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9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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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二十一章 清芒煥虛空

  張御問道:「瞻空道友如今落在哪裡?」

  他認為上宸天那邊若要奪取掌門符詔,那麼肯定會把方方面面的事都是考慮進去,而瞻空道人與荀師本是師兄弟,又是堅定站在天夏這一邊之人,那麼要謀算荀師弟子,瞻空道人那裡不會不做佈置。

  明周道人探查片刻,道:「回稟守正,瞻空玄尊正在北穹天虛宿之內,但是現在不見身影,疑似被某物遮掩起來了。」

  張御走前兩步,借由守正宮輿圖往明周所指之處看去,瞬間便望到了那裡,便見那裡被一層迷霧所遮掩,並無法確定裡間情形。

  此刻他運轉目印,眼中有神光透出,便直接透過此一層遮掩,見到了裡面有兩個身影正在法力對抗之中,其中一個無疑就是瞻空道人。

  而這已然能夠證明他的判斷無錯。他沒有猶豫,直接喚出訓天道章,將上宸天襲擊靈關以及瞻空道人受襲的事呈報給了玄廷,並言自己會先循著符詔所指,先行去往那背後之人可能存在之地,並盡量拿下此輩。

  在傳告之後,玄廷之上很快有回應,允許他視情形自行處置。

  張御一轉念,便知道玄廷的意思了,這是讓他以守正的名義自行處置此事,這般他一人行動,動作不大,不至於立刻引變成兩家全面開戰。

  儘管知道開戰是避免不了的,但天夏這邊卻也不希望過早動手,因為現在的情況,拖延下去無疑對己方是有利的,時間越長,準備就越是充分。

  此刻他心意一轉,正身便自上層降落下來,直接外層北穹天落了下來,這一處正是瞻空道人在之地。

  不遠處就那一片堪比地星大小的迷霧。

  他往上一看,見有一個鐘型法器懸空而立,便一彈指,一道亮光落至其上,而後爆開一道堪比烈陽的光華,霎時間將陰霾驅散一空。

  受此影響,正在交手的二人都是一頓,各是分開。

  瞻空道人察覺到來者是張御,也並不覺的太過意外,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守正有禮了。」

  張御回禮道:「瞻空道友有禮。」

  祈道人見到張御到來,雖不認識,但能確定後者必是來自天夏的玄尊,可他卻沒有退走得打算。

  因為來自上宸天的命令是讓他纏住瞻空道人,只要沒有命令讓他中止,那麼他就必須繼續下去。

  但這個堅持不會再延續太久了,因為在與瞻空的對抗之下,他被不停的擊潰,但是大混沌不斷給他以補充,這也導致大混沌侵染極多,這個時候他的神智已然不太清晰了。

  等到自身認知完全泯滅,不管有沒有命令他都不會離開了,他會本能去將所有活物都是侵染成與自己一般的東西,這也是贏沖的目的,算是將他利用到死。

  此刻他趁著頓止的空隙,整個人擴散為一團融入虛空的黑氣,而他背後虛空之中的星光猶如墨染,在一點點的消失,好似有一隻無形之手在將它們逐一抹去,並且這個趨勢還在朝著兩人所在之地逐漸蔓延而來,試是將兩人都是一舉吞沒進來。

  張御看了一眼,混沌怪物他過去也是接觸過,同時還看過守正宮中那些載冊記述,他自然知曉該是如何應付。

  此刻他站著未動,身上宏盛耀目的心光張揚開來,待擴展到一定程度之時,便與一圈黑色的氣霧撞在了一起。

  混沌之力雖是能夠侵染法力心光,不過這也要看面對的是什麼對手,法力心光若是足夠,那自能抵禦一切外染,只有根底不夠之人才會被輕易污穢。

  張御自是不在此列,虛空之中本來一片渾黯,可隨著他不斷將自身心光張開,那黑氣逐漸倒退,諸多星光隨之緩緩綻放,越來越多。

  未有多久,一道燦爛銀河在他背後延展開來,並向對方一點點壓迫過去,這整個過程可謂從容不迫,不徐不疾。

  瞻空道人在一旁看著,心中讚嘆。這鬥戰可謂是將勢用到了極致,以強盛壓卑弱,當中不犯一點錯處,不給對方以任何反抗的機會,而在浩瀚繁星的襯托之下,眼見之景象竟是有一種壯美之感。

  祈道人在這等侵壓之下沒有任何其他方法,畢竟他方才成上境,若論變化肯定是不成的,方才一直是依靠大混沌之力的支持在與瞻空道人對抗,可連這最強的一點都是對抗不了對手,他也只有死死抵抗這一條路可走。

  那黑霧隨著被一點點被壓迫回去,由廣大退縮至微小,最後退還成了米粒大小的一點深沉黑點,似是一切光芒都無法在上面留下痕跡,儘管微小,可在虛空之中卻是顯得醒目無比。

  而那心光仍在堅定不移的壓下,這一粒黑點不得不繼續向內退縮,可其很快來到了自身之極限,再也支撐不住,最後急驟閃動了一下,這就像是最後的反彈,然則在浩瀚廣佈的清光之下,其根本未能掙扎起來,只是如不起眼的火花般閃爍了一下,便就徹底消失不見,

  整個虛空之中,只剩下了一片燦爛耀眼的清光。

  張御此刻感應了一下,能夠確認此人或者說這個混沌怪物已然被他殺滅了。

  實則混沌怪物只要還有一點殘餘在世間,就能從大混沌中源源不斷補納力量,但現其存於世上的一切痕跡已是被他抹了去,那自是再也不存在了。

  瞻空道人目睹這一場交戰,不覺嘆為觀止。這就是用單純的力量來碾壓對手,而拋卻了諸多變化,他卻不得不承認,對付混沌怪物,用這種方法將之處理掉,無疑是最直接也是最為合理的。

  他打一個稽首,道:「多謝張守正施援了。」

  張御點首回禮道:「道友言重了。」

  瞻空道人略帶擔心的問道:「今次此人莫名找上我,道友又於此刻尋來,可是元都那裡有什麼變故麼?」

  張御道:「元都門中並無變故,但是有一事,卻與元都有關,不過如今已是解決。」他將荀季留書之事大致一說。

  瞻空道人這才明白過來,道:「原來如此,師兄原來是將那符詔做了這等安排。」

  他搖了搖頭,荀季先前不曾與他說此事,那分明是不想讓他把此事再給攬回去,但如今事實證明,這般安排才是最好。

  張御道:「如今我尚要前往追剿背後謀劃之人,就不在此多留了。」

  瞻空道人想了想,肅聲道:「既然此事涉及到元都一脈,貧道不能不聞不問,張守正,若是你這般趕去,那背後之人不定可以逃脫,貧道可用元都玄圖之權柄,將你送去那符詔所指之所在。」

  張御道:「哦?若能如此,那便要勞煩道友了。」他本待循著法符直接過去,但既然瞻空能夠送他前往,那也不必多費功夫了。

  瞻空道人肅容道:「還請守正將那符詔取出。」

  張御點了下頭,他將符詔拿出,托在掌中,瞻空道人看有一眼,略略感應,便就拿一個法訣,稍過片刻,便見上方有一個橢圓形的陰影落照下來,而後便一道光芒自頂上落下!

