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卷七 反戈一擊(五)
「萬妖屠人世,天下歸北龍,北龍天麾下,隨我殺啊!」
「先滅六道,再誅三教,唯我聖妖,萬世不搖!」
聲聲吶喊宛若魔音,摻雜著哀嚎聲,慘叫聲,撕扯吞嚥聲,從大殿之中傳來。殿外守衛察覺異象,正向殿內伸頭探視,但見畜生道道眾已一窩蜂的倉皇逃出。
探視的守衛瞬間被撞倒在地,而一雙雙奔逃的腳步毫不留情的從他身上踏過。
守衛被踩得頭腦發暈,骨頭斷折,正要疼得昏死過去之際,卻感覺有腥臭的液體滴在他臉上,將他從昏迷中拉回,「到底發生了什麼?」
守衛睜眼,卻見數張唾液橫流的大口,無數望之可怖的森森白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獄門開,餓鬼出世。
理智被食慾擠壓至最不重要的角落,血妖化身餓鬼,從大殿之中湧出,吞噬一切能吞噬的生命。
應飛揚混在潰散的人潮之中,一邊逃,一邊散佈恐慌,「中計了,妖族和我們結盟是假,現在裡應外合攻來了!」
「妖族兄弟們,畜生道褻瀆我妖族妖軀,隨我殺光他們!」
一人分飾多角,喊得不亦樂乎,還不時施展辣手,將身邊畜生道道眾踢向身後緊追不捨的餓鬼,用他們的性命做拖延,來跟餓鬼拉開距離。
想要製造混亂,缺了火怎麼能行?應飛揚殺人,防火便交由姬瑤月了。
但見姬瑤月皓腕翻舞,暗中施展二十四番信風刀中的「大暑」之刀,流刃若火,炎氣熾烈,所行之處,花圃,帷帳,門窗盡遭火焚。
火舌吞吐,濃煙四溢,噬人的血妖,真一觀中,轉眼已成煉獄之景。
從內部爆發的攻擊讓畜生道猝不及防,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對上不要性命的餓鬼,畜生道唯有節節敗退,而後方道眾剛要結成防線,又被前面潰散的道眾沖散,畜生道已成一盤散沙。
此時聽聞一聲震天大吼,「都莫慌亂!」
一道赤紅身影飛縱而出,身形凌空急旋,霎時,週遭兩處燃燒的火宅上騰騰火焰,濃濃黑煙被吸裹過去,包覆在身影週遭。
而烈火鍛燒下,正是畜生道赤猊長老現出獸身,他的赤猊獸身是御火的神獸,每一根鬚髮都好像有火焰燃燒,但見赤猊一探爪,週遭炎火被他擊出,化作一道火牆傾壓而下。
火牆隔絕中央,畜生道才得喘息之機,赤猊長老伸手抓過一個逃跑的畜生道道眾,問道:「怎麼沒人指揮,白澤長老人呢?」
「不……不知道。」
「人間道的生尊者周長生呢?」
「也,也不知道!」
赤猊怒道:「那你知道什麼?」
那道眾顫聲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只聽說這是北龍天……北龍天要滅了我們六道惡滅。」
「北龍天?」,赤猊長老將信將疑,六道惡滅和北龍天本就無信任可言,若這真是北龍天蓄謀已久的攻勢,那後果……赤猊長老越想越驚,隨後氣得在那道眾屁股上狠踢一腳,大聲罵道:「逃逃逃,你們就知道逃,逃有用嗎?餓鬼沒吃飽,你們逃到哪他們就能追到哪,都給我回頭!」
說話間,赤猊長老拍出兩道炎掌,擊殺了逃在最前的兩個道眾。而餓鬼也已穿過火牆緊追而來。
赤猊一馬當先衝在前頭,一爪抓掉了一個餓鬼頭顱,將餓鬼無頭軀體踢開,那屍體瞬間被其他餓鬼吞噬殆盡,
管這些餓鬼肆虐是否與北龍天有關,餓鬼總要被喂飽,不想被吞下肚,就要把其他餓鬼變成屍體,該如何決斷,這並不難選。
