樣,又道:「怎麼?還不信,不信回去探問你家老爺時順便向他請教!」

半夏此時還真不敢去見楚白牛,在周長生又哄又騙之下,終於道:「生尊者所言,我哪敢不信?是我才疏學淺……」

周長生道:「咱們互相醫治,你卻連我傷在何處都不知曉,你說,你醫不醫得了我?」

半夏垂下頭喪氣道:「我確實醫不了尊者。」

「哈,總算還知曉認輸,既然如此那就滾吧,莫在這丟人顯眼了。」

卻見半夏抬起頭,眼中閃爍道:「我醫治不了尊者您老人家,但我並沒認輸!既然說了互相醫治,尊者若醫治不了我,咱們也只是打平,我丟人現眼,尊者與我平手,怕也不光彩!」

周長生面上一愣,一副被抓住話腳的模樣,隨後哈哈一笑,道:「好個小畜生,拿話僵我?也好,我便與你玩一玩,要我治你,成,先跪下磕二十個響頭,給我磕出血來!」

你半夏忙跪地叩首,沒有絲毫疑慮的道:「求尊者醫治,求尊者醫治……」

「小畜生,跪得到快!」周長生罵了一聲,半夏這種年紀,本該是最好面子的時候,半夏卻沒一絲遲疑,全然不要臉面的人,當真算可能成長為危險的人物。只可惜,此時卻是被人耍了。

二十個響頭,生生見響,半夏額頭都已經砸得淤青,流出血來。二十個響頭砸完,半夏有些頭腦發暈,身子不住搖晃,卻道:「還請尊者出手醫治!」

「小畜生,一點臉面都不要,你就這麼怕死?」

半夏頭上的血滑落,笑容都顯得猙獰:「尊者都說我是畜生了,畜生有畜生的活法,畜生最不需要的就是臉面!」

「好!既然你這麼求我了,那我今日大發慈悲,就做一回好人,行一回善事!」卻見周長生捏著拳頭,一拳向半夏打去,半夏還未反應,面上已吃了一記,眼眶直冒金星,險些跌倒在地。

但周長生又一勾拳將他失衡的身子打回,隨後拳腳連環,錘胸,打臉,踹腰,全然將半夏當沙包打,雖然沒用上真氣,但半夏也承受不住這狂風驟雨般大胖揍,轉眼已鼻青臉腫,慘嚎連連。

足足打了一盞茶功夫,周長生才一腳飛踢,把他踹到牆上,看著半夏緩緩滑落,而半夏原本稱得上秀氣的臉,如今已腫成豬頭一般。

「生尊者……您這是做什麼?」半夏吐出憋在嗓子眼的一口血,這才抽得氣來說話。

周長生道:「我先前說了,人體還有陰陽隱脈,你之所以看不出你被扎出了病,是因為針是紮在你的陰陽隱脈之上。方才我正是擊打你的陽脈來醫治你!你現在又沒有覺察到不同?」

半夏苦著臉,感受了一下,一臉慘相道:「除了周身疼的厲害,好像沒什麼不同……」

「沒不同是吧,這是當然了,因為我只打通了你的陽脈,還有陰脈沒打通呢……嗯?你什麼眼神,不信啊,都跟你說了很多遍了,你不信可以回去問你家老爺啊,對了,我還好奇呢,你為何不找你家老爺替你治病?」

半夏忙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道:「尊者說笑了,我哪敢不信尊者?請尊者繼續,替我將陰脈打通!」

周長生搖搖頭,道:「莫急,陰陽雙脈不能同時打通,中間需要一段時間的間隔,多則七日,少則三日,否則就會陰陽錯亂而死,回去等著吧,我什麼時候想起來,再叫人喚你過來。」

「那尊者,您可千萬別忘了!」半夏連忙道。

「怕我忘了?再叩幾個頭提醒我啊、」

半夏聞言,急忙又跪倒在地,叩頭不止,本就腫脹的腦袋此時更是不成樣子。

周長生不耐揮揮手道:「行了,我記得了,滾吧,莫礙眼了,你的傷好了一半,我還要繼續調息呢!」

半夏連忙又千恩萬謝的叩了幾個頭,這才離去。而周長生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唉,該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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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卷七 赤誠忠心

「小神醫,尊者傷勢如何?」半夏剛踏出外門,守在外面的弟子就探問道,但看半夏的面容,不由驚呼:「哎?小神醫你的臉怎麼了?」

半夏掩袖摀住臉面,含糊不清道:「尊者高深莫測,在下不敢班門弄斧,先告辭了,兄台留步。」說著也不要弟子相送,就低著頭逃也似的離去。

見他一副羞愧難當的樣子,弟子也摸不著頭腦,敲門請示之後,入了周長生所在的房間,問道:「尊者,您現在如何了?」

周長生淡然道:「那小子還成,待我今日調息一番,明日便可繼續進行天道主交派的任務了。」

弟子猶然有些疑惑,卻聽周長生已下令道:「你且下去吧,莫要打擾我,今日沒我命令不許入內,也莫讓他人打擾我!」

「那我在外給尊者護法!」

「不必,我留了一個傀儡在,這蛇妖根骨不錯,值得我栽培,留他守著就行,這幾日他都跟著我!」周長生指了指屏風後面道.

「能得尊者看中,煉成傀儡,那可真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弟子諂笑著又拍了個馬屁,卻全然不知拍到馬腿上了。

「行了,下去吧!」周長生也不看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那弟子便悻悻退出。

「哈,福分?可惜你們的『生尊者』無福消受啊!」應飛揚輕嘲一聲走出屏風,心中念頭只一動,周長生便已讓出座來,垂手立在一旁。

應飛揚拿起案上的杯子,將殘水潑去,又重倒了一杯,輕輕晃蕩著杯子道:「這是……第三步。」

目前為止,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楚白牛的位置現在也已從半夏口中套出。

半夏方才言明,楚白牛由畜生道道主萬壽春親自看守,只要找到萬壽春,便可找到楚白牛。

而萬壽春鮮少在外人面前露面,一向閉門不出,命令都是靠親信傳達,那萬壽春的住所只需稍一查探便能得知,何況他還又哄又詐,讓半夏相信若無周長生醫治將會必死無疑。命攥在他人手上,半夏也自然成了可以利用的籌碼。

「小崽子,被你坑了一次算我大意,自然要再坑回來,挨打一頓只算利息!」應飛揚心中狠聲道,被一半大小孩擺了一道,他一直引以為恥,心中始終埋著刺。

半夏雖然心思狡詐,但終究還是太年輕,見識不足,應飛揚認真起來稍稍撥弄,便將他耍的團團轉。至此,念頭才算稍稍通達。

「但願其他方向,一切也都順利……」應飛揚心中唸了一聲,不禁有幾分忐忑難安,但他現在要做得只是一個字,「等」,應飛揚隨即盤膝坐下,開始調息凝神,趁這等待的時機與周長生一番精神之爭造成的損耗,確保自己的精神狀態能保持在最佳水平,因為接下來的事,容不得一絲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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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用了計策,但在心念精神領域戰勝此方面的行家裡手,豈是容易之事?應飛揚將緊繃的弦稍稍一鬆,疲憊感就如潮水一般湧來,很快便進入「入定」狀態,在「入定」狀態中,他的心神進入沉眠狀態恢復精神,肉身卻自我運行真氣,外界若稍有敵意,便會有本能的反擊。

不過他既然下了命令不許他人靠近,總算也一夜安然。再醒來之際,便是翌日清晨。

應飛揚如勞累數日後一覺睡了個飽一般,此刻只感神清氣爽,睜開雙眼伸了個懶腰後,便又站起身來。

隨後喚周長生走在前頭,他緊隨身後,一副毫無自我的傀儡模樣出了門。

方出門,便見那個隨侍弟子,弟子倒像是等了許久,面上微微出汗,一臉急切模樣,一見他出門,忙問道:「尊者,你無事了?」

周長生點點頭道:「嗯。已無大礙,看你的模樣,是出什麼事了嗎?」

弟子道:「昨天那批血妖突然內鬥,半夜三更打了起來,可死了不少妖,我本想趕緊通知您,可又想到您不讓人打擾,這便一直等在這了……」

「熊如山有動作了?」應飛揚心頭一動,隨後周長生不屑道:「死便死了,幾個下妖而已,況且便是死,也有死的去處,畜生道可是覬覦他們屍體許久了,而我,也好落得輕鬆。」

「可是……」弟子欲再說,周長生已輕描淡寫的揭過這一話題,「不必多言了,繼續進行天道主的交待吧,輪到誰了?」

「該昨天那個洗腦一半的熊妖了。」弟子看了一下,隨後遲疑道:「尊者,昨天內鬥就是這熊妖挑得頭,殺妖也是他殺得最多,尊者,他若在您施術時又起了凶性,那豈不危險?不如……」

「危險?區區一個妖物而已,開什麼玩笑!你覺得我會被一個熊妖傷到?」周長生嗤笑道。

「怎會,是弟子多慮了……」弟子連忙道,心中也覺得自己可笑,眼前人是誰?他可是人間道的生尊者啊,從來都是別人栽在他手裡,什麼時候要怕區區一個血妖!

