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9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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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一章 線索

  掖崖州,當日那名向洪原秋傳命的道人卻是出現在了張御的居處之中。

  他推開擺在室內的石櫃,丁宣平的遺軀在裡顯露了出來。

  張御在從奎宿地星上回來之時,早便將之帶到奎宿地星上了,並在之前奏報時告知了玄廷,至於那留在霜星之中的,不過只是一具假的屍身罷了,無論是否被人毀棄,都不會有所妨礙。

  那道人看著這一具遺軀,嘆道:「的確是丁道友,丁道友是他師門之中最為傑出的人才,也是他師門再興的希望所在,可惜了,可惜了。

  這些年來,他的師門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但是也一直沒有結果,我卻要代他們多謝張巡護了。」

  張御道:「彼此都是同道,不必言謝。」

  那道人道:「我這便將丁道友遺軀帶了回去。」他伸手一推,將石櫃重新合上,而後將之收入自己的星袋之中。

  張御道:「史道友,從丁道友的遺軀上可能找出線索麼?」

  史道人沉聲道:「只能盡力一試了,若是如張巡護所猜測的那般,那麼就很難再查出什麼東西來了。張巡護放心,此事不管結果怎樣,我們都會給你一個回言的。」

  張御點頭道:「那就拜託了。」

  史道人打一個稽首,道:「張巡護,此番我出來已久,當需回去覆命了,就此與巡護告辭了。」

  張御道:「道友好走。」

  史道人對他一點頭,便轉身往外走去,幾步之後,就穿透琉璃壁,而後縱身化虹,飛空遁去。

  張御目送他遠去,便自天台之上下來,回到了自己書房之內。

  自他送出訊符後,已是過去十多日了,他猜測軍務署那邊當已是開始行動了,只不知這一次能否引得背後之人上鉤。

  不過此回能引得此輩出來那是最好,引不到也沒什麼。

  他做出這番舉動,實則也是出於迷惑背後那人的目的,是向此輩傳遞出一個信息,那就是他並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只能靠這等辦法來引他們主動現身。

  他把驚霄劍從劍鞘之中緩緩拔了出來,目注其上,過有一會兒,似有一團光芒在上面顯現出來。

  整件事真正的突破口其實是在這裡。

  丁宣平在亡去之前留下了一團散亂意識在內。

  他憑著那些凌亂破碎的畫面推斷,這裡面一定有關於其人死因的線索,只是目前他尚未能夠將之理順。

  這是因為這一團意識相當薄弱,就好像是用雲霧編織起來的亂線團一樣,他若強行去看,只要心光意識稍稍強烈一些,那麼就有可能導致其整個破散,再也不存,所以他唯有耐著心思,一點一點去推解了。

  衛氏軍經歷了六月的鬥戰後,因為遠遠超出了原來委派的範疇,並還立下了大功,而且在外一月,幾乎所有的外甲都是損傷嚴重,所以軍署允許其休整到八月。

  故在這一月內,他也可安心待在居處。

  又是兩天過後,他用過早茶,正準備去往天台觀覽道書時,忽有所覺,便在大廳之內坐定。

  過有一會兒,李青禾進來稟告道:「先生,外面有一位玄修前來拜訪,其人自稱姓徐,乃是玄尊門下。」

  張御頜首道:「讓他進來。」

  少頃,徐姓修士自外走了進來,他見到張御後,對他拱手一揖,道:「張行走,徐某有禮。」

  張御點首回禮。

  他之前看過了洪原秋給他的余玄尊座下弟子的名冊畫影,知道這個幾次三番和自己在下層爭鬥的修士名為徐淮易,只此刻看去,其人比數月前所見顯得神氣消沉,氣息散亂,像是背負了什麼沉重壓力一般。

  他道:「尊駕來此何為?」

  徐淮易低著頭道:「張行走,我這回到此,是為解決身上一件麻煩事,思來想去,也唯有張行走可以助我,故來厚顏相求。」

  張御不置可否。

  徐淮易一咬牙,就將自己觀想圖的利弊都是一一說了出來,並道:「我這觀想圖求的就是一個心意暢達,所以此前才多有得罪,可如今已是受此困擾,功行不得長進,反還一直有所削弱,故不得不來求張行走了。」

  他已經想過了,在沒人幫忙的前提下,他不可能勝過張御,那麼只能設法用一個曲折的辦法達成目的了。

  張御道:「尊駕老師為余玄尊,以余玄尊之能,想來不難解決這功行之癥結,尊駕為何不去求自家老師,而來尋我呢?」

  徐淮易嘆氣道:「行走有所不知,我老師除了必要的提點,從來不過問門下具體修行,你能上,不能則下,平日就算前排在前面的幾位師兄也是見不著老師的,更別提我這個不爭氣的弟子了。」

  張御道:「你打算我如何助你?」

  徐淮易滿懷期待的抬起頭,道:「我可讓人作法蒙蔽我意識,而後只要,只要張行走願意在下層爭鬥中故意輸給我一次,那我便可以……」

  張御淡聲道:「那不過欺騙自身罷了。」

  徐淮易急忙道:「哪怕是欺騙自身,只要能挺過去眼前這一關,那也是好的。張行走,你知前幾次舉動得罪了你,我願意為此做出賠禮,此事過後,還另行有重謝奉上。」

  張御看了看他,直言道:「恕我無法幫你。」

  徐淮易臉色一白。

  張御緩緩道:「不過我知有一個人可以幫你。」

  徐淮易本來已是心情頹喪,聽到此言,頓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抬起頭來,急急追問道:「誰人?」

  張御道:「師延辛師道友。」

  徐淮易頓時眼前一亮,激動道:「對啊!」

  師延辛擅長為化假為真之術,若是肯出手幫忙,甚至連他不見得能分出真假,那麼或就可過去這一關。

  唯一難處是,對方也同樣是玄尊門下,不見得肯給他這個面子,但這終究是一個辦法。

  他拱手一禮,誠懇道:「多謝行走了,我欠行走一個人情,行走以後若有什麼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雖然功行尋常,可到底也是玄尊弟子,總有幾分薄面的。」

  張御淡聲道:「徐玄修,下層生靈亦是生靈,希望你以後能有所收斂。」

  徐淮易一怔,隨即神色鄭重一拱手,道:「徐某記下了。」得了辦法,他便也不在此久留,留下了拜禮,就匆匆告辭離去了。

  張御在徐淮易走後,回到了靜室之中,繼續擺弄那一團意識。

  在他抽絲剝繭般的梳理之下,再是半月過後,終於將之解開了大半。

  此刻他看到了數個殘破畫面,在這裡面出現了多個人影,大多數面目模糊,很難分辨出來那是誰人。

  不過辨認修士,有時候並不需要面目,其之身形,還有所表現出來的外在神氣和神通特徵都是可以作為辨認手段的。

  在這裡面,有一個身形瘦小,較為容易辨認的人被他認了出來。

  此人名喚洛乘風,乃是余玄尊座下一名較受看重弟子。

  他眸光凝定在此人身影上,這個人的出現,卻是印證了他之前的一部分猜測,然而這也可能是最令人不想看到的一個答案,因為再追查下去,那說不定會牽扯到那位整個奎宿地星都無法抗衡的人身上。

  他沒有再去深入細想,因為動念過多,很可能會導致那一位生出感應。

  他吸了口氣,站了起來。

  他決定再往呈報之地一行,將此事呈報上去!

  只是此念一生,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聲雷響。

  這個時候,李青禾在門外報道:「先生,左玄修來訪。」

  張御吩咐道:「告訴左道友,讓他先在此等候,我有一事需先處理,等回來之後再與他詳談。」

  李青禾道了一聲是。

  張御出了靜室,走上天台,從琉璃罩中飛空而出,此刻他抬頭看去,見本來晴空萬里的天穹霎時變得陰雲密佈,並傳出了一陣陣隆隆雷響,竟是像要來一場暴風雨了。

  他眸光微凝,知道這恐怕不是巧合,而很可能是天人感念,在傳聞之中,你若是對某些大能欲圖作出不利之舉時,那麼率先會有天兆異象來阻你。

  他知道此刻絕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他當即放出白舟,閃身踏入主艙之內,而後伸手按住案台,把心光一放,霎時一道白虹往極北之地飛去。

  在他心光全力推動之下,飛舟急速遁掠,只是一息之間就出了掖崖地州,無數景物在四周飛快後退,幾乎變得模糊了起來。

  這個時候,前方天空突然一黯,出現了一片黑沉沉的烏雲。

  張御目光微凝,他看得很清楚,那並不是什麼烏雲,而是一片鳥群!密密麻麻難以計數,幾是在天穹之中匯聚成了一片由瘋鳥組成的海洋。

  這個時候絕對是不能掉頭的,他心力一發,白舟之外放出一道火焰般的螢光,直接往瘋鳥海中撞入進去。

  在強悍的心力護持下,白舟生生撕開了重重阻礙,不過幾個呼吸之後,就衝到了極地上空。

  此刻他將巡護印信祭出,一道明光從地面之上的冰坑之中升起,將整個飛舟籠罩在內,下一刻,他便與飛舟一同沒入其中。

  而就在他身影消失那一瞬間,一道閃電在穹宇之上閃過,將整個天地照的一片明亮,那重重烏雲背後,似顯現出了一隻無比巨大的白皙手掌,而在下一個閃電過後,卻又是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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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二章 拿人

  張御只覺被那明光照中後,自己便好似進入了另一片天地之內,知道到了這裡已是無礙,便將白舟收入了星袋之中。

  此刻他感覺身軀在不斷下沉之中,他之前有過一次經歷,也便放鬆心神,任其落去。

  過去一會兒,他感覺腳踏實地,面前則是浮現了那一面頂天立地的玉璧。

  他從袖中取了一封奏貼出來,斟酌片刻,便以指代筆,起心力化字,把之前從丁宣平那裡得來的線索寫了上去,最後還在奏書之上寫下了自己的推斷。

  待寫畢之後,他落名簽印,再把奏書輕輕往前一送,便任由其化一道光芒沒入那玉璧之中。

  他在外等了不過一二呼吸後,便見玉璧上方有陣陣光芒亮起,好似水波晃動盪漾,而後流洩到了地上,並在面前形成了一條金光築就的道路。

  他望有一眼,邁步踏了上去,不過幾步之後,便發現自己進入到一處似是曾經到過的茶園之內,一名五官清俊、肌骨若玉的少年道人負袖站在了那裡,其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巡護,你的奏書我看到了,你及時上報此事,做得頗為合適。」

  他伸手一指,一道光芒飛來,落入了張御星袋之中,並言道:「此物予你,關鍵時刻當可不懼玄尊化身為難與你。」

  張御抬手一禮,道:「多謝使者賜寶。」

  少年道人道:「此物本是你該得之物,我輩上次已然犯了一個錯,這回卻不會再犯。稍候余常將會被玄廷召去問話,他那化身也不會有所妄動,巡護想做何事,儘管去做吧。」

  張御點了點頭,抬袖端手一禮。

  少年道人對他一點頭,一擺手中拂塵,周圍一切景物便就齊齊消散而去。

  張御感應之中微微一晃,便見到自己又回到了那玉璧之前,他這時伸手一捉,從星袋之中拿出了一個東西,攤開手掌一看,見此物像是一枚水珠,表面如通透的琉璃一般澄澈乾淨。

  這東西落在掌中,緩緩爬動了下,明明其有一股旺盛的生機,但卻給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並且此刻似在給他傳遞一種「沒事別來煩我」的意識。

