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9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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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一十一章 渡磨世間執

  沈乘安一怔,道:「蒯師兄亡故了?」他失笑道:「這如何可能?」

  廖凌也是不信,肯定道:「不錯,我二人所遇到的那絕然就是蒯師兄本人。」

  沈乘安道:「蒯師兄這人主意太多,又對外界時時警惕,故是總覺得有人要害他,我看著這多半是他假死脫身。」

  許成通卻道:「這件事並不簡單,許某以為,一則就是如兩位所言,這位是假死脫身,背後自然有著自己的目的;還有麼,就是載錄上面並沒有錯,這位真的已經亡故了。」

  沈乘安笑了起來,道:「哈,要真的亡故了,那逼迫我等的又是誰?」

  可他說到這裡,他卻見許成通還萬明道人等人都是神情嚴肅,看去不似在開玩笑的,他的聲音不覺越來越低,隨即背後有一陣寒意冒了起來。

  許成通看向廖凌,道:「廖道友,你說蒯荊在那些雕像之上貼了不少法符,你且放了出來,容我們一觀。」

  廖凌道一聲好,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諸位能否稍稍退開一些?」

  在場修士相互看了看,都是退遠開去。

  廖凌打量了一下,見下方土地平整,這才拿出一個小陶罐一般的法器,對著外間一倒,隨著一陣氣煙飄過,便見一尊尊雕像出現在了場中。

  眾修士看見之後,不覺點頭,還有人發出讚嘆之聲。

  這些雕像不說其他,只說技藝,每一尊都是巧奪天工,有若活物一般,看得出來,這是塑造者投入了真正的心思情感的,這也難怪廖凌對這些雕像如此愛惜了。

  這時有個修士看了幾眼,問道:「廖道友,那法符何在?」

  眾人這才停止了欣賞,察看雕像內外,可是卻發現,上面卻並無任何法符。

  廖凌也是目瞪口呆,道:「這……我出來之時,明明上面都是貼有法符的。」要是沒有法符牽制,那麼他何必辛辛苦苦在那裡修持,早就帶著雕像遁逃了,也不至於等到如今才尋隙出來。

  沈乘安在旁證明道:「對,我也瞧見了,出來之時,上面是有法符的。」

  萬明道人背後隱隱顯出一個金色虛影,內中有許多金色眼眸望來,在看有片刻,他道:「這上面確然不存在任何法符,便是以往的法符痕跡我也是未曾見到。」

  廖凌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許成通卻是對此沒有說什麼,而是抬頭道:「兩位,不管有無那法符,也不管蒯荊是生是死,兩位現在既已是脫困,那麼暫且也不必深究了。」

  他看向沈乘安,「沈道友,這回我是奉守正之命特來尋你,路上幽原上洲的同道也是一同尋來,你是隨許某回去,還是先留在此地?」

  沈承安知道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本來他還想藉口受到了驚嚇在靈關多待上幾日來著,他咳了一聲,道:「我隨道友一同回返。」

  他轉頭道:「廖師弟,你準備如何?」

  廖凌穩定了一下心神,道:「師兄,我便先留在此處了,等到事情結束,我想在本土某個洲署之中謀一個職位。」

  沈乘安有些意外,隨即道:「這般也好。你非是玄府出身,與許多同道都無牽扯,若轉洲署之職也是容易。」頓了下,又道:「你那不妨來幽原,那裡我熟,我們師兄弟間也能有個照應。」

  廖凌點了下頭,並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師兄珍重。」

  沈乘安也是還禮道:「師弟珍重。」

  兩人道別之後,許成通這裡也是和萬明道人別過,帶著沈乘安上了法器飛舟,一同往回飛走。

  飛舟飛遁迅,小半日後,便越過衛山山脈,來到了那一座宮廬附近,可此時卻是發現,原本應該停留在此等候他們的王姓道人一行人卻是不見影蹤,好似提前離開了,而周圍也沒有任何鬥戰痕跡,看去也不似遇敵。

  許成通掃了一眼,關照身邊的弟子道:「問詢一下,王道友他們在何處。」

  那弟子問了下,面色有些古怪道:「老師,王道修說,他們正在幽原玄府,還有,他們問……我們是誰?」

  許成通不由瞇了下眼,他朝周圍來回看了看,隨即目光一頓,卻是看見了在遠處地面之上,有一團焦黑色的灰屑。

  到他這個境界,只要加以留心,周圍一草一木的變動都是能烙刻在心裡,可他記得,自己離開之前,這裡絕對是沒有這團黑灰的。

  他冷笑一聲,道:「不管還認不認識我等,過往文書仍在,既然找到了人,我們就先送沈道友回去便是。」

  眾弟子都是稱是。

  此處荒陸本就距離幽原上洲不遠,不過半天時日,就進入了洲域之內,在出示印信之後,一行人就往幽原玄府所在燕台過來。

  待到了玄府之中,十分順利見到了王姓修士,可是一如方才傳言之時所言,對方卻是完完全全不認識他們,也似是不記得他們來過。

  且令許成通幾個弟子心中驚疑的是,不止是王姓修士本人,就連玄府之中此前見過他們的其餘修士,也一樣不認得他們了。

  許成通卻是不動聲色,也沒有說太多,只是告知他們,人已是找回,在交託了文書之後,便就走了出來。

  沈乘安趁著相送他們之際,有些忐忑的問道:「許道友,這事情……」

  許成通道:「道友無需多問,幽原上洲也是玄尊鎮守,你在此間,卻不必擔憂會出事,若是玄尊也攔不住,那你擔心也是無用。」

  沈乘安一想也是,揖禮道:「這次勞煩道友了。」

  許成通還有一禮,正色道:「此是守正卻是關照,道友要謝,也當謝守正才是。」又道:「沈道友留步吧,我們這就回轉了。」

  沈乘安道一聲好,再是一禮,便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去。

  許成通帶著弟子離了玄府,回到了飛舟之上,有弟子問道:「老師,我們就這麼走了麼?」

  許成通站著不動,撇了他一眼,道:「守正要我們尋人,我們已經尋到了,還要如何?」

  那弟子卻是顯得有些糾結,「可是……」

  許成通哼了一聲,訓斥道:「看來你們是沒把為師的話記在心中,我早便告知過你等,事要做,但也要知曉自己的份量,有些事,就不必問的太清楚,似幽原上洲那位玄首,便就自始自終沒有多問。」

  那弟子一驚,道:「老師是說……」

  許成通道:「身為玄首,自己治下修士忽然失去了一段記憶,這位又怎麼會不知?既然連他都不問,那我們又何必多事呢?」他關照另一名弟子,「我且聽著,我在此口述,你速將此間之事報知守正知曉。」

  那弟子連忙應聲稱是。

  張御正身一直在守正宮中修持,他很快收到了許成通弟子由訓天道章送上來的呈告,只是待見提到的那可疑的焦屑時,眸光微微一閃,他道:「我知曉了,告訴許值司,這次做的不錯,你們到此收手便好,不必再多追究了。」

  交代過後,他思索片刻,就自座上站起身來,意念一轉,下一刻,便是來到了自己所開闢的道場之中,隨後向前一步,自道場之中走了出來,到了晦亂混沌之地中。

  他看了眼四下,道:「霍道友可是在麼?」

  這一語落下,他若有所覺,卻見霍衡正負袖站在那裡,其渾身氣機與那混沌之氣似乎混若一體,其人道:「張道友,不知尋我何事?」

  張御道:「我正在尋一位同門,此人名喚蒯荊,不知道友可是見過麼?」

  許成通見得的那焦黑之物,他是有印象的,每一次霍衡出現,在其站立之地都會留下這等東西,故他認為,此事當與其人有所牽扯。

  霍衡坦承道:「蒯道友?不錯,他如今投入混沌之道中,算得上是我之同道了,原來此人曾是張道友同門麼?」他笑了笑,「只是蒯道友還有些許世間執念未除,會滯留於世上,道友若是見了,卻也不用奇怪。」

  張御尋到霍衡,也只為是求一個答案,霍衡從不會強求他人,唯有入其眼中才會得以接納,看此情形,這當是蒯荊自家之選擇。

  從蒯荊過往行徑來看,其對一切對是保持著警惕,那麼投入大混沌中是極有可能的,因為轉修混沌之道,那等若是從世間抽離了出去,世上絕大部分事物都無法威脅到其人了。

  不過聽霍衡之言,事情看去並未到此結束,蒯荊那執念說不定是會去尋其餘人的,這事情他回去之後會再作處置。

  霍衡這時道:「張道友,我觀上宸天與天夏之間近來劍拔弩張,看來不久之後,彼輩當便忍不住動手了。」

  張御淡聲道:「怎麼?霍道友欲插手進來麼?」

  霍衡笑了笑,道:「我對兩家之戰無甚興趣。」他看向張御,認真言道:「不過張道友,你若是遇到難以脫身之礙難,我之承諾,仍舊作數。」

  張御也是看向他,道:「霍道友,我有一問,那些進入混沌之道,並洗去了世之執念的修道人,他們還是他們自身麼?」他微微抬首,目光盯去,「還是說,他們是與霍道友化作一人了?」


bpd 發表於 2022-1-1 00:39
玄都 第兩百一十二章 星爍黯漸消

  張御問出這一句話後,霍衡身周圍的氣息忽然變得幽晦了起來,他聲息微顯深沉的一笑,道:「混沌大道非言語可表,這裡道理恕我卻無法與道友言說,不過……」

  他看向張御,眼神幽深,「道友若能入得混沌大道之中,那麼自便能知悉此中之玄妙。」

  他這時又笑了笑,「道友也大可以放心,似那等肆意殘害踐踏他人之輩,哪怕天生資才不錯,我也是不會收下的。

  這並不是因為他們不遵守天夏規序,而是他們連力量都未獲得就敢為所欲為,連本心都是收束不住,此等人又起配為我之同道?」

  在這一番言語說話下來之後,他身影漸漸虛黯,似是融入到了那混沌晦亂之中,直至整個人都是不見,唯有一句話還在飄蕩,「張道友,且記得我之言,若以礙難,可以喚我。」

  張御見其離去,也不再留在此處,心意一轉,便又回到了自己道場之內。站在大殿之內,透過廊柱他看向道宮之外的清空,心下也是思索起來。

  霍衡的存在,應該是上面所允許的,這裡到底到出於什麼因由,他未至廷執之位,還無從知曉,但可以想見,此中所涉及的定然不是什麼小事。

  倒是霍衡所提到的蒯荊的執念,若不消除,那接下來一定還會徘徊在下界之中的。

  混沌之道他不瞭解,但是與霍衡的交談,還有他的推斷,進入混沌之道的人力量應是自大混沌而來,那就不是能簡單消殺的,越去抑制,越是有可能促使其增強力量。

  所幸執念這東西,只要順其意念來,不用強迫之力,那化解起來其實不難,而且這執念這東西,也遵循一定的固有規律的。

  從蒯荊執念之前的作為來看,某種意義上,仍可視作其本人。

  譬如可以見到,那些在身居在洲內的同門,這位幾乎不會去找,只會去找那些落單或者孤身在外的同門,而事實上,以其人現在背靠大混沌的能為,其實根本是不必要在意這些的。

  若是這般,其人本身並無惡意,那便由其自行削減便好,他就不必多去插手了,免得再引出變數來。

  思定過後,他便通過訓天道章,向著玉京駐地送去出一個傳語。

  做完此事後,他意念一動,一只玉爵飄來,落在了身前不遠處,卻是準備開始化煉此中玄糧。

  方才與霍衡對話之中,此人曾兩次提到礙難。他判斷這位不會做無意義的重複,肯定也是知悉或者察覺到了什麼,這裡定然有著不同一般的原因,只他如今能做得不多,與其去多想,那不如趁著兩家還未開始鬥戰,抓緊時間修持,功行能提升多少是多少。