「知道是你多慮便好,我先回屋候著,你去把那熊妖領來吧,看他在我這走一遭後還凶不凶的起來?」說罷,周長生轉身而回。

片刻之後,熊如山便被領來,一入內,就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看著周長生。

卻見應飛揚擺擺手道:「行了,別裝了,這邊可以說話。」

熊如山面上緊繃的肉瞬間鬆了下來,討好道:「嘿,俺整體裝著也難受,也就在你這種慧眼如炬的妖面前才能自在些。」

應飛揚無視了他的誇讚,道:「昨天你的事鬧了不小啊?」

熊如山摸著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道:「嘿嘿,不是有你在上面頂著嗎?鬧大了也不怕。況且咱們血妖成天關在一起,若不打上一場,才顯得奇怪呢!」

「那成效如何?」應飛揚問道。

「那些可能走漏風聲的蠢貨差不多都被清理了,剩下的妖俺也都聯絡好了,這次多虧了你,若能順利逃出六道惡滅,俺們可全都效忠於你……」熊如山一臉赤忱道。

「哈,蜀地血妖的效忠?」應飛揚心中輕笑一聲,自然不把熊如山的表忠心當回事,而是言語不善道:「哦?差不多?」

熊如山咬咬牙狠狠道:「還有個古胖子!古胖子現在成日討好六道惡滅,以他牆頭草的性子,只怕剛把這事告訴他,他轉過臉便去六道惡滅那告發我們,然後以此邀功,換他一個妖脫身!」

應飛揚道:「六道都打算把咱們榨得渣都不剩,古胖子還敢與虎謀皮?他會這麼不智?便是出賣了我們,六道也未必會放過他。」

熊如山搖搖頭道:「別的不好說,但古胖子當真是根牆頭草,一點血性也無,俺老熊不敢讓他知曉,可他本事不差,俺又對付不了他!」說罷,牛鈴大的眼睛直勾勾看嚮應飛揚。

應飛揚也與古胖子打過不少交道,覺得熊如山對古胖子的評價倒是精準的很,思索一番道:「好吧,我就除了這個變數。嗯,時間差不多了,你也該離開了,他們接下來會把你送至『真一觀』,你可不能大意,別讓人發現你沒被洗腦!」

「放心吧,裝傻而已,是俺老熊的本行!」說著,眼神就這麼一直,愣愣的出了神,倒真毫無破綻。

應飛揚也不由心中稱讚,又道:「那其他的妖如何?」

熊如山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經俺老熊挑選過的,別的不說,裝傻肯定有一手,不信你挨個考較。」

隨後面帶狠戾道:「誰若是裝得不像,你便直接將他解決了吧!絕不能讓裝蠢都裝不像的真蠢貨拖累了我們!」

蜀地血妖的世界,便是如此,妨礙到其他妖的蠢貨,就沒有活得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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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如山走之後,其他妖又被陸續送來,應飛揚就這樣威逼利誘,一個一個審查,確定了他們不會露出破綻才放他們離開。

本來應飛揚都做好了準備,需要淘汰掉那麼幾個,但一連十幾二十個,都讓他挑不出毛病,終於,又送走一個妖之後,迎來了長得一個圓滾滾,身著綵衣的血妖,正是古胖子。

古胖子不認得周長生,但方一入門,就連連作揖,樣子如小丑般滑稽可笑,「在下姓古,大家都叫我古胖子,斗膽請教閣下大名?」

周長生不答,直截了當道:「你可願意加入六道惡滅?」

古胖子毫不遲疑的回答道:「自然願意了,胖子我傾慕六道惡滅許久了,為所欲為,肆無忌憚,這才是大自由,若不是因為我是妖,早就扒了這一身皮投奔六道惡滅了,如今六道惡滅不嫌棄我的出身,我哪會不願意?」說話間臉上胖肉都在不斷的抖,倍顯真切。

「可惜六道惡滅不是什麼妖都要,不然何必設此審查,想入我六道惡滅,就要對六道惡滅,對天道主足夠忠心。」

話音方落,古胖子便嘴皮不停接續道:「忠誠,有啊!我對六道惡滅的忠誠,那是天地可表,日月可鑑,對天道主他老人家的敬意,更是用盡世間所有美好詞彙也難以抒發萬一,天道主便是我頭頂之天,我一輩子都……」

周長生敲了敲案几打斷道:「忠誠可不是靠嘴說的。」

古胖子擠擠眼睛,道:「那閣下要我怎麼做?」

周長生幽幽道:「我聽說你們中有些妖對六道惡滅頗有怨言……」

古胖子連忙道:「在六道惡滅有吃有住,還不用擔心正道逼殺,這等恩情比山高比海深,誰會有怨言?」

「想清楚了再說,我想看到的是你的忠誠。」周長生手指成節奏的輕擊著案几道。

古胖子面色一變,隨即心領神會道:「有,昨日熊如山偷偷摸摸與一些人交談,接著有莫名打了一架,死了許多妖。這背後肯定不單純,我懷疑熊如山他不知感念六道惡滅恩德,反而要恩將仇報,暗中勾結,欲危害六道惡滅!」

周長生只說四字,「口空無憑」

古胖子眼中一轉,馬上又道:「要憑證,這個簡單,我可以混入他們之中,蒐集證據,搞清楚他們究竟要做什麼?不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回來向您通報,不管他們有何危害六道的舉動,都讓他們的奸險計畫胎死腹中!」

「哦?他們可都是你的同族,你就這麼輕易出賣他們?」

「同族未必是同道,相比他們那幫蠢妖,我更願與六道惡滅志同道合!」古胖子握緊拳頭,一副真摯無比的樣子。

「好,你對六道惡滅的忠誠我看在眼中了!」周長生道。

古胖子眼睛不由一亮,面露喜色,此時卻聽側旁另一聲音傳來,「可惜你,選錯邊了!」

古胖子回身看去,面上喜色瞬間凝固,剛要喊出些什麼,身子就直直倒地。

天隱劍界開啟,不管實力還是心念都有絕對的差距,古胖子全無反抗之力,便已喪命。

「所以帶著你對六道的忠誠,先去下面給他們開路吧!用不了多久,還會有很多六道惡徒陪你!」應飛揚說著,拖起古胖子肉球般沉重的屍體,直接往門外一丟。

一聲悶實響聲後,弟子伸頭入內探視,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周長生,周長生卻只平淡道:「這個,失敗了,再叫下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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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卷七 心力交瘁

除去了古胖子這個內憂之後,接下來數日,應飛揚都在裝模作樣的對血妖進行「洗腦」,每日深居簡出,不與外界接觸,總算在約定時間內完成帝凌天和晏世元交託下來的任務。

「呼……」周長生一副緩緩收功的樣子,隨後喚弟子入內,送走最後一個被「洗腦」的血妖。

親信弟子遣其他道眾將血妖帶下去後,便上前堆笑道:「恭喜尊者,現在所有血妖都被送去了真一觀,終於大功告成了。」

周長生搖頭道:「這算什麼大功告成?接下來還要讓他們修煉《餓鬼吞業大法》,還是少不得我的操勞。」

「他們都是血妖,有原本的根底可以轉化,修煉《餓鬼吞業大法》最多兩日便能築基,費不了尊者多少心力,只是……」弟子猶豫了一下後,道:「尊者,先前日晏道主傳您去他那報告進展,您推托任務繁重便只讓我代您匯報,如今既然告一段落了,是否該去晏道主那說一聲。」

應飛揚聞言不由暗暗皺眉,他對周長生瞭解不多,想扮演好他不露破綻可說極為困難,在手下人面前還可以靠故意拉遠距離隱藏破綻,就像這弟子幾次對他的命令有質疑,都被他以強硬態度壓下。