  張御頓時感覺到,有一股莫大力量落在身上,似要將他推動,他也沒有去抗拒,任由此力帶動自己,隨著放鬆心身,只是一瞬之間,身影便從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同一時刻,贏沖仍是站在站在荒星之上看著內層方向,在傳出命令之後,只能在外等待結果了,整個過程他們是沒法操縱的。

  他也很是冷靜,現在該做的都已是做了,下來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如果這一次不成功,那就只能設法召回寰陽派了。

  蘇盞一直站在他身旁,此刻言道:「前輩,除開瞻空之外,荀季會給他的弟子另尋一個玄尊護持?」

  贏沖搖頭道:「不會,荀季並沒有擔任廷執,能令瞻空護持已是最大限度了,我等派去之人,需要對付的,至多也只是元神照影的修道人罷了。」

  不過嘴上如此說,可他也知道,事情從來沒有絕對的,要真是出現這等情況,他也沒有力量去改變。

  他也不可能把一位玄尊憑空送到天夏本土之上,要真能這麼簡單做到,那他之前還折騰個什麼?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所站立的地星上方,忽有一道橢圓形的陰影出現,而後一道清光照落下來。

  贏沖身邊幾名弟子都是臉色一變,蘇盞也是心中一跳,他急忙道:「前輩,這是元都玄圖,當是天夏那邊發現我們了,我等需速速迴避。」

  贏沖抬頭看去,卻是平靜言道:「走不掉了。」

  他很清楚,一旦被這鎮道法器尋到,那麼只要自己不能立時轉回上宸天,或者同為鎮道之寶的青靈天枝作遮護,那麼終究會被追上的。

  在他說話之間,便見清光之中一個身影浮現出來,隨著這身影越來越清晰,可以看清楚,這是一個神氣煊赫,周身裹繞星光玉霧的年輕道人,其行走之間則有陣陣飄渺仙音相隨。

  贏沖神情微凝,道:「玄廷守正,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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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二十二章 劍轉絕勢生

  蘇盞看著張御一步步走來,只覺渾身一陣驚慄,頭皮發麻,因為後者給他的壓迫感實在是太過強烈了。

  而在場的其餘弟子也是一個個臉色蒼白,自身意識一時變得遲緩起來,身軀搖搖晃晃,若不是他們還在贏沖的法力護持範圍內,在張御出現的那一刻,恐便沒一個能夠站住了。

  贏沖這時向著遠端傳聲言道:「原來是玄廷張守正,不知張守正此來是為何事?」

  張御看向他道:「我來此處為何,尊駕莫非不知麼?」

  贏沖道:「我等並未在天夏地界之上,確然不知何處妨礙到尊駕了。」

  張御淡聲道:「我來此並不準備與尊駕爭論了什麼,我今次既然來到了這裡,自然是要討一個結果的。」

  贏沖點頭道:「說得也是,道友既來此處,眼下再說道理又有何用呢?」

  他很清楚,雖然天夏平常是比較講道理,可那也是要看時機場合的,一旦天夏覺得無需講道理了,那自然不會再跟你多廢話的。

  他略作沉吟,抬頭望去,誠懇言道:「在動手之前,張守正可願聽我一言?」

  張御看他片刻,他能夠看出,這人並非是在拖延時間,現在也沒拖延時間的可能,這裡距離天夏如此之近,就算上宸天有援救趕至,也救不了人,反而是白白送給他們,便道:「請說。」

  贏沖語聲略帶感慨道:「為了今番之籌謀,贏某準備了許久,若是這謀劃能夠成功,那麼對於兩家來說實則都是好事。」

  張御道:「好事?恐怕只是對貴方是好事吧?」

  贏沖嘆道:「不,這卻是張守正目光短淺了,試想一下,要是我上宸天能夠進入內層,佔據元都玄圖,那麼最後結局是什麼?是我上宸天奈何不了天夏,而天夏也奈何不了我!」

  他朝著張御回望過去,「而因為我兩家誰都奈何不了誰,又彼此顧忌,所以此後將會陷入一場對峙之中,這樣的平衡當會是持續許久,如此我兩家就可避免那些戰端了,這莫非不是好事麼?」

  張御道:「尊駕之所言,荒謬且無稽,且不去說元都一脈早已併入我天夏,貴方是在試圖搶奪本屬於我天夏之物屬,便真如尊駕所說,那所謂的平衡之局,又能延續多久?」

  贏沖倒是認真回到了一句,道:「據贏某所推斷,兩三百年間當是無礙的,若是兩邊再各自退讓一步,那麼延續千載也是可能的。」

  他又笑了笑,道:「或許張守正要問,我兩家終究是要一戰的,那這等平衡又有何意義?不錯,贏某也承認最後依舊會是如此,但是誰也不能保證萬物運轉始終如一,世事終究有變,贏某又豈能以一己之力左右大勢?可在贏某看來,兩家能得有一時之平衡,那已然是不錯了,其餘要靠兩家同道再行努力了。

  且誰又能說得定,我兩家不能找到更好的共存辦法呢?至少到了那等時候,我兩家已然共處許久了,談此事也不再是空中樓閣了。」

  張御道:「尊駕有一句話說錯了,我兩家並非不能共存,早在三百多年前,天夏給過上宸天機會,但是上宸天卻是不願抓住,自己將之拋卻了,若是上宸天不拋卻宗門舊制,那此條路注定無法再走。」

  贏沖道:「天夏又何必非要讓我上宸派放棄宗門之制,似以往那般不是更好?天夏不來管我,我等也不來管天夏之事,如此這豈不對我兩家都是有利?」

  張御道:「尊駕說此話之前,卻需好好反省己身,汝輩視天下萬民如低賤牲畜,肆意奴役欺凌,對低輩修道人更是予取予奪,視若奴僕,自身行事無所顧忌,美其名曰『超脫逍遙』,竟還有臉面來問我天夏為何要管束你等?」

  贏沖理所當然道:「宗門之制,自古舊以來便是如此,可說是萬世不移,又何必驟然去變?我等成仙了道,本就是與凡人不同,自該逍遙自在,得享其利,若還要自身去遷就凡人,那還求什麼超脫?」

  張御冷哂一聲,沒有再與此人理論下去,對方修道數千載,早就有一套自身的固有認知,想改變也沒可能,哪怕再辯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最後還不如直接以道法論高下。