  白真山中,聶昕盈正在撥動琴弦,琴聲有如泉水擊石,叮咚流淌而出,清澈潤心,一曲彈畢,皓腕虛抬,空弦輕顫,餘聲悠悠,徊梁不去。

  待心神退出,她這才向外問道:「什麼事情?」

  有一名女弟子自小步走了過來,萬福一禮,雙手一遞,道:「閣主,守正駐地送來的傳書。」

  聶昕盈接了過來,待看過後,輕揉額頭,吩咐道:「去把桃師兄請來。」

  那弟子輕聲應下。

  過不多時,桃定符一身青色道袍,自外瀟灑走入殿來,問道:「師妹有事尋我?」

  聶昕盈將書信遞,道:「張師弟送來的書信。是有關於蒯師兄他們的。此前說是不知所蹤的沈師兄,也是尋到了。」

  桃定符把書信拿來一看,觀罷之後,詫異道:「還有這等事?」

  聶昕盈忽然笑了起來,她道:「沈師兄還有廖師兄他們兩個,他們一個懶散,一個不愛修道,這次可是被蒯師兄折騰的夠嗆。」

  桃定符想到兩個人的樣子,也是失笑,隨即他嘆道:「只是沒想到,蒯師兄竟走上了那一條非人之道。」

  聶昕盈看著廊台之外,那裡正有一群燕子飛過,她道:「人各有志,這許就是蒯師兄所追尋的路。」

  桃定符點頭,道:「是此理。」他又道:「只若是蒯師兄的執念,那說不定他每個人都會找,也有可能來我們。」

  聶昕盈眼眸一轉,道:「師兄是想消除蒯師兄的執念?照我說,蒯師兄的執念留著挺好,他似是想推動我們每個人修行,有這麼一個人願意為我助長功行,那小妹卻是求之不得呢。」

  桃定符道:「師妹求之不得,可蒯師兄卻未必會來尋師妹,看張師弟所述,蒯師兄在離開沈師弟他們後,又去找一人,我們之中,除了沈師兄和廖師兄不太喜歡修道,還有誰是如此?」

  聶昕盈道:「落單之人也可能被蒯師兄找到,至於有哪些人不在玄府之中修道的……」她一抬頭,道:「梅師妹?」

  桃定符道:「有可能,不如通傳一聲。」

  聶昕盈搖頭道:「梅師妹身邊並無玄修,上次之事便通傳不易,蒯師兄說不定此刻已經找上梅師妹了。」

  桃定符一想,道:「既然如此,我近來無事,便往那處走一趟吧。」

  聶昕盈道:「也好,那小妹修書一封,讓一位玄修道友與師兄一起去,至少也能用訓天道章加以通傳。」

  桃定符沒有推辭,道:「那就勞煩師妹了。」

  聶昕盈此時輕輕一撥弦,發出一聲激越弦音,她道:「師兄若是見到蒯師兄,可試著邀他來我處,小妹以前覺得他不好相處,可現在卻正要向他好好討教一番。」

  桃定符笑了下,道:「我若見到蒯師兄,會把話帶到的。」

  上宸天,蘭原。

  風道人在又講了一條的學問後,任由那些學生散去了,站了起來,對著不遠處的渾空道人一禮,道:「勞煩道友等候了。」

  渾空道人走了過來,道:「道友可是知曉麼,我方才來此之時,靈都上尊曾示意我,將這些生靈都是除滅。

  風道人心下一動,要是對方真要如此做,根本不必和他打招呼,他馬上明白過來,對方這是在借此暗示他,他試著問道:「可還能討個情面麼?」

  渾空道人淡淡道:「既然道友看重這些生靈,那我給道友一個臉面,便先不對這些生靈動手了,但再過幾日怕就不好說了。」

  風道人對他一禮,道:「多謝道友了。」

  渾空道人轉過身,看著天邊青空,道:「天色不早了,道友還是早些回去為妙。」

  風道人點了點頭,道:「有兩個學生今日未來,風某答應為他們補上一課,風某並不貪求什麼,只是希望有始有終。」

  渾空道人沒有再說什麼,隨著一陣灰白霧氣散去,人便已是不見了。

  風道人在他走後,神情嚴肅起來,立時喚出大道玄章,隨後便通過訓天道章將一些言語送了回去。

  擎空天原之上,一座壯麗宏大的金殿飄渡在赤紅色的虹光之上,周圍是來來回飛馳的金色蛟龍,還有十餘條大頭怪魚在雲光之中緩緩飄動著。

  天鴻道人站在大殿高台之上,身前是一只樣式古樸的大鼎,他手中捧著一冊古卷,正在仔細觀讀。

  他這時一抬手,就有一條怪魚飛入進來,落入大鼎之內,裡面隨即各種怪聲和詭異光氣湧出,還有絲絲縷縷的污穢之氣湧了出來,折騰了許久才是安靜下去。

  片刻之後,一股白氣衝了上來,裡面承托著一枚指肚大小的灰色丹丸。

  他看了兩眼,似對此不甚滿意,一揮袖,就將之化去了,隨後繼續觀摩那古卷,這時一名弟子走了過來,他頭也不抬道:「何事?」

  那弟子躬身一禮,道:「師尊,時、占兩位真人對師尊之言皆已是表示贊同,他們簽書現在此處。」

  天鴻道人拿過一看,道:「甚好。」隨即將簽書拋回弟子懷內,「現在也就靈都那裡幾人不肯簽書了。」

  那弟子道:「師尊,風子獻那裡是否要遮掩一二?靈都上尊近來與此人走得較近。」

  天鴻道人道:「沒什麼關係,若是我們召回寰陽派,這麼大的動靜,天夏那裡莫非會察覺不到麼?由得他去說,要是天夏就此讓步,豈不是更好?」

  那弟子道:「弟子以為,天夏是絕不會讓步的。」

  天鴻道人道:「對呀,可笑這事,連你都能看明白之事,可偏偏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

  說話之間,殿外光芒一閃,浮出現了一道耀目金光。

  天鴻道人見到之後,一擺手,那弟子躬身退了下去。他走到了一側廊台之上,見是那裡站著了一個閃爍人影。

  那人影對他道:「天鴻道友,你拿定主意了麼?」

  天鴻道人負袖道:「孤陽道友,到此一步,難道你還指望天夏讓步麼?這過去已然大半載了,該說的都是說了,能提的條件也已是提了,莫非你們還不死心麼?」

  那人影道:「靈都道友那裡如何說?」

  天鴻道人道:「為何非要他開口,只要孤陽道友你與我站在一處,將此事向三位祖師稟告清楚,祖師那裡同意,那麼靈都那裡是什麼態度都無關緊要。」

  那人影道:「三位祖師若不同意呢?」

  天鴻道人毫不遲疑道:「那自然是放棄此議了。」隨即他自信言道:「不過三位祖師對我等所做所為,定然是一清二楚的,若要阻攔,早便阻攔了,所以此事多半是沒有阻礙的,道友還是不妨多想想,該是如何贏下這一戰吧。」


bpd 發表於 2022-1-1 00:39
玄都 第兩百一十三章 應策選鋒銳

  桃定符離了玉京之後,為免去查驗,就乘坐一駕造物飛舟往南而行,渡空穿洲,一路往荊丘上洲過來。

  在過了伊洛上洲之後,沿著廣袤的荒域繼續向南而行,飛遁五日之後,他來到了一片秀美山嶺之中。

  這裡有一座十分醒目的白玉宮廬,居於山谷腹地的一座高台之上,周圍百花簇擁,樹木四季常青,有大群鳳鳥棲居此間,發出清清鳴聲。

  從他此前得到的消息看,那位梅依瑤梅師妹因為喜愛栽種珍稀草木,又頗喜豢養異類幼獸,所以開闢了一個百珍苑,一人常居於此,至於具體如何,他也沒有細問。

  隨著飛舟過來,他便向宮廬之中發出了一道法符,過了一會兒,宮廬之中石鏡一轉,放出一道接引之光,法舟受其指引,緩緩停在一處泊台之上。

  待下了飛舟,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儀態美好,眉目如畫,溫婉端秀的美貌女子,她挽髮在後,青絲筆直垂下,直至腳後跟,身上是一襲鵝黃色的道袍,手中拿著一柄玉拂塵,玉色與露出袖口的那一抹膩白手背十分相襯。

  這女子見了桃定符,萬福一禮,道:「桃師兄遠道而來,小妹未能遠迎,失禮了。」

  桃定符還有一禮,道:「師妹有禮。」

  梅依瑤秀眸注來,道:「師兄風采瀟灑,更勝往昔了呢。」

  桃定符失笑一下,道:「師妹過譽了。」在當年修道的時候,這位師妹就慣會說好話,小嘴甜得很,和各位同門關係也是不錯,這些年過去,還是熟悉的感覺。

  他道:「梅師妹,我過來時,聶師妹也是托我問候你一聲,她也是掛念你。」

  梅依瑤輕輕一笑,道:「小妹很也想念和聶師姐在一起修道的日子,雖然過去和師姐有不少爭執,可卻也每每因此有所長進,想想那時候的日子,也頗是有趣呢。」

  桃定符道:「聶師妹就在玉京,你若真是想念了,何時方便去拜訪就是。」

  梅依瑤抿嘴一笑,道:「桃師兄,還是這般最好,真要是與師姐見了,敘了別情,怕過不兩天又要爭吵起來,到時候我可不指望師兄來勸架。」

  她側身一請,「師兄快請坐,我還記得師兄愛喝東庭的香茶,我這裡只有自家栽種的靈茶,也不知師兄滿不滿意。」

  桃定符道一聲無礙,隨她到了一處庭院之中,見這裡趴著幾隻毛茸茸似兔似貓的小東西,一個個圓滾滾,胖乎乎的,見了人也是不怕,都是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待坐下之後,梅依瑤親手給他沏上了茶,待坐下後,又令一個造物人少女去採摘新鮮的珍果,自己則在此與桃定符說話。

  交談了一會兒之後,桃定符便道:「梅師妹,近來你這裡,可有同門來過麼?」

  梅依瑤回道:「並未有過,小妹這裡少有客人來。」

  桃定符鄭重提醒道:「師妹你要小心一人。」下來他便將蒯荊之事與梅依瑤說了。

  梅依瑤微訝,隨即輕輕一笑,認真道:「無事,桃師兄,你們不瞭解蒯師兄,小妹方入門時,很是愚笨,不及諸位師兄師姐,蒯師兄那時候曾幫助過小妹修行。說來小妹有今天的功行,蒯師兄也是功不可沒。」

  她露出感懷之色,「小妹也是許多年沒見過蒯師兄,倒是挺想見到他一面的,再當面謝他一聲。」

  桃定符一想,若是這樣,蒯荊倒不見得真的會來找梅依瑤,不過想想也是,蒯荊離開了沈乘安許久了,照理說要至此處,早便找過來了。

  只是沒來此處,這位到底又去找誰人了呢?