但若換做晏世元的話……以晏世元的狡詐多疑,應飛揚實在沒把握瞞得過他,所以前日晏世元有使者傳喚他過去,卻被他打發走了,如今卻又面臨同樣問題。應飛揚只得故技重施,暗暗下達命令。

周長生感受命令後,面露不快道:「洗腦了這麼些血妖,我早已心力交瘁,哪還有功夫應付他,這次還是你代我匯告,晏世元若問起來,便說我勞累過度,為了如期完成接下來的任務正在調養精神,無閒暇也無精力親往。」

「這……」弟子面帶遲疑之色。

「照做!」周長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弟子只能苦著臉下去。

看弟子離開,應飛揚才開始皺起眉頭,周長生和晏世元之間素來不算和睦,找理由不去見他也算說得過去,但若時間長了,晏世元必會起疑,還好他的計畫在這幾日內就該有成效,只要這幾日不見到晏世元,應該能瞞得過……

「尊者!尊者!」卻在此時,那弟子又聲音又傳來,見他去而復返,應飛揚瞬間撤去面上表情。

換做周長生不悅道:「不是說我心力交瘁,需要調養嗎!吵什麼吵!還不去跟晏世元他匯報?」

卻見那弟子委屈道:「可是……晏道主他……」

話說一半,另一聲音已接續他說了下去,「晏某正好來此,聽說生尊者完成洗腦任務,卻為六道大業勞損過度,如此勞苦功高,怎能不探視一番?」

「晏世元!」應飛揚心頭登時一緊,而此時晏世元已自顧自的推門入內,對弟子道:「你呆在外面吧,把門帶上,我和尊者聊上一聊。」

說是與周長生聊一聊,但關門之後,晏世元卻不言語,雙目打量嚮應飛揚,眼神隱隱含光,好像能穿過他面具,透過他軀殼,直窺他的本心。

應飛揚在目光凝視之下幾乎要冒出冷汗,只得先一步打破沉默,念頭一轉,便聞周長生道:「晏道主,你既然要聊,為何不說話?」

晏世元卻仍看著應飛揚問道:「聽聞生尊者洗腦蜀地血妖,卻扣下了一個血妖打算留著培養,這幾日都讓他隨侍左右不離身,就是這個嗎?」

周長生不悅道:「洗腦了幾百個妖,我只留了一個,這都不行嗎?」

晏世元輕笑道:「自然可以,莫說只留一個,便是留十個,也是生尊者該得的,不過生尊者只留一個,晏某不禁好奇,這一血妖有何特異之處,值得生尊者另眼相待。」

周長生道:「自然是因為他根骨極佳,值得栽培了!」

晏世元雙目不移分毫,一邊緩緩靠近應飛揚,一邊道,「根骨極佳嗎?雖是沒錯,但這倒再其次,更難得的是他意唸過人,精神堅韌,竟能抵得住人傀儡之術——」

「反噬生尊者!」說話同時,晏世元身形突然加快,足下一點已欺身應飛揚神情,同時運勁於掌,一掌擊嚮應飛揚面門!

「被識破了!」掌還未至,勁風已刺得應飛揚面門生疼,心中更是為這突來的一掌而驚顫,「究竟哪裡露出了破綻?」

但危機之時,應飛揚卻反而格外沉靜,好似時間靜止,腦中一瞬轉了千百念頭,「不對,是試探!」

「若他真看出破綻,此處是六道惡滅,大可召喚道眾一擁而上,以多擊寡,以晏世元的謹慎性格,不會在此時貿然出手!不能動!」

心念一定,應飛揚生生壓下格擋此招的本能,立身不動,不閃不搖。

卻見晏世元雄沉一掌擊至,但在離應飛揚鼻尖還余半寸之時穩穩收住,千鈞之力盡洩於無。而應飛揚自始至終,面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動。

而周長生不快道:「反噬我?憑他?開什麼玩笑!莫要試探我!」

晏世元緩緩手掌,面上沒有絲毫尷尬,朝周長生道:「哈哈,晏某聽聞生尊者這數日都留這血妖留在左右,難免一時多心。生尊者應該能理解才對,記得你曾經可跟我說過——咱們人間道的,生來就要比人多一個心眼,不知你可還有印象?」

「還來?」應飛揚心中暗罵,晏世元疑心如此之強,竟有拋出了個試探,問起了過往之事,若任由他再試探幾句,必然露出破綻!

「賭了!」

心念一定,便聽周長生冷聲道:「我只記得我方才說的話,莫要試探我,賀!長!齡!」

賀長齡三字一出,晏世元臉色不經意一變,聲音變冷道:「我不喜歡別人叫我這個名字。」

周長生也針鋒相對的道:「我也不喜歡別人懷疑我的能力,被一個血妖反噬?開什麼玩笑,是你羞辱我在先!」

二人對視片刻,氣氛冷凝之際,卻聽晏世元又一笑,輕輕揭過此事,「哈哈。確實只是開個玩笑,生尊者莫要當真。」

「賭對了!」應飛揚心中長舒一口氣,面上卻不敢有絲毫變化。

賀長齡,一個並不算陌生的名字,最早聽聞這個名字,是在鬼界,女鬼阿離的記憶之中。正是他拋下懷有身孕的阿離,拜入仙門,甚至斷情絕義,要親手將千里迢迢尋他而來的阿離斬殺。可說是造成阿離一屍兩命,含恨而亡的罪魁禍首。

晏世元,來歷不明的人間道道主,促成帝凌天復生的最大功臣,也是帝凌天的頭號親信。傳聞正是帝凌天將他收納入六道惡滅,並推舉至人間道道主之位。

兩個原本毫不相干的名字,卻因一個地方有了聯繫——恆山,白鶴觀。

賀長齡拜入的仙門是恆山白鶴觀,而晏世元的成名之戰是靠一己之力引得一派之人自相殘殺,最終全部死亡,那個派門也是恆山白鶴觀。

應飛揚在逃亡的兩年間,也曾經過恆山白鶴觀遺址,那時想順便探查一下賀長齡的下落,結果因時間太過久遠,自然是一無所獲,但卻有一個猜測出現在他心頭。

賀長齡,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本該與其他人一起死了才是,但阿離卻一口咬定他還沒死,阿離既然是因為賀長齡心生戾氣化為厲鬼,冥冥之中自有感應,說賀長齡未死應不是虛言,那他現在該在何處?

而晏世元,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來歷不明的他出道第一戰為何選擇恆山白鶴觀,是單純偶然?還是想湮滅過去?又或者他對白鶴觀之人有足夠的瞭解,能夠更好的施展他操縱人心的把戲?

二者一串聯,讓應飛揚有了個大膽的假設,或許那個沒有未來的人,藉著恆山白鶴觀的滅門,搖身一變變成了那個沒有過去的人!

賀長齡就是晏世元,晏世元就是賀長齡!

當然,應飛揚這個猜測只是猜測,沒有半分實證證明賀長齡和晏世元有關,這猜測很有可能是錯的,賀長齡可能是僥倖死裡逃生,之後隱姓埋名。晏世元滅白鶴觀可能是為情為仇為其他種種可能的原因。

但此時別無選擇的應飛揚只有一賭,而結果證明他賭對了。

聽聞周長生道出自己本名,晏世元終於收下疑心,所有過往認識他的,都當以為他已經死在白鶴觀了才對,他的本名只帝凌天和人間道四大尊者知曉。就算那血妖反噬了周長生,也不可能知曉這個秘密。所以不需再試探了,眼前的周長生還是周長生。

而周長生此時道:「道主若試探完了,可否直說來意,我可是真的心力交瘁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1
第495章 卷七 再回真一

「道主若試探完了,可否直說來意,我可是真的心力交瘁了。」

「晏某哪有試探?生尊者,你多心了。」晏世元頗為無辜的笑了笑,隨後道:「我只是感念生尊者勞苦功高,來慰問一番罷了,順便叮囑尊者,淨天祭壇如今已建造完成,許多民夫已吵嚷著要下山,所以尊者那邊動作也要抓緊,盡快讓血妖們修成《惡鬼吞業大法》,正好完成這場血祭。」

周長生搖搖頭道:「我知曉了,我這便趕往真一觀,還不成嗎?」

晏世元虛假的笑著道:「呵呵,生尊者若是累了,可養足了精神再去。」

周長生哼道:「道主都親自來催促我了,我再拖延,豈不不識時務?」

晏世元也順水推舟道:「那就助生尊者馬到成功了。」

「晏道主,那我先走一步。」周長生也不廢話,告辭之後,毫不猶豫的起身領著應飛揚出去。說是晏世元急著催他去真一觀,倒不如說應飛揚急著想逃走,與晏世元這種人精同處一室,多說一句都可能露出破綻。