  他看向其人,道:「玄廷守正張御,在此領教高明。」

  贏沖卻是搖頭道:「張守正,我今日卻不是來論法的,怕是不能如守正之願了。」

  說話之間,他腳下的地星忽然挪轉起來,表面地陸岩塊崩裂,露出了銀白色的內裡。

  原來這整個地星竟早已是祭煉成了一件法器,而隨著這地星旋轉挪動,更是放出一圈圈的厚重的金色光芒來,將他所在之地都是護持住。

  張御看到了這一幕,立時辨認出這是一個純粹用於守禦的法器,表面看去,堪稱堅固,不過這等作法,這要有外援才有意義,若是無有,也只不過是一個困死自己的牢籠罷了。

  他不去管此人是如何想的,心意一起,霎時萬點星光在背後閃爍亮起,望去似與那浩瀚星辰連成了一片,一個呼吸之後,便有無數星光在閃爍起來,下一刻,隨著那些星辰急劇閃爍了一下,就有萬點星流朝著這枚被祭煉過的地星直撞過來。

  贏沖看著上方,略帶歉然道:「蘇道友,這次卻是連累你了。」

  蘇盞忙道:「前輩言重了,那人雖是厲害,可是我與前輩一同聯手,不定還能勝過此人。」

  贏沖緩緩搖頭,道:「蘇玄尊說笑了,你若是能得操持元都玄圖這件鎮道之寶,那自是不難與這位一戰,最次也能走脫,可眼下勝了又如何?此處相距天夏不遠,變得擊退此人,也有他人到來,今次我等敗局已定。」

  蘇盞默然片刻,有些艱澀言道:「那按前輩是說,我們今次必然是要敗亡於此麼?」

  贏沖卻是神情自然道:「蘇玄尊說錯了,敗亡之人只有蘇玄尊你,而不是我。我早已神氣寄虛,捨了此身,也能重還回來,蘇玄尊,待我回去之後,你之族人我會替你照應的。」

  蘇盞不禁一陣愕然,他看著贏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此刻該說什麼。

  贏沖沒有去理會他的心理變化,他看著那不斷撞擊在地星禁制之上,震得整個地星為之震動的星光,目光之中滿是遺憾,此番計謀既然失敗,在此糾纏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但是他也不準備在這裡與張御正面交手鬥法,張御看似是一個人到來,可其背後其實站著整個玄廷,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注視著此處。

  若是他上去與此人交手,時間一長,那就有可能被算出自身神氣寄托之所在,如被奪去神氣,那他可就真就敗落在此了,所以眼下只有一個選擇了。

  他道:「蘇玄尊,就此別過了。好自珍重吧。」

  說完之後,他往前一步,向著虛空遠端騰升飛去,開始去勢還不快,還能見到渾身道袍漂浮,但是隨著這勢頭加劇,整個人逐漸化作一道流光,向著張御所在之地衝去,同時身軀之中還有一道令人為之驚怖的力量在泛動著。

  他這是要一舉捨棄此身,將全身法力於一剎那間宣洩出去,以此造成前所未有的殺傷威能!

  若能就此與張御玉石俱焚固然是好,傷不到也無所謂,等過後轉挪神氣,再歸來世間就是。

  張御立身曠靜虛空之中,看著那一道流光由地星所在朝著自己急衝來,眸光也是凝定其上。

  一個寄虛功行的修道人,若是全力爆發,對他威脅也是極大。他還記得當日在元都山門中時,沒有一個任殷平的化身能夠抵擋這等衝擊,那還僅只是各位廷執的一縷元神照影。

  而如今贏沖眼下卻是將自身之所有俱是化入這一次衝擊之中,一個應對不慎,足可以將他一併帶離了世間。

  故他此刻沒有半點猶豫,向前一揮袖,本是隱於袖中驚霄劍驀然飛出,向著其人直衝而去。

  劍身之上的「斬諸絕」之勢已然蓄勢長遠,哪怕上一次鬥戰之中也未曾用出,而這一瞬發去,他又將全身心力也附著上去,其所過之處,竟是出現了一條撕裂虛空的劍痕。

  贏沖這一擊乃是有去無回,根本沒有半點收勢迴避的想法,故是兩者於瞬間就交撞在了一處!

  他一身力量瞬間爆發了出來,然而本待驚天動地的一擊,卻是在猛然一個照亮虛空的閃爍之後,便自再無任何聲勢傳出。

  其所宣洩出來的全部法力,竟是被驚霄劍上所附著的「斬諸絕」之勢一劍斬滅!

  當然,這也是贏沖這一擊太過粗暴,沒能有任何變化之故,而這等直來直去的對撞張御自是從來不懼的。

  但他也不是沒有代價,數年蘊養之劍勢又要從頭來過了。

  可是在外人看來,贏沖在付出在世之身的搏命一擊,卻是被張御隨手一劍便就削奪,連半點波瀾都未掀起,這一幕給人的衝擊委實太大。

  蘇盞在近處目睹此景,眼瞳急劇收縮,隨後臉色一正,向著上方一拱手,高聲言道:「張守正,我是任師門下,也是元都派弟子,今在此祈求,望能允我回歸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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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二十三章 心惘身落空

  蘇盞這番話說出來可沒有任何不好意思。

  雖然他還有許多蘇氏族人,可不過都是一些凡人和低輩修士罷了,贏沖說是回去為他遮護,可這話能信多少呢?

  他若是不在了,誰又會真正對蘇氏族人上心?

  只要他保全了,才是保全蘇氏。

  至於那些贏沖的弟子,他連半句也沒提,這些弟子連贏沖自己都不在乎,他自然也沒必要去理會。

  而此刻這些弟子也沒法發出自己的聲音,沒了贏沖的法力遮護,他們自是經受不起玄尊氣機的衝擊,都是一個個躺倒在了地上,昏沉不醒。

  張御看著他道:「你是任殷平選中的弟子?」

  蘇盞忙道:「是,在下蘇盞,正是任師弟子啊。」

  張御道:「你說你要歸附元都派?可我需告訴你,早在三百年前,我天夏就沒有什麼元都派了。」

  蘇盞立刻改口道:「那我便願意投……」可是話到此處,他卻是忽然住口。

  因為他在來此之前,早已在贏沖要求之下立下了心誓,要他效命於上宸天,而不得反去天夏,更不得陷入天夏之手,否則便會自行崩亡。

  也是如此,他方才說是願意歸附元都,而不是天夏,因為上宸天需要掌握元都玄圖,故是唯有這個名頭是不矛盾的。

  可元都派既然沒有了,天夏現在也不承認元都派,這條路也便被堵死了。

  他忽然嘆了一聲,贏沖還真是把一切算死了,沒給他留下任何可以鑽漏洞的地方。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上前捨身一戰呢,萬一僥倖存生下來了呢?