  而此時此刻,清穹地陸之上,玄廷已是收到了風道人傳來的消息,眾廷執對此自是十分重視,俱是投照化影到議殿之中商議此事。

  首座道人道:「從風廷執所言來看,上宸天隨時可能喚得寰陽派回來,林廷執,問天台那邊你需得盯緊了。」

  林廷執打一個稽首,鄭重道:「林某當會隨時盯著。」

  首座道人又對戴恭瀚言道:「戴廷執,勞你看住盧星介,風廷執不得回來,此人也不得離開。」

  渾空此前提醒風道人回去,實際上是暗示他再繼續留在上宸天中可能會有危險,只是風道人身為使者,不見真正結果,他是不會輕易離去的。

  再一個,風道人與盧星介互為使者,實際上也是相互為質,故是看住了盧星介,也就是保全了前者。

  戴廷執也是鄭重應下。

  因是關於如何應對上宸天和寰陽派聯手,此前已是議過數次,並且擬定了相應的策略,故是這一次並沒有討論太久,只是根據眼下情勢,又調整了一下細節,待議完之後,眾人化影便就散去了。

  首座道人待眾廷執離開之後,依舊停留在此,他關照道:「明周,去把正清道友喚來。」

  站在殿角的明周道人一個稽首,身形閃去不見。

  少頃,一名清秀道人的照影落入了殿內,他雙眉青青,姿貌高絕,只是眼眸冷若寒丹,整個人氣息恰如澄澈之水,容不得一絲雜質污穢。

  他朝上方打一個稽首,道:「首執有禮了。」

  首座道人還有一禮,道:「喚得正清道友前來,是想與道友說,上宸天可能動作在即了,而若是此輩開始接引寰陽派之人,按照我等此前定下的策略,不能容其胡為,當用突襲一策,盡力阻止此事,至少也當拖延,這裡就需要道友出面了。」

  正清道人道:「我自當效力,但若前往上宸天,便有法器依靠,我一人也是不足,敢問玄廷安排何人與我同往?」

  首座道人言道:「道友覺得玉素廷執如何?」

  正清道人卻是否道:「玉素道友功行不弱,但他與我氣性不合,彼此間怕難默契,那還不如不用。」

  首座道人又言:「那若是竺廷執與道友同往呢?」

  正清道人略作思索,緩緩搖首道:「還是不妥,竺易生這人能保身卻不能捨身,若去往上宸天,非需得大勇之輩不可,他並不合適。」

  首座道人道:「那由陳廷執與道友同去如何?」

  正清道人認真思量了片刻,才道:「陳廷執功行與我相仿,他又是次執,而此番若是前往上宸天,則必分主次,我卻不好叫他來聽我之言,故而仍是不妥。」

  首座道人看向他道:「那不知正清道友自家可有何意人選麼?」

  正清道人正色言道:「我以為,如今玄廷之中,那位守正宮的那位張守正,便就十分合適。」

  首座道人道:「道友理由為何?」

  正清道人道:「我瞭解過這位張守正的過往,知他長於鬥戰,又很是顧念大局,功行更是不弱,曾還一人成功突襲元都派,較之其餘同道更有經驗,這般人物,正可為我此行之副手。」

  首座道人嗯了一聲,道:「我知曉正清道友的意思了,道友可先回去。」

  正清道人打一個稽首,身上光芒一閃,化影便已散去。

  首座道人站在原處未動,過有片刻,他道:「明周,去把陳廷執,玉素廷執還有竺廷執再請來殿上。」

  明周道人道一聲是。

  過有一會兒,隨著殿中幾道光芒閃爍,陳廷執、玉素道人還有竺廷執三人身影出現在了殿內。

  首座道人將正清道人方才的言語重述了一下,道:「正清道友的意思是用張守正,不知三位廷執以為如何?」

  玉素道人道:「若從能力與經驗上看,張守正確為合適人選。」

  陳廷執這時看至台上,沉聲道:「陳某以為,此極為不妥。」

  首座道人道:「不知陳廷執是如何思量的?」

  陳廷執道:「我並非以為張守正不可做此事,而是張守正乃是訓天道章立造之人,豈可去做這等凶險之事?」

  這次突襲與去往元都派是不同的,元都派那一次縱然失敗,便是陷在內層,所以還能轉運神氣,從寄虛之地再度照落世間。

  可是去了上宸天就不同了,縱然也安排有退路,萬一失利,那連寄托之神氣都有可能被打滅。

  說到這裡,他又道:「便是召回寰陽派,我天夏大可以一力扛之,若只是為一場突襲而失了棟樑之才,那卻是得不償失!」

  竺廷執沉吟片刻,開口道:「竺某亦是不同意此見。」他慎重言道:「張守正資才奇絕,潛力極高,他若耐心修持,未來成就無可限量,身上也當寄托更多,我等不該早早催用。」

  陳廷執冷笑一聲,道:「其實此事也沒這麼麻煩,梅商也是守正,還與是正清同門,讓其跟著去便是了。

  縱然正清嫌棄他功行弱,他不是還有一個師弟關在鎮獄之中麼,讓其立下心誓,以削刑為賜,跟著正清一同去便是了。」

  竺易生點頭道:「陳廷執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他們既是同門,自也沒有什麼配合不妥,氣性不合之說了。」

  陳廷執冷聲道:「若是連同門都是配合不好,那也沒人與他合得來了。」他看向首座道人,「首執,我看事情不若就如此吧?」

  首座道人看向玉素道人,見後者對此也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便頷首道:「可先如此定下。」


bpd 發表於 2022-1-1 00:39
玄都 第兩百一十四章 用謀避機算

  桃定符在梅依瑤這片珍苑之內住了兩天,便離開了此間。乘到飛舟之上,他也是尋思,蒯荊不來此處,那麼會去哪裡?會不會來尋他呢?

  對此他倒是不懼,因為和聶昕盈一般,他並不拒絕功行上的進步。不過排除了梅依瑤之後,蒯荊所可能找尋之人,其實還有一個……

  正尋思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道袍被扯了一下,低頭一看,卻是兩個似兔似貓的小東西一左一右靠著他的腿,正睜大眼睛看著他。

  這卻是梅依瑤送給他的「錦團兔」,一共是兩隻,說是一隻贈給他,一隻贈給師姐聶昕盈。

  其實他覺得,給他的只是附帶,贈給聶昕盈才是主要目的,他可是記得,聶昕盈性格強勢,面對這類黏人的小東西時,既想親近,又不想表現出喜歡,往往心裡異常糾結,想來梅依瑤瞭解這點,所以故意為之。

  想到這裡,他失笑了一下,梅依瑤這位師妹,以前在修道之時,與聶昕盈算得上是對手,兩人可謂一剛一柔,這裡面的較量也是頗是有趣。

  他餵了兩隻錦團兔一點東西,將之打發了,隨後又轉回了中斷的思路,關於蒯荊的下一個目標,若是如他所想,那麼其實也不必自己去多操心,這位想來自己也是能夠解決的。

  宣寧府洲西面,是一片起伏不平的高原山川,這裡遍佈著充滿褶皺的冰川和黃褐色的裸露岩石。

  一條玉帶一般的河流貼著山脈蜿蜒而行,遠遠流淌出去,自上遠來,好似被畫在了大地之上,而在河流最大的弧頂之上,則搭建著一座外觀簡陋,但是佔地卻很大的廬舍。

  原道人身披大氅,坐於廬舍之中,手中拿有一根柳枝。

  舍內地面之中,則是挖出了一個地池,裡面黑色的池水正承受著下方的地熱,滾燙白氣自裡蒸騰而出,給四面敞開的廬舍多添了幾分暖濕之氣。

  那些黑色的水液來源自一座連接起來的高架竹筒,從遠處山中被引渡而來,遠遠不停的被注入到地池之內,只這些水池看來只是淺淺一層,可無論多少水流流淌進去,都是不見有任何滿溢出來。

  而在地坑上方,則是駕有一個金銅小丹爐,此刻有陣陣異香自裡冒出,這是在用煉丹煮水,提煉丹液。

  他正入神之時,忽有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自後傳來,道:「原師兄,原來你在這裡?」

  原道人並不回頭,手中依舊是在忙碌著,好似不以為意,頭也不回道:「是蒯師弟啊,你來得正好,為兄正要煉一壺丹液,且師弟且助我一助。」

  他的前方忽然一黯,抬頭看去,卻是蒯荊站到了他的面前,陰影投了下來。

  他不由眼神微凝,因為他方才根本未曾察覺到蒯荊在移動,其人好像突然就出現在了那裡,當中沒有任何過程。

  蒯荊看著他,伸兩指推了面上泛光的眼鏡,笑道:「這是正事,我當相助原師兄。」

  原道人也是對他笑了笑,道:「說得是啊,我們乃是同門師兄弟,有些事情唯有交給師弟來做,為兄才能放心。」

  蒯荊卻是搖頭道:「師兄這靠的是丹法,這不是什麼正路。」

  原道人笑道:「為兄只是拿這丹液來輔助功行,修煉一門神通罷了。」他嘆了一聲,「畢竟師弟你也知曉,這世上危險太多,我必得用趨利避害之法,才能避過種種危難。」

  蒯荊十分贊同他的話,道:「說得是。」

  原道人向後一靠,拿柳枝向前一指,「所以啊,唯有煉就神通,為兄方才能安心練法,師弟你說是不是?」

  蒯荊看著他道:「嗯,道理是沒錯。」

  原道人道:「那就請師弟不吝幫忙了。」

  蒯荊微微一笑,道:「好啊。」

  原道人下來請他配合自身,他看蒯荊的動作,本來有一些東西看得出這位是不懂的,但是得著他提示之後,卻是立刻規正過來,好似頃刻間就能明白裡面的道理,他心中暗驚不已,但表面不動聲色。

  而除了祭煉丹液,他們沒有其他任何交流,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沉默之中。

  兩人合力之下,不過五天時間,就把這一爐丹液祭煉了出來。

  原道人看著丹爐中那金黃色的丹液,道:「師弟,下來我需修煉神通,就勞煩師弟在一邊護法了。」

  蒯荊微笑道:「師兄儘管修煉,就由我來為師兄護法。」

  原道人爽快道:「好,那就拜託師弟了。」他吸了口氣,就將丹液往口鼻之中一傾,盡數吸入進去,而後定坐不動。

  上宸天,擎空天原,虹殿之內,天鴻道人依舊是在祭煉著什麼,只是正在用心之際,有弟子來報,說是贏沖已是自外折返回來,不過回來的只是一個化身。

  天鴻道人有些不滿道:「只是一個化影?他到底在怕什麼?罷了,化影就化影吧,讓他來我等面前一趟,把他所謀劃的事機說個清楚。」

  弟子領命下去。

  天鴻道人彈指發出一道金光,過了一會兒,一道金光閃爍的身影也是出現在了殿中,兩人都是立在殿中,等候其人到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好似煙霧聚集的虛虛道人身影走入殿中,雖然形影不實,但依舊能看出原來那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其人對上打一個稽首,道:「贏沖見過兩位上尊。」

  天鴻道人道:「贏道友,如今我與孤陽道兄都在這裡,你到底打什麼主意,可以說來一聽了。」

  贏沖卻道:「不能說。」

  天鴻道人看了一眼,問道:「怕有感應?」

  贏沖沒出聲,顯然是默認了。

  那閃爍金影此時道:「那我只問贏道友一聲,此策若用,於我有何等好處呢?」

  贏沖回道:「兩位上尊,此策若是用好了,我等便無需再召得寰陽派回來了。」

  兩人都是一怔,隨即神情都是鄭重了許多。

  天鴻道人沉聲道:「你有幾成把握?」

  贏沖道:「贏某只能說,有可成之機,若成,則得利甚大,若不成,亦不過是再用他法罷了。」

  天鴻、孤陽二人沉默了一會兒。

  孤陽子緩緩道:「贏道友從來不會胡亂言語,過往之策,也是證明他之策確然可行,我等也是按照贏道友的策略一步步做了下來的,貧道思量,也許是最為關鍵的一步了,為防備天機被窺,那的確不是能隨意出口了。」