「不過,總算瞞過去了……」,周長生和應飛揚一前一後向房外走去,感受到背後沒有了晏世元的目光,一滴汗水這時才不受控制的滑落……

卻在應飛揚邁出房門瞬間——

「赤蚺君!」

這三個字忽然從背後傳來,應飛揚反應慢了半瞬,一腳邁出房門。

但這半瞬讓他已將思慮整理完畢,「這個晏世元,有完沒完!」

在他以為混過去,心神最放鬆的時候忽然再來致命一擊。

若周長生是被赤蚺君反控制住,那神智猶存的赤蚺君聽聞晏世元忽然叫他名字,心神鬆懈之際的赤蚺君多半會身形一滯,這幾乎是條件反射。

而只要有絲毫的停滯,就能證明赤蚺君仍有意識留存。

但萬幸,晏世元叫得是赤蚺君,他不知曉赤蚺君只是一個假身份,面具之下另有其人。

應飛揚一邊毫無滯礙的繼續邁完這一步,一邊讓周長生先停步,周長生身形止住之後他才頓足。

隨後驅使周長生回頭不耐道:「晏道主,你又搞什麼名堂?」

晏世元笑了笑,道:「沒事,只是我打聽了一下,這只妖的名號叫赤蚺君,尊者若是不知道,我告訴你。」

「他的名號對我很重要嗎?」周長生面帶慍怒的一拂袖隨後氣沖沖的領應飛揚大步邁出。

這一次,直到徹底遠離晏世元,應飛揚才敢喘出口氣,而冷汗已止不住的流出。

「好險!」,雖未動手,但方才相互試探的言語交談,凶險不下於刀劍爭鋒。。

若控制周長生的是赤蚺君,或者晏世元方才叫的是應飛揚,那此時多半會身形一滯,露出破綻。但任晏世元如何狡詐,也想不到赤蚺君只是個假身份,控制住周長生的是應飛揚。

他叫赤蚺君的名字,應飛揚自然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後,卻已想明了赤蚺君的用心,自然偽裝得滴水不漏。

這一次能過關,很大程度上是僥倖,但不管怎樣,最凶險的一關還是過了,不光如此,還確定晏世元過往的身份。

「賀長齡也好,晏世元也罷,你欠得債,早晚要你一一還來!」應飛揚心中默唸一聲,不再停留,大步向山門方向而去。

晏世元待周長生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慢慢將視線收回。本來他疑心已消,但見周長生這麼爽利的就前往真一觀,全無往日的推諉,又忍不住試了一試,而結果,依舊沒發現有什麼異樣。

「罷,是我太多心了……」周長生的意識被區區一個蜀地血妖反噬,確實也沒多大可能。晏世元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朝萬象天宮正殿方向自語道,「主上保佑,離再造六道的目標,只差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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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晏世元之後,應飛揚在弟子的引領下乘上了「行雲轎」,向真一觀方向而去。

對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轎中甚是溫暖,因為方才一番試探和反試探而勞心傷神的應飛揚,此時忍不住疲憊襲來,昏昏欲睡。但卻又不得不站直身子,扮演好受周長生控制的人傀儡,只得在腦中不斷推演計畫,權當提神。

但行雲轎速度確實挺快,計畫來才在腦中捋兩遍,便聽弟子道:「尊者,真一觀已到,白澤獸使正在相迎。」

「白澤獸使?還好不是赤猊。」應飛揚心中默唸一聲,畜生道道主萬壽春鮮少露面,四大獸神獸性多過人性,平日事務多由五大獸使處理,五大獸使名號首字為「白、青、黑、赤、黃」,對應五方五行,白澤便是其中之一。

先前闖崑崙山時,應飛揚曾與赤猊打過交道,那時他雖是做了雙層偽裝,在帶了赤蚺君面具的基礎上又由楚頌進行易容,但若接待他的是赤猊,難保不被赤猊認出。如今總算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指使周長生下了轎,便見一個鬚髮皆白,看著頗顯和藹的小老頭躬身相迎,「畜生道白澤獸使,拜見人間道生尊者。」

地位上,生尊者比白澤獸使高了一級,但二人畢竟非屬一道,周長生也還了半禮。

應飛揚早已打聽清楚,周長生此人自視甚高,六道中除了天道和人間道之外,其他幾道他都頗瞧不上眼,與畜生道的獸使自然也沒什麼深交,所以為防多說多錯,寒暄幾句後便直奔主題,道:「我奉令引導蜀地血妖修煉《餓鬼吞業大法》,白澤獸使,請引路!」

白澤獸使倒是頗多話,一邊領路一邊說個沒完,大多說也都是在埋怨,內容是不外乎就是畜生道好不容易把真一觀改建一番,但若餓鬼道重建,畜生道就要把真一觀拱手讓出給新生的餓鬼道當做據點,畜生道道眾轉移他處。

「我們畜生道出地,尊者代表人間道出力,卻讓一群妖族平白得了好處,跟北妖合作,天道主也不怕引狼入室……」白澤一邊走一邊埋怨著。

應飛揚心中暗笑:「有怨氣便對了,若你們真完全與北龍天沆瀣一氣,我反而不好辦了。」

此時,白澤恰好停步,指著前頭一處牢舍般的建築道:「尊者,先前陸續送來的蜀地血妖現在都在內中,便等尊者施展本事了。」

應飛揚抬眼一瞅,心中又是一笑,「呵,這倒成了故地重遊了。」

顯然,此處正是先前他被半夏騙來,並且遭受血妖圍攻的那處地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1
第496章 卷七 反戈一擊(一)

故地重遊,上一次還是倉皇逃出,這一次卻是在畜生道獸使引領拱衛下到來,應飛揚感慨之餘,看了看週遭,不禁下令周長生探問,「此地牆角處隱隱還有血跡,這幾日可是發生過什麼?」

「生尊者慧眼如炬,當真瞞不過你。前幾日有敵闖入此地,不少守衛道眾被殺。」白澤長老面帶尷尬回應道。

周長生眉一挑:「哦,畜生道防備之地,竟被侵門踏戶,白長老,這丟的可不止是畜生道的面子。」

白澤咬牙切齒道:「這裡是囚困餓鬼之地,又不是什麼重要地方,誰會想到有人會往這裡闖,不過,也只是自蹈死地,現在早葬身餓鬼吞噬之下了,」

周長生又道:「死了?那白澤長老可知侵入者身份?」

「這個……聽說有三個妖狼騎找半夏小神醫醫治,之後卻不見蹤影,幾可確定是他們所為,但妖狼騎卻一口咬定與他們無關,也從未聽過那三個妖狼騎,現在倒是死無對證了……我便說了,北龍天暗藏野心,與他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白澤長老憤憤的絮叨著,雖有人族正道這一共同敵人,但敵人的敵人未必就是朋友,人妖殊途,六道惡滅與妖族關係也遠稱不上和善,如今北龍天雖與六道惡滅合作,但手下之人卻未必能理解,尤其是與血妖利益相沖的畜生道,言語間總不時流露出對北妖的敵意。

「說得沒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然有合作,但誰對妖狼騎不得不防!」一旁應飛揚一邊操縱周長生添油加醋,一邊卻是暗暗放舒了口氣,因為北妖和畜生道相處不和,缺少溝通,他們三個混入之事目前還未走漏,倒是少了許多麻煩。

不過現在也是在刀尖上起舞,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暴露的風險將越來越大,而赤蚺君這個身份,此次之後怕也不能再用了,所以這一次務必要成功。

順著白澤的話又攀談幾句,應飛揚已到石室盡頭,眼前一門橫擋在前,而門後,便是他先前遭受化身餓鬼的血妖攻擊之處。

先前一次未曾注意,應飛揚此時細看,才發現左右兩處也各有一個暗門,便問道:「白澤長老,就在這裡了嗎?」

白澤長老道:「沒錯,前面的石室中,是最初從各地抓來做試驗,改進《餓鬼吞業大法》的血妖,左邊石室中是來此的妖狼騎,現在也已經開始修煉了《餓鬼吞業大法》,右邊的則是隨妖狼騎來得那些蜀地血妖,被生尊者洗了腦後便送來這裡,現在正等生尊者號令呢。」