  他吸了一口氣,在那裡試著調和法力心神。

  贏沖雖走,但總算沒將地星法器的權柄奪去,這東西守禦還算堅穩,儘管正受到無數星光的衝擊,震顫搖晃不已,可看去百來呼吸內還可堅持,他還有慢慢調整和尋思對策的機會。

  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去位於遠端的張御的身影,心中已是有了一個想法。

  他以前一直在修行,並不擅長鬥戰,上宸天也不需要他去做此事,故也沒有什麼鬥戰經驗,但一些基本的判斷還是存在的。方才他見識到了張御的遠攻之術,覺得自己對抗不了,那麼看去唯有衝至近前鬥戰了。

  而元都法門也是擅長做這一點。

  他煉就有一門神通,可將對手送至一處經由自身凝練過的虛空間層之中,使之無法在短時之內挪轉出來,要是萬一成功,那他說不定還能就此逃生。

  思定之後,他騰身縱身向外,脫離了已然逐漸崩潰地星,並如方才的贏沖一般向著張御所在直衝而去。

  但那衝在最前方的,只是一個看去與他相差無二的虛身,而真正的他則是轉挪虛空,潛伏於一側,只要機會一出現,就能衝入內圈。

  張御有目印在身,再加上自身神通感應,通常不是異常高明的道法神通,他一眼便能看出端倪,似蘇盞這等手段,他立刻便就洞悉了其中變化。

  他眸光微閃,隨意一揮袖,一道蟬翼流光已是朝著那虛影斬去,同時一直張開在外面的心光反而收斂了幾分威能。

  蘇盞一見,自覺時機出現,立刻趁此機會一個挪轉,霎時便突入到了內圈之中,雖然他感覺此舉實在太過順利,有點不不對勁,可箭在弦上,也是不得不發了。

  他正待運轉神通,將張御送入到那一處空域之中。卻見後者負袖站著未動,但是身後卻有一道爍亮光芒在虛空之中爆閃而出。

  蘇盞頓時一陣驚悚,一股莫大的危機感湧上心頭,他第一時間便就想著挪遁出去,可卻猛然發現,周圍看去可隨意突破的心光,此刻卻是驟然圍壓上來,頓時將他擠壓得動彈不得。

  他知這是生死關頭,立時轉動了一個成就玄尊之時所獲的「駐命」玄異。

  這個玄異可以令他將自身身軀及意識化變為真正意義上的虛無,從而避開劫數,但是這個化入虛無的過程若是持續稍長,那麼他自己就會真正從世間消失,故是他也只敢維持短短一瞬。

  待他驚魂未定的從玄異之中退出來後,卻是悚然發現,背後的那個地星被那方才差點落在身上那一道光芒貫穿而過,竟於一瞬都是蒸發的乾乾淨淨。

  見此景象,他不禁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可就在這個時候,卻是面色一變。

  他抬起手來,驚恐地看著自己從手臂到手指正一塊塊掉落下來,脫離出去的部分都是化為碎屑煙塵,再一縷縷飄散出去,最後化為虛無。

  張御目光平靜的看著他,他方才並非只用了「諸寰同晝」,而是一上來便用了「諸恆常易」之術。

  中得此神通之人,若不能將自身法力心光保持在一定限度之內,那麼身軀便會自行崩解。

  方才交戰雖只是一瞬間,可蘇盞為了應付諸寰同晝之法的壓迫,所以根本沒有留意或者說顧忌到這裡的變化,可即便他注意到也沒有辦法,畢竟那時候不作迴避的話,那麼當場就性命不存了。

  而此刻雖然醒悟過來,但卻已是來不及了。

  他看著自己身軀一截截碎裂,也是苦笑不已,他看了看張御,忽然道:「我能問張守正一個問題麼?」

  張御看向他,道:「請說。」

  蘇盞道:「當初元都派明明擁有元都玄圖,進退無人可阻,自己獨立於外豈非更好,為何又非要併入天夏呢?」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吧。」

  瞻空道人自虛空之中跨出,出現在了距離蘇盞不遠處的地方,他沉聲道:「我之所以願意併入天夏,乃是因為天夏是為人開道,而非為道棄人。」

  蘇盞怔了怔,道:「便是如此簡單麼?」

  瞻空道人嘆道:「道理是簡單,可萬古以來,諸界眾生,能夠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呢?」

  蘇盞還想說什麼,可這個時候,他顯然已無法做到這一點了,只是表情動了動,臉龐便就一同崩碎,幾息之後,整個人徹底化散成了一團灰燼,融入了虛空之中。

  瞻空道人默默嘆息一聲,元都派道法修行不易,尋常弟子可謂千挑百選,蘇盞能修到這等境地算是天縱奇才了,而且方才使用神通時也是可圈可點,可他也知,對方從始至終與己非是一路,那便只能任其滅去了。

  張御看著其人消亡,倒未覺有什麼可惜的,這般自少就被上宸天道念灌輸之人,就算到了天夏這邊,也唯有關押入鎮獄之中,若是某一天上宸天被鎮滅,那才有可能再放了出來。

  瞻空道人看了看四周,見遠端還有一些上宸天佈置的禁制,便道:「貧道身為觀治,也該出些力,守正,下面之事就交給貧道吧。」

  張御點頭道:「那就勞煩道友了。」

  他心意一轉,重新返回了上層守正宮中,隨後便通過訓天道章將方才情形呈報給了玄廷上層知曉。

  呈稟過後,他轉而看向一側的殿璧,那裡有著一幅上宸天的簡略輿圖,這主要是按照金郅行的陸續傳告而拼合起來的,雖然不全,但也能看一個大概。

  他凝視著此圖,接下來就看上宸天那邊作何反應了,直接藉口開戰也不無可能,但若只是來質問或是施加壓力,那反而用不著擔心什麼。

  因為天機被攪亂,再加上當日參與奪取謀劃之人都被誅滅,而贏沖為了安穩起見,也沒有動用訓天道章傳訊,這便導致其人失敗的消息並沒有能第一時間傳回去。

  還是數天之後,派駐在天夏的使者盧星介得了天夏通傳,這才是將此事返報給了上宸天。

  孤陽子得報之後,立刻命人去將贏沖事先留下的符書取拿了過來,他在看過後者整個謀劃之後,也是可惜不已。

  這個計劃的可行性還是很大的,尤其是用不著與天夏磕個頭破血流,這一定是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的,但沒想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他嘆息道:「贏沖道友這條計策不成,我上宸天當真是錯過了一次大好良機。」

  天鴻道人則道:「再好的計策也未成功,那也不用去多想,此事不成,那還是按我先前計較來做,將寰陽派召回就是,道友以為如何?」

  孤陽子微微嘆息,最後點頭道:「便就如此吧。」

  天鴻道人不覺精神振奮,道:「好,我這邊下去準備。」

  天鴻道人一想,道:「此事道友可先準備起來,但開始之前,需得把贏沖道友接了回來,這等事卻少不了贏沖道友的謀劃。」

  天鴻道人道:「這是自然,只點時日我們還是等得起的。」

  寄虛修士的在世之身若被毀去,那麼至少要幾年或者十幾年時間才能歸來,當中若是有人作法相阻,那歸來還要晚,並且通常歸來都是在原地,除非是有人作法接引,或者提前留有佈置,才可落去別處。