赤猊大吼道:「跟我殺!殺了這些餓鬼!用他們的屍體喂飽他們!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而此時,又聞兩聲獸吼從其他方向傳來,,真一觀其他兩處,兩個房子般大小的巨獸現出身形,畜生道四大獸神中,兩個被調往前線與正道對峙,如今留守的兩個獸神也各自遭遇了餓鬼,與蔓延到他們所在之處的餓鬼交戰起來。。
「是窮奇獸神和肥遺獸神!」
「這是畜生道,有獸神和赤猊獸使在,我們怕個鳥!」
「沒錯,回去殺,他們想吃,就讓他們吃同類屍體好了!」
先有赤猊殺人立威,讓畜生道道眾不敢再退,而獸神也隨後現出獸形,另畜生道眾人精神一振。
畜生道最開始的潰散,一是因為出乎意料,二是因為無人統籌指揮,如今找到了主心骨,立時振奮起來,轉身攻向眾多餓鬼。
時隔三十年,餓鬼道再度現世,卻演變成了一場六道惡滅間同室操戈的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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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和餓鬼激戰正酣之際,應飛揚三人已趁亂脫身。
「就是這了,楚神醫應該就在這裡。」應飛揚領著姬瑤月和楚頌來到了一處殿宇旁,隱匿著身形道。
楚頌眼睛一亮,「真的嗎?阿爹就在這?不過,外頭有人把守!」
應飛揚道:「跟著你家半夏來過這,與那時相比,現在這守備已經算是少的了。」
畜生道的戰力都被調去迎戰餓鬼,如今正是守備最鬆懈的時候。
應飛揚沖姬瑤月道:「老規矩,一人一邊?」
「隨你。」姬瑤月說話間,已經衝殺出去。
「什麼人?」守衛察覺異動,還未說完,刀刃便已封喉。
真一觀中處處是殺聲,誰也沒注意到此處也有一場殺戮上演,留下的守衛並不算多,應飛揚和姬瑤月又是偷襲,一呼吸的功夫,守衛已被殺光。
「走,進入!」應飛揚推開門,引姬瑤月和楚頌入內,但放眼一看,內中卻是空蕩蕩的一個大殿,除了些尋常家具之外別無他物。
看著殿內空無一人,應飛揚也不意外,「果然,看樣子這也不像關押人的地方,內中應該還有密室。」
「這,這麼大的殿宇,要從哪找起?」楚頌環視週遭後道。
應飛揚道:「放心,我有準備,你去將門窗都關緊。」
楚頌依言照做,攏上門窗,殿宇之內被黑暗籠罩。
而應飛揚則打起了一個火摺子,環視一圈後道:「在這!」
卻見應飛揚拿著火摺子走向一個殿中裝飾用的一隻銅鶴。銅鶴雕飾精美,單足立地,振翅欲飛。但眼瞳處卻隱隱有碧綠的螢光。
「就是這了!」應飛揚篤定道,先前給半夏開的那張藥單,紙張上被他塗了螢光粉,在光線充足時吸收其他光線,而突然黑暗後,便能在短時間內發出螢光。
半夏捏著藥單,螢光粉自然被粘在手上,而再觸動機關後,機關上自然也沾了螢光粉。
應飛揚將手放在銅鶴眼睛之上,按下之前,又深吸了口氣叮囑道:「現在,只剩最後一關了,聽聞,楚神醫是被畜生道道主萬壽春親自看管。」
姬瑤月道:「即便外面鬧得天翻地覆,萬獸春依然沒有露面,我們對他,可說一無所知。」
應飛揚繼續道:「沒錯,誰也不知萬獸春修為究竟到了何等境地,但此時也唯有硬拚了,楚姑娘,你以救出你父為先,萬獸春,由我和月兒對付。」
「可是我……」楚頌還欲再說。
應飛揚已打斷道:「我和月兒之間的配合,你根本無法插足,放心吧,就算萬獸春是六道道主,想殺我,也非是輕易!」
說罷,應飛揚一按銅鶴眼珠,便聞「嘎吱嘎吱」的響動聲,側旁牆壁滑開,露出一條直通地底的通道。
「果然是這裡!」應飛揚說著,率先踏入內中,而姬瑤月和楚頌緊隨其後。