周長生點點頭道:「那將右邊的門打開,讓我進去吧,你們就在外稍等吧,一次號令這麼些傀儡修煉,對心神消耗巨大,可受不得半點幹擾。」

「這是當然,你們都退開,莫吵到生尊者!」白澤將手下道眾哄走,又將一個袋子交給應飛揚手中,並對著周長生道:「生尊者,修煉《餓鬼吞業大法》的血令都在這了,接下來便需尊者操勞了,我變不打擾了。」說罷,白澤自己也隨道眾一併退遠。

看著畜生道道眾皆已退開,應飛揚掂了掂手中袋子,隨後開啟門上機關,與周長生一併入了石室中。

石室中,便見一群血妖盤膝坐著,一動不動,眼神空洞無神,個個呆若木雞。

應飛揚靜靜看著這幫蜀地妖族,待身後的石門閉合之後,才出聲對眾妖道:「好了,外面的人都被我遣走了,你們可以先別裝了。」

此話一出,正襟危坐的血妖立馬如鬆了弦一般倒了一片,一個個揉腿的揉腿,捶背的捶背。

前面的熊如山則是大喘了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道:「哎呀媽呀,憋了幾天了,可憋死俺老熊了。」

聽著他的粗嗓門,應飛揚不禁皺眉道:「噓,小聲些!」

熊如山摸摸後腦勺一臉憨厚相:「嘿嘿,赤蚺老大對不住,裝得太久了一時沒受控制。」

「算了,這些天沒露餡,也難為你們了。」應飛揚讚許一聲,果然如熊如山所說,蜀地血妖別的本事差些,裝傻卻都有一手,眾多血妖皆能幾天不露破綻,確實比應飛揚預想中要好得多。

熊如山問道:「赤蚺老大,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應飛揚把手中袋子往地上一扔,道:「他們既然把功法送上門,咱們不練白不練,這是《餓鬼吞業大法》的血令,熊如山,你分發下去,一妖一塊。」

袋口鬆開,便見袋中是一塊塊令牌,令牌通體暗紅,好像是鮮血凝成,一股血腥,殘虐,荒蠻氣息從令牌上散逸而出,瀰漫整個石室。

應飛揚對這氣息頗感厭惡,熊如山卻是眼睛一亮,抓起一塊令牌在手中把玩,口中嘖嘖稱奇,「好東西,真是好東西!」

應飛揚道:「《餓鬼吞業大法》這等高深功法,自然是好東西,你們且先按著血令修煉,待築基完成,飽餐一頓後,定然能夠功力大進,我再創造個機會,咱們一同逃出六道惡滅。把咱們往死路上逼,看看到時死的是誰?」

熊如山對身後群妖道:「聽到了沒?這次多虧了赤蚺老大,不但沒變成六道的傀儡,還白撿一門上乘功法,現在都給俺回原處坐好了,俺老熊一塊塊親自分發。」

熊如山將令牌發給群妖,領到血令的群妖面上立時泛出貪婪之色,蜀地血妖不成氣候,多半修煉的都是不入流的粗淺功法,此時上乘功法到手,忙不迭的就修煉起來。

但見群妖盤膝而坐,雙手聚攏丹田處,將血令攏在掌心中,隨著吐納運氣,血妖們的戮血妖力被血令調動,在體內成周天運轉,生生不息。

眾妖多半不通曉人族文字,而血令對他們來說功效相當於秘籍,牽動他們妖力運轉,修煉《餓鬼吞業大法》。

不一會,眾血妖身上孔竅已現出絲絲縷縷的血氣,根據原本修為不同,血氣也有所差異,修為弱的,還只是如煙霧一般若有若無的繚繞周身,像熊如山一般的化形期妖怪,周身血氣已縱橫交織,包裹周身的血繭已初具雛形了。

看著沉溺修煉的群妖,應飛揚不經意露出一抹冷峻笑容,「第三步,也順利進行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2
第497章 卷七 反戈一擊(二)

周長生領著應飛揚步出石室之際,白澤長老等畜生道之人已等待多時,見二人出來,白澤便上前探問道:「生尊者,不知進行的如何?」

周長生點點道:「一切順利,最多三日,這些蜀地血妖便可築基完成。」

「兩日?還真恰是時候!」

周長生笑道:「沒錯,淨天祭壇的修築已基本完工,兩日後便讓那群民夫發揮最後的價值,以他們的性命為獻祭,讓餓鬼道重現人間!」

白澤長老恭維一聲,「六道能再現,生尊者當真功不可沒!那這兩日便委屈生尊者暫居畜生道,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生尊者莫怪。」

周長生探問道:「既然暫居在此,不知我可有機會拜會此處主人——萬壽春萬道主?」

白澤面露遲疑之色,道:「這……我們道主向來深居簡出,怕是不便見人,倒不是有意怠慢生尊者……」

「這萬壽春,是長得太醜不敢見人不成……」應飛揚不由腹誹一句,先前探知楚白牛由萬壽春親自看守,所以欲救楚白牛脫困,萬壽春必成阻礙,身為一道之主,萬壽春定是罕世的高手,但應飛揚至今對他仍一無所知,一無所知的敵人,往往是最難對付的。

本想要藉機一睹萬壽春真容,窺探他修為到了何種地步,但卻並無機會,周長生無奈作罷:「罷了,萬道主不方便,我也不好強求,白獸使,前頭引路吧。」

真一觀中一處雅閣,正是應飛揚和周長生暫居之所,房中佈置簡約明淨,道門清聖脫塵之氣還未被畜生道野性粗獷的風格替代,顯然是畜生道道眾知曉周長生過往生活考究,為他精心準備的。

周長生此時正在一處書案前揮筆落字,筆走龍蛇,氣勁連貫,儼然飽學的世家高族,誰能想到此時的他只是一個沒有了自我意識的傀儡。

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門外傳來恭謹一聲,「生尊者,畜生道半夏求見。」

「呵,終於來了。」周長生輕笑一聲,道:「進來吧。」

便見房門打開,半夏推門而入,稚氣面容上青淤已消,但走路仍有些不利索,加上心中緊張,所以顯得格外拘謹。「半夏見過生尊者。」

周長生眼一抬,掃了他一眼後道:「怎麼,又來找揍了?」

半夏訕訕一笑,道:「還請生尊者施展妙手。替我將陰脈一併打通。」

周長生哼了聲道:「你這小畜生,倒是挺相信我的,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就沒想過你根本沒病,我只是單純的想揍你一頓?」

半夏愣了一愣,要說他沒想過那是絕對不可能,那日在周長生手下挨了揍,除了筋骨疼痛之外似乎也沒感覺有什麼不同,半夏醫術不差,也確實起疑過,但卻都很快掐滅,此時亦是如此,便見半夏強顏笑道:「生尊者說笑了,半夏與你無冤無仇,生尊者這種大人物,豈會故意難為我一個小輩?」

「呵,總算你還識得好歹。那我便再出手一次,你咬緊了牙,可別咬了舌頭。」周長生說話間已放下筆,身形一晃逼臨半夏身旁,拳掌連環,擊向他周身穴位。

此處是畜生道地域,再加上計畫到了關鍵之時,應飛揚也不再整他,在他控制下,周長生拳掌上的勁力有所收減,半夏雖仍是叫苦不迭,但與前日鼻青臉腫的境況相比已是天壤之別。

一盞茶功夫後,周長生打完收工,半夏雖然頭腦發懵,但面上卻仍帶著意外道:「這就完了?」

周長生冷笑著罵道:「小畜生,當真賤骨頭,挨打還意猶未盡不成?」

半夏忙道:「這……生尊者說笑了,只是覺得沒上次那麼難捱。」

周長生煞有介事道:「上次擊得是陽脈,所用的是剛勁,這次打通陰脈便要使用柔勁,柔勁不同剛勁,自然不像上次那般痛楚,現在你陰陽兩脈已通,被人留下的暗傷算是好了,但要徹底恢復,仍需費時用藥物調養。」

半夏千恩萬謝道:「多謝生尊者,畜生道藥物都歸我管,需要什麼藥材還請生尊者示下。」

「料到你要來,早就準備好了。」周長生輕一揮手,身後桌案上的白紙輕悠悠飄起,落入周長生手上,周長生抖了紙上未乾的墨跡,手一推,紙又飛到半夏手中,道:「都是些尋常藥物,前三樣每樣一兩三錢,其他每樣七錢,每日做成浴湯藥浴,三日之後便可徹底痊癒。」