  不過贏沖這個人總是習慣留下後手的,在出來之前就已然做好了萬一之準備,所以不至於還是落去天夏那處。

  孤陽子緩緩道:「靈都道友那邊當由我來去說,這是我們最後一個可行之策了,只寰陽派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這一次……我們總要心往一處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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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二十四章 策定聚眾勢

  張御回至守正宮中不久,明周道人便奉玄廷之命,給他送來了三百五十鍾玄糧,以嘉此回之功績。

  這一次是擊敵於外,除絕內患,明確是守正之職的功勞,所以廷上對此功自也沒有任何爭議。

  他待收下玄糧之後,便傳一意去往分身所在,自己則是回道場繼續閉關去了。

  而東庭鎮守化身在得到消息之後,便就命人去把原辛請來。

  原辛來到了星台之上,稽首道:「守正可有關照?」

  張御道:「原師兄,卻要多謝你不久之前過來報信,如今事機已然解決,你願意去往何處,也都是由你意願了。」

  原辛顯然對這個問題已是有過考慮,他道:「不知原某可能在東庭修道?」

  以前東庭出了瑞光後,除了燕喙灣和海外諸島也就沒幾個去處了,而現在卻是不同,除了安州還有伏州這等神異力量涵布的所在。

  最重要的還在於東庭有張御這位玄尊坐鎮,東庭轄界之內,整個天地都獲是得了一定的改善,十分利於修道人修持。

  張御道:「自是可以,不過我有一個疑問,想問一下原師兄。」

  原辛道:「守正請問。」

  張御看著他道:「原師兄也是東庭人,東庭還是都護府的時候,原師兄當也在此,原師兄可曾見到當時東庭之局了麼?」

  原辛道:「在下有所見。」

  他略作沉吟,才道:「不瞞守正,數十年前,濁潮斷絕之後,由於大部分真修亡故在了洪河隘口一役中,後來東庭局勢便發生了變化。軍署排擠修道人,扶持神尉軍,而修道人之中又有真玄之爭。

  我自小跟隨老師,習慣了一人修行,想著獨善其身,便早早離開了那處,不欲去摻和這一趟渾水。」

  張御道:「我知道正清門下有一位名喚天鵠的修士曾找過師兄,要求師兄與他們一道以真法馭東庭,師兄並未答應。只我想問一句,若是當年東庭當真淪陷,原師兄可會出手麼?」

  原辛抬頭道:「會。」

  張御看他片刻,點了點頭,道:「如今東庭沒有真玄之別,師兄可放心在此修行。」

  原辛打一個稽首,退了下去。

  轉眼半月過去。

  這日駐守在外層的上宸天使者盧星介向玄廷遞了一封問書上來,此卻是質問天夏,為何無故殺死上宸天玄尊蘇盞。

  玄廷見上宸天是如此態度,就知其還沒有做好全面開戰的準備,最重要的是,問天台上的懸針也無動靜。

  而剩下的,也無非是言辭之上的辯論罷了。

  天夏要從內部找尋證據,自然有的是。

  那些修士襲擊靈關雖然死了,但此輩又不是憑空變出來的,其行止都是有蹤跡可尋的,還有此輩往來傳訊,就算再是隱蔽,也依舊是會留下痕跡的,玄廷要查起來自也是不難。

  玄廷其實不需要去向上宸天證明什麼,只是讓天夏子民知道自己占理一方便就可以了。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們要對付上宸天,直接打就是了,又何須找什麼理由藉口?

  可玄廷也有一個明確判斷,這一次再度挫敗了上宸天的謀劃,上宸天召回寰陽派的可能卻是變得更大了,為此諸廷執在討論過後,決定將此消息傳遞到下方。

  因為他們必須讓下面之人瞭解,自己下來將會面對一個怎樣的對手,而不再是過去一個單獨的上宸天。

  且即便他們不說,上宸天一定會來試圖揭露這件事,從內部來給天夏施加壓力的,而與其等著此輩來做,還不如他們自己主動來說。

  不過這個消息傳出之後,卻也引發了一場激烈討論,尤其是在訓天道章之中,一連十多天都在談論此事。

  東庭玄府之內,岳蘿在完成了三天的閉關後,終於從定中出來。

  隨著功行加深,她的閉關時間也逐漸延長,但好在玄修在這一點不比真修,不會動輒數十上百天。

  儘管身上並無污穢,她仍是梳洗沐浴了一番,而後滿懷期待的喚出訓天道章,她本來想立刻和幾個好友打招呼,可是一入光幕之中,卻見到處都是閃爍著的醒目符印,她也是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而待仔細看來,她才知發生了何事。

  這幾年下來,訓天道章不再是單純論法之地,各地消息,奇聞,地理、物土風情都可在訓天道章之中得見,可如今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上宸天試圖召回寰陽派一事。

  不過一個議論卻是引發了爭議。

  發論之人認為,天夏就是這些年來對上宸天逼迫的太緊了,既然天夏強盛,那為何非要表現的咄咄逼人呢,寬容包容一些不可以麼?稍微讓步一些,就能免消禍患,免得到時打起來生靈塗炭。

  這言論下面還有人附和,並贊同其人觀點,說是內層如此廣大,出了本土便是荒原,給上宸天一塊又怎麼了?非得打來打去,吃虧得還不是天夏普通子民還有自己這些底層修道人。

  岳蘿看到這般言語,頓時氣得銀牙直咬,不過她見下面一片駁斥之言,這才心情好過了一些。

  她回過神後,與丁盈、安染等人打過招呼,她撇了一眼桃實的符印,發覺正是黯著,心中暗道:「自與上宸天對峙之後,便再未見到桃實前輩了,也不知道前輩怎樣了,不過以前輩的本事,應該沒事吧?」

  而此時此刻,就在上宸天上層正式定下召回寰陽派的策略之後,渾空老祖便受得上宸天所遣,又一次前來拜訪幽城的主城城主顯定道人。

  兩人問禮過後,寒暄了一番,渾空老祖便即道出來意:「我上宸天多次向天夏表露善意,奈何天夏固執己見,不願退讓,故我已是決定召喚寰陽派對抗天夏。」

  他加重語氣道:「寰陽派這一歸來,必當統聚各方勢力,貴方又豈能獨善其身?與其到時候被迫加入,還不如眼下便與我合盟。」

  顯定道人聽他說完,卻是不慌不忙道:「道友之意,我已明瞭。不過要說幽城之路,卻也不見得只有攀附貴方一條可走,我等既能出天夏,亦能入天夏。」

  渾空道人道:「貴方之所以離開天夏,不過是求一個無拘束罷了,若是貴方能守天夏規序,那又何苦出來呢?」

  顯定道人淡笑道:「貴方也知道我輩求得是一個不受拘束,而貴方此來逼迫,又何嘗不是來拘束於我?至少天夏從未如此做過,那我為求心順,那還不如返投天夏,至少那裡還講規矩,無有性命之憂。」