  天鴻道人道:「好,贏道友,既然這樣,那接下來我等就不再問你。我本意是這段時日便開始動用青靈天枝,召回寰陽派,既然另有他策,那我可先作暫緩。」

  召喚寰陽派也是無奈之舉,因為上宸天一家實在不是天夏的對手,幽城及邪神可以利用,可終究心不齊。

  而若是上宸天一家就可獨自將計劃做成,那麼他自是不必將寰陽派再召引回來。

  需知寰陽派本身就是一個極大變數,縱可幫助他們一起對敵,可後患也同樣是不少,最惡劣的情形,便是達成了目的,兩家少不得也是要再做過一次的。

  孤陽子卻是道:「召回寰陽之事,卻不可貿然停下,否則一定會惹來天夏懷疑,正好靈都道友不是想要拖延麼?那麼我們就順水推舟,還有靈都道友一直要拉攏幽城,那我下來就稍稍逼迫一下幽城顯定,如此便有個說得去的藉口了。」

  天鴻道人笑一聲,道:「過去靈都總是在那裡牽絆我等,現在看來,靈都還是有些用處的麼。」

  孤陽子這時看向下方,對著贏沖肅然言道:「贏道友,你這事需要多少時日才能做成,又如何做,我們不問,你也不用與任何人說,而什麼時候要動手了,你需開始做了,也不必親至,傳一玉符過來,我們自會全力配合於你。」

  贏沖打一個稽首,道:「兩位上尊,贏沖會盡力而為。」

  孤陽子點頭道:「贏道友,你且去吧。」

  贏沖再是一禮,這具化影晃了一晃,便即散去不見。

  孤陽子道:「天鴻道友,為配合贏道友,下來我等全力攪擾天機,不讓那邊天夏有半點可窺之機。」

  天鴻道人應下道:「好!我下來會牽首做此事,但這般攪動天機,天夏必被驚動,可不見得沒有任何回應。」

  孤陽子道:「稍微過火一些也不要緊,不管我們如何做,天夏都會用盡手段來反算我等,只要讓其窺看不到就是。」

  天鴻道人自信言道:「道友放心便是,下來絕然不會讓其窺看到一絲半點,只是此事可要和靈都說麼?」

  孤陽子道:「既是道友,還是告知他一聲為好,不然恐生齟齬。」他聲音略沉,似是勸說道:「天鴻道友,大局為重。」

  天鴻道人呵了一聲,道:「我是以大局為重了,可就怕有的人不領好意。」

  孤陽子道:「靈都道友也是為了我上宸派著想,畢竟寰陽派惡名昭彰,以往我等費力將之驅逐,靈都道友還有數名弟子因此身隕,現在突然說要召喚,也難免他不願意。」

  天鴻道人嗤笑一聲,道:「值我上宸天生死關頭之際,個人之私,著實不值一哂,莫說是寰陽派,便是真正仇敵,若能為我用,那也一樣可接納過來!」


bpd 發表於 2022-1-1 00:40
玄都 第兩百一十五章 急流潛亂波

  清穹地陸之上,鍾唯吾和崇昭二人正各自在自家道宮之中作法反阻天機。

  自數年前上宸天侵襲內層之際,他們就已然在做此事了,並且一直未曾停下過。

  現在他們大多數時間處於遮護己方狀態之中,偶爾能對上宸天進行一次反算,不過這等機會並不多。

  純以演算天機來說,上宸天佔據上風,咄咄逼人,而天夏這邊居於守禦,但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

  只是某一個時刻,兩人忽然覺得天機推算變得更為困難了起來。

  以往上宸天的天機之算雖然起起伏伏,但變動來去不大,可是似這等陡然高漲,如同洶湧海潮一般到來的勢頭卻是從未見過。

  鍾唯吾站了起來,來至殿壁所在,對著前番一揮袖,殿壁亮了起來,崇道人的身影在內浮現出來。

  他沉聲道:「崇道友,情形不對勁。」

  崇道人道:「是否可能是上宸天準備動手了?」

  鍾唯吾琢磨了一下,搖頭道:「不像,若是上宸天試著召喚寰陽派,自有問天台懸針測度,那是遮掩不住的。

  上宸天縱然不知道我們有此物,可也不難推斷出我等有監察此事的手段,既然他們也是明白的,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崇昭道:「鍾道友的意思,是此輩暗藏其餘目的了?」

  鍾唯吾道:「鍾某以為是如此,此事緊要,我們做不了主,還是要盡早告訴廷上知曉為好。」

  崇昭同意此見。

  接下來兩人當即擬定了一封奏書,很快就將此事報了上去。

  首座道人這裡很快就收了奏報,他沒有耽擱,立刻把林廷執請了過來,便道:「林廷執,此前那『根定盤』祭煉的如何了?」

  根定盤是為了代替清天星盤所煉之法器,但最重要的,還是為了對抗上宸天的天機推算。

  其實自兩家對抗以來,天夏都是一直在試圖祭煉這等法器,但這需要調用諸多玄尊一同施力,而這三百多年,天夏雖然佔據內層,但局面始終未定,所以這事情也是斷斷續續,一直未能完全做成。

  林廷執回道:「首執,此法器還欠了一些火候,配合天機推算之法器,最是精微玄妙不過,差一分都是差。且為求上乘,法器本身也在天機之中,天機不至,再是祭煉也是下器罷了,作用仍是有限。」

  首座道人將道:「鍾、崇兩位廷執的奏書林廷執當方才也是見到了,上宸天此舉必有用意,我雖囿於所限,無法算到其作為,但也需有所回應,不能任其肆意施為。」

  林廷執思量了一下,道:「若是只為反制,或可放出『角空星』。」

  首座道人問道:「現下放出此器,可是合適麼?」

  林廷執道:「林某以為,正得其時,我有訓天道章牽連各天,便失機算,也無大礙,而上宸天更仰賴於此,便不能撼其根本,也能令其亂得一時。」

  上宸天雖是撥亂天機,可其實是亂中有正,不然連自己都是無法為用,所以確切而言,只是一種遮蔽之術。

  而「角空星」則是天夏秘煉的法器,可以把天機完全攪亂,而這裡自是不分敵我,一旦放了出去,天夏自己也是無從推算了。

  不過既然本來就無法推算了,做此事也沒什麼損失。反而各方有訓天道章,便失機算,也無大礙。

  上宸天因為機算高明,對此依賴可是比他們大的多,與各方之聯絡,還有對天夏的窺探,都依賴於此,一下斷掉,那可說是暫時奪了其耳目。

  首座道人思考片刻,吩咐等候在一邊的明周道人,道:「明周,將此議傳去鍾、崇兩位廷執處。」

  交代過後,他又對林廷執道:「若是兩位無有異議,那林廷執就即刻放出『角空星』,以此作為反制。」

  林廷執稽首一禮,肅容應下。

  上宸天,某處附從空域之內。金郅行捧著一卷道冊,正在指點下面弟子修習玄法。

  他來這裡有兩載了,但是迄今為止,真正能在這裡成功轉入渾章的,卻是仍然不多。

  究其原因,是上宸天的主流終究是真法,玄法被鄙棄為下法。

  其實到這裡修習的弟子,都是下宗和不受重視之人,真正有資才的弟子是絕不會來他這裡學道的,而有些弟子並不認為自己前路已然盡了,對於被強迫來此學法總是有著種牴觸。

  對此他也不在意,這些弟子學成了也不過是增加上宸天的力量,不願意學反而更好,他也省去了更多力氣。

  這一次宣講完畢,他也不理這些弟子,逕直轉回了居處之中。

  只是方才走到裡間,卻是忽有所覺,見渾空道人正站在那裡,他打一個稽首,道:「未知道友來此,失禮了。」

  渾空道人淡淡道:「金道友,此前交給金道友的那些眼線可還在麼?」

  金郅行心中一跳,表面則很是鎮定道:「俱在,只是金某不知上面之意,故是沒有輕易動用。」他一抬頭,試著問道:「道友可是有什麼關照麼?」

  渾空道人道:「是有一事,需用到道友手中的那幾個眼線。」

  金郅行道:「還請吩咐。」

  渾空道人淡淡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他拿出一份令信,遞了過來,道:「道友照此施為便可,

  金郅行接連過來。

  渾空道人也未再多言,一個稽首之後,便即化一道白光離開了。

  金郅行在他走後,回到了原來座上坐定,將書信打開一看,心中微微一驚,這卻是要他令那些眼線開始在天夏內部一同攪亂局面。

  這看著不是什麼大事,本來只需交代一聲便可,可上宸天上面卻鄭重其事的發下書信,令他覺得事情恐怕沒想像中那麼簡單。

  他想了想,並沒有自己做主,而是將此事暗暗以訓天道章傳去張御處。

  張御自開始修持之後,便一直在定坐之中,感受訓天道章之內傳意到來,便即心神轉出,接引了過來。

  待看過之後,他略作思索,喚了一聲,道:「明周道友可在?」

  明周道人現身一邊,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近來關於上宸天那邊,可有什麼消息傳來麼?」

  明周道人回道:「上宸天自退去之後,便再無什麼動靜了,只有數日之前,廷上傳言似是攪亂天機的動作比原先更大了許多,我天夏天機推算更顯困難,故是商議下來,決意幾天之後便放出『角空星』。」

  張御問了一下,才知這法器的效用。

  而問過之後,他也是在思索,這兩件事情之間是否有什麼聯繫?

  上宸天這些眼線遍佈各洲,所居位置各不相同,有的如班嵐這般聲望較高,能鼓動人心,還有的蟄伏不出,自身份量根本無甚緊要。

  所有人都一樣去做此事,結果肯定大不相同,這方略很是粗糙,這看去根本就沒打算好好利用這些眼線,也根本不在乎結果。

  但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真正的目的,應該是隱藏在這下面。

  他凝神細想,從上宸天最早開始侵攻,再到近來之事,這看著零散,但總感覺有一個前後似能相互串聯起來的。

  他隱隱約約感覺把握到了什麼,可是因為缺少一些關鍵的線索,仍是沒法將之看透。

  找不到答案,他也沒有繼續下去,直接通過訓天道章將此事傳報上去,相信廷上諸廷執自是能有所判斷的。

  冰原之上,原道人在經過半月的修持之後,從定中醒來,他抬手稍運法力,見凡是法力過處,那一部分身軀便好似從天地之中消失不見,待把法力運轉至全身,他整個人也是隨之一同消失,連半點氣息殘痕都是不存。

  過了一會兒,他便又現身出來,此時已是從坐姿變成了站立,對著一直站在那裡,似從開始便不曾挪動過位置蒯荊打一個稽首,道:「多謝蒯師弟護法了。」

  蒯荊微帶期待的看著他,道:「師兄下來可是要著手修行了?」

  原道人道:「正是。」

  蒯荊道:「師兄的功法是以潛蹤匿跡為主,可光是迴避無用,因為上境便在那裡,若想去到,非是靠此能到得了的。」

  原道人倒也沒有反駁,笑了一笑,道:「道理是不錯,那麼,蒯師弟可是有什麼高見麼?」

  蒯荊認真道:「一個辦法,我來相助師兄修行,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師兄廢棄原來之功法,轉修他法。」他誠懇言道:「可是師兄道路已然有些走偏了,所以我建言師兄用後一種方法為好。」