  他稍稍掂了掂,這東西不禁一陣晃動,同時又傳遞過來一絲不滿之意,他手掌一握,將之重還為一枚水滴,放回了星袋之中。

  而後他意念往巡護印信中一落,便覺身軀不斷上浮,須臾之間,身軀微微一震,就又一次回到了冰坑上方。

  他抬頭看去,此時天上的烏雲雷電已然完全散去了,只剩下了一片蔚藍色的清澈天穹,清冷的陽光灑落下來,照在淺白色的冰原之上。

  他心下一算,時間照比自己當時過來,已然過去了三天。

  他在原地思量片刻,便再次放出白舟,坐入主艙之內,心光一放,白舟就化虹光往掖崖州回返。

  大約百來呼吸之後,他回到了居處,感應一轉,下方一切如常,而左道人不在居處內,當是見他不在,先行回返了,

  他眸光一閃,也沒有落下白舟,而是撥轉舟首,再次穿雲入空,卻是直接往乙未天城方向飛馳而去。

  只是半刻左右,便即來到了天城附近,他自舟中出來,收了白舟放入星袋中,把袖一甩,駕起一道青虹往城中天台而來。

  這一次過來天城已是知悉他身份,再是無人阻攔。他直接踏入了天城之中,逕直行過走廊,來至城壁處,便有一枚飛玉碟過來。

  他站到上方,飛玉碟直往上行,百來呼吸之後,他來到上次所見那金屬拱門之前。沿著腳下平台他踏步向裡,一直來到署廳之前,兩邊的披甲守卒為他推開大門。

  洪原秋此刻已是站在門內等候,抬手對他一禮,口中道:「張巡使有禮。」

  張御也是執有一禮。

  洪原秋將他請入裡間,待坐定後,他拿出一份文卷,自案上挪遞過來,道:「張巡護,前番按巡護計策,我們設餌引敵,的確釣了出來一個內賊,具體經過在此。」

  張御將文卷拿來,目光一落,見那賊內竟然是那位牛道人,不覺稍微意外,這位倒是隱藏的挺深。

  當初他未曾從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任何異狀,這應該是身上有用於遮護心神的法寶了,不過他當時並不曾信任駐軍之中的修士,所以倒也未給其留下任何傳遞消息的機會。

  他把文卷放了下來,道:「軍務署可曾從此人身上查問出什麼麼?」

  洪原秋道:「我們審問了一下,這位牛道修實則早便投靠了上宸天修士,這一次對面是通過一名軍務署的軍卒傳告他毀去丁巡護遺軀的,只是那個軍卒經查驗是被人下了暗示的,所以無法知道那背後之人是誰。

  此次我們還把張巡護在霜星之上抓捕到的那二人也是一同帶回來審訊了,可是同樣沒有能問出太多的東西。雖然至今為止所有線索都指出奎宿星上的確有一個更大的內賊,只是我們現在還無法確定具體是何人。」

  張御這時出聲道:「那人極可能是玄尊弟子。」

  洪原秋望了望他,道:「張巡護,我身為一署之主,必須為整個軍署的安危作考量,不能相信不確定的推測,而是需要有實證,希望你能明白。」

  張御道:「洪署主知道,我此前與丁巡護交過手。」他說到這裡,他伸手一指,一個瘦小人影在兩人面前顯現出來。

  「而丁巡護在臨死之前實際曾經留了過一團散亂的意念,我幾天前方才將之整理清楚,那裡面所顯現出來的,卻是參與圍攻他的幾人,而這裡面,就有此人存在。」

  洪原秋辨認了一下,頓時心下一凜,顯然已是認出了這人是玄尊座下弟子,他沉默了一會兒,卻是堅持道:「可是只憑這些並不能成為明證,軍務署也不可能因為巡護所說得這個理由去拘捕其人。」

  張御點頭道:「是的,我清楚軍務署無法做到這一點。」說著,他自座上站了起來,目光落在洪原秋面上。

  「可我為玄廷巡護,只要我認定有可作為實證的東西存在,那麼我便可先捕再審,我這次過來,也只是提前告知軍務署一聲罷了。」言畢,他把袖一振,就直接往外走去。

  洪原秋心中一驚,他也是站了起來,對著張御的背影言道:「巡護,大局為重,請慎重!」

  然而張御卻並沒有回頭,洪原秋只能目送著他一路走了出去。

  光芒一閃,關道人在他旁邊顯露了出來,道:「署主,張巡護身為玄廷巡護,當是不會胡言亂語的。」

  洪原秋嘆道:「我何嘗不知道呢,可是我鎮守一地,只要沒有玄廷的正式旨諭,我便不能拿整個奎宿群星的安穩去冒險,張巡護顯然也是知道我的難處的,所以他並沒有來逼迫我,這件事就讓張巡護自己去處置吧。」

  張御走出署廳,來到金屬拱門之外,他抬頭往上看去,高遠似若無盡的天成上端正飄蕩一縷縷雲氣。

  他也不去踩飛玉碟,身軀之外化開一道青色光華,便簌地一聲,驟然往上方飛騰而去。

  乙未天城大致分為上下三層,中層乃是最為重要的天機工坊所在之地,外圍有著重重守禦。

  下層駐守著二十萬正軍和其餘輔軍,而在最上層,則是玄尊化身及其門下的駐地,不過玄尊化身通常駐守在最頂端的法台之上,並不與常人接觸,所以上層基本就是其門人的潛修之地了。

  只是幾息之後,他便落到了一個平台之上,這裡所見景象完全不同於下方,一片鬱鬱蔥蔥的密林,到處是幽泉深谷,雲霧繚繞於山巔之上,時不時還有一片片冒著清香的花瓣飄飛而來,仿若是將外間一處地州搬入了此間。

  這時守在此間的一名修士飄行過來,懸在半空之中看了看他,嚴厲喝道:「你是哪裡來的修道人,怎麼擅闖進來?莫非不知這裡是玄尊門下修行之地麼?」

  張御看向他道:「我只知這裡是天夏乙未天城,何時成了玄尊門下修行之地了?」

  那修士聽到這句話,怔了一下,隨即冷笑一聲,伸手一拿,似想將張御制住,然而這個時候,他卻是身上一僵,渾身上下被一層螢光所包裹,卻是被生生定在了那裡。

  張御則根本不去看他,直接往裡邁步行去。

  這一處地界非常龐大,居住著千餘名修道人,這些修道人只有百餘人是余玄尊的直傳弟子,其餘則是這些弟子收的門人學生,對於門口的異狀,不少人也是發現了,立刻有人遁空過來,還有一些人二話不說便試圖攻擊他,只是一到近處,身上頓時出現一團瑩瑩亮光,直接被定在了那裡。

  張御這一路行步過來,幾乎有上百人被定在了半空之中,而每一個人如同困在了琥珀之內,姿勢表情都是保持在衝來的那一刻。

  而餘下之人見到這一步,都是嚇得不敢再靠近了,只是遠遠觀望著。

  而這般動靜,終於驚動了山谷深處功行較為精深的玄尊門人。

  隨著一道遁光落下,一名身著淡紫色袍服的高髻道人自裡現身出來,他看了一眼四周,皺眉道:「你是何人?」

  張御淡聲道:「玄廷巡護,張御。」

  「玄廷巡護?」

  高髻道人心頭一震,他看了看四周,沉聲道:「不知巡護來此做什麼?」

  張御抬目看去,道:「余常門下弟子洛乘風,有侵害玄廷使者之嫌,我得玄廷授命權令,特來此地拘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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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三章 追截

  高髻道人一聽這話,心裡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對方是衝著洛乘風而來的,那他就不該這麼急著衝出來。

  他有百餘個同門,然而絕大多數人都是他老師在道會上挑選出來收做門下的,彼此並非是一同修煉的成長起來的,且平日還分成幾個圈子互相爭鬥不已。

  故他也就和三五個同門親近一些,洛乘風和他並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他心裡壓根不想為其出頭。

  奈何他現在已經是站了出來,且眼下被定拿住的修道人中也有幾個算是他的門下,他根本沒法撤下去了。

  他道:「張巡護,這裡乃是天城許於我師與我師眾弟子的修煉之地,你不遞書,卻直接來此拿人,是否太不把我師放在眼裡了?」

  張御道:「我之權柄乃是玄廷所授,尊駕若是對此不滿,大可上書玄廷,而今我問尊駕一句,洛乘風何在?」

  高髻道人看了看他,嘆氣道:「張巡護,對不起了,我不能任由尊駕在此帶走我的師兄弟。」

  此時此刻,他必須出這個頭,哪怕最後被問罪,最壞結果也不過是被玄廷一同捕拿起來。

  可若是由得張御在此直接將人帶走,那他不但會在同門之中失去威信,恐還會損及自家老師的顏面。

  周圍一眾修士見他出頭,也是一下變得膽子大了起來。

  有人出聲道:「魏師兄說得對,玄廷巡護又怎麼樣?這裡玄尊道場,玄廷巡護也不能來這裡隨意抓人!」

  在場眾多弟子一聽,立時出聲聲援,並且一個個靠了上來。

  數百名修士往前圍攏過來,把張御包圍在當中,一時喧聲囂囂,望去聲勢倒是極大。

  張御抬頭環視一圈,面對這數百個修道人,他淡聲道:「若有人阻礙巡使行使權柄,我會將其視之為從犯。」

  四周聲息頓時有一瞬間的凝滯。

  可是過了一會兒,有人出聲道,「我們這麼多人,還有魏師兄在這裡,怕他什麼?」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些或是有意挑事,或是不辨情勢的弟子出聲附和。

  「不錯!」

  「他不過一個人而已!」

  「這是師尊道場,玄廷巡使又算什麼?把他趕出去!」

  高髻道人雲淡風輕的站在天中,看去從容無比,可是心中卻是暗罵不已。

  玄廷巡使不算什麼?這話也真敢說。

  還趕出去?

  你們怎麼自己不上?

  莫看在場修士人數不少,可中位修士只是佔了少數,同門之中能修煉到四章只佔極小一部分,且許多人還不在這裡,看著是人多勢眾,可又有什麼用?

  可他此刻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出聲道:「張巡護,你也看見了,為免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不若這般,我先回去,我回頭去找洛師弟,我們隨後坐下來慢慢談,此事終能有一個妥善解決之法,巡護你看如何?」

  張御抬目看向他道:「這是你們的決定?」

  高髻道人沒出聲。

  張御點頭道:「我知曉了。」

  隨他語聲一落,一道燦爛若星辰的雙翼出現在場中,一道明亮無比的光芒閃耀出來,霎時照入此間所有人心神之中。

  同一時刻,他身外心光向外一放,那如汪洋大海一般的心力瞬間鋪滿百里方圓!

  從虛空之中可以望見,整個乙未天城的上端都是爆發出一團明亮無比的光芒。

  高髻道人方才見到那耀目光芒過來,便知不妙,連忙使一個御守心神的法訣抵擋,可是隨即那浩蕩無比的心光湧來,他倉促一擋,頓覺自己好似被一柄巨大的浪頭拍中,身不由主向外翻滾著飛出去了。

  而等他勉強定下身形,抬頭往外看去,就見山巔雲霧之上,唯有張御一人持劍站在高空之中。

  而方才圍攏在周圍的所有修士都是被排斥了出去,除了少數寥寥幾個功行高深的還入他一般頗有些狼狽的立於半空之上,其餘都是不見了影蹤。

  見到如此情狀,他一時倒是不敢再上前了。

  這倒不僅僅是因為張御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而是方才如此大的動靜,照理說早該被自家老師察覺到了,可是上面法台之上卻絲毫沒有任何反應。這究竟是自家老師不想管還是已然默認了此事?