  渾空看了看他,雖然他知道顯定這只是說說罷了,但是幽城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他也不敢下斷論。

  他想了想,知道憑言語無法打動其人,沉吟一下,問道:「那貴方想要什麼?」

  顯定道人從袖中拿出一枚玉符,遞了過去,道:「只要貴方把上面這些東西送來,我幽城自可答應貴方之所請。」

  渾空道人拿來看過,忽然眼瞳一凝,神情也是無比鄭重,抬頭看去,緩緩道:「敢問一句,這究竟是顯定道友的意思,還是貴師之意?」

  這玉符之上,卻是向上宸天索要幾種寶材,而這些寶材全都是貴重無比,根本不是玄尊層次可以動用的。

  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幽城這是想要祭煉鎮道之寶!

  上宸天有青靈天枝為鎮道之寶,元都派也有元都玄圖,天夏亦有清穹之舟,可是幽城卻是無有此等法器,所以屢屢為上宸天所迫。畢竟幽城只是一個鬆散之盟,本來也非是什麼宗派,自然也沒有什麼底蘊,只是靠著那一位大能在背後支撐。

  可若其有了鎮道之寶,那卻又是不同了。

  顯定道人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話,只道:「貴方聯合了寰陽派,貴方就敢言一定能勝天夏?若是我幽城也得重器,並襄助貴方,那豈不是更增勝算?」

  渾空道人慎重道:「此事太大,貧道無法定奪,需回稟門中,再予貴方回覆。」

  顯定道人微微一笑,道:「我等著道友。」

  渾空道人離開了幽城,立刻趕回了上宸天中,立刻將此事報知給了靈都道人。

  靈都道人也覺這事不小,若只是那顯定自家之意願,至多不做理會,而要是其背後一位的意思,那卻是不能加以重視了。

  他當即一彈指,就有兩道光符飛出大殿。

  等了一會兒,便見兩道光芒自上方垂落下來,分一左一右落在與他大殿兩端,天鴻道人、孤陽子二人身影自裡顯現而出。

  靈都道人在與兩人見過禮後,便將顯定道人之所求告知了二人。

  天鴻道人面現冷嘲,道:「我等願意拉上幽城,已然給他們臉面,此輩卻是不知進退,莫非以為我上宸天離了他們,便就難以成事麼?」

  孤陽子道:「此事若是顯定之見,那還好說,但要是那位的意思,我等還需謹慎考慮。」幽城本身不算什麼,可他們終究還是要顧忌一下幽城背後那位大能的。

  靈都道人道:「孤陽道友所言有理,兩位道友,在下之意,此事還是向三位祖師稟告一聲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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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二十五章 呈法獲上諭

  天鴻和孤陽二人聽得顯定提議,不由相互看了看。

  孤陽子沉吟一會兒,道:「也好,還有我等召回寰陽派一事,在動手之前,終究也是需向三位祖師呈告一聲的。」

  正如天鴻所言,他們做什麼,三位祖師定然都是知曉的,但是否呈告,那卻是另一回事了。

  天鴻道人想快些解決此事,不想再有反覆,故是果斷俐落道:「那便如此。」他把袖一甩,登時有一道如水光虹從袖中洩出,裡面裹著一枚寬約四指的方形小玉印,此物順著光華落去了場中,並在那裡打旋不止。

  孤陽子也是伸指一點,一道赤色光華從指間溢出,其氣融融,其光暖暖,光華去到盡頭,同樣浮現出一枚形制相仿的小玉印來。

  靈都道人則是伸手一托,亦有玉印顯於掌上,隨後他往外一拋,伴隨著一股秀光映現,此印迴旋三次,也是落去場中。

  這三枚玉印到了大殿中間,先是彼此互不干涉,但是隨著似被相互吸引了一般,彼此逐漸靠近,但似又被一股力量所阻,沒有能完全撞上,而是圍成一圈飛速繞轉了起來,且是越來越快,越來越疾。

  不多時,便見三印之中有一點光芒乍現,片刻之後,大殿之內轟然一震,有靈光沖騰而起,直入霄宇,同時一股強盛卻又不如何耀目的光幕向外張開,如水潮一般從三人身上衝湧而過。

  在那杳杳光芒之中,出現了模糊之影,有三名道人好似落在水墨畫中,高結髮髻,衣袍古拙,四下仙霧渺渺,曠孤廓然。

  孤陽、天鴻、靈都三人見了這三名道人,都是神情一肅,端端正正一揖,口中道:「弟子拜見三位祖師。」

  當中一個道人轉頭看向他們,其聲似自九天之上傳來:「你等何事相詢?」

  孤陽子走上前一步,打一個稽首,道:「稟告三位祖師,如今天夏勢大,憑我上宸天一家委實難制,需另引他援,故我三人定下計議,欲以我上宸鎮道之寶青靈天枝召回寰陽派,請其與我共禦天夏,只此事重大,我等未敢擅自決斷,故來請示三位祖師。」

  那道人道:「寰陽殘虐,汝等喚之,便當自承其負。」

  孤陽三人知道這是同意了,只是提醒他們此中後果,這他們早就有所準備的。

  其實現在各種辦法他們都是用過了,只剩下這一條路可走,喚了寰陽還有一線可能,不喚寰陽也是死路一條,如何選擇,自不用多問了,故都是躬身一揖,長長道一聲是。

  孤陽子這時又抬頭言:「還有一事,我欲規勸幽城與我合盟,然則幽城卻是向我討要寶材,看去欲要祭煉鎮道之器,我等不知是否該允,還請三位祖師示下。」

  這時又雲水飄蕩之聲傳來,坐在左側的道人形影緩緩轉過頭,開口言道:「幽城之請,我等已是知曉,此事你等拿定主意便好,給與不給,都是無礙。」

  右側那一名道人身旁似有水墨飄動,言道:「那些寶材我等已是無用,你等自可取之。」

  三人都是稱是。

  當中那名道人這時稍稍抬袖,往下輕輕一拂,好似遮掩了什麼一般,三人形影漸漸隱沒下去。

  三人見狀,都是言道:「恭送三位祖師。」

  場中靈光這時一退,大殿也是恢復了原來模樣,本來在那裡旋轉的三枚玉印生似失了後繼之力,逐漸放緩了下來,最後向外一分,各自飛回到了三人手中。

  天鴻道人抬袖收了玉印進來,道:「三位祖師之言,是否給予幽城寶材全由我們自擇,我卻以為還是不給為好,幽城萬一有了鎮道法器,那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了,可不見得會再順從我等之意。」