半夏聞言喜出望外,忙接過紙張,但仔細一看,面上笑容卻已凝固,道:「這……生尊者是不是拿錯了。」

周長生不快反問道:「拿錯?我像那般無頭腦之人嗎?」

半夏苦著臉把紙張攤開給周長生看,苦笑道:「生尊者詩是好詩,但跟藥方並無關係吧……」

卻見紙張之上赫然提著一首七言詩:

三徑慵鋤蕪遍穢,數枝花朵自鮮妍。

露滋時滴岩中乳,雨後長流澗底泉。

閒草文詞成小帙,靜披經傳見名賢。

渴呼童子煮新茗,倦倚熏籠灼篆煙。

只為多研常訝減,窗因懶補半嫌穿。

欲醫衰病求方少,未就殘詩得向連。

為愛沃醪千頃碧,頻頻搔首問遙天。

除此之外,和藥方哪有半分錢關係。周長生卻罵道:「小畜生不學無數,這便是藥方,自己看不懂可莫怨我!」

「這……半夏駑鈍,還請生尊者明示。」

周長生道:「哼,本尊者不救無腦之人,你若這都不明白,死便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快滾吧!」

半夏被罵了一通,卻也不敢頂嘴,盯著藥方愣了一會後,又問道:「生尊者,你說我陰陽雙脈已通,如今只差調養,那是不是意味著其他人再看不出我曾被紮了針?」

周長生點頭道:「沒錯,陰陽雙脈一通,便與常人無異,自然看不出來曾被人做了手腳。」

「那便成了,半夏已然明白,這就去抓藥去!」半夏眼睛一亮,又躬身拜了拜,便急衝衝往外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2
第498章 卷七 反戈一擊(三)

一段時間後,半夏再度回返,眉間疑色已全然消散,一入門便興沖沖道:「生尊者,我都知曉了,您給我的那首詩就是藥方,每一句詩對應一種藥材,『三徑慵鋤蕪遍穢』指的是『生地』,『數枝花朵自鮮妍』一句中鮮妍的花朵自然是紅花,『露滋時滴岩中乳』,岩中乳指的是石膏,『雨後長流澗底泉』,有水流澗,那便是『澤瀉』……」

然而半夏剛說了個開頭,周長生便不耐打斷道:「藁本、使君子、兒茶、安息香、砂仁、破故紙、沒藥、續斷、空青、連翹,這是其他詩句對應的藥材,你既然得楚白牛指點,破解詩中謎題也不是難事,不必顯擺著一一說出了!」

被周長生一語說中,半夏面上帶著尷尬,乾笑幾聲後恭維道:「嘿嘿,沒想到生尊者非既修為高深,又精通藥理,連文采亦是斐然,詩中藏謎,迷裡藏藥,當真是有大學識,大智慧的人。」

「你過往對楚白牛也說這些嗎?」周長生又皺皺眉道,半夏見他不快,又訕訕笑了笑,不再接話。

周長生搖搖頭嘆道,「小小年紀,油嘴滑舌,你若沒什麼有用的話要說,就按藥方所說配藥去吧!」

半夏見周長生不冷不熱,也只得止住奉承,千恩萬謝後,閉門離開。

而待半夏邁出院落,漸行漸遠,一道身影才從隱蔽處踏出,正是應飛揚,看著消失在夜幕下的半夏,應飛揚自嘲一笑:「精通藥理,文采斐然,可真是愧不敢當。」

說著,悄無聲息的進了屋內,這首詩除了文采還需精通藥理,應飛揚連藥名都報不出幾個,自然是寫不出來,顯然,詩句是出自楚頌的手筆,被應飛揚拿去借用,不過靠著這首詩,楚白牛的下落也已算摸出了方向。

畜生道除少數高層之外,便只半夏知曉楚白牛的下落,半夏解不開此詩中的謎團,多半會去詢問楚白牛,所以方才應飛揚其實一直尾隨半夏身後。

眼看著半夏進入了一處戒備森嚴的殿宇,殿宇週遭高手不少,應飛揚未免打草驚蛇不敢闖入,在外待了片刻後,便見半夏從殿宇中出來,先前愁色已是半點不存,顯然謎題已解,那楚白牛的下落自然是在那殿宇之中了。

「第四步,神醫的下落有了眉目,那現在,只等兩日之後的最後一步了。」應飛揚撥弄了下搖曳的燭光,突然一口把蠟燭吹滅,房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桌案上,微微閃耀著一抹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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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恰是崑崙山上少有的晴天,連天高聳的山勢上,一輪紅日好似就懸掛在頭頂不遠處,正趁著難得的露面機會,不遺餘力的將日光遍灑皚皚白雪之上,折射出斑斕華彩。華光映照下,白雪覆頂的真一觀更似仙境一般。

可今日,陣陣嘈雜人聲,卻為這天外仙境增添幾分人氣。

「嘿嘿,忙了大半年,那什麼祭壇終於完成了,我可是早想回家看阿姆了。」

「送我們下山之前,還要設宴款待我們一番,崑崙山的仙人真是客氣,這下我可能好好吹噓一番了。」

「吃了仙人的東西,會不會延年益壽?傳說中不都一口酒增壽百年嗎?」

「照我說,咱們都是沾了巴托老爹的光,誰讓人家是衛無雙大仙的同族呢,哈哈哈!」

「笑什麼笑,這是你能隨便笑的地方嗎,不懂規矩,還有衛無雙本來就是我同族,不信你們待會就知道了!」

修建淨天祭壇的凡夫們被護送這從萬象天宮來到了真一觀,此時面上大多都是相同表情,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週遭,生怕驚擾了「仙人」,但看著仙家之景又克制不住興奮之意,壓低嗓子,操著各種聽得懂聽不懂的語言,輕聲讚歎,議論。

而另一側,則是畜生道道眾和周長生、應飛揚等待著這些工匠送上門來,畜生道和人間道共同負責餓鬼復生之時,畜生道的代表依舊是白澤,而人間道的自是周長生。

「呵,白澤長老,今天手下的人夠體面的。」周長生看了看白澤和畜生道道眾,眼前道眾都不是人模獸樣,個個皆是人形,目光雖有遮掩不住的凶戾之色,但論賣相已比那些半人半獸的傢伙好太多。

顯然,他們都是《獸元訣》修煉到一定境地,能夠獸形內斂的道眾,而能獸形內斂的,已經可以稱為門中精英。

白澤笑道:「雖然是些凡人,不過也得認真糊弄,那些凶神惡煞自然是被藏起來了,不然這幫工匠一見我畜生道道眾雄猛之相就嚇得腳軟了,怎麼讓他們乖乖送死。」

「哈,說的也是。」周長生口上輕笑,應飛揚卻已在悄悄打量這些道眾,估摸著他們的戰力。

此時,工匠中忽然一人出來,抓住了白澤的衣襟道:「這位上仙,你們設宴款待,那衛無雙衛宮主會來嗎?我可是他的同族!」說話之人正是巴托老爹,黑紅的面上滿是期盼之色。

聽聞「衛無雙」三字,白澤面上笑容變得僵硬,眼神下挪看著巴托老爹的手,白紋獸袍法衣已被巴托老爹抓出了黑印。

巴托老爹卻渾然不覺,依舊攥緊著袍子盯視著白澤長老。

「會!進入內中稍待片刻,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衛無雙。」白澤長老又笑了起來,手往側旁石宮大門一引道,他的笑容依然如仙人一般從容清雅,但眼底卻閃過一絲冷芒。

巴托老爹渾然不覺,鬆開手得意的沖其他人道:「看著吧,一會你們就知道我巴托從來不吹牛了」,只是白澤袍子上多了個黑乎乎的手印。

白澤眼皮跳了跳,笑容不減得引路道:「諸位,這邊請。」可那眼神,就像看著一群送入虎穴的肥羊。

眾工匠在白澤引領下,興奮的進入石宮,一路之上自是嘖嘖稱奇,渾然不知將要發生的危險。

此處便是諸多血妖修習《餓鬼吞業大法》的石宮,如今按時間推算,血妖應該已經築基完成,正是渴望血食到了毫無理性的飢餓狀態。

中共建走到了一個石廳之內後,便聞白澤語中暗藏著嘲弄道:「諸位便在此處等上片刻,很快,便有美食獻上!」

「不過,你們是美食,獻給的是新生的餓鬼道!」,白澤心中默默補了一句。

「美食,這地方空空曠曠的,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能有什麼美食?」

「你就吃的時候著急,人家仙人,肯定是直接把該變的都變出來啊!」

看到石室,眾工匠又大失所望,別說美酒美食和仙姬,廳室內中空無一物,只三堵牆而已,眾工匠議論紛紛道。

而他們議論之際,畜生道道眾已一言不發的列隊從兩側退出石室。

眾工匠眼睜睜看他們都走開,也不知他們要幹什麼,忽然一道石門從頂處而落,隔絕了他們退路,石廳瞬間變成一處無路可逃的困籠。

「這是做什麼?」

「怎麼把門關上了?」

眾人這才覺得不對勁,疑惑的議論著。

而門外,旋落機關的白澤冷笑著看著緊閉的石門,低聲森寒道:「蠢貨們,發揮你們最後的價值吧,填飽餓鬼們的肚子吧。」

說著,白澤將手移向了另一處機關,石室中四面牆體皆是被石門封住,一道門是退路,另外三道門卻是各自連接三個石室,分別關著最初試驗剩下的血妖,妖狼騎,和蜀地妖族,他們或是被逼,或是自願,或是另有目的的修煉《餓鬼吞業大法》,過往身份立場不同,但如今,他們卻沒有分別,都是飢餓難耐,渴望血食,能吞噬眼前看到的一切事物的餓鬼!