  原道人看了看他,道:「轉修他法?蒯師弟是說玄修麼?」他倒沒有立刻排斥,而是認真考慮了一下,隨後搖頭道:「修渾章需得接納大混沌,這裡凶險太多,我並無把握。」

  蒯荊微笑道:「那是別人,小弟有辦法幫助師兄過得此關,且還能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原道人似是想到了什麼,心頭一震,他抬頭看去,見蒯荊的樣子比之以前也沒有什麼兩樣,可是隨著他目光下移,眸光微微凝,其人腳底之下,赫然有一圈焦土狀的黑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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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一十六章 祭功以求渾

  外層虛空,某一顆荒廢地星之上,在兩座灰色高峰之間,存有一個粗糙的石砌法壇。

  贏沖站在這座法壇之前,他身後則是跟著數名上宸天修士,這些人功行有高有低。他打量了法壇幾眼,又親自上前檢查了一邊,便退開幾步,道:「懷五。」

  一名中年修士排眾而出,躬身一揖,道:「真人,懷五在此,請吩咐。」

  贏沖道:「金郅行過往所說得那些東西,你可是聽明白了麼?」

  那中年修士道:「是,這些時日金玄尊所說的東西,弟子都是聽明白了,弟子也都是學到了。」

  贏沖道:「那便開始吧,我會恕你之罪責,也會照料好你的後人,並允諾你,你懷氏十代後裔,都可入我上宗為親傳。」

  那中年修士低下頭,道:「是。」他又一抬頭,道:「弟子會盡力的。」

  贏沖點頭道:「你去吧。」

  那中年修士再一躬身,他在眾人注視之下走到了祭壇之中,而後緩緩坐定下來。

  贏沖淡淡道:「若是他不成,你等就替上。」

  在場眾修士凜然稱是。

  許久之後,眾人忽然發現,那中年修士身上有一團黑霧升了起來,這卻是其人直接溝通大混沌,且無所顧忌不留後路去祈求,也是由此,他開始慢慢蛻變成了一個混沌怪物。

  就在他徹底喪失理智的那一刻,他試著溝通了一個存在,而下一瞬間,他卻是變成了一團蠕動著各種手腳和眼目的黑霧。

  在場那些修士都是不約而同露出了戒備緊張之色,唯有贏沖一臉淡然。

  那個混沌怪物在蠕動了許久之後,忽然一頓,而後化一陣黑色飄散了,只是在原地留下了一圈黑灰。

  再接下來,就什麼動靜也沒有了。

  有弟子道:「真人,可是失敗了麼?」

  贏沖看著那一圈黑灰,沒有回答,這時他忽有所覺,轉身看過去,便見一個黑衣白膚的男子負袖站在那裡。

  他肅然看著此人,抖了抖袍袖,對其人打一個稽首,道:「可是霍道友麼?有禮了。」

  霍衡玩味看著他道:「你是上宸天的修士,贏沖?呵,費了這麼多心思喚我到此,我倒有興趣聽聽你的目的了。」

  贏沖道:「今次喚動霍道友,是想向道友求取一些有關混沌大道的道理知識。」

  霍衡看他幾眼,道:「你既然有求,那想是願意付出一定代價的,那且讓我看看代價為何。」

  贏沖道:「上宸天中,但凡霍道友看中的弟子,都可任由霍道友挑選,收入門下。」

  霍衡冷哂一聲,不屑言道:「入我之道,全憑自願,我從不勉強他人,況且混沌大道,乃是無上之法門,汝輩莫非以為,人人都可入得此中麼?」

  贏沖一聽,誠懇致歉道:「霍道友,這裡卻是贏某無知了,霍道友想要什麼,可以提出。」

  霍衡看向他,悠悠道:「若是我要贏道友你投入混沌大道呢?」

  贏沖卻是毫不遲疑道:「那也不是不可,但是需得道友拿出混沌之道高於我所修之法的明證,不然不足以讓人信服。」

  霍衡玩味看了他幾眼,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我不在意這些,看在你的確有資格入我混沌大道,我便予你一些道法好了。」

  說話之際,他的身影緩緩淡去,直至不見,而在他消失的地方,一頁黑書憑空出現,並向前飄了過來。

  贏沖伸出一手,把那黑書拿在了掌中,可他神情卻並沒有得到此物的欣喜,反而透著一絲凝重。

  雖然達成了目的,可他知道,霍衡交給自己這些東西,也並未存著什麼好心,他不敢確定,自己在看過這些道法之後,會不會當真去走那混沌大道。

  他沒有立刻去看,而是沉聲道:「我需在此定坐幾日,維定心神,好觀此術,你們且去四周看護。」

  眾修士大聲應下,便去了四周看護。

  贏沖則是坐定下來,並試著穩固自身之道心,足有百餘夏時之後,他睜開雙目,這才將那一頁黑書拿起至面前,並看了過去。

  在目光落去的那一瞬間,他似是受到了什麼衝擊一般,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但是很快又被他穩住了。

  可隨著他深入看下去,眼中漸漸泛出了一股漆黑之色,渾身氣息也由清澈向幽晦轉變,可這景象只是出現了一會兒,便又被他克壓下去,可過去片刻後,卻又一次重現出來。

  這等情形在反覆來回幾次之後,在努力之下,他目光從那頁黑書之中脫離了出來,隨後他試著收定心神,許久之後,渾身氣息終是恢復了平常。

  他略作沉吟,伸手一指,隨著光芒泛起,身前方便就凝聚出了數枚玉符,關照道:「懷三,把這些玉符設法送到那幾人處。」

  一名修士聞聲走了過來,將玉符都是拿過,他猶豫了一下,道:「師尊,那些人是我等僅有的幾枚暗棋了。」

  贏沖望向內層,道:「數百載佈置,就為今朝,現在不用,又待何時?」

  這一次的謀劃,在上宸天當年被逐出內層的時候,他就已是在準備了。

  而在此之前所有針對天夏的舉動,其實都可算得上是鋪墊,其中有些是有目的,有些則只是單純用來混淆視線的。

  若是此次算計還是不成,那麼上宸天就只能走天鴻道人召回寰陽派的那一條路了。

  也是因此,上宸天過往埋下的所有棋子,不管有用無用,他都要設法啟用起來了。

  奎宿,曇泉地州,垂星宮廬。

  數名玄修在日常的論道結束後,便說起方才過去未久的那一場真玄論法。

  座中一名修士言道:「今年之論法,可是比往年精彩許多了,兩邊鬥得可謂是有來有往,不像過去,我玄修一方大多數是輸,至多也就是維持一個平局。」

  他又看向座上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修道人,道:「祁道友,今次若是你早些來,再加上許久不曾出面的俞瑞卿俞道友、那說不定就贏過他們了。」

  祈道人搖頭道:「不用我上,如今論法雖是平局,可再過幾年,這等局面恐怕就要反過來了。」

  有人道:「祁道友說得有理啊,這幾年來,我玄法論法之修士,年年都有不同,而真修那一邊,當年是哪幾個,現在還是哪幾個,似未怎麼變過。」

  有修士認同道:「說得也是,自從玄廷上層有大能立造訓天道章以來,這幾年之中,我玄修俊才也是愈發多了,真玄論法持平之局,放在數十年前,那也只是想想罷了,如今卻是越來越是平常了,再是下去,我玄法當可勝之!」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

  祁道人道:「諸位,贏得一場兩場論法並不能決定什麼,我們唯有在道法壓過真法,才算真正勝出。」

  他這一言說出,眾人卻是安靜下來,有人感嘆道:「可是,這條路太難了,如今成就又有幾人呢?如今玄廷之上,多是以真法成道之人,以玄法成就的,又得幾人呢?想要勝過,還不知要多少載年月。」

  祁道人沉聲道:「玄法可不止一條路,玄廷之上以此法成就的大能也是不少。」

  「渾章之法?」

  眾人許多暗暗搖頭,因為這一條路同樣不好走。

  現在玄廷之上的渾章玄尊為何是以真修成就居多?因為玄修精進雖然快了,可多是修持不足,收攏不了自己心性,稍有不慎,就被大混沌所侵染了,稍有行差踏錯,那便就萬劫不復。

  渾修修士在外層還好,可在內層之中,卻往往不受人待見,很多人並不能在洲內長久居住,這讓他們如何願意去走這條路呢?

  祈道人默默聽眾人談論了一會兒後,便就站了起來,對眾人拱手一禮,道:「祈某還有一些事,便先與諸位告辭了。」

  眾人也是站起回禮,目送他離開。只是看著他的背影,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一股寂寞蕭索之意。

  有人嘆息道:「說來祁道友也是可惜,他本來也是天縱奇才,百多年前便已是修煉到了第四章書,若是一切無礙,他未必不能和上面早先成就的幾位玄尊一比高低,可惜數十年前,一次出外巡遊,遭遇到了外層修士,據說為了救一名同道傷了道基,而那個同道,因為傷勢過重,最後也未能救回來。」

  眾人露出惋惜之色,道:「還真是可惜了。」

  有修士心下一動,問道:「看這個意思,祁道友是想走另一條路?」

  先前那人道:「祁道友不是今天才有此意,這也是一個繞開缺失的辦法,只我看他總是下不了決心,可能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一股執念吧。」

  祁道人離開宮廬大堂之後,一個人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台閣之內。

  他如以往一般走入進來,可在進入內室的時候,卻是目光一凝,因為案几之上,正擺著一枚玉符,卻不知是什麼人,什麼時候留在那裡的。

  他立刻將周圍禁制開啟,而後走到了案前,將那玉符拿了起來,霎時一股意念流淌入心神之中。

  他喃喃道:「終於來了麼?」他閉上眼睛,隨後睜開,鄭重言道:「得人之恩,必當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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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一十七章 取符挪天門

  祈道人走到了外面,對著宮廬之內的人吩咐了一聲,道:「這幾日我心有所感,待要閉關,勿來相擾。」

  囑咐過後,他回到了宮室之內,開啟了周圍禁制,在蒲團上坐定下來,開始全力感受大道渾章。

  玄法修士若想要自玄章轉入渾章,這並不困難,只需感應大道渾章,徹底投入其中便可。其實他這些年一直在為此做著準備,早就盤算好了所有,故可說是一蹴而就。

  許久之後,兩眸變得一股幽暗之色,隨即又漸漸紅芒泛了出來,氣息也是變得深沉無比。

  此刻他已然成為了一名渾章修士。

  但這只是第一步,而接下來,他便是要試著以渾章攀登上境,這裡便要借用大混沌之力補全自身之欠缺和不足了。此間欠缺還包括根基乃至功法上的缺失,缺的越多,則所需補足進來的大混沌也便越多。

  他慢慢摸索那一枚玉符,這麼多年下來,他深切知道借用大混沌成就上境沒想像中那麼容易,心神稍有偏失,那就可能失敗。而這條路也是有進無退的,失敗就必然被大混沌所侵染,繼而變成一個混沌怪物。

  可在收到玉符後,不管他有沒有做好準備,都要朝此前進了。

  他沒有立刻如此做,而是來至案邊,提筆寫了一封呈書,令宮廬裡的修道人送去軍署,接下來便在此間靜心等待。

  三天之後,宮廬內來了一名髮鬚皆白的老道人,在找到他後,道:「祈顯誠?請隨我來吧。」

  渾章修道人若是要想攀登上境,若是變成混沌怪物,那麼很可能會對外界造成嚴重的破壞,所以並不允許在人口稠密的地方如此做,若要嘗試,必須上稟軍署或玄府,並在其指定的地界上破境。