  不論哪一個,自己再去強出頭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事。

  他心思轉過,又感應了一下四周的眾多同門的情況,見他們多是無事,心中微鬆,便即縱身來至天空之中。

  他拱手一禮,道:「張巡護,多謝你手下留情了,我們不是你的對手,我阻不了你,不過洛師弟不在這裡,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張御平靜道:「沒有關係,這裡既然是天城許給貴方的修行的之地,那麼我想他總是會回來的,我會在這裡等下去。」

  高髻道人頓時有些頭疼起來,要是張御這麼一直等下去,那這裡消息勢必瞞不住,一旦傳出去,那整個師門可都是要顏面盡失了。

  這事情他一個人已經扛不住了,他立時找過一個還站在那裡的同門,傳聲道:「大師兄不在,我也拿不了主意,你快去請陳師兄和邊師兄,讓他們過來一同處置此事。」

  與此同時,天城某一處面朝虛空的大台之內,陳乾定正站在這裡遙望外間。

  洛乘風匆匆走了進來,他躬身一揖,略帶驚惶道:「師兄,未想那張御竟然是玄廷巡護,他現下衝到天城中來了,正在四下找尋小弟。」

  陳乾定道:「此事我已知曉了。」

  洛乘風忙道:「那師兄,小弟該如何做?是否該尋個地方躲藏一下?」

  陳乾定背對著他說道:「你離開天城吧。」

  洛乘風一驚,道:「離開天城?」

  天城可是最易藏身之地,而且他同門師長都在這裡,要是去到了外面,可就沒有庇護了,離開這裡他心中極是不情願的。

  陳乾定道:「你莫非看不出來麼?此人敢直接找上門來,而老師卻一直沒有出面,那麼此舉多半是玄廷插手了。」

  「玄廷?」

  洛乘風頓時一陣大恐,心中發顫道:「師兄,莫非玄廷發現我們的事了?」

  陳乾定平靜道:「不至於如此,這一回那張御一進來只是喊著捉你,我料必是你此前露出了什麼破綻被他察覺了。」

  洛乘風急促辯解道:「師兄,我之前可是把所有手尾都處理的乾乾淨淨,根本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啊!」

  陳乾定負袖站在那裡道:「我是信你的,可是那張御卻是口口聲聲要拿你,你說你該如何?」

  洛乘風看了看他,隨後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艱難言道:「師兄,我馬上就離開天城!」

  陳乾定一抬手,一枚竹籌飛了過來,洛乘風一把抓在了手裡,陳乾定道:「憑此信物,去了那安全所在,可找到上宸天的同道接應,你先在那裡躲上一陣吧。」

  洛乘風道:「是,師兄,那小弟這邊先走了?」

  陳乾定沒再說話。

  洛乘風一禮之後,便急急退了出去,回到隱蔽居處後,便帶上了自己的幾名親信弟子和豢養的披甲私卒,乘上了一駕早已準備好的飛舟,便即立了天城,遁入了虛空之中。

  張御這時眸光一閃,他的感應一直籠罩在整個天城上層之中,天城內部有各種遮蔽感應的佈置,可是誰從天城之中出來,他卻立刻便能感覺到。

  在他設想中,直接衝進來拿人,對面要麼不肯交人,要麼就是設法逃走。而隨著時間拖延,對方在察覺到余常無法幫助到自己時,那多半是會選擇後一條路的。

  此刻出去的那艘飛舟之中,裡面有一道氣機與丁宣平意識所留的感應可謂一般無二。

  他立便知曉,洛乘風已然出逃了。

  他不再去場中諸人,把袖一拂,霎時化一道光虹飛去,在天城之內來回幾個轉折之後,驟然射入虛空之中,直往那艘飛舟追去!

  洛乘風此刻正坐在飛舟前端的主艙之中,心情可謂焦灼不安,並時不時望向後方,並催促駕馭飛舟的弟子快些。

  只是這個時候,他似察覺到了什麼,猛回首看有一眼,不由眼瞳一縮,只見一道玉霧纏繞的光虹從天城之中飛出,正朝著他這裡急速追來。

  他一下站了起來,催促道:「快,再快一點!」

  那駕馭飛舟的弟子此刻滿頭大汗,他已經全力催動了,這也已經是飛舟最快的遁速了。

  洛乘風眼見著那道遁光越追越近,臉上生出狠辣之色,喝道:「玄兵!給我施放玄兵!」

  駕馭的弟子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連忙往一邊的玉板之上按下去。

  飛舟舟尾所在,隨著艙壁旋開,一排炮口顯露了出來,而後光芒一閃,一枚枚旋轉著的梭狀晶玉向後飛射而來!

  張御看著那襲來玄兵,眸光一閃,一道劍光已然飛去,霎時便將那玄兵凌空斬爆,一團明亮無比的光芒在虛空之中爆開,他不閃不避,直接從那爆裂之地之中撞入進去。

  洛乘風本來見到張御衝入無邊光芒中,心頭本還是一喜,可隨即便見一道遁光直直從裡穿遁出來,看去絲毫未曾有片刻停滯,他神色又是一陣大變。

  這時那遁光倏地一疾,一閃之間便追上了飛舟,並直接撞入了飛舟之中!

  轟地一聲,艙室內大部分人都是立不住腳,被巨大的力量拋在了艙壁上。

  洛乘風一人立在原處,他驚駭看去,只見飛舟尾端破開一個大洞,直接自後貫穿到前方,一個身著大氅的年輕道人持劍站在那裡,遮帽下方臉龐看不清晰,而他的背後,則是無盡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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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四章 擒捉

  天城之內,因為上層出現了巨大的異動,故是關於此間消息立刻送遞到洪原秋的案頭,可是他卻是按下不動,完全不去理睬。

  這時一名侍從匆匆奔入進來,在他身前低語幾聲,洪原秋道:「讓他進來。」

  他話音一落,署廳的大門已是轟然打開,這像是被從外用力推開的,一名身形高大,濃眉方臉的修士大步走入進來。

  洪原秋認得這是余玄尊門下三弟子邊覽。

  余玄尊門下弟子眾多,不過真正受信任的也就寥寥幾人。

  大弟子長期在內層修持,而二弟子不為外人所知,主要負責諸弟子事宜的就是這位邊覽了,而這個人也一向以諸弟子領頭之人自居。

  邊覽脾氣非常直,一走到大廳之內,上來帶著質問語氣道:「洪署主,我這次是來一問,那位張巡護肆意對我同門師兄弟出手,天城軍務署坐觀不問麼?」

  洪原秋道:「邊玄修,玄廷巡護一應所為,皆是得自玄廷所授權柄,張巡護如何行事,並非是我軍務署所能約束的,邊玄修若有所質疑的話,可以直接去尋張巡護。」

  邊覽盯著他道:「這麼說來,此件事中,天城只會是站在一邊,不會來偏幫誰人?」

  洪原秋沉聲道:「只要軍務署沒有接到玄廷的正式旨諭。那麼就是如此。」

  邊覽道:「好,有你這句話就可以了。」

  他一語言畢,轟然一聲,整個人化作一道光芒散去,原來其人到來這裡的只是一個法力化身罷了。

  而他散去時衝出來的氣浪,卻是在整個署廳之內爆散開來,這引得洪原秋眉心閃爍了一下,外甲隱隱要浮動出來,不過隨後又消隱了下去。

  親信文吏在旁氣憤道:「署主,這人當真是無禮。」

  洪原秋倒是顯得很平靜,搖頭道:「這人直來直去,總比那些喜歡玩弄陰謀鬼祟的人好打交道。」

  他心中很清楚,這位余玄尊收徒從來只看資質,不問品性來歷,門下弟子中驕橫之人比比皆是,不過只要不違反律令,能夠配合軍務署行事,那麼其餘就不必去計較。

  那文吏這時隱晦提醒道:「署主,我們真不管麼?這過後可能對署主不利。」

  洪原秋哪會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等做法是兩不討好,玄尊門下或可能對他執中態度表示不滿,而張御這位玄廷巡使在事後呈上的奏書可能也不會說他的好話。

  不過他也有著自己的堅持,他求的整個奎宿星的平穩,所以不會令軍務署摻和進這件事的。

  他沉聲道:「軍務署最主要的職責是守禦來自外面的敵人,而不是對內,此中若有不妥,皆由我來承擔。」

  而另一邊,邊覽在往洪原秋處派遣法力化身的時候,實際早已是先一步飛出天城,朝著虛空之中縱光追去了。

  得知此事余玄尊門下弟子無不振奮。

  在他們看來,這位邊師兄實力強大,在大師兄不在的情形下,鬥戰之能可以說無人能及,有他出面,那位玄廷巡護定然是討不了好的。

  這裡唯有那名高髻道人對此卻不看好,洛乘風乘飛舟逃遁,無論怎麼看都是有問題的。

  既然其人自己走了,那麼他們此刻最好的選擇就是當作什麼都沒看見。而邊覽卻是主動湊上去,這絕不是什麼好主意。

  他搖了搖頭,這位邊師兄就是太過看重同門情誼了,有的時候分不清輕重緩急。

  此刻虛空之中,那一艘破破爛爛的飛舟光芒盡失,無力飄蕩在了那裡。

  洛乘風如臨大敵的看著張御,方才在天城上時,他就感受到了這一位所展現出來的強大的力量。

  當年他曾參與圍攻丁宣平,直觀的感受到了一位玄廷巡護的份量和實力,而面前這一位卻是成功殺敗了丁宣平的,正常情形下,他絕然不可能是這位的對手。

  只是他並不甘心束手就擒,大聲道:「攔住他。」那些他豢養的披甲軍士立刻毫不猶豫衝了上去。

  他自己則掏出了一枚丹丸塞入了嘴裡,身上法力霎時暴漲起來。

  看了張御方才飛劍之能,他便知道自己此刻就算是選擇遁入虛空也是逃不掉的,那麼唯有設法冒險一搏了。

  那些披甲軍士方才衝上前去,身上就忽然被一團螢光所籠罩,而後就一個個保持著姿勢凝固在了那裡。

  張御看也沒去看這些人,持劍一步步往前走來。

  洛乘風受此壓力,也是不由往後退去,他出聲言道:「尊駕為何要來抓我?我自認未曾犯過任何錯事。」

  張御淡聲道:「那你為什麼要逃呢?」

  洛乘風嘆氣道:「那只是我不想因自己的事給師門帶來麻煩,想著避開就好了……」

  而就在他說話之間,一縷縷除他自己之外無人能夠望見的陰影從背後冒了出來,並滲透到了飛舟之外。

  可見虛空之中,好似多出了一個龐大無比,且只有頭顱存在的怪物,其正緩緩張開大口,好似下一刻就要將整個飛舟一口吞了下去。

  這是他的觀想圖「猙異」。

  這觀想圖中有一門神通,對手一旦被猙異之口所吞納,那麼就會被定在原地一至數息之間,而在此等時候,他的心力可以以數倍於平時力量爆發出來,他相信在那等情況下,就算張御不會是他的對手。

  當年參與圍攻丁宣平的時候,他曾幾度三番想用此法壓制其人,奈何根本找不到丁宣平正身所在,且是因為感應被錯亂,還幾度差點攻擊到自己人身上,故並未能在那次戰鬥中起到太大的作用。

  而現在他則是利用飛舟的獨特環境施展神通,成功的可能卻是極大。

  張御此刻看向他言道:「不管你之前是否有過,你方才在明知我身份的前提下發動了攻襲,那就可定是一個不赦之罪了。」

  洛乘風露出一副歉然之色,他道:「不管巡護信不信,那只是我的弟子自作主張……」

  在說話之際,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近,飛舟之外那個此刻怪物似已蓄勢到了極點,猛然一閉口,卻將是整個飛舟一下吞了下去!