只要白澤旋動手上機關,這幫餓鬼就能脫閘而出,將那為他們精心準備的血食連皮帶骨盡數吃下,讓那幫蠢貨再也不能拉扯自己衣服!

卻在此時,一隻手按住了白澤長老的胳膊,「白澤長老,且慢。」

攔阻者是周長生,白澤長老看著他,面帶疑惑道:「生尊者,有何指教?」

周長生卻看著他,不急不慢的反問道:「白澤長老難道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

周長生道:「我的那個傀儡還未及得出來,就被你鎖在內中了。」

白澤看了看四周,果然跟周長生同來的那個血妖已不見了蹤影,但白澤也不在意,歉意一笑道:「這……現在再打開門恐怕不方便,沒辦法,只能請生尊者忍痛割愛了。」

在他看來,被周長生操縱過得傀儡不計其數,區區一個傀儡沒及時出來,那便一起留著當血食好了,也算不上什麼大事,道了聲謙後,白澤又要旋動機關。

可周長生的手卻如鐵一般攥著他不動,慢悠悠的看著他說道:「那個傢伙,很重要。」

白澤被他接連阻止,可周長生又總是不說重點,不由暗惱道:「一個傀儡而已,能有多重要,生尊者可別因小失大啊!」

周長生卻依然笑著,「真的很重要,重要到能讓六道惡滅,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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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設宴款待我們嗎?」

「仙人們,開開門吧,為什麼把門關了?」

眾人被困內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不由慌亂起來,卻聽一聲沉喝「安靜!」言語沉穩淡然,似乎有一種令人信服的魄力,眾人聞言皆不由自主的靜了下來。

說話之人,自然是留在內中的應飛揚,應飛揚說話同時,不動聲色的點了一張靜音符咒,將聲音鎖在石室內。

眾人注意到應飛揚,看他衣著打扮,便知曉他不是自己這邊的人,立馬將他當成仙家子弟,圍上去問道:「上仙,你們到底是要做什麼?」

「就是,這麼窄的地方,連個座位都沒有,到底怎麼擺宴啊?」

眾人心中也暗覺沒底,圍著應飛揚七嘴八舌說個沒完,應飛揚安撫道:「諸位休慌,我們仙家做事,豈是你們能預料,並不是在這裡設宴了,看我讓你們開開眼,領你們去仙境做客!」

「哼,說得好聽,還不是要我幫手?」應飛揚話音未落,人群中傳來一聲清越女聲,一人揭去裹得嚴嚴實實的帽子,露出一頭如瀑黑髮,竟是一名美貌女子,而女子手一翻,兩柄柳葉刀已憑空出現在手上。

「她是誰?咱們中什麼時候多了個女人?」眾人見狀議論紛紛,但驚訝未止,卻見人群中又兩人一併去了帽子,一個同樣是長發飄飄的女子,而另一個赫然是個和尚。

不消說,他們自然是姬瑤月,楚頌,和那個自稱既是聖佛尊,又不是聖佛尊的大和尚。

他們三個一直混在工匠之中,有著大和尚干擾六識的神通,再靠防寒的裝束一層層包裹住隱藏面容,連畜生道修者都難在人群中識別出他們三個的與眾不同之處,更何況尋常工匠?此時自然皆是稱奇。

應飛揚又揚聲壓住眾人議論,指了指姬瑤月道:「諸位別吵,接下來,我要和這個貌美如花的仙子開啟仙界之門,待會門開啟後,大家莫急莫亂,排好隊進入。」

「話多!」姬瑤月面上微紅,白了應飛揚一眼,真氣已灌入刀中。清聖佛光閃耀之下,滅宙刀依然現出。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7 09:53
第499章 卷七 反戈一擊(四)

「諸位,閃遠一點,被傷到可概不負責。」應飛揚也也從化現出破宇劍,劍尖直指姬瑤月。

破宇鋒芒現,滅宙寒光閃。在眾人注目之下,應飛揚和姬瑤月同時一動,刀劍交擊,絢爛異常。

二人前幾日已得大和尚的指點,對這對佛門刀劍聖器的運用更加嫻熟,刀劍交擊瞬間,粲然火花迸射,交擊處空氣陣陣爆鳴,時空已現出扭曲之相。

此時,又聞大和尚喝了聲:「時間緊迫,來,讓佛爺我各助你們一掌。」

便見大和尚輕描淡寫的一揚手,兩股純正沛然佛氣被從袖中揮出,灌注應飛揚和姬瑤月二人體內。

「嗤——」,得到佛力加持,破宇劍和滅宙刀同時光華大放,好似太陽一般耀眼,而空間裂痕瞬間放大,時空裂隙,已然被開闢出來!

一道裂隙出現在石室之內,悠遠,深邃,神秘,恍若神明半張著眼睛,輕睨著世人。

眾人只當是神蹟,一時又紛紛下拜,應飛揚忙阻道:「莫再拜了,仙界大門已開,諸位排好隊進入。」

若是實話告訴眾人崑崙山已被六道佔據,他們眼中的「仙人」準備拿他們喂餓鬼,且不說千頭萬緒的短時間內講不清楚,就是講清楚了,這幫工匠到時定然恐慌失措,到時人人爭搶逃生機會,爭先恐後下只會讓速度更慢,而去還徒增變數,所以應飛揚選擇先把他們誑入時空裂隙中。

餓鬼隨時可能出關,不知周長生還能拖延幾時,看著眾工匠一個個進入,應飛揚心頭暗急,面上還得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好在眾工匠秩序井然,不用多會,已全數進入裂隙之中。

待其他人走盡,便聞大和尚道:「好了,佛爺我也要進去了,你們也知道,佛爺有誓言束縛,不能明著幫你們。」

應飛揚搖頭道:「大和尚,你已幫了我們太多,而你要做的也比我們更多,放心去吧,這裡的事,我們自可料理。」

大和尚看了看應飛揚和姬瑤月,笑道:「哈,這對刀劍能落入你們手中,也算神器有靈,擇得良主!佛爺我就躲在安全處祝你們,能把六道惡滅攪得天翻地覆!」

說罷,大和尚轉身踏入裂隙之中。而裂隙也在這一瞬閉合,遮掩住和尚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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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另一側,刀劍境域中。

高如樓層的寶樹,紛紛揚揚的花雨,還有不遠處的淨天祭壇,原屬於六道惡滅根據地忉利天的奇景,此時呈現在凡夫面前,自是另這些工匠震撼異常,此時便是對工匠們說此處並不是仙界,怕都沒人願意相信。

「天,我竟真來到天界了,這輩子都值了!」

「咦,那邊不是咱們修建的祭壇嗎?怎麼被挪到這裡了?」

眾人張目四望,恨不得吧眼前之景印在心中,有的甚至暗掐自己的胳膊,看自己是否在做夢。

忽然一人指著天空道:「快看,那是什麼?」

眾人紛紛抬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天空之上,天幕如瓷器裂開一般出現道道裂紋,不時有電光火芒從裂隙中迸射而出,散發出危險氣息。