階梯一直往下,越是地下深處,溫度也就越冷,但階梯拐了幾拐後,便見一副駭人場景。
階梯盡頭,是幽冷的石室,石室之上竟密密麻麻的滿是著肢體和器官,有的是人的,有的是獸的,還有是妖的。
盤起來懸掛繩索之上的腸子、泡在冰水中的肺腑、堆放在一起的手臂,大腿,新鮮的、半腐壞的、流血的、被晾乾的,但凡人身上的部件,此處應有盡有。儼然一副地獄圖景。
應飛揚也是見過世面之人,但見到這無數的屍塊,心頭不禁一寒,而姬瑤月面色也已經煞白,反倒是外表最怯弱的楚頌,此時仍能等閒視之。
又繼續前走,前方隱隱傳來爭執之聲。
一聲低沉聲音道:「不對,我先前就說了,人與妖的軀體會相互排斥絕非偶然,而是因血液不同,據我觀察,人的血液分為四種,一種純陰,一種純陽,一種陰陽兼備,一種陰陽皆無,血液若不分陰陽混雜在一起,那便會發生排斥。」
一聲尖細聲音道:「我便知道你要說這些,純陰之血只能與純陰之血交融,純陽之血只能與純陽之血交融,陰陽兼備的血能接納其他所有的血液,而陰陽皆無的血液可以供給其他所有血液,但人與妖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如何不能,妖修得人身,便與人沒有區別!」
「一派胡言,道中藏書可不是這麼記載的!上頭分明說……」
「呸,說什麼說,書上記載若是都對,那還要我做什麼!」
「是阿爹的聲音。」楚頌不由輕呼一聲。
應飛揚眉頭一皺,放眼望去,前頭已隱約見到兩道人影。應飛揚沖楚頌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將腳步放輕,慢慢向前。
但走沒幾步,便聽聞那低沉聲音不悅道,「半夏,你怎麼又來了!」
而後尖細聲音聲調陡然提高。「不對,不是半夏,也不是五方獸使,來人是誰!」
「高手!」應飛揚自詡氣息隱匿的極好,但立了老遠便被人察覺,心中登時戒備,而此時,兩道如有實質的目光已經射來,應飛揚三人行跡已經暴露。
既然暴露,索性不再隱藏,應飛揚和姬瑤月各自按刀提劍,並肩前行,每行一步,身上氣勢都是箕張,恍如一對刀劍一寸寸拔出鞘。
而楚頌向前快走幾步,看清爭論的二人後,不由驚呼道:「阿爹,真的是你?」
而應飛揚也已看清了二人形貌,一者看起來四十多歲,身形矮胖,下頜有短髯,相貌平平庸庸,眼睛直勾勾朝這邊看來,手中卻還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正拿著一把尖利小刀,破開一具屍體的肚皮。
但這平庸的相貌在旁邊的人襯托下,簡直就像濁世佳公子一般出塵了,另一人是應飛揚平生見過最醜的人。
他身形不過三尺,個頭就跟孩童一般,站在一個胡凳之上才與旁邊那矮胖中年同高,相貌簡直就是造物神所有失敗品的結合體,皮膚好像橘子皮般褶皺,眼睛一大一小,小眼如黃豆般大小,大眼眼珠上卻蒙了一層白翳,塌鼻子,齙牙,兔唇,頭髮說是全禿吧,卻又偏有數縷仍頑強的黏在頭皮上,還有一隻手勾如雞爪,蜷縮著伸不開。
矮胖男子看著楚頌道:「臭丫頭,你怎麼來了?」
而那奇醜的侏儒則掃了楚頌兩眼,嘿嘿道:「老白牛,這就是你家閨女,長得不像你啊!」
「瞎說,不像我像誰,明明跟我一個模子刻出來似得。」矮胖男子哼了聲道。這麼一說,他之身份已不言而喻,正是神醫楚白牛。
隨後,楚白牛朝楚頌招招手,指著那奇醜侏儒道:「既然來了,那別愣著了,雖然他身材跟小孩似得,但也是長輩,叫他聲萬叔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