  與此同時,一道陰影籠罩下來,張御本來在往前走,可這個時候忽然站定了腳步,似是被什麼力量拽住了。

  洛乘風獰笑起來,伸手對著他一抓。

  轟地一聲,前所未有的龐大心力從他身上爆發了出來,這一剎那間的心光甚至將原本被陰霾籠罩的飛舟內部完全照亮。

  這是他第一次在比自己強大的多的對手面前成功用出這一神通,在他想來,數倍的心力之下根本沒有人能抵擋。

  然而下一刻,他的神情卻是一下僵住了。

  張御身上轟然騰升起一道如火焰般的光亮,看著聲勢並不煊赫,可是他的心光衝撞上去,就像是狂洩奔湧的水潮一頭撞在了堅固無比的大壩之上,竟是生生擋在了外面。

  洛乘風露出了難以置信之色,隨即他面容扭曲起了起來,狂吼一聲,開始不顧一切催發自身的心力,想要將對手徹底壓倒下去。

  張御身上心光卻是將這些衝擊輕易抵擋在了外面,此刻他又微微一掙,擺脫了身上最後的制束,緩步向前而來。

  每時每刻,雙方的心光都在碰撞著,這等最純粹的比拚也是加劇了雙方的消耗。

  如果這一次不是為了活捉此人,那他根本無需費此力氣,上來直接下殺招便可,其人根本不會有使出神通的機會。

  可現在的情形,卻正是他想看到的。

  洛乘風看著張御逐漸接近自己,他露出了驚恐之色,可心力牽扯之下,他也是無可能去做其他事了。

  張御這時已是行至他面前,他伸出手去,對著其人額頭輕輕一拍。

  轟的一聲,洛乘風頓時渾身劇震,身上心力頓時潰散開來。

  張御此刻一伸手,握住劍柄,而後拔劍而去。

  這個時候,他身後傳來一個驚怒聲音道:「住手!」

  他根本沒有去理會,一劍從洛乘風的肩膀之上穿過,將其釘在了前方的艙壁之上。

  洛乘風再是劇烈一顫,他全身心力被衝入進軀體之內的劍氣擊散,再也動彈不得,只是軟癱在了那裡。

  直到這時,張御才轉身看去。

  邊覽自外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躺在那裡看似奄奄一息的洛乘風,他憤怒道:「張巡護,你如此做是否太過了?」

  張御轉身過來,道:「何以言過?」

  邊覽忍住怒氣道:「你身為巡護,當是知道,就算洛師弟身有罪責,那也當是由老師來處罰,輪不到外人來管。」

  張御淡聲道:「這只是玄廷給玄尊保留顏面的做法罷了,並未寫入任何規令之中。」

  「你……」

  邊覽對他怒目而視,隨後他捏緊了拳頭,沉聲道:「我不能讓你就這麼把人帶走,不然我師顏面何在?」

  張御看向他道:「我方才在天城中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他一旦動手,再有人來試圖阻攔,那麼一律視作從犯。」

  邊覽沒有再說話,他直接用行動來表示自己的態度,他身上氣機暴漲,天城之外,頓有一個龐大無比,脊骨如鹿角異怪出現在了那裡。

  張御站在那裡不動,遮帽之下的臉容看不清晰,而他身後忽然綻放出了一道耀眼無比的明光,隨後一對燦爛若星河的雙翼霎時在虛空之中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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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五章 虛影

  兩個巨大的觀想圖在天城外的虛空之中對峙著,玄渾蟬身軀幽氣幾與虛空融為一體,而那一對雙翼卻似是展開了兩道燦爛銀河,看去璀璨華美無比。而對面那個異怪也是異常龐大,撐開的身軀足有萬丈。

  此時此刻,天城之內的部分人都是見到了這一幕。

  儘管這等境界中觀想圖只是虛影,並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可也足夠給人帶來心神之上的衝擊了。

  洪原秋沉聲道:「立刻下去傳命,說是余玄尊的弟子在與同道切磋,順勢震懾外敵,讓下面的士卒不必驚異,也不必上前干涉,更不許對此肆意評價。」

  要是這些軍卒知道自己人先鬥起來,或者說巡使找上門來,並與玄尊門下起了衝突,那勢必謠言四起,軍心不穩的同時還可能引動上宸天的修士趁虛而入,所以現在他只有設法掩蓋了。

  邊覽在氣勢攀上頂峰後,就主動發動了攻擊,他身後那巨大的異怪觀想圖忽然向前一個俯衝,龐大的身影向著前方直挺挺的壓過來!

  張御一眼便就看出,邊覽的走得是少見的以正勢壓人的路數。

  對於這樣的敵人,一般當避其鋒芒,可他面對著那幾乎如山一般壓來的觀想圖,卻是完全沒有任何閃躲的想法,直接伸出手去,一下按了上去!

  下一瞬,兩人心光撞擊之地,頓有無比明亮的光芒閃耀出來,就像是百餘個玄兵同時爆裂,這光芒不斷閃爍持續著,好似那裡誕生出了一團明亮的太陽,將不遠處的天城也是照得一片明亮。

  虛空之中碰撞,沒有任何衝擊氣浪和聲息,可是天城之中觀戰的人無不為這等場面而感到震撼。

  張御站在那一片光芒之中,那個觀想圖此刻被他生生按住,不過他也察覺到,這並非是邊覽的全力,後者明顯收著勢頭,並且是留有餘地的。

  這一次攻擊雖造成的聲勢極大,可充其量也就能算作一個試探性的攻擊。

  他感受著從氣機上傳來的微妙感應,頓時明白了邊覽的用意,看來對面這一位也並不像其方才所表現出來的那般莽撞。

  待光芒散去之後,邊覽並沒有再出手,而是看著張御道:「張巡護,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也攔不住你,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在方才的碰撞中,他不難察覺出來,僅從心光強弱上來說,他是遠不是張御的對手,真要分勝負的話,那只能比較以鬥戰技巧了。可在自己擅長的地方都壓不過對手,遑論其餘了,而方才那一擊,他已經對那些同門有了交代了。

  張御道:「尊駕想說什麼?」

  邊覽誠懇言道:「洛師弟就算真是有錯,也是我的師弟,請張巡護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盡量說服他主動說出實情,這般也好為我師門留下一點顏面。」

  張御明白了他的意思,邊覽參與進來查審,那麼對外說起來,也是自己查出來的,事後還可以挽回一點顏面。

  他對於如何審問並不執著,只在意最後的結果。

  洛乘風在余玄尊門下並不如何受重視,也沒那麼大能量做出之前那麼多舉動,他相信其背後肯定還另有人指使。

  至於這個人會不會就是邊覽,這等可能反而很小。

  他之前看過這些人的文冊,邊覽這人從不駐守主星之上,而是長期帶著同門在數百群星之中來回與外敵交戰,只是在每個月月初才會回來一趟替換人手。

  他在霜星的時候,這個人還遠在一座邊緣地星上,就算發號施令也趕不及。

  而且換了他是那幕後之人,那麼這等時候應該盡量藏起身來不被人注意,而不是急著跳出來阻止,因為這樣做反而會惹來嫌疑。

  若是其人能夠說服洛乘風,那還可以節省一點時間,甚至方便他隨後找出躲藏更深的人。

  基於這等考量,他點頭道:「可以。」

  邊覽鄭重道:「多謝了。」

  張御沒在意邊覽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若是方才他沒能展現出懾服對方的實力,那麼其人早就將洛乘風直接帶走了,根本不會和他這般客氣。

  他邁步走到一邊,伸手把劍一拔,把劍刃收入劍鞘之中,而後伸指一點,將萎靡不振,近乎失去知覺的洛乘風喚醒。

  洛乘風睜開眼口,除了張御,還看到了站在一邊的邊覽,同時他還心中多出了一絲不切實際的期望,「邊師兄?」

  邊覽沉著臉道:「你既然還叫我師兄,還承認自己是老師的門下,那麼稍候張巡護問什麼,你就交代什麼,一切都要如實言說。」

  洛乘風心中那一絲期望的苗頭頓時破滅,他頹然靠向後方,一下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張御居高臨下看著他,道:「洛乘風,我得證據表明,二十年前,你與人一同圍攻丁巡護,有哪些人是你的同謀?又是誰人指使你的?」

  洛乘風靠在那裡不出聲。

  張御淡聲道:「洛乘風,你需知曉,我現在是在好聲問你,你若回答,還不用遭受什麼折磨,可你也應該清楚,玄廷之中有的是神通道術從你識憶之中取拿到東西,那般你不會再好端端的待在這裡。」

  洛乘風似是想到了什麼,渾身一抖,過有一會兒,他艱澀道:「是,圍攻丁巡護一事的確有我。」

  張御道:「除了你外,還有誰人?」

  洛乘風遲疑道:「當時圍攻他的人很多,許多是我並不認識的上宸天修士,還有,還有一位同門師兄……」

  邊覽在聽到上宸天修士幾個字的時候,已知張御沒有找錯人,心中頓時充滿了憤怒和失望,而再聽他提到還有同門涉及其中時,他頓時忍不住了,喝問道:「誰?是誰?」

  洛乘風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言。

  張御考慮了一下,倒也沒有急著追問,而是問出了一個他認為最為關鍵的問題:「你們是如何擊敗丁巡護的?」

  正如他之前所言,丁宣平距離元神不過一步之遙,而以其之能力,也根本不懼圍攻,那洛乘風這些人究竟是如何擊敗他的?

  畢竟似丁宣平這等人物,正常情況下幾乎是無可能活捉的。

  洛乘風抬起頭,這一瞬間,他面上忽然流露出一絲茫然之色,他似在努力回憶什麼,可最後卻是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說到這裡,他又急忙出聲道:「我並非有意遮瞞,而是我確實不知道這一戰是怎麼贏的,我們本來以為這麼多人圍攻當是十八九穩,可是這位丁巡護委實太過了得。

  在我們的神通手段逐漸被他適應之後,他疾起幾劍,連殺數人,當時形勢一下逆轉過來,我以為自己也一定沒命了,可是這等時候,他卻好似忽然失去了反抗之力,莫名其妙就被我們拿下了。」

  張御眸光閃動了一下,他能清楚分辨出來洛乘風此刻說得是真話,且此人既然承認了自己是參與圍攻的一員,那麼隱瞞這些細節也沒有意義。

  可是這個結果,卻反而更讓他加深了自己原先的判斷。

  儘管他還沒有任何直接的實證。

  他再是思考了一會兒,注視著洛乘風,道:「你所說的那位同門師兄到底是誰?」

  邊覽也是凝視著他。

  洛乘風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是陳師兄……」

  邊覽突然皺起眉頭,道:「哪個陳師兄?」

  洛乘風道:「陳乾定,陳師兄。」

  邊覽愕然片刻,隨即怒道:「洛乘風,你到現在還不肯老實說麼?看來的確要請玄廷派遣能手來審問你了。」

  洛乘風慌忙道:「邊師兄,我說得都是實話,當初參與圍攻之時,就是陳師兄帶我前去,那些上宸天也是陳師兄尋來的,而後來諸事,也是我按照陳師兄吩咐行事的。」

  邊覽卻是堅決否定道:「這絕不可能!」

  張御看向邊覽,道:「邊道友為何認定此事不可能?」

  邊覽吸了口氣,道:「因為陳乾定陳師兄早在三十年前就戰亡了,老師還一直很可惜這件事,而且這也是一些入門長久的同門都知道的事,巡護如果不信我,找來他們過來一問便知。」

  「陳師兄死了?」

  洛乘風一陣愕然,隨即他高聲道:「不可能,我方才還見過陳師兄!」

  張御回憶了一下,軍務署給他的文冊中,關於余玄尊大弟子和二弟子畫影記述是最少的,除了畫影圖形之外,也僅僅只有幾句話,根本沒有提到這件事。

  不過這也不奇怪,玄尊門下一些嫡傳弟子,很少會向外洩露具體的情況,軍務署能有畫影記述,已經算是不錯了。

  他想了想,道:「你說你方才還見過陳乾定,是在天城裡見到麼?」

  洛乘風無比確定道:「是的,他方才還給了我一枚竹籌作為信物。」他伸手一陣摸索,可是隨即表情一僵,他發現那枚竹籌居然不見了影蹤。

  張御道:「既然你是天城之中見到的陳乾定的,那麼你現在帶我們過去見他。」

  洛乘風稍微猶疑了一下,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張御當即一把抓過他,而後騰空往天城回返,邊覽也是皺著眉頭跟了上來。

  在洛乘風指引之下,三人很快來到了一處面朝虛空的大台之上。

  洛乘風道:「就是這裡……」

  可隨即他神情怔住,因為這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平台,而且看上籠罩厚厚一層灰土,看去很長時間沒人來過這裡了。

  邊覽哼了一聲,不過這時沒有去指罵洛乘風,而是與張御傳聲商議了幾句,便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轉了回來,並帶著那高髻道人一同回來,道:「我問過天城守卒了,這處空地已經十多年沒人住過了。」

  他對高髻道人道:「魏師弟,你來說。」

  魏道人對著張御道:「巡護如果問陳師兄,我不知道他是否真亡了,但是我這三十多年來從來沒有見過他,在天城中,其他師兄弟也從來沒聽說或者見過他。」

  洛乘風突然臉色一下變得蒼白起來,如果陳乾定不存在,那麼在天城之中一直對他發號施令的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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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六章 信物