  要想暗中偷偷晉升是不可能的,因為有玄尊會隨時留意這等事,你要不經稟奏就如此做,那麼玄尊會立刻出面阻止,並被允許直接下手將此等人除滅。

  祈道人跟隨那老道離了宮廬,來到了地州之外的一處荒地之上。

  老道人指著其中一座石台道:「道友可在此破境,若是你失敗,我等會把你困在此中,等有辦法解決大混沌侵染,我們自會放了出來的。」

  祈道人知道這只是安慰之言罷了,他目光移動,看著旁邊的那幾座高台,道:「那裡是被困著的同道麼?」

  那老道人言道:「所有高台之中都無人。」

  祈道人立刻懂了,道:「明白了,若我失敗,便有人來救,也分不清楚是哪一座才是囚押我之地。」

  那老道人沒再多言,道:「道友請入內吧。」他著重提醒了一句,「希望道友還能出來。」

  祈道人這時道:「我想問道友一事,道友既是處置此事,此前見過幾次破境之舉?」

  老道人道:「老道我其實不想與你說這事,既然你問了,我還是告訴你,這百年來,以渾章成功求取到上境的玄修,還不曾有一例,故是道友現在打消念頭還來得及。」

  祈道人卻是搖了搖頭,沉默往前走去,在他接近大台後,厚重滿佈禁制的石門緩緩抬起,他腳步不停走入進去,身後大門轟然落下,將他封閉在了這裡。

  他環目一顧,見偌大的石台內部除了一只蒲團外空無一物,只有四邊的台壁之上點著靜心香,這是為了對抗虛空外邪的,當然外面的禁制同樣也是有此作用。

  他來到中間,舒展袍服,在蒲團上坐定下來,先是收拾心神,待得數日之後神氣完滿,便即開始全力感應大混沌。

  即便此前做了多次的推演和準備,還是準備借取大混沌補足不足,他也沒有跨入玄尊之境的必然把握。

  但若是用另一個辦法……

  隨著他心思定下,蒲團之下漸漸有一圈黑色的水漬在磚石之上蔓延開來,很快染滿了地面,而他整個人,則是漸漸往下沉入進去。

  隨著他半個身軀沉陷之後,若有所感般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有一個道人坐在他的對面,此刻正看著他,他努力想辨清楚對方的面目,卻是看不清楚,但感覺那好像就是自己。

  那個人冷漠的俯視著他,看著他一點點下沉,直至被那黑水徹底淹沒。

  不知多久之後,他好像從水底之下浮出了水面,猛然醒了過來,而在這一瞬間,他雙目之中的幽赤之色隱藏了去,重新變作了原來的模樣。

  他緩緩站了起來,隨後往外走去,但是蒲團周圍卻是多了一圈焦黑色的碎屑,隨著他頭也不回的一揮袖,這些碎屑全數消失了。

  大門厚重的台門本是牢牢合閉的,可是對於此刻的他根本不曾造成任何阻擋,他從上面輕易穿透而過,並從中走了出來。

  那老道人正盤膝坐在石台之外的座台上,對於他的出現全無所覺。

  他來到其身後,道:「這位道友。」

  老道人不禁一震,他站了起來,猛然轉過身來,愕然看著他,他驚異無比道「祈道友,你怎麼出來的……」

  他這時看了看那座高台,似是反應過來,緊緊看向祈道人,一反之前的冷淡態度,略顯激動道:「道友可是……」

  祈道人緩緩點了下頭。

  老道人不由一陣吸氣,隨即換上了一副敬服神情,稽首道:「祈玄尊,貧道有禮了。」

  隨後他抬起頭,鄭重言道:「祈玄尊既是成上境,卻不該再停留在外層,而當是先告知鎮守,再通傳玄廷,並由玄廷使者接引去往上層。」

  虛空外層,荒星之上,贏沖已是在此等了百餘天,期間陸續有傳報送回,一些有點份量的棋子已然就位了,但是如今還缺少最為關鍵的一步。

  這時一道虹光自天外而來,落地之後,化作一個軒朗挺拔的年輕道人,他對著贏沖打一個稽首,道:「贏真人,蘇盞有禮了。」

  贏沖道:「蘇真人,你可是準備好了麼?」

  蘇盞微笑言道:「為這一天,晚輩已經準備了許久了。」

  贏沖道:「蘇真人,我與任道友相識許久,希望你能繼傳他之遺志。」

  蘇盞肅容道:「我與任師雖未見過,但我定然會尊奉先師之志,在掌握元都權柄之後,當會重立元都一派。」

  贏沖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那無邊廣大的內層,道:「我與任道友之願,是否可成,就在此一舉了。」

  當年元都派與天夏定約,任宣平心知無法扭轉兩位師兄的決定,為了不使元都派破散,他借助贏沖暗中留下的交流渠道,與後者做了一個秘密約定。

  贏沖這邊在上宸天挑選出上百個資質出眾的弟子,遙拜在了任宣平的門下。雖然任宣平本人見不到這些弟子,但名義上的師徒關係是成立的,並且皆是修習任宣平送遞過去的元都派功法,還年年祭拜元都祖師。

  這三百年來,這些人受到了贏沖暗中的傾力培養,可百餘人中,最後卻只有蘇盞一個人成就了上境。

  而這一切,贏沖則是通過送入內層的那一道虛氣告知了任宣平。

  至於後面虛氣落入道觀之中被瞻空截取,乃至後面任宣平仍然堅持派遣師妹喬悅青前往查驗之舉,這實際上不過只是一種掩飾,是為了讓瞻空和其餘人不致有疑。

  任宣平在身死之前曾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開啟了元都玄圖的門戶,這看去是要上宸天之人進來,但其實也只是一種遮掩。

  他的真正目的是以自己手中掌門符詔的權柄,授予了當時在外層的蘇盞掌門親傳弟子的身份,指認為其為下一任掌門的繼傳者,並令其身上法符能夠感應到元都派所在之地。

  身為掌門親傳弟子的蘇盞,照理說也當掌握贏沖所掌握的那一部分權柄,但問題是,他從來不曾去往元都門中祭拜過祖師,所以暫還無法執掌,但這裡不是沒有任何彌補的辦法,只要想法取拿到掌門符詔,那一樣可行使權柄。

  任宣平在決定重立元都一派時,也曾預想過自己可能會失敗。

  這裡他有兩個判斷,一個是自己身死,掌門符詔被師兄收回,後者重任掌門,這樣的他的目的也算達到了,上宸天那邊也就不用理會了。

  而另一個,就是符詔被荀季拿去之後自己不持,而是讓自己的道傳弟子領取掌門之位。

  這一個可能任宣平認為最大,因為荀季曾經立過心誓,若由自己來接取,那麼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而令弟子接位,不但可以避過此事,而且因為新收的弟子功行太過淺弱,無法駕馭法器權柄之故,反而可以避免再啟事端。

  要判別此事,其實也非常簡單。假設荀季是接取了符詔,那麼只需一念之間,就可奪去符詔賦予蘇盞的掌門繼傳者的身份,後者也再無法憑藉身上玉符感應到元都所在。

  蘇盞現在仍能好好的感覺到元都之所在,那麼就說明,這個掌門符詔當就是落在了荀季那名弟子的手中,而其人因為修為不夠,所以無法做得此事。

  現在上宸天這裡所要做得事情,就是想辦法殺死這名無甚功行的弟子,那麼掌門符詔自然就會自行來到蘇盞手中。

  到時候,其人就能憑藉這一符詔,打開元都玄圖,轉挪虛空,帶著整個上宸天乃至其餘勢力一舉送入內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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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一十八章 伏流黯光動

  贏沖此番所謀,表面看著簡單,但是為了實現此事,他當中不知道費了多少力氣,用了多少佈置。

  此中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關鍵,那就是需要調和內外。

  對外自不用說,那就為了對抗天夏,重奪內層。之所以說還有對內,那是因為贏沖知道,上宸天內部雖說不上是一片散沙,但也可說是矛盾重重,人心不齊,越是上層越是如此,個個擅長惜身保命,見勢不對一個比一個退得快。

  這點他也無力改變,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對付內部比對付外部更吃力。

  所以這一次的謀劃,他也並非是要與天夏拚命,而是佔據元都玄圖,並以法器為依托與天夏對峙,如此也便在內層有了一個據點。

  因為不是要底下修士上去與天夏拚命,這才有可能被所有人所接受。

  任殷平會被天夏所拿下,那是因為真正有實力的只有他一個,便是有兩名同門作為幫手,作用也十分有限。

  可是當一個整個上宸天乃至其餘勢力進入元都玄圖,並且還掌握有掌門符詔時,那天夏是怎麼也拿不下的。

  更別說元都玄圖能夠時時挪轉,等到蘇盞在成就寄虛之後,便就能夠控制元都主殿,暫時獲得法器全部的權柄,那時候還可設法遁去上層,開闢一方境地,從而與與天夏分庭抗禮。

  如今這裡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找到荀季的那名弟子。

  至於荀季本人,倒是不用顧忌,因為按照任殷平的說法,自己這位師兄從來沒有將弟子帶在身邊長久教授的習慣,且其人因有一件重要事情需去做,所以師徒二人肯定是分開的。

  若是荀季將弟子帶在身邊,那麼事情就較為複雜了,但是現在,僅僅只需針對一個功行不高的弟子,那卻是容易許多了。

  蘇盞這時言道:「元都掌門符詔所在之地,掌門弟子只需作法遙拜,皆可感應,但是晚輩如今未曾拜過祖師,且身在外層,卻是無法做的此事了。」

  贏沖卻是神情自然道:「無有關係,稍候自會有人將此弟子具體所在送來的,我們等著就是了。」

  蘇盞道:「原來前輩早有安排了,這般晚輩便就放心了。」

  他不知道是那個弟子是誰,但想來應該就是某一位他名義上的同門,很可能就是任殷平之前便就安排好的。

  奎宿地星,曇泉地州東北荒域。

  祈道人聽得那老道人要他設法去往上層,卻是沉默以待。

  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一次破境嘗試其實是失敗了。

  此刻的他,已然是蛻變了一頭混沌怪物。

  現在之所以還清醒著,那是因為那一枚玉符之中有一門法訣,可以幫助他穩固心神,故他仍然保留著自己原先的意識,還能清楚認識到自己是自己,並沒有完全墮入混亂之中。

  可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點的遭受著侵蝕,這樣的清醒也僅能維持不長的時間。

  而他儘管用玉符裡的的辦法改變了自身氣息,使得自身看上去像是一個以渾章成就的修道人,可要是去了上層,卻極可能暴露自身,且也不利他下來行動,所以是萬萬去不得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我功行方成,還需再沉澱些許時日,那時再去上層不遲。」