眾人方才的興奮勁瞬間散去,只以為衝撞了天神,變得惴惴不安。

此時卻聽一聲從背後傳來,「此處空間本就破碎,承載能力有限,一次這麼多人進入,怕是不堪重負了。」

眾人回頭看去,卻見那大和尚雙手合十走來,此時身上沒有了過往那種灑脫豪邁,亦僧亦狂的氣質,雖仍內著一身掉了色的僧袍,外面裹著工匠的衣服,但此時看來卻顯得寶相莊嚴,肅穆虔誠。

眾工匠雖然莫名,但見他形貌,不禁肅然起敬,恭敬問道:「大師,您說得什麼意思,我們怎麼聽不懂?」

大和尚笑而不語,繼續邁步向前,但眾人卻不約而同的為他讓出一條道路。

卻見大和尚徑直走向祭壇之下一處佛塔,雙手合十向佛塔拜道:「諸位佛友,久違了,世事難料,想不到還有再見的機會。」

百餘年前,佛門三十六高僧豁盡畢生命元,將忉利天的靈氣樞紐淨天祭壇搬運入刀劍境域之中,忉利天因此崩毀,六道也遭受最大重創。

而三十六佛門高僧卻身死命枯,為此役獻身,只留這座佛塔孤零零佇立在這方天地,記載著他們不為世人所知的大功德。

大和尚袖子輕輕一掃,掃去塔上浮塵,盤膝對著佛塔坐下。像是在與故人們交談一般說著:

「轉眼已經百年了,百年前,諸佛友為斷除惡根,捐軀於此。百年後,六道惡滅卻又死灰復燃,是否這世間之惡皆源自人心,人心不淨,惡念不消,六道惡滅就永無滅絕之日?」

和尚搖搖頭,目中是藏不住的悲天憫人,「貧僧不知,亦無能斬斷世間因果,或許真的是三界無安,猶如火宅,但眾生生於三界中,卻又是何辜?貧僧願以肉身為舟楫,渡眾生脫苦海,救助眼前之人,但此時力量不全,不知諸位佛友,可願再為貧僧護航?」

和尚相詢,佛塔如有感知,散發出淡淡佛輝。

「多謝諸位佛友!「和尚又是一拜,說罷閉目念起經文。佛塔上佛光愈盛,塔身也震顫起來,如同相合念唱。

陣陣梵音輕渺悠遠,莊嚴恢弘,一時間,天地共聞。

而天幕之上,原本開裂的縫隙,在陣陣梵音之下,竟又再度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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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尊者,你到底在說什麼?不過一個血妖傀儡,到底有何重要之處?」白澤被一直被周長生阻擋,但周長生說話又總只說一半,令白澤長老心生惱怒。

周長生依舊不疾不徐道:「有何重要之處,問得好,白澤長老不妨再仔細想想。」

白澤終於忍不住道:「便是再重要,也比不上重現六道的大計重要,先完成天道主的交託再說,生尊者,此事了結後,你的傀儡,畜生道自會賠償。」

周長生嘆道:「罷,白澤長老,你附耳過來,關於那個傀儡有一個秘密,你聽完之後,便知他又多重要。」

「哼!」白澤不悅哼了聲,卻還是被勾起好奇心,將耳朵貼近。

「秘密就是……」周長生說到這,卻戛然而止,眼睛看向白澤手下的畜生道道眾,似笑非笑。

白澤長老掃視那些悄悄豎起耳朵的手下一圈,立時心領神會,皺皺眉頭揮手道:「你們都退遠些,就退二十步吧。」

待手下退遠,白澤又湊上耳朵,周長生壓低聲音道:「秘密就是,你說要賠償,那你得……用命來賠!」

話音先是又輕又低周,白澤必須集中精神才能聽清,但最後幾字時周長生聲音陡寒,白澤長老尚未反應過來,周長生已突來一掌。

白澤對周長生全無防備,再加上側耳傾聽的動作等同空門大開,竟是全然無法抵擋,一掌被狠狠印在了胸膛!白澤當即吐血倒飛出去。

「沒死?」本來按計畫是想一掌將他斃命的,但周長生擅長的是擾人心智的術法幻術,掌力並不算雄沉。而畜生道道眾的肉身最為強橫,白澤長老身為五方獸使,更是其中翹楚,一擊之下竟未喪命。

而這一掌,亦讓白澤長老瞬間覺察不對,吐著血沫急切道:「快,快阻止他,生尊者又問題!」

畜生道道眾如夢初醒,一擁而上,一個個身形暴漲撐開衣襟,露出猙獰獸形擊向周長生。

「晚了!」

眾多畜生道道眾齊上,周長生卻沒有絲毫抵擋的意思,一瞬間,便被數道攻擊擊得骨骼盡折。但也因沒有做抵擋,在骨骼盡折之前,周長生已將所有的機關樞紐旋了一遍。

「不是……想放餓鬼出來嗎,我……替你們……做了!」周長生說完最後一句話,眼神就已失去華彩,全身癱倒下去,被打斷的四肢彎折著攤開,就像一個,被玩壞了的人偶……。

而此時機關隆隆之聲響起,所有的機關門都已開啟。

「快!快將機關關上!」白澤奮力大叫著,此時,慢慢升起的石門的另一側,一道劍氣,一道刀芒迸射而出,最靠近機關的幾個道眾或是被刀劍之氣截斷手筋,或是被逼退。

而下一瞬,三道人影已從開啟的石室中脫逸而出,正是應飛揚,姬瑤月和楚頌。

白澤未及驚異,而隨後,卻又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之氣瀰漫,陣陣嘶吼聲,磨牙聲,肚子鳴響聲此起彼伏,石室中亮起無數雙血紅飢餓的眼睛……

「你們……都做了些什麼?」白澤顫聲道。回答他的卻是劍光一閃,一柄長劍直刺他而來。

劍上冷殺之意讓白澤長老心頭一驚,猛然化出獸形,頭生羊角,一身白色長毛,正是與他名字相對應的,傳說中的神獸「白澤」的獸身。

但白澤在周長生一擊之下雖然沒死,此時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雙掌雖奮力欲夾住應飛揚劍刃,但依然阻擋不了那決殺的劍勢,慘嚎一聲,胸前已被洞穿,一身純淨長毛被鮮紅浸染!

「與你們一樣,喂食而已!」畜生道獸使皆非庸手,若是平常之時,應飛揚絕對難以輕勝任何一個獸使,但此時卻是一劍定了勝負,應飛揚隨後長劍一抖,將白澤長老的挑起,也不知斷氣沒有的白澤被拋入石室中。

「啊嗚!」白澤還未落地,便被幾個血妖跳起來咬住,奮力一撕,白澤身形就被扯成了數塊,被血妖大口大口的盡數吞嚥入肚,轉眼渣都不剩。

「長……長老!」這般噬人而食的模樣,縱然是畜生道之人也不曾見過,個個心驚肉跳,而下一瞬,血妖已蜂擁而出。

吃到肉食的血妖也意猶未盡,沒吃到的則更被激起了食慾,一個個飛撲而來。

「怎麼回事?那些工匠呢?怎麼都不見了。」畜生道之人皆是疑惑。

若是工匠們已被吃,那飽餐後的餓鬼應該已恢復理智,若是工匠們沒被吃,那他們現在又在哪?

但慘嚎之聲陣陣響起,已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餓鬼們飛撲而來,畜生道道眾雖然出招抵擋,當餓鬼們卻是毫無理性的不做閃避。畜生道道眾擊中一個餓鬼的同時,卻要被三五個餓鬼狠狠咬住,大力撕扯成碎片。

而餓鬼還越湧越多,如潮如浪,在數百近千的餓鬼之下,在場這三四十個畜生道道眾顯得太過稀少了。

畜生道道眾面如土色之際,「快逃啊!」應飛揚喊了一聲,隨後足下一點,花間游的身法施展而出,已從數個畜生道道眾身旁擦身而過,搶先逃跑,而姬瑤月和楚頌亦緊隨其後。

畜生道道眾個個心神不定,此時聽聞應飛揚這一嗓子,也分不清究竟是誰喊得,但卻被提醒了一般,幾個畜生道道眾轉身就逃。

而一個逃,恐慌就迅速傳染蔓延開來,畜生道道眾哪還有戰意,紛紛掉頭就跑,稍晚半步的,就被一群餓鬼撲倒在地,吞嚥入腹中。

「快逃啊!」

「救命,別走,救我啊!」

「啊,我的腿!」

慘嚎聲中,一干畜生道道眾逃出大殿,外頭守衛察覺不對,問道:「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但很快,守衛他們就已明了,因為一群餓鬼已緊隨其後,從大殿中出來,將災禍蔓延到了整個真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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