  洛乘風急切回憶與陳乾定相處的一幕幕。

  他忽然想到,陳乾定每次在與自己會面的時候,其實並不是一個人,通常還有一個弟子在側的。有時候就是那個弟子來前來喚自己的,可是他現在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那個弟子的面目了。

  對於一個幾乎過目不忘的修士來說,這本身就是一個不正常的狀況。

  而後他驚悚發現,也不知是因為被動還是主動,自己本能的對外隱瞞有關於陳乾定的一切情況。

  換言之,他從來沒有向別人說及或者提起過任何有關乾坤定的事情。

  他艱難言道:「邊師兄,張巡護,我方才說的都非虛言,並未欺瞞你們。」

  邊覽看了看他,對著那魏道人沉聲道:「魏師弟,你先回去吧,記得這裡的事情不要對外說。」

  魏道人道:「師兄放心,小弟知道輕重。」他對著邊覽一禮,又對著張御一禮,就轉身離開了這裡。

  邊覽對著張御道:「張巡護,洛師弟既然已經承認罪責,他也沒必要在這等事之上故意欺瞞你我。」

  張御道:「我自是知曉,憑他一個人,也做不成這等事,只是他所見到底是真是假,尚還難定。」

  他心裡分析了一下,這裡大致有三種可能。一個是陳乾定是玄尊座下某一弟子偽扮的。

  這有一定的可能性,畢竟余玄尊也不會時時刻刻來看自己弟子做什麼,不過這裡面實際上也還有一些矛盾的地方。

  一個是對方是一個來自上宸天的修士,用某種方法潛伏在了天城之中,並偽造身份,用神通騙過了洛乘風。

  但因為天城是在余玄尊眼皮底下,任憑那人如何了得,都沒可能瞞過玄尊,除非……

  至於第三個可能,現在卻是更不易往下深想了。

  但由此來看,也難怪對方如此放心的就把洛乘風給放了出來,而不是將其滅口,因為就算洛乘風真的交代了一切也不可能憑此抓不到其人。

  邊覽這時再問了洛乘風幾句,問的都是有關於那個「陳乾定」的細節,可是令他驚疑的是,洛乘風所說的與他記憶中的那位無不符合,這也讓他更為惱怒。

  他道:「如今看來,當是有一個熟悉陳師弟的人一直在天城冒充他,並且以此欺騙洛師弟,此人或許還掌握著亂真幻假,改換人心識憶的神通。」

  他心下也是在想著這人到底是誰,可思來想去,似乎有嫌疑的人不少,但似乎又都沒有嫌疑。

  張御這時道:「洛乘風,你最早見到這位『陳乾定』是什麼時候?」

  洛乘風道:「我是在三十年前入門,那時候就認識陳師……」

  說到這裡,他不自覺頓了一下,若是邊覽說得沒錯,陳乾定恰好是在三十年前的戰亡的時,也就說,他實際一直在與一個虛無縹緲,或者本已不存在的人打交道?

  哪怕他是修道人,此刻也是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張御沒有理會的情緒,繼續問道:「你什麼時候知曉其人與上宸天修士有所勾連的?」

  洛乘風想了想,道:「那是二十多年前了,陳師……陳乾定主動和我說起他與上宸天修士之事,說是他與這些人有一些往來。

  當時我還很是吃驚不安,可是他說不必在意這些,上宸天修道人同樣也是修道人,而且若是我願意幫助他,他有辦法助我成就玄尊……」

  邊覽哼了一聲,道:「這等話一聽就是隨口許下的虛言。」

  洛乘風苦笑道:「邊師兄,我對此自然也是不是信的,可是陳師兄既然告訴了我這件事,我自忖若是拒絕,那麼恐是難保性命,故是當時只能答應下來了。」

  邊覽恨鐵不成鋼道:「你難道過後不會告訴師尊麼?」

  洛乘風沒再說話。

  他一開始心裡的確是不願意,也很是惶恐,並且也有去告知自家老師的念頭。

  可每每升起此念,總有一種強烈的心悸感,似乎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故是他始終不敢如做此。

  而到後來,隨著時間推移,他替陳乾定做得事情越來越多,那時已是沒法脫身了,也就只好一條道走下去了。

  張御思慮片刻,道:「那艘墜落在北地的巨舟,還有那裴岳是怎麼回事?」

  洛乘風道:「裴岳雖也是上宸天修士,可據說是從那邊叛逃過來的,此人與我等平日聯絡的那些上宸天並非一路。

  當時似是陳乾定認為這人另有用處,所以收留了他。

  只是我後來模糊瞭解到,這人似是從師門之中偷來了一個東西,故是被一路追殺,後來改頭換面之後一直隱藏在曇泉州中,直到巨舟的消息洩露出去,其人拒絕了我們的幫忙,一人去處置此事,未想他非但未得手,反倒漏了行蹤。

  陳乾定還怕這件事洩露出去,既影響到自己,也是怕被那些上宸天修士所知,所以想利用霜星之上的上上宸天修士解決這件事……」

  邊覽這時忍不住道:「陳師兄早便就死了,那個人不是陳師兄,你別再用他的名諱了。」

  洛乘風忙道:「是,是。」

  張御對此不置可否,他繼續問道:「那些上宸天修士曾在霜星和其他地星之上佈置有大陣,你可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麼?」

  洛乘風道:「這我便不清楚了。陳……那人從不與我說這些,我只是遵照他的吩咐辦事罷了。」

  張御看著他,道:「你方才說,他給了你一件信物?」

  洛乘風道:「他給了我一枚竹籌,讓我以此為信物去投靠上宸天之人,可是我如今卻尋不到的了。」

  邊覽皺眉道:「竹籌……」

  張御道:「邊道友可是想到了什麼?」

  邊覽哼了一聲,道:「陳師弟活著的時候,非常喜歡擺弄竹籌,用以演化陣術,不想那人冒充陳師弟,居然連這個愛好冒認了過來……」

  張御心思一轉,從方才問話來看,洛乘風顯然對以往的陳乾定是怎樣一個人並不是十分瞭解,而除了洛乘風之外,內部也並沒有人知道這個『陳乾定』的存在,若是故意帶上這個愛好似無必要。

  轉念過後,他道:「洛乘風,那你方才是準備去往哪裡?」

  洛乘風道:「在『臨星』附近有一處荒僻小星,有上宸天修士在那裡留下接應之處,以往我傳遞消息時,通常會在那裡留下書信信物,過一段時間之後此輩就會過來取拿,我此次就準備先去往那裡。」

  張御略作思忖,道:「洛乘風,你帶我往那裡一行。」

  洛乘風不敢不從,道:「是。」

  邊覽這時道:「若是張巡護信得過我,我願一同前往。」

  張御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邊覽道:「我這就去準備飛舟。」說著,他大步離去了。

  張御則是在這個大台之中走了幾圈,過了一會兒,他問道:「洛乘風,軍務署中似有不少人是你們的人?」

  洛乘風道:「有一部分是我奉那人之命這些年來收買安插的人手,不過職位都是不高,還有一些,似就是那位的人,但凡我找上門,他們必然會聽從我的交代。」

  張御點了點頭,又陸續問了一些其他事情,包括這裡面所涉及到的人手,還有與陳乾定相處時的一些細節等等。

  差不多半刻後,邊覽走了回來,道:「張巡護,飛舟已是安排好了,還請登舟吧。」

  張御點了下頭,便帶著洛乘風往外來,並在天城內部的泊舟天台處登上了邊覽準備好的那一艘飛舟。

  邊覽親自上前馭舟,飛舟很快從天城之內飛出,並往『臨星』方向馳去。

  臨星距離奎宿不過兩日路程,邊覽選擇的這駕飛舟速度極快,不過一日多的時間,就來到了這地星附近。

  張御在一路之上一直沒有出聲,他心中有一個想法,對方放出洛乘風,會否有故意以此把他引到虛空下手的可能?

  不過他不怕對方出手,就怕對方就此隱匿不出。

  只是到現在為止,還一切平靜。

  洛乘風到了這裡之後,辨認了一下,指了指某一處荒僻小星,道:「張巡護,邊師兄,就是那裡了。」

  邊覽神情一肅,駕馭飛舟朝著那裡行去,而後緩緩在這小星之上停落下來。

  在三人下了飛舟後,洛乘風在前帶路,不久來至一處隱蔽的地下窟洞之中,只是除了一個龕台的之外,並沒有什麼東西。

  洛乘風道:「通常我們就把書信信物放在龕台之上,自會有人來取拿。」

  邊覽上前看了看,道:「這東西似不是尋常龕台,有導引地氣之用,看來是通過地氣脈絡引動玄機傳訊的。」

  張御對洛乘風道:「你方才說那人給了你一枚竹籌?」

  洛乘風道:「是,就是不見了影蹤。」

  張御對著他道:「你再看一看。」

  洛乘風怔了一下,他伸手往袖中一摸,忽然身軀一僵,而後把手緩緩拿了出來,在他手中,忽然有一枚竹籌。

  他語聲艱澀道:「這,這方才明明是不在的……」

  邊覽皺眉不已,他好像想到了什麼。

  張御則道:「把東西放到上面。」

  洛乘風不敢不從,他走了兩步,將竹籌放到了上面,過有一會兒,閃動了一下,隨即似有一道光芒射出,而後便就又沒了動靜。

  邊覽道:「張巡護,下來如何做?」

  張御看向外面道:「我們就在此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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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七章 到來

  張御判斷之中,若是洛乘風出外是那位「陳乾定」所安排的誘餌,那麼其人有可能會選擇在這地星之上下手對付他。

  恰如當年對付丁宣平一樣。

  尤其現在余玄尊被喚去問詢,化身不動的情形下,若是引的上宸天修士來除卻他,那更將自身遮掩過去。

  而且也不能說此輩沒有機會,當年丁宣平明明已然佔據了優勢,可卻還是莫名其妙戰敗了,並還下場淒慘的被煉成了道卒,這足以說明這背後有著莫測力量加以干預。

  若不是他身上擁有玄廷賜寶,他也不會來冒這個險。

  不過現在事情還未發生,還不能確定是否如他所想一般,但就算事情最後不是如此,那也是有極大可能引得上宸天的修士到來的,到時候能抓得幾個是幾個,終究此輩才是天夏真正大敵。

  而在等待之際,張御也是向邊覽問詢了一些其師門之中的一些情況,這裡所涉及的,大多數是軍務署文冊之上不曾記載的。

  邊覽似乎是為了洗清同門的嫌疑,也似乎是為了找出那個真正隱藏起來的人,也是很配合,只要不曾提到具體的神通功法,他也是張御問什麼便回答什麼。

  張御在瞭解了一些情形後,又問道:「聽聞余玄尊門下,以梁道友功行最高,只是一直在內層修行?」

  邊覽回道:「是,大師兄一直在內層修持,他的確也是我同門功行之中最高之人,早年老師道法未曾之時,大師兄就已經跟隨在老師身側了,可以說是得了老師的真傳了。

  並且他與老師的所授功法極為合契,但是老師也有言,什麼時候梁師兄解決了自身所疑,不再傚法於他,那什麼時候就可以得法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邊道友方才言,疑似有人冒充那位陳道友,那麼邊道友以為會是何人呢?」

  邊覽沉默了一會兒,卻是對此避而不談,只道:「張巡護,我方才想了想,若是這次沒有收穫,待我回去之後,我會將此事稟明老師,老師一定能窺破這裡的疑團。」

  張御看了看他,道:「也好。」

  邊覽這時從袖中拿出一枚丹丸服了下去,這是用來克壓虛空外邪的。

  落在這個荒蕪小星之上,幾與在虛空之中沒有什麼差別,神氣時時要受侵染,對於他這樣修為的人雖然影響不是很大,但是下來因可能會遇到鬥戰,他卻不願意因為一點不注意的小節而生出什麼變數來。