  老道人沒法作主,道:「且待貧道向鎮守稟告。」

  他喚過一名看守此地的玄修弟子,正要用訓天道章向上傳報,可這個時候,卻見有一道光亮出現,一個道人化影出現在了平地之上,對他道:「不必了,我已是知曉了。」

  老道人見了,連忙一禮,恭敬道:「鎮守。」

  那道人化影點點頭,又看了祈道人幾眼,道:「道友氣息晦澀,心力氣機起伏甚大,確然需要再安固幾日,不宜立時去往上層。」

  祈道人還有一禮,道:「多謝鎮守諒解。」

  那道人淡淡道:「不用謝我,道友因為成就是在外層,所以此事可以寬容一些。」隨後他語聲一肅,提醒道:「不過在冊錄下來之時,還望道友不要隨意四處走動。」

  祈道人知道玄廷對玄尊的約束極大,故是回應道:「那祈某這幾日便在修持便是。」

  那道人見他應下,神情一緩,道:「如此便好。」說完之後,人影便即散去了。

  而另一邊,贏沖等人在荒星之上等了數日,便有弟子將一封符信遞到了他面前,他道:「看來是找到了。」

  那弟子道:「師尊,可要現在傳令動手麼?」

  贏沖冷靜道:「不急,再等等。」

  又是兩日之後,又一封符信被送了過來,兩相一對照,這兩處所上報的地點幾乎是完全一致的。

  贏沖仍是沒有立刻動手的打算,依舊在那裡等待。而這一次等了不到一天,便有第三封符書送到了。

  蘇盞在旁留意到,前面兩封符書形制相似,而這一封卻是有所不同。他心念轉了轉,立時明白了。

  若猜得不錯,前面兩個當是自己老師任殷平的安排,當這並沒有辦法完全令贏沖取信,所以這位當是又另行安排了一個暗線,這第三封信符,當就是暗線傳來的。

  贏沖看過後,對旁邊侍立的弟子道:「給他們傳訊,告訴他們,可以動手了,還有那些『東西』,也是一併送去。」

  那弟子肅然一禮,便下去安排了。

  祈道人在高台之內一直坐觀了半月,眼見越來越難拖延之際,忽然心有所感,便驟然化身外出,只地原地留下了一個黑圈。

  身為混沌怪物,他能去到其餘混沌怪物曾經去過的地方,而不叫他人察覺,但這其實是因為混沌怪物與大混沌緊密相連,故是能如玄廷修士借助上層去到其餘地界的道理一般。

  但因為這裡還涉及一些精妙的道法變化,所以通常來說,沒有理智的混沌怪物是不會運用的。

  只越運用此法,他便越受大混沌侵染,他自我推斷,這方法最多使用兩三次,自己便會真正失去理智。

  可他也知道,自己其實沒這麼多機會,這等手段只要用一次就會暴露根底,所以也就沒所謂這些了。

  到了天中後,伸手一拿,便就接到了一封他等候已久的符書,並且隨同一起到來的,還有一件法器。

  在看過書信之後,他收妥法器,目中有漆黑色的氣霧泛動了一下,整個人便就已是從天中消失了。

  北穹天,虛宿地星之外,瞻空道人正駕一駕法器在此遊走。

  玄廷授給他的觀治這個職位,其實就是四處巡遊察看,拾遺補缺,無需他具體做什麼事,便是什麼都不做,那也是可以的,

  可得了名位,他也是拿玄糧的人了,自是不好厚著臉皮任何事都不做。

  因為上回極可能是任殷平的舉動才是引得上宸天前來逼壓,故他這些時日也是一直在外層遊走,希望也能添一份力。

  正在漫無目的遊蕩之時,他突然見到一個相貌平平的道人出現在了前方,正攔阻在去路之上,好在在那裡等著自己。

  瞻空道人看他幾眼,卻是警惕了起來,問道:「尊駕何人?」他本能感覺到,這個人身上的氣息有些古怪,不像是一個正常的修道人。

  祈道人打一個稽首,緩緩道:「名諱對在下已無意義,這次是聞得道友名聲,特來向道友請教高明的。」

  瞻空道人撇他幾眼,緩緩道:「尊駕專門找上貧道,怕並不是我了找我切磋,而是要拖住我,想做其他什麼事吧?」

  祈道人不知道上面要做什麼,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務就是纏住瞻空,無論瞻空道人本人如何想,他都不在意,他直接道:「請道友指教。」說著,渾身黑色氣霧一漲,就朝著瞻空洶然湧了過去。

  荒星之上,贏沖出聲言道:「此番之事,重點在於瞻空其人!荀季與瞻空乃是師兄弟,荀季若是離開,那麼極可能拜託瞻空照拂自己的弟子。

  雖然瞻空此人在外,但他掌握了元都玄圖的一部分權柄,要緊時刻,極可能及時趕回去,那將對我等計劃很是不利,所以我等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設法先拖住此人!」

  蘇盞道:「那個祈顯誠便是前輩選定的對付瞻空的對手?可這人便得成就,怕也未必敵得過瞻空。」

  贏沖道人道:「此回非是要將瞻空道人殺死,但混沌怪物卻可將瞻空道人暫時拖住,讓他不來攪擾我等。」

  混沌怪物背靠大混沌,一般手段怎麼樣也是殺不死的。足以將瞻空拖住一會兒了。

  所以不是祈道人自身求道不利,而是贏沖交給其人的玉符本就有問題,就是要讓其成為混沌怪物,這樣才能對抗瞻空。

  蘇盞道:「前輩,那去殺死那荀季弟子的人,此刻也該動手了吧?」

  贏沖道人道:「自然,我所派遣的人,想必此刻也是該到了。」

  幽原上洲與玉京之間的起伏山嶺之中,存有一處靈關,靈關入口處修築有一個不起眼的道觀。這裡住著十餘名道士,其中大多只是粗通煉氣的普通人,不過靈關之外設有禁制,所以他們能夠安穩在這裡過著隱居修持的生活。

  在靈關之內的一間道居中,一名大概八九歲左右,看著胖乎乎的小道童正捧著道冊讀書,童音朗朗,清脆無比。

  而在此刻,靈關之外的地面上,突兀浮現出了一圈焦黑,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上面,這個人推了眼鏡,面無表情的邁步前進。此人無視那些禁制,逕直走入了道觀之內,未有多久,就到了那一間小童的道居之中,看了幾眼後,便伸手向前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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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一十九章 斷機布未先

  小道童這個時候有所察覺,回頭一看,面上露出驚喜之色,從座上站起,對著來人端端正正一禮,道:「師兄,你什麼時候來的?」

  蒯荊微笑道:「方才來了一會兒。」

  他方才伸出去的手拿住了案上另一本道冊,示意了一下,「你精進很快,原來的書可以先放一邊,下來著重讀這一本便好。」

  小道童小臉一正,恭恭敬敬道:「是,師兄。」他又揚起臉,認真道:「師兄,師弟這裡正有許多不明之處,正要請教師兄。」

  蒯荊推了下眼鏡,微笑道:「師兄時間有很多,可以慢慢教你。在你未曾學成之前,師兄是不會離開的。你盡可在此安心修道,雖然這個世界很危險,但一些小麻煩,師兄是會幫你處理掉的。」

  小道童雖然年紀小,但卻是能感覺到蒯荊的話裡另有所指,不過老師交代讓他聽這位師兄的,他也很聰明的沒有去多問。

  蒯荊交代過後,就又從道居內從走了出來,在半途之上,他身影閃爍了一下,直接便來到了道觀門口,此刻見有遠處有十餘駕飛舟正往此處飛來。

  那些道士看到這些飛舟之後,好似早有準備一般,立刻停止正在做得事,都往靈關裡面退去。

  那些飛舟很快接近了這一處山嶺,接著舟腹下面有數個光點接連閃爍下了,哪怕在陽光之下,這光芒也是異常耀眼明亮。

  下一刻,蒯荊所站之地,頓被一陣白光所遮掩,再是一陣陣轟天巨響響起,騰起了大片的煙塵。

  但是這並沒有到此結束,那些光芒如雨一般落下,竟是不停將舟身之上所載的玄兵轟落下來。

  在其中一條飛舟的主艙之內,一名黑衣道人站在那裡,正冷然看著下方。

  他與幾名同道此回是遵循贏沖之命,前來殺死此間之人的。

  但是他們並沒有選擇自己先上,而是神通法術影響了一支駐紮在野外的一營戰兵,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要想將這一營三百餘人的戰兵,還有包括駐地裡的玄修全都影響到神智,這並不是短時內能做到的,而是通過長久以來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們以往一直暗中潛伏不動,直到如今命令下來,他一舉用了出來。

  此刻下面光芒終於收斂,聲息也是減弱下來,而可見到,下面山頭已是被夷為平地,這座原本陡峻的山嶺也是被生生削去了一大片,中間則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坑,而靈關前面的道觀自是早已不復存在,連禁制也是被一併破散。

  雖然煙塵還未完全散盡,但最前面的兩架飛舟已是直接往靈關之內衝入進去。

  然而這兩駕飛舟方至前面,卻是忽然一個傾覆,從頭天中一頭載了下來,墜落在了山嶺表面覆蓋的那一層厚厚的灰土之中。

  那黑衣道人眼神一凝,他看過去,卻見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修士站在那裡,外表看著十分儒雅,身上沒有半點灰。

  他哼了一聲,倒不見意外,早就知道事情不會簡單,他從袖中摸出了一枚赤紅色的雷珠,而後往那年輕修士所在之處就是一拋!

  這是赤星雷珠,轟爆之力足以將一個城池都是夷為平地,在洲內這東西沒什麼用,因為玄尊足以生出感應,並提前將之撫平,但是在野外,卻是可以肆無忌憚的使用這東西。

  隨著此物落下,先是赤紅色光芒無聲閃爍了下,再是震天巨響,而後一股巨大的沖天煙柱升起,向外翻滾落下。

  死了麼?

  黑衣道人瞇著眼看著,可這時他忽然感覺不對,猛然轉頭一看,驚悚發現,那個戴著眼鏡得年輕修士,不知何時,居然出現在了主艙之內!

  外層虛空之中,瞻空道人見一片黑霧朝自己蔓延過來,神情立時凝重起來,道:「混沌怪物?」

  祈道人用法訣可以掩飾自身氣息,但是這一準備動手,那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瞻空道人對此不敢小瞧,要殺混沌怪物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更別說這個混沌怪物還有清晰的認知,這比對付那些意識混亂的同類困難多了。

  且最討厭的是,混沌怪物具備的一定侵染之力,氣機法力與之一接觸,若是自身不慎,那麼很可能就會被大混沌之力順著攀附進來,故他並不去直接碰撞,身上蕩漾出一圈靈光,卻是將籠罩過來的黑霧直接轉挪了出去。

  祈道人見瞻空道人停下應付,他將要的就是這麼一個瞬間,將上宸天交託給他的法器一擲,霎時一道煙雲遮攏四周,這洲外屏絕,這可讓北穹天之人無法察覺到這裡的鬥戰。

  瞻空道人看了一眼,仍是站著沒有動,他知道對方找上自己一定是有目的的,可他不可能將這麼有威脅的混沌怪物甩去不顧,唯有停留在此一戰了,至少要對得起玄廷給他的玄糧。

  內層,東庭府洲。

  原辛從造物飛舟走了下來,這東西他也是第一次乘坐,以往來回飛馳,他都是駕馭自身祭煉的法器的。

  他本就是東庭人,出去十來年之後,現在又是回到了這裡,看著眼前大變模樣的瑞光城,他心裡也是多了不少感觸。

  瑞光城以前是東庭都護府的治所,如今只是東庭府洲的一個港口城市,而真正的洲治已然是在遠在安山山脈之東的安洲了。

  哪怕是站在港口之上,也能看到那宏偉無比,幾可把整個安山當作城圍的巨型高台。

  此刻站在這裡眺望的,不止他一人,還有很多自飛舟之上下來的乘客,他們都是為眼前這等場景而感到震撼,並連連發出驚嘆之聲。

  周圍的泊台管衛對此也不奇怪,反而有一股自豪之感。

  可以說,現在第一次來到東庭之人,在見到安州之後,多會顯露出這等表現,哪怕是來過好幾次之人,也都免不了來一次讚嘆一次。

  原辛出了泊台後,往位於一側的穹橋走去。

  這座穹橋呈現飛虹之狀,由瑞光城這一端向著另一端的安洲跨空而去,可以直接由此實現兩處地界之間的跨越,但作用主要是用於軍事,一般不對民間開放。

  原辛自己飛遁其實也不慢,但如今在東庭上空飛遁,卻是需要符令的,為了不耽擱時間,他直接來自穹橋下端,並對此間值守修士道:「我有要事面見張玄首。」

  那值守修士謹慎道:「敢問道修身份?」

  原辛道:「我名原辛,曾與張玄首在一個老師門下修行過,道友請報了上去便知。」

  值守修士不敢怠慢,直接以訓天道章報了過去,過了一會兒,他便一拱手,道:「原道修,玄首說了,允許原道修乘穹橋去往玄府。」

  原辛得他放行,便走入了裡間,順利乘上穹橋,在踏上去的那一刻,他只覺身周圍如流虹一般飛速掠過。

  僅是在幾個呼吸之後,他身軀一頓,便發現已然站在了安山山巔的一處平台上,回頭看去,瑞光城已是甩在了遠端。

  他思忖著這般前行速度,也虧得自己是修道人,要是換了尋常人,那非得用造物外甲護持不可。

  他轉回身,見前方是一條寬敞的平坦的廊橋,從安山之上一直連接到玄府,當中跨越了一條寬敞峽谷和河道。

  他沿著壯觀的廊橋而行,走到了高聳入天的星台之下,便見一個玄府弟子正等在那裡,其人對他拱手一禮,道:「原道修,請隨我來。」

  原道人往上看了一眼,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星台仿若不見盡頭。他點了下頭,跟隨著那玄修弟子進入了台內。