  孤陽子道:「可是有了此物,幽城便不幫我,卻也不會再倒向天夏了。這對我等卻是有利的。」

  顯定道人點頭道:「是此道理,幽城若得自保,那是絕不會再去想著寄人籬下,且若是天夏贏了此戰,那一定是不會容許他們再保有這鎮道法器的,他們應該也能想明白這層道理的。」

  天鴻道人冷然道:「這話雖是不錯,道理也是如此,可幽城如何抉擇,我等卻不能拿常理來論,不定他得了法器,還會上來反咬我一口。」

  孤陽子道:「拿我之物,自需接我之承負,讓其立誓隨我攻伐天夏,此輩許是不情願的,可若讓其立誓不得擾我,那多半是可成的,如此可絕其反逆。」

  靈都道人道:「那些寶材我等放著也無法祭煉,既是無用,還不如拿了出去,換回一些看得見的好處,若是我輩佔據了內層及上層,還怕無有這些東西麼?」

  天鴻道人一直是看不起幽城的,也不想在此之上做太多爭論,道:「既然兩位都是如此認為,就讓人往幽城再走一趟吧。」

  靈都道人道:「此事便由我來安排吧。」

  孤陽子道:「那便勞煩道友了。」他與天鴻道人對著顯定打一個稽首,二人身上有芒光向上一升,便俱是從大殿之上抽身離去。

  靈都道人則是喚得一名弟子入殿,道:「去把渾空喚來。」

  外層虛空,某一座飄蕩在此的幽城之中,甘柏從定坐之中退了出來,喚來弟子問道:「近來可有主城傳報?」

  顯定道人近來時常召聚各城城主化身議事,並且還設布了一種晶玉,這種東西雖然不如訓天道章,但也能用來及時通傳消息,他不想去摻和這些事,故總是找藉口矇混過去。

  那弟子小心道:「有,顯定上尊幾次傳書,只是都說玄尊閉關,打發過去了。」

  甘柏唔了一聲,揮了揮手,讓那弟子下去,而後布了一個禁制,喚出大道渾章,入了訓天道章之中,暗戳戳的看了幾眼。

  他修煉的是趨利避害之功,在上宸天與天夏對峙之前,他便隱隱感覺到了不對,故是狠心沒再去訓天道章之中遊逛,免得出了什麼問題,被天夏的嚴查給帶了出來。

  現在風頭過去,他又一次冒頭出來,但還很是警惕,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只是看著諸人議論。

  「前輩,你來啦。」岳蘿驚喜的聲音忽然響起。

  甘柏撇了一眼那符印,嗯了一聲。

  「前輩,你……沒什麼事吧?」

  岳蘿小心翼翼的問了聲,在她想來,桃實前輩本事這麼大,這些天不現身,一定也是在與上宸天對抗。

  甘柏冷笑一聲,老祖我擅長避劫延生之術,又能有什麼事?他哼然道:「我自神通護持。」

  岳蘿這下便放心了,接觸這麼久,她也知道,桃實前輩雖然說話高高在上,對誰都好像不屑一顧,可是有問必答,是實實在在的一個大好人。

  她道:「那晚輩就不打擾前輩啦。」離去之前,想了想,又把這幾日看到的有意思的「論印」都給了甘柏送傳了過去。

  甘柏撇了幾眼,這些論印無不是在討論上宸天與天夏萬一開戰,會是出現何等情形。

  其中有不少人在那裡煞有其事的對比分析天夏和上宸天的力量,說上宸天當會如何侵攻,先會如何,再是如何,然後如何如何,看去說得頭頭是道,可通篇看下來就是上宸天在壓著天夏打,天夏被動防禦。

  這倒也不是這人有偏向,而是以往天夏一直採取守勢,沒有打出去的打算,所以讓人感覺天夏總體很是被動,而在後面還有不少認可贊同。

  他看了下來,不屑道:「小輩幼稚之論!」

  他當即在後留下了一言:「紙上談兵個個贏,偏你以為就你行,翻來覆去說夢話,我看你是沒睡醒!」

  他把手一撥,這個論印被他移開,眼前光幕一轉,顯現出下一個符印。

  這裡倒不是分析雙方對抗過程了,而是具體說了一下寰陽派。

  甘柏看了下來,認為發論之人不是三百多年前就跟隨天夏一同渡來此世的,那麼就是從長輩師長那裡聽來了不少東西,說得比較詳細,至少以他眼光看來,也沒什麼錯處,但也沒什麼讓人值得在意的。

  寰陽派那些傢伙他也是見過的,個個惹人討厭。

  倒是下面討論有些意思,這是一個衍生出來的話題,說是與上宸天修道人比較,天夏有哪些稱得上厲害的上層修士。

  諸位廷執且不去說,下層修道人可不知道玄廷諸位廷執具體是哪幾位,面對下層時,玄廷向來是以一個整體出現的。

  諸人所知的,也不過是自己所接觸或是聽聞過的幾位玄尊,這些玄尊有的是擔任過某個上洲的玄首,有的是曾經在眾人面前講過道法的。

  但是這裡無疑是外層鎮守最是為人所熟悉,因為他們身處在對抗外敵的最前方,得以施展的機會也多,所以被人提及的最多。

  甘柏見提到外層鎮守,不覺精神一振,可是略帶期待地看了下來,滿篇卻沒一人提自己的名字,不覺有些不痛快。

  而在這時,有人提出,外層鎮守都是玄尊分身,不能以分身來定孰高孰低,一般人修士的眼力也沒可能分辨得出來,後面話鋒一轉,道:「要說了得,自然要數鎮守玉京的三位鎮守了,玉航上尊不知諸位可是聽說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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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二十六章 理道心自明

  玉航之名其實很多人聽過,其人因為在靈妙玄境之內長久講道,並且還是伊洛上洲原玄首郭縝的同門師弟,又與許多同道關係不差,自然名聲遠播。

  而在底下之人看來,一位玄尊如果名聲很大,那就等同於本事很大了。這麼看好像也有些道理,沒本事他憑什麼名聲大呢?

  而玉航門下弟子眾多,所以替他說話的人也多,這方才提及其人,就有人繼續在下面言說,說玉航上尊修道長久,早在天夏渡來之前就已是修至元神照影之境了,曾也立下赫赫戰功,於數年前功德蓄滿,成就上境。

  不過這裡立時就引來他人質疑,說既是同門師兄弟,年歲相差也不大,郭縝早就是玄尊了,而玉航卻至少遲了有三百年,這又是何故?