  張御不曾服藥,他有天寰玉授衣護身,只要有心力維持,便不懼這等侵襲,而這點心力耗用,還遠遠成不了他的負擔。

  三人在這裡等了差不多有一日之後,便察覺到地星之外閃爍光芒出現,那分明是有飛舟到來了。

  張御眸光一閃,距離這裡最近的地星差不多也有三日路程,不過石龕是用地氣傳訊,而此輩又來的如此之快,這說明這飛舟可能本來就在附近,那許是利用了類似地星的浮石隱匿在了附近的虛空之中。

  那飛舟到來之後,就在這地星之上落下,艙門旋開,自裡下來三名道人,出現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道,身無配飾,一襲墨色道袍,手中托有一塊玉盤,而其身後則是兩個面容枯槁的道人,一望而知乃是道卒。

  老道人走出飛舟之後,卻是站在那裡不動,拿手揮動了一下,就有一名道卒往地下洞窟這裡飛馳而來。

  張御一按洛乘風的肩膀,使得後者也是看到了他此刻所見景象,問道:「你可是識得此人麼?」

  洛乘風看了兩眼,搖頭道:「未曾見過,上宸天修士我只見過幾個,但從來少有言語。」

  邊覽這時捏了捏拳頭,道:「張巡護,這人交給我便是,我會盡可能活捉他的。」

  張御道:「也好,邊道友小心。」

  那道卒很快走到了地窟之內,邊覽走上前去,伸手出去對著那道卒輕輕一按,那道卒雖是察覺到不對,並放出法力來抵抗,可那襲來心力強大無匹,他根本抵擋不住,霎時就炸成了一堆碎末。

  邊覽同時身形一閃,已然化遁光衝出了洞窟。

  道卒一死,那老道人立便有所發現,他起初一驚,可隨後只見一道遁光衝來,他立刻示意旁側第二名道卒衝了下來,隨後他將手中那玉盤稍稍往前一送,而後起另一隻手按了下去。

  邊覽面對那迎來的道卒,什麼動作都沒有做,只是身上觀想圖浮現出來,而後輕易上前一撞,那道卒頃刻間化為了一堆碎末。

  可得了這一個停頓,老道人手中的玉盤也是轉動起來,頓有一團靈光自裡綻放,就在邊覽衝出去進去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是忽的消失不見。

  張御自是看得出來,這應該是邊覽被某種陣圖遮掩了,不過以邊覽的能為,至不濟也能保全自身,何況他看得出來,這一位是主動衝入進去的,這說明其人對自己有著充足的信心。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心中忽有所覺,轉首往一處看去,就見那裡站著一個身形高拔,神容清爽的道人。

  洛乘風渾身抖了起來,道:「陳,陳師兄……」

  張御看過去,眸光微閃,此人面容與那軍務署所文冊上的畫影可謂一模一樣,他一揮袖,將洛乘風照入應星方天廬中,而後自洞窟之中走了出來,來到地面之上站定,道:「陳乾定?」

  那道人回道:「是我。」

  張御看了看他,再問道:「陳乾定?」

  陳乾定點頭道:「是我。」

  這一問一答雖然相同,可是其中蘊藏的意思卻是不同。前一句只是確定來人身份,而後一句問的是其真實來歷,但都得到了準確回覆。

  張御目注其人道:「我聽邊道友說,你在三十年前便已然戰亡了。」

  陳乾定道:「此中自有玄妙,非他所能知曉。」

  張御道:「丁巡護當年是否就是被你煉成了道卒?」

  陳乾定大方承認道:「確然是我所謀,實則當初我並未打算對付他,可他實在太過礙事了,既然妨我修道,我自當除之。」

  張御道:「尊駕身為玄尊弟子,有著大好前途,為何偏去和上宸天修道人勾結?」

  陳乾定淡笑一下,道:「玄尊弟子未必前途廣大,張巡護,到你這一步,難道不知,再往上走,前人之法已是難循麼?唯有自身演法,方能成道,我所求者,正是我師給不了我之物。」

  張御從他神氣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執著之念,對於這等人物來說,唯有道是唯一的,其餘什麼都不用放在心上。

  故他也未曾與此人辯論什麼,只道:「我這段時日一直在想,以丁巡護之功行,為何會莫名其妙敗在你等手中。」

  陳乾定看向他,平靜道:「張巡護,你稍候便可見識到了。」

  張御沒有多言,伸手出去,緩緩拿住了驚霄劍的劍柄。

  陳乾定立身不動,只是身上氣機張揚起來,而就在這一刻,兩人周圍所在的地界驟然一變,再不是什麼荒蕪地星,而是一片臨海的開闊地陸,頂上雷雲隆隆翻滾,電射亂竄,而地陸之外,則是翻騰無盡,隨時可能衝上岸來的汪洋狂流。

  陳乾定這時伸出手,遠遠對他一指。

  張御頓時感覺到一股強橫的心光力量向著自己衝了過來,他站在原處未動,身外心光放出出,生生將這一股衝擊擋在了外面。

  轟!

  兩股力量的強大撞擊使得他身上的大氅遮帽晃動了幾下,好似被一陣大風拂過,可盡量兩人力量碰撞在一處,但周圍一切卻是一點也沒有受到波及。

  這說明兩人對力量把握卻不僅僅是大而廣,而且精而微,陳乾定的力量分毫不差的落到他身上,沒有一絲外洩,而他則是全數抵擋下來,也並無一絲一毫流散在外。

  只是張御能感覺,這股衝擊力讓他感受到有些熟悉,倒似是邊覽此前所表現出來的手段,但卻又有些似是而非。

  而在這股衝擊力過去,又是一道黑影緊隨其後侵壓下來,他頓覺自己被似拽在了原地,這股力量更是奇異,倒像是洛乘風與他鬥戰時所使得手段。

  但他很清楚,洛乘風被他心光制住,再加被送去了方天廬中,不得他允許,這個時候絕對是脫身不出來的,所以這應該是對方所使手段。

  他自不會只是承受攻擊而不還手,心意一催,蟬鳴劍發出一聲清鳴,直往對面射去,並且輕而易舉從陳乾定身上一穿而過,而他劍上亦是傳回刺中其人的感應,可周圍一切未變,說明這一劍未曾建功。

  這等感覺卻是更為熟悉了。

  他心下一動,「這是……化離亂?」

  隨即他否定了此念,化離亂是劍上生神而出,是一個修道人與劍和鳴之後,精氣神高度統合之後衍化出來的,對方或可施展同門道法,但絕無可能將此學了去,這當只是一種類似的神通。

  而觀周圍這山水海陸都是極為真實,憑其人一人之力,也絕無可能營造出這般景象,他想到在那龕台看到的那一束明光,心中頓時有感,自己當是落在一個陣法之內了。

  對方應該是將心光與陣法相合,方才營造出了這等陣勢。

  他眸光一閃,這等佈置的確能夠給他帶來一定的威脅,不過就像他之前察覺丁宣平手中劍器不利一般,在他看來,這裡也存在一個原本算不得破綻的破綻。

  任何陣法都是需要承載地脈氣機來承擔,要是這個承載不存在了呢?

  念至此間,他身上忽然飛起一道道盈盈紫光,紫星辰砂霎時環籠周身,而後五指一握,轟的一聲,身上心光霎時暴漲。

  而後……

  他對著腳下地星就是重重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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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八章 金風

  張御考慮到大陣本身與地脈相合,兩者是互相成就的,這就比單純的地星更為堅牢,幾乎是凝合成了一體,破壞大陣並不是單純的衝破地脈氣機便可。

  故他生怕這一拳下去沒能起到該有的作用,也是同時將各個章印之能都是轉運起來。

  而在他轟落拳頭的時候,對面也不是沒有動作,不斷有攻擊落到他身上,但是有著紫星辰砂的遮護,除了消耗一些辰砂之外,並沒有能傷到他分毫。

  隨著他一拳順利擊中了腳下的地星,四周圍突然一寂。

  過去片刻之後,強烈無比的震動從地星內部沖湧上來,且很快傳遞到了上方,地星表面忽然拱隆起來,而後再也承受不住了一般撕裂出了道道巨大的裂壑。

  承載大陣的地星被破壞,對陣勢的衝擊無疑也是巨大的,那些似乎是營造出來景物也是隨之生出現了諸多破碎之感,再不復之前的完整。

  在無數飛騰上升的石塊碎礫之中,張御身軀也是漂浮起來,他抬頭向上看去,見周圍那大陣所演化的海水地陸已是變得殘破割裂,其就像是一幅原本逼真無比的畫面被強行扯開,但還有地方仍然牽連在一起,勉強維持著完整。

  而畫面背後所顯露出來的,也並非是原本的地星景貌,卻是密密麻麻,看去無可計數的竹籌。

  這些竹籌一塊塊緊密排列在一起,整齊而有序,並且一直綿延到了百里之外。

  也就是這些東西,配合陣法構成了他方才所見到的那個天地。

  不過竹籌之上有些地方也是出現了破損,並一塊塊的掉落下來,露出了更遠處的虛空。

  而此時此刻,那股滲透入地星深處的力量並沒有因此耗盡,對地星的破壞仍是在持續蔓延著,並且愈演愈烈。

  任誰都可以看出,用不了多久,整個地星就會不可以抑制的爆裂開來。

  這裡衝擊似是使得另一邊的戰鬥提前分出了勝負,遠處一陣光芒閃爍,邊覽卻是一手拎著那上宸天修士走了出來,他看上去神態很是輕鬆,似乎方才的戰鬥並無消耗多少力量。

  可這個時候,他見到這一副地星崩碎的場景,也是不由心中震撼,而隨著當他看到天穹之中那個道袍飄蕩的身影,不覺睜大眼睛,失聲道:「陳師兄?你……」

  陳乾定平靜站在那裡,他根本沒有去看邊覽。

  在諸多同門師兄弟中,除了排在上面的大師兄梁屹他還算入眼,其餘人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也並不認同這些人。

  此刻他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張御身上,他顯然也沒想到,張御竟能用這等辦法來破壞他精心佈置下的陣勢。

  他也從來沒過能以這樣的方式破開大陣。

  可是他回想了一下,就算再重來一遍,自己也沒辦法彌補這一個漏洞。

  因為太大的地星目標太明顯,他沒可能在那裡不著痕跡的布下陣勢,也不可能將全數的地脈調運起來,唯有這個地星最為合適,地脈盡用,渾然一體。

  可世上本無完滿,看去完滿的東西總是存在缺漏的,現在張御僅用一拳,就打破了這看似無有缺點的佈置。

  而現在沒有了大陣,看去只能用純粹的鬥法來降伏對手了,

  陳乾定輕輕嘆了一口氣。

  雖然他對自己的實力也很自信,並且自認為以現在的實力回到二十年前,就算丁宣平也未必不能拿下。

  可是張御是當真是一對一的鬥戰中戰敗了丁宣平的,這一戰他就算使出全力,勝負之數也是難料。

  戰勝對手並非是他的目的,只是他的護道手段,他還需保得有用之身修道,他並不願在這裡和張御在這裡死拼,故是準備動用額外的招數了。

  隨著周圍竹籌一陣閃動,他身形忽然向上飄升。

  張御不知他要做什麼,但他也不會光挨打不還手,意念一轉,蟬鳴劍已是化一道流光,橫跨長空,向著其人所在直射而去。

  劍光很快來到了陳乾定的近處,就在將要及體的一瞬間,其人身外忽地浮現出了一層光亮,張御頓覺蟬鳴劍好似落入了一處無盡深水中,一股滯厚沉重的感覺傳遞上來,越到裡間阻力越大。

  邊覽驚道:「敞靈衣?」

  他急忙對張御傳聲道:「張巡護,那是一件老師為陳師兄祭煉的護身法衣,不是尋常手段能破開的。」

  陳乾定仗著護身寶衣,不理那飛繞劈斬的飛劍,直接來到了上空,他看著遠處張御的身影,略顯遺憾道:「當真是可惜,並無法與你公平一戰了。」

  他出伸手來,對著下方輕輕一按,而他手背之上,則有一道光芒閃爍了一下。

  張御這個時候猛的感覺到一股無比的強烈的危險浮上心頭,而與此同時,他的身外也是出現了一團水銀色的水液,一下將他全身都是裹住。

  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自己身上吹拂而過,那銀光水液也是蕩起了一陣陣漣漪,旋即有七彩光芒自身上反射出來。

  站在旁邊的邊覽見到此光,他忽然吐出了一口鮮血,而後身上的皮肉也是迅速萎縮,若不是他身上的心光強行撐在外間,幾乎讓人以為他已是化成一具乾屍了。

  而他手中擒捉的那個老道人則是在瞬息枯爛萎縮,並在一個呼吸間化作了一團焦黑的東西,並在他指間散碎開來。

  張御能夠看出,那七彩光芒並不是方才落到自己身上力量,而僅僅是反照出去的餘波而已。

  可僅僅是這樣,就令邊覽這個強悍的修士一下遭受到了重創,而另一個失去反抗之力的上宸天修士則是當場化作了飛灰。

  不止是如此,他身周圍千里方圓之內的一切東西完全化作了塵土飛灰,好似生生從本已裂開的地星上端抹去了一塊,只有最為細小的塵屑飄散在了虛空之中。

  他雖不知陳乾定到底用的是什麼手段,可如此大的威能,他卻不信對方可以接連不斷的使出來。

  下一刻,身形一閃,趨至上空,驚霄劍已是鏘然出鞘,雙手持住劍柄,朝著陳乾定一劍斬下!