  星台佔地極廣,內部更是寬闊如湖海,而上下之間更是沒有任何台階通道,給人以深遠無限之感,一走入進來,便覺自身無比之渺小。

  那弟子進去了百來步,站住腳,回身言道:「玄首就在上面相候,原道修自行上去就是。」

  原道人道:「多謝了。」他仰起首,看了幾眼,片刻之後,身軀頓時化作一道流光,往上衝去,在幾息之後,他似乎撞破一層柔水,出現在了一處平廣的圓形大台上。

  見是一個身裹雲霧星光的年輕道人身影站在那裡,他上前一個稽首,道「張守正有禮。」

  張御點首回禮道:「原師兄有禮。」他是聽桃定符說起過這一位師兄的,說來這位與他還有桃定符都是東庭人。

  原辛忙道:「不敢。」他當年離開東庭之時,張御可還沒有入門,雙方之間並沒有任何交情,只有一個同門的名義罷了,他可不敢托大。

  張御道:「原師兄說有要事尋我,不知何事?」

  原辛神容一正,沉聲道:「原某這一次,是為送一封書信而來。」

  張御道:「書信?」

  原辛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道:「這封書信據蒯師弟所言,乃是荀師親筆所書,也是蒯師弟送到我這裡的,但我並沒有打開看過,還請張守正過目。」

  張御心下微動,他看有一眼,這書信便從原辛這裡飄了過來,落至面前,他伸手上去拿住,便將之打了開來。


bpd 發表於 2022-1-1 00:41
玄都 第兩百二十章 承詔亦可算

  張御打開書信之後,見上面只有一句話:「蒯荊之言可信。」

  這的確是那位老師的筆跡,當然光憑筆跡還不足信,不過上面所攜帶的一層玄妙法力,這卻是騙不了人的,不到一定境界,根本看不到這上面的字。

  他略作思索,抬頭問道:「除了這封信託師兄送來,蒯師兄還說了什麼麼?」

  原辛道:「有一些話蒯師弟說是轉述荀師之言,但我不確定真假,也不知此中具體情由,但我可說給張守正知曉。」

  張御頷首道:「原師兄儘管言說,是否真偽我自會判斷。」

  原辛道:「蒯師兄說他在上次出了元都山門之後,便就遇見到了老師的化影分身,老師向他交代了一些話,並令他有暇之際照看一下門內的一位小師弟。這位小師弟也是老師後來找到的傳道弟子。」

  張御嗯了一聲,他聽瞻空說起過,這位老師曾收過一名叫作戚未央的弟子,只是後來似對這弟子不怎麼滿意,故又去另覓弟子,看來應該就是這位了。

  原辛繼續道:「蒯師兄說,老師上一次為挽回元都一脈,所以不得不出手阻止任殷平,最後還將那掌門符詔收了去,並由這位小師弟接了符詔,所以如今,這位小師弟便成了名義上的元都『掌門』了。」

  張御聽到這裡,就知這番轉述之言不是編造,因為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少數人,除了玄廷上層,就是當時有資格在場之人了。

  對於將掌門符詔交給弟子保管,他倒是不覺太過意外,他早便知道,這位老師做事一定是會留有後手的,哪會平白被任殷平逼得去接下承負?

  原辛此時神情鄭重了些,道:「蒯師弟之言中,說老師認為任玄尊在最後一刻打開了元都法器,並為此捨棄了性命,這不會是什麼意氣之舉,而當是有明確目的的。

  當時任玄尊手中可用算謀極少,故是利用掌門符詔為亂是最為可能的,其極可能在外間擇人授徒授權,而後設計奪符,以圖再竊道器。」

  張御聽到這段話,眸光微動,此中說得是可能,但荀師既然送來這封信,還借蒯荊之口轉述了此中因由,那這事極可能正在發生,或許已然發生了。

  他忽然想起前些時日上宸天陡然加大的攪亂天機之舉,假設這兩件事是相關,那麼倒是解釋的通了。

  並且他之前一直覺得上宸天長久以來就似在謀劃著什麼,可缺少必要關鍵的線索,所以總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可此刻這個環節一補上,卻似如撥開了迷霧一般,整件事情立刻就清晰起來了。

  他見原道人不再言語,抬頭看去道:「就是這些話了麼?」

  原辛道:「蒯師弟要我轉呈給守正的話,就是這些了,蒯師弟還說有些話,他要當面告知張守正。」

  張御道:「蒯師弟現在何處?」

  原辛道:「這我不知,我問過他,他卻未說。」

  張御這時目光投向那封書信,道:「我知道了,勞煩原師兄此回帶來了這些消息。」

  原辛笑了笑,道:「倒也不麻煩,只是有些東西我倒寧願不知曉。」

  張御道:「原師兄可在我東庭玄府多住些時日。」

  原辛知道這事涉及不小,恐怕了結之前,自己沒可能就此離開,便很是知趣的言道:「我本是東庭人,久未歸來,正準備多留一段時日。」

  張御這時把手中書信往外一甩,此物到了外面之後,上面自有一道法力映現,而後化一道流光飛去。

  他看著流光遠去,自身站著沒動,但是位於上層的正身之上,卻於霎時間又是化出一道分身,往流光所指方向而去。

  此時此刻,那一座位於幽原上洲與玉京之間的山嶺上,黑衣道人懸空立在那裡,他的面色很不太好看。

  他自恃法力在同輩之中也是不弱,可方才一番爭鬥,卻始終不能拿下對面的那個年輕修士,而周圍的飛舟則是莫名其妙一駕駕墜落下來,裡面之人也是一個未見出來。

  不過隨著這裡動手,隨他到來的四名修士也是一同過來,將那年輕修士圍在了中間。

  有一人傳聲提議道:「林道友,此人似是擅長匿跡迴避之術,短時內難以殺死,不如留幾人在此看住其人,我先去靈關內拿人。」

  黑衣道人這個時候卻是沒有急躁,反而很是冷靜,他沉聲回應道:「不要去,這人遁法奇絕,不解決此人,我們一旦分開,極可能被此人各個擊破,需先解決此人,再理會其餘。」

  先前那人道:「道友,我需得提醒你,後面那可是靈關,若是我們此行目標從另一頭出去,怕就難以追到了。」

  黑衣道人道:「不要緊,我攜帶有『追魂珠』,只要那目標在這裡待過,無論他逃到哪裡也能追上。就這麼一會兒,逃不到哪裡去,我們速戰速決就是。」

  在極短暫的時間交流過後,五個人當下各運法力,準備施展殺招手段,隨著氣息湧動,腳下這座飽經摧殘的山嶺都是隆隆震動,似要坍塌一般,蒯荊則立在中間,面含微笑,看去一點都不緊張。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發動的這一瞬間,所有人的表情和動作都是驟然一止,好似忽然間時光忽然停頓了下來。

  包括那名黑衣道人在內,眾人身軀外表之上漸漸生出一絲絲細微裂紋,隨後像破裂的陶土一般,一小塊一小塊從身上剝離掉落。

  張御自天中緩步走來,身外則是一片燦爛耀眼的玉霧星光,他與那五人擦肩而過,一路來至前方,而那五人則在他身後於無聲無息之間化變成了漫空飛灰。

  他看了蒯荊一眼,道:「蒯師兄?」

  蒯荊微微一笑,打一個稽首,道:「是我。」

  張御看得出來,此人表面雖與真人一般,但確然只是留於一個世間執念。

  執念本身沒有什麼善惡對錯之分,只做自身認為該做之事,但有的時候,只要方法正確,哪怕不去施加外力,也是可以加以引導的。

  那位老師令他看護同門,這其實並不奇怪,因為執念大部分時間仍然把自己當作原來的自己,對於師長之請,蒯荊自然不會去抗拒,而從這位過往的作為看,其本身或許也樂意接受。

  他道:「老師那封書信,是你托原師兄送來的?」

  蒯荊微笑道:「是的。」

  張御又問:「我現在已是來了,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蒯荊道:「張守正稍等。」他身軀從半空之中驟然消失,下一刻,已然進入到了靈關之內,走入道舍,對著那小道童道:「師弟,那張掌門符詔可何在?」

  小道童回道:「在的,師兄可要用?」

  蒯荊微笑點頭。

  小道童哦了一聲,從身上將那一張掌門符詔拿了出來,雙手舉著,踮著腳往上一遞,道:「師兄,給你。」

  蒯荊拿過這符詔,身軀一閃不見,隨後再一次出現在了張御面前,並將符詔遞過,道:「張守正,荀師交代過,門中有人可憑感應,尋到此符之所在,若是見到張守正,就將東西先放在守正處,荀師還有一句話,說是『算人者,人亦算之』。」

  張御將掌門符詔拿了過來,他感應了一下此符,略作思索,頓時明白了這裡面的意思,眸光也是微閃一下。

  這掌門符詔是能被人尋見的,但是這東西反過來也可用以尋人。

  現在發生的這些事,足以證明過這位師長的推斷是正確的,而對方既然圖謀這符詔,那必然是需要一個接符之人的,不然這番算計就空落了。

  他抬頭往上看去,為了盡可能獲得成功,這位接符之人此刻必然是躲在相距二十八宿不遠的地方。

  而發動策劃整個謀算之人,說不定此刻也在那裡。這個人能指使此事,地位定然不低,要是這次能將順勢之滅去,那定能對上宸天的造成一定打擊。

  方才他有一個疑惑,既然荀師早便猜測到任殷平可能有此作為,那為何要讓蒯荊來與他說,而不是告知玄廷這等可能呢?

  現在通過蒯荊的舉動,再加上他對這位老師的瞭解,他頓時明白了,這是老師有意送給他的一場功勞。

  當然這功勞也並非白送。

  他結合前後因由,明白了這位老師的意思,他對著蒯荊道:「蒯師兄,你可告知小師弟,此處已不安全,他下來可以來東庭修道。」

  蒯荊推了下眼鏡,微笑道:「我會告訴他的。」

  張御看向遠空,而接下來,就是要盡快解決此事了,免得拖得太長,讓人給走脫了。

  雖說上宸天和天夏兩邊名義上還在議談之中,可既然對方已經打到門上來了,難道還不允許天夏反擊麼?且誰又能說和談之際就不能打了?歷來邊打邊談之事又豈是少了?

  他意念一轉,便將此間之事傳告去了上層正身所在。

  張御正身本在定坐之中,接到傳念,他一下睜開雙目,眸中有神光微現,思考片刻後,他起身來到前殿,道:「明周道友何在?」

  明周道人應身出現在一旁,態度恭敬道:「明周在此,守正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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