  陳乾定此刻神色也滿是驚異,他並未想到,自己就是使出這等手段也未能將張御殺死,可而方才之舉動看去也不是對他一點影響也無,他似也一時難以調和自己的氣機,所以未能避開這一劍,被劍刃正正斬中!

  不過他身上守禦那件寶衣到底是起到了作用,一劍著身,卻並未受到任何傷害。

  張御面對這等結果,仍顯平靜,其實他也並未指望能將有寶衣護身陳乾定一劍殺死,這一斬更多是出於一種試探。

  方才陳乾定並不是無緣無故往遠處飛遁的,他是想拉開距離,避開那一擊的餘威,這無疑說明,其並無把握靠著身上寶衣抵擋那等威勢。

  而通過這一劍,他也是試出,儘管這寶衣堅韌,可自己若是運力蓄勢足夠,那可以將之斬開的。

  並且他同時察覺到,此刻的陳乾定心光孱弱,顯然方才那一擊,使其心力消耗極多,此刻正處於一種半虛弱的狀態之中。

  這等大好機會他絕然不能錯過!

  不過就在他第二劍即將斬落之時,周圍那些竹籌之上放出一團光亮,陳乾定的身影驟然從原處消失。

  儘管失去了地脈氣機作為依靠,可是這些竹籌是他這二十年來為了對付丁宣平這等劍修精心祭煉的,仍然可以單獨成陣,助他在陣中挪移。

  張御眸光微動,身形一轉,霎時橫越數里,向著本來空無一人的地方再次一劍斬下!

  對他來說,對方失去了地脈承載,或許眼前這的陣勢仍然稱得上高明,可已經不是那麼無跡可尋了。

  陳乾定自虛空之中現出後,發現危機並未能擺動,於是再運陣勢,在劍刃及體的瞬間,身軀之外光芒一閃,又一次轉挪開來。

  可張御卻是劍光一擺,亦是出現在了他下一刻遁顯出來的地方,仍舊是祭劍不捨不棄的追來,這逼得陳乾定只能繼續挪轉,以擺脫他的追擊。

  陳乾定雖可依靠陣勢跳遁來去,可在倉促之間,也僅僅足夠他挪轉數里距離罷了,要想遁去更遠處,那無疑需要更多準備。

  可對掌握斬諸絕神通的張御來說,數里距離可謂瞬息即至,幾與面對面站立沒什麼兩樣,故是陳乾定根本逃不脫他的劍勢籠罩範圍。

  陳乾定在連續挪遁上百次之後,終被張御再度斬中一劍,雖他依舊以寶衣擋了下來,並且挪轉出去,可心力上的損耗,使得他始終無法改變這被動的局面。

  實際上,在那一擊未曾將張御殺死的時候,戰局其實就已經反轉過來了。

  在又是百數次的挪轉後,張御接連斬中了陳乾定數次,通過這些斬擊,他已是漸漸熟悉了對方身上這件寶衣的特點,心中已是有了足夠的把握,於是他不再遲疑,身上心光暄騰,橫劍就是一斬!

  隨著驚霄劍劍端之上爆發出一陣爍爍明光,之前堪稱阻礙的亮光被劍刃輕而易舉的切開,直入內側,並斬在了陳乾定的頸脖之上!

  這一劍本來足以將其人頭顱斬下,不過他感覺這人背後隱藏著更多東西,為了活捉此人,劍去一半便即止住,隨後伸手向其人拿去。

  可就在他即將擒拿到此人的時候,忽然間,一道光芒破開虛空,霎時罩定他們二人,同時一道金光落在了陳乾定的身上。

  陳乾定露出不由愕然之色,整個人霎時從頭到腳化作了一團飛灰。

  張御手中不由落空,劍刃之前也是變得空空蕩蕩,他轉頭朝著光芒盡頭看去,卻見一個面目模糊,籠罩在一團金光之中的道人正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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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十九章 余意

  這道人出現在那裡後,邊覽立刻伏拜下來,激動道:「弟子拜見老師。」

  那道人看他一眼,便有一道金光落下,邊覽身上乾癟的皮肉立又重新變得飽滿光澤起來,本來脫落的眉髮也是一同生出。

  而他的氣機也從極為低落的地步恢復到了全盛之時,看著煥然一新的自身,他感激言道:「多謝老師相護!」

  那道人輕輕一擺手,語氣溫和道:「這裡的事我已是知曉了,你先去吧,我有些話與張巡護說。」

  「弟子遵命!」

  邊覽恭敬一拜,起身之後,見原來乘過來的那艘飛舟已在地星爆裂之中碎裂了,只能直接駕起遁光往奎宿地星返回。

  那道人轉而看向張御,點頭道:「張巡護有禮。」

  對面所站終究是一位玄尊,張御也是抬手執有一禮,道:「余玄尊有禮。」

  余玄尊道:「想來張巡護對我方才殺去我那徒兒有所疑慮。」

  張御對此也沒有遮掩,毫不諱言道:「確有不解。」

  余玄尊道:「此中實有緣故,陳乾定便是當真落入巡護手中,巡護也是問不出任何東西來的。」

  張御看了看他,道:「願聞其故。」

  余玄尊微微一嘆,道:「陳乾定可以算作我徒,卻也不是我徒,或可說,與你等而言有其人,可於我而言,卻無此人。」

  張御眸光微動,道:「此又如何說?」

  余玄尊道:「當初我雖道法有成,位列玄尊,然而我奮勇精進之時,卻也是行事急切了一些,導致某些法門之上有所疏漏。

  我為成就,只得將此疏漏斬去,寄托世間,陳乾定此人,實是我惡念雜意之所生。

  因他是我道法之棄絕,故天生避我,我無法見他,可與他人而言,其卻又是當真立於世間之人。又因他乃我氣機顯化,故天生能持拿我一部分我之能為。

  三十年前,我功行略進,感知其在我門下,便祭一寶物予他,並以此寶克殺了他的性命,在眾弟子意識之中,他便已是戰亡了。」

  說到這裡,他又是一嘆,「可那時是用法器除他,因法器之中有心力摻雜,故是未能將之徹底根絕,那一縷惡念更是得我心力滋養,過後又是再現出來,但我卻不曾及時感察,二十年前,他更是用了我之能為害了丁巡護的性命。」

  張御心下一轉念,按照余玄尊的說法,陳乾定差不多是他分化出來得一個化身,且不但能在眾人意識記憶之中存在,還能夠正常與之交流。

  可是對余玄尊而言,此人本來是他成道之時竭力迴避拋卻的,這等若於自己心中立下一約,所以會本能迴避,也沒法察覺陳乾定之所為。

  不過這裡還有疑問。

  他道:「玄尊既言對此人無可見,不得見,那為何今日又能出手將他殺死?」

  余玄尊道:「道法玄妙,死中有生,他雖是我惡念所化,可不知自家來由,仍自認為是我弟子。

  他雖能借我心力,但也只以為是我之所賜,可他若只是借力分毫還好,我難見到,借力一多,與我氣機勾連,我便能尋見他,方才與巡護爭鬥,他為對付巡護,不惜借來許多心力,這才為我所察知。

  而如今他已敗亡,我三十年前未盡之事已是了結,惡念怯除,功行也算得了完滿,世上也再無陳乾定此人了。

  此前來時,我已是向玄廷告知了此事,玄廷允我將此處理乾淨,那因陳乾定而生的諸般禍害,也當會由我來給各方一個交代,特此也知會張巡護一聲。」

  張御沒再說什麼,對於余玄尊這番解釋,其實他心中仍是存疑。

  可他也知道,余玄尊只需要對他有個交代便就可以了,並不需要他真的相信。

  余玄尊的化身此刻既然能動,那就說明玄府那邊已然有了結論,他現下糾纏下去已是無必要了,畢竟他也不可能玄尊直接對抗,哪怕對方來的只是一個化身。

  他點頭道:「既然此事已得完滿,又有餘玄尊處理餘後之事,那御便也不再插手了。」

  他伸手一拿,將應星方天廬攝了回來,收入了星袋之內。

  此物一撤,洛乘風自裡顯露了出來,他一見余玄尊,不禁瑟瑟發抖起來,伏倒在了那裡,道:「老師,弟子有罪,有罪……」

  余玄尊嘆一聲,只一招手,就把洛乘風收入了一道金光之中,而後道:「張巡護可要我送一程?」

  張御道:「多謝余玄尊,御自行回去便好。」

  余玄尊這時看了看他,道:「臨走之前,我卻要多言一句,巡護是有才具之人,可巡護卻不該把精神太過著於外,而更當專注自身才是。不管巡護把內患查得多少,又怎及得上我天夏多一玄尊呢?」

  張御看了看他,道:「余玄尊良言我記下了,只是各人道途不同,未必要遵循一理。」

  余玄尊點頭道:「難得巡護能持己道。」說到這裡,他又是一嘆,「求道之路雖多,但切勿留下疏漏,不要若我一般,徒然留下後患。」

  張御感覺到他似話中有話,正轉念之間,便見其人轉身離去,那一道金光也是驟然退去,好似虛空之中生出了一個漏斗,周圍那些億萬竹籌也是崩裂開來,一同落入了進來,而後驟然一收,所有一切便即不見。

  他在虛空之中站了一會兒,邊揮袖放出了白舟,坐入了主艙之中,心光一催,往奎宿地星之中回返。

  一刻之後,白舟穿渡入大氣之中,落回到了掖崖州上空,在自己居處之前的空地之上緩緩落下。

  他踏上台階,回到自己居處之中,對迎來的李青禾關照道:「你往左道友那裡去一趟,若他有暇,請他來我這處。」

  李青禾道了一聲是,他又道:「先生,有從內層寄來的書信,我已是放在先生的書案上了。」

  張御道:「知道了,你去吧。」

  他來至書房之中,將案上的書信拿起,見這是惲塵所寄來的,上面言說青陽玄府近來已是往外層派遣了一批人手,不日就會到來奎宿地星。

  他看了一下後面的名冊,裡面多是一些第三章書的修士,四章修士暫且只有杏川道人一人,這位倒也算是一個熟人。

  他看罷之後,便又翻了翻這些天來的報紙,此刻金影一閃,妙丹君跳上了桌案,趴伏在一旁。

  在看了一會兒報紙後,李青禾進來言道:「先生,左先生到了。」

  張御放下報紙,道:「請左道友上來。」

  不一會兒,左道人走入書房之內,正容抬手一禮,道:「巡護有禮。」

  張御點首回禮,道:「左道友請坐。」

  左道人到了一邊坐下,道:「左某諸般事宜已經穩妥,此番還要多謝巡護替我傅氏軍那裡分說。」

  張御道:「此只小事罷了,道友既是從傅氏軍脫身,我也正有事要請道友去辦。」

  左道人肅聲道:「巡護請吩咐。」

  張御傳聲過去,左道人仔細聽了一會兒,最後他一拱手,道:「巡護放心,此事交給左某便好。」

  張御點頭道:「那便拜託道友了。」

  在左道人離去之後,張御在書房又坐了一會兒,便即來至靜室之中坐定下來,回憶此前的對話,其實他對余玄尊之言並不盡信。

  陳乾定在這幾十年可是做了許多事的,這些事情牽扯到的人還著實不少,余玄尊必然是可察覺到其存在的。

  而相信只要有所察覺,殺死其人並不是什麼難事,最簡單的,直接將其有可能存在的天城一角直接抹去,便立時解決這個麻煩。

  可余玄尊既然未曾選擇如此做,也沒有什麼其他動作,那麼這裡絕然是有問題的,至不濟也稱得上縱容。

  但他並無實證,也就沒有辦法推翻其人這番說辭。

  不過說起實證……

  他心中此刻忽然浮起一個念頭,但很快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再去深思,唯恐再一次引動一次天兆變化。

  他起身在室內走了兩步,便從靜室之內出來,身形一閃,已是到來居處之外,而後直接遁空往北方極地而去。

  一刻之後,他再來次來到了那冰坑之前,將巡護印信取出,隨那一道明光升起,就再一次進入了呈書之地。

  他看了看遠處那方玉璧,並沒有上前呈書,而是直接坐了下來,隨後將驚霄劍取了出來。

  上次丁宣平寄托在上面的意念他解開了大半,但卻始終還有剩下一點未得見到,這是因為他冥冥有種感覺,一旦自己再深入下去,這意識就會潰散不存,且這股影響的力量不是來他這裡,而是來源於外間。

  而在這呈書之地中,卻可以最大限度的阻擋外擾。

  他伸手按在劍脊之上,尋到那一股意識,就把心神沉定下去。

  正如他所料,這一次他心神十分順利進入了進去,再不曾出現任何不妥感應。

  丁宣平的視角再次出現在他眼前,而這一次可以清楚看到,除了洛乘風和幾名上宸天修士外,陳乾定也是立在遠處。

  這回出現的景像似乎是這一場鬥戰的最後一刻,丁宣平劍法確實犀利無比,幾劍之下,連斬數人,場中只餘下洛乘風、陳乾定及另外一名青衣女修。

  此刻場中劍光已對三人落去,眼見三人即將被斬殺,而就在此時,卻有一道金光從天中落下,丁宣平忽然栽倒在地,而他倒下之前,卻瞥見虛空之中,站著一名籠罩在金光之中的道人。

  張御見到這一幕,目光不由一凝,只是他看到這裡的時候,那道人忽然側目,向他望來。


bpd 發表於 2021-11-27 07:01
銀穹 第七十章 再訪

  張御見那道人望來,也是舉目迎去。

  這是在玄廷治下的呈書之地,隔絕一切外擾,就算是玄尊化身也拿他無法,故並不怕對方能夠如何。

  況且那應該只是他看到對方之後的氣意牽動,對方未必就真的是察覺到他了。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那股承載這一切的意念,卻似是負擔不住一般驟然破散。

  他的心神也是不由得自裡退了出來。

  他心下一轉念,看方才意念之中所呈現出來的景象,丁宣平分明就是被余玄尊親自出手所拿,若此事為真,那麼余玄尊之前對他所說的那些話,就完完全全是欺言了。

  可欺他還是小事,關鍵是這位背後一定有更深的圖謀,而一位玄尊欲謀之事必然極大,這已然非他所能想像。

  不過這裡還有一絲疑問。

  丁宣平意識之中能留下洛乘風的身影這沒什麼可說的,留下陳乾定與其餘人也是正常,可是能將玄尊的身影留下,這卻是超出其能為了。

  這裡面會不會另有人作祟,想借他之手對付余玄尊?

  他思考下來,不管事實如何,這件事他必須立刻上報。

  只是現在丁宣平這段意識已然破碎,他手中也就沒有了實證。好在他倒是可以用心光還原出來,讓神通更為高深的人去分辨真偽。

  思定之後,他站起身來,自星袋之中取了一封奏書出來,並運起心力,凌空在上面寫劃,待寫完之後,他用印其上,再起袖輕輕一拂,此書就化一道光芒飛入了那頂天立地的玉璧之中。

  才是等有幾個呼吸之後,玉璧之上忽然一陣光芒晃動,如水金光鋪散而來,在他腳下形成一條晃動著的金光築就的道路。

  他往上踏步,邁步向前,大約十來步後,又一次來至那一處茶園之內,那名少年道人正端坐在蒲團之上,他道:「張巡護坐下說話吧。」

  張御抬手一禮,就在他對面的蒲團之上落座下來。

  少年道人道:「這次玄廷召了余玄尊問詢,他自我分辨了一番,也算有幾分道理,玄廷之中還有廷執為他分說,而他也的確未有什麼不軌舉動,故是玄廷並未深究,只是令他自行撫平奎宿諸多疏漏。

  畢竟在無有直接的實證,玄廷是不可能拿一位玄尊如何的。」

  在向張御說了這些之後,他又道:「張巡護方才送來的呈書我已是看過了,你是言是從那丁巡護留下意念之中見到了余玄尊的身影?並且他還親自出手了?」

  張御點頭道:「確然如此,我疑此事牽扯較大,我一人已是難以處斷,故才往上呈書。」

  少年道人看著他道:「那丁巡護的意念留影何在?」

  張御把驚霄劍取出放在案上,將劍身裡自緩緩拔出一截,道:「丁巡護身故之前,將意念寄托在我這佩劍之上,不過方才我看過之後,卻已是消散了。

  且這裡我也有一疑,若當時真是余玄尊出手,一定會抹除所有的痕跡,按理來說,是絕不可能留下此等破綻的。」

  少年道人對著驚霄劍看有片刻,微微點頭,道:「這裡我卻可為巡護釋疑。

  丁巡使師門擅長以心傳心之法,上代之念可寄托於下代身上,非但可令後輩弟子在修行之中快人一步,更有護身保命之用。

  丁巡護師祖亦是一位玄尊,只是在與上宸天修道人交手之中身隕了,我觀此劍之中,便似有其玄念留痕。

  若無差錯,照入余常身影的當就這一縷傳寄心念所為。此前丁巡護師門之中一直有人再尋他,除了想要確定他下落,也有想把此心念找了回去的緣故在內。」

  張御聽到這裡,不覺點頭,心中疑惑頓解。

  因為陳乾定此前看去的確是能從余玄尊身上借力的,從其人所施展的手段來看,若是借力足夠,殺丁宣平可謂易如反掌,余玄尊似無必要去親自出手。不過若這裡還有這個原因在內,倒是能解釋的通了。

  少年道人這時道:「張巡護此前所見之景,可否示於我觀?」

  張御道:「正要請使者一觀。」

  他伸指一點,茶園之內頓有一團團人影生出,他卻是將自己方才之所見在旁演化出來。不過當他想演化余玄尊身影時,卻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只能以一模糊人影代替。

  少年道人看過之後,道:「此中諸般細節皆無錯漏,當為真實,我是信任張巡護的,可是那意識終究散了,並無法作為實證,玄廷也不可能憑此落罪一名玄尊……」

  他思忖了一會兒,問道:「巡護是說這意識也是方才看過的,那麼這意識散在了何處?」

  張御道:「我是方才在呈書之地觀取此念的。」

  「哦?」

  少年道人眼前一亮,笑道:「那卻還有幾分辦法。」他道:「巡護把劍拿來。」

  張御把驚霄劍遞去,少年道人並不去接,只是伸手在劍刃之上隔空一指,過有片刻之後,便見就有一縷縷七彩光芒自外飄來,依附在了上面,待團聚成一團之後,就又消隱下去。

  少年道人點了點頭,道:「我已是起法力設法令此意念重聚,只是這其中涉及玄尊之氣機。

  此氣見則生變,觀則不存,故若想在此中重現余玄尊身影的話,需得再攝拿一縷這位氣機過來,這便需巡護去與其人再見一面,卻不知巡護敢與不敢?」

  張御將劍拿回,劍身晃動之際,刃上卻是反射出了一道光芒,他從容言道:「有何不敢。」

  少年道人笑了一笑,他伸手一拿,一根滿蘊蒼翠生機的茶樹枝被他摘了下來,遞去道:「巡護將此物拿去,帶在身上便好,勿要遺失了。我再傳你一法,當不至再引動天兆。」說著,他便傳聲過來。

  張御把驚霄劍送歸鞘內,伸手出去將茶樹枝接了過來,看有一眼,放入了袖中,而後凝神傾聽,待聽罷後,他長身而起,對著少年道人拱手一禮,便轉身往外走去。

  待走到金光盡頭,周圍光芒頓時散散去,見自己卻是又一次回到了呈書之地中。

  他意念一動,便感覺自身在不停上升,過去一會兒,就又是回到了地表之上,他將懸飄在那裡的巡護印信收起,騰身一縱,化遁光飛馳入天穹之中。

  一刻之後,他回到了居處,而後把李青禾尋來,並道:「過後我需往天城一行,只是不知何時回來,稍候青陽上洲的同道到來,你去代我前去一迎,且讓他們稍候幾日再入奎宿。」

  李青禾沒有多問,肅聲應下。

  張御在吩咐之後,就又走出了高台,他抬頭看了一眼,此刻雖然天明氣朗,不過穹空之上有團團鱗雲在往天際盡頭湧動而去。

  他收回目光,在前方空地之上放出白舟,就登舟而上,過的片刻,白舟就化一道光芒往乙未天城飛去。

  前行一刻,白舟就來至天城附近,他收起飛舟,縱光往上而來,來過兩次之後,他已是熟悉這裡,逕直入內,騰身往上層飛來。

  他在上層落定身形後,那守禦此間的弟子見到他又再次到來,頓時緊張萬分,強作鎮定道:「你,你怎麼又來了?我告訴你,邊師兄還未離開!」

  張御淡聲道:「那你就去通報邊道友一聲,說我又來拜訪了。」

  那弟子倒退幾步,而後向著內裡急急縱光而去。

  過了一會兒,邊覽自裡飛馳過來,在他身前落下,他訝異道:「張巡護可是還有什麼事麼?」

  張御道:「我有一事不明,想再拜見余玄尊。」

  邊覽道:「哦,若是如此,待我去通傳一聲。」

  就在這時,忽有一名年輕修士自上空飄落而下,拱手言道:「邊師兄,老師命我過來請張巡護上去。」

  邊覽道:「原來老師已是知曉,好,張巡護,你便跟於師弟上去吧。」

  張御對他一點頭,就跟著那於姓弟子飄身往上端而來,在過去一個里許大小的方形出入之門後,便見一座階梯狀的巨大法台。

  法台周圍則是豎著一根根的法柱,而上方無遮無掩,可以直接看到虛空之中的瑰麗璀璨的星霧雲團,不過他每次在虛空之中望向天城時,卻從未能夠見到此處,這應該是被陣法遮掩的緣故。

  那於姓弟子這時道:「老師就在法台上端,這裡我不好再往前去,巡護自去就是。」

  張御點首道:「多謝了。」他沿著寬長的台階往上去,大約千餘階後,來到了一個開敞的平台之上。

  他抬目望去,見余玄尊正坐在那裡,身上被金光所籠罩,不過此時因對他一人,而他身上有玄廷所賜印信護持,所以沒有再刻意遮掩自身面容。

  這是一個膚若美玉,髮如墨染的年輕道人,他身形很是高大,道袍舒展,身外雲霧飛揚,坐在那裡卻有飄逸出塵之感。

  張御迄今為止見過的玄尊不止一位,竺玄首算是接觸最多,不過竺玄首入世且出世,對於塵世從來是持迴避的態度的。

  這位不但少見人,若非必要,不從來不在人前顯露自身任何神通法力,似是刻意不令他人知曉他的存在。

  而面前這一位,雖只一個化身落在此間,道氣揚舉,明光耀照,令人根本無法忽視,他上前幾步,來至這位近前,端手一禮,道:「余玄尊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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