  這其實就質疑是不是資質不成,底下當場有人反駁,道:「這位道友怕是不知,那是玉航上尊為了追逐更高道法之故,所以才遲遲不得成就,直到數年之前,玉航上尊功果圓滿,立時便就踏入了上境。

  且一成就玄尊,就被玄廷委以重任,就負責鎮守玉京這等緊要之地,顯見得玄廷承認玉航玄尊的實力,不然為何不是其他玄尊呢?」

  此論一出,眾人倒有些被說服了,從結果和推論看,看去真是十分有道理。

  那人又道:「玉航上尊自鎮守以來,玉京也是頻頻遭遇入侵,然而每一次都是被擊退,足見玉航上尊之能,那絕然是我天夏的中流砥柱,也定是鬥戰能為最為了得的玄尊之一。」

  甘柏看到這番言語,他嗤了一聲,玉航別以為他不認識,這人頗是虛偽,表面上看著和誰都親近,可心裡總在算計另一套。

  他鎮守天城的時候,玉航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只是玉航終究是天夏玄尊,他心裡縱然不待見其人,卻也不好如方才明著斥責,否則天夏上面指不定要查一查他的根腳了。

  不過對於認為玉航鬥戰能為了得之說,終究還是有人不服的,論印自下面又有修士留語,認為要論戰力,唯有天夏守正。

  天夏守正乃是專司鬥戰,負責對抗內外之敵的玄尊,若是鬥戰之能不強,玄廷豈會如此做?所以玉航不見得能比得過。

  這也有理,故也引得一部分人認同。而支持玉航之人卻是不滿此說,雙方各執一見,並由此相互爭論起來。

  甘柏不禁撇嘴,守正怎麼了?前後擔任過守正的人多了去了,他也見過不少,但多數本事也就那樣了。

  要說現如今之守正,朱鳳、梅商二人,朱鳳還算有些手段,梅商要是有他師兄正清那等本事,倒也當得上此稱,可其人別說比正清,比岑傳都是差得遠了。

  現在要說,也就只有張御一人了,其餘在他看來都是充數的。

  張御之名聲在天夏不顯,可在幽城之中卻是廣為傳播,顯定道人聚議之時,曾數次提醒,關照他們要小心此人,畢竟連贏沖前不久都是被張御殺滅了在世之身。

  贏沖是何人?其人可謂是孤陽、天鴻、靈都三人之下第一人了,也就是說,正面相決,上宸天除了這三人,任何人對上張御都不見得能有勝算。

  玉航與梅商、朱鳳二人孰高孰低,那是不好說,但比起張御,又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勝績?也配拿出來吹噓?

  只不能出面痛斥,感覺心裡憋得慌。

  他轉了轉念,便寫了一個留語,將他所知曉的玉航乃至其餘外層鎮守、各洲玄首過往大小戰績都是羅列其上,然後喚了岳蘿一聲。

  岳蘿驚喜道:「前輩可事吩咐麼?」以前桃實前輩可從沒主動找過她啊。

  甘柏什麼都沒說,哼哼兩聲,直接將那留語送傳了過去。

  岳蘿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待了符印裡面的內容,她立時明白甘柏意思了,不過她也是發愁,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修士啊,這麼去送去評價玄尊的留語真的好麼?

  她思來想去,覺得雖然桃實前輩是好人,可是這等事還是需要確認一下,她對著嚴魚明的符印喚了一聲,「嚴師兄可是在麼?」

  過了一會兒,嚴魚明回應道:「是岳師妹啊,有什麼事麼?」

  岳蘿將留語之印送傳了過去,便問道:「嚴師兄,這裡寫的,你看是真是假?」

  嚴魚明看過之後,也是撓頭,道:「我也不知道,要不……待我問一問老師?」

  這時一個略顯懶撒的聲音忽然浮現出來,「不用去問,裡面沒一句說錯了,你們發了便是。」

  岳蘿、嚴魚明兩人一聽這聲音,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岳蘿小心翼翼問道:「不知前輩身份?」

  那個聲音淡淡言道:「我名晁煥。你們儘管把這留語送了出去,若有玄尊怪責,讓他們來找我就是。」

  青陽上洲,靈關之內。

  面向幽原那一側的出口處,萬明道人站在新造的觀台之上,看著外面的冰原,最近他感覺到功行隱隱到了一個極限,這個極限非是到了盡頭,而是再往下去,就會生出另一種更為上層的變化。

  然而在這等時候,他卻是無驚無喜,心神之中一片安寧泰然,並且還有閒心與一名名喚左陽的同道閒聊。

  「左道友,你是青陽上洲之人麼?」

  左道人道:「正是,青陽上洲方建之時,我祖父母就是第一批青陽上洲子民了。」

  萬明道人點頭道:「你家中是做什麼的?」

  左道人道:「晚輩祖父是一個篾匠,待外人和善,待自家人卻是特別嚴厲,晚輩記憶最深的就是小時候拿著篾條四處瘋耍,追貓逐狗,而後被阿父順手拿去抽打一頓,阿母常說我『自作孽,不可活』。」

  萬明道人失笑道:「令堂倒是一個風趣之人。」

  左道人也是笑了起來,嘆氣道:「只是數十載前濁潮到來後,左鄰右舍死傷了許多,我家尚算幸運,只是自那之後,祖父臉上笑容便少了,但對家人卻是一改以往的脾氣,變得和善了許多。」

  萬明道人點點頭,道:「令尊是做何營生的?」

  左道人道:「篾匠我左家的手藝祖傳,不過祖父卻是把阿父送入了學府,家父如今在勺州為官。我自七歲之後就跟著祖父,後來檢驗資質之後,有幸考入了玄府,修道如今,不知不覺也有三十餘年了。」

  萬明道人道:「也是不易。」

  左道人道:「這卻比以往好多了,家父曾言,他以前一直以為,似他這等篾匠之子,卻能不靠攀附,不靠出身,成為一州之州守,本以為此是天夏最大之治功,後來家父登位之後,才是明白天夏最大治功,非只在於此,而是上下井然有序,並能一路引道前行。

  似祖父這一輩,以往之所想,乃是老有所依,幼有所養,人皆可得食,有個安穩日子便好,而現在大多則是在想著抱擁深宅大院,馳車飛舟,而再過數十載,想必又是一番變化。

  只晚輩有時在想,人欲無盡,若是道不足人欲時,又當如何?

  萬明道人道:「道友以為,道有盡否頭?」

  左道人老實道:「晚輩不知。」

  萬明道人道:「我以為,道無盡頭,只看是否有人願意去走,而我輩,正是引道開道之人。

  我修道之中有一辨題,問修道究竟是為人還是為己,在我看來,實則都是為己,只是過去之為己,乃是成道而獨出世外,而如今之為己,乃是道成之後,卻轉顧回首,執手共行,勿懼人欲,人欲無盡,則大道無窮!」

  而在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只感覺自身身軀之中似有一股無限生機透出,鬱鬱勃發,他知道,時候快是到了。

  左道人則是細細品味了下他的話語,也是心有所悟,轉過身來,對著他正容一揖,道:「多謝前輩指教。」

  萬明道人微笑道:「此話不算指教,是告於你,亦是告於我自身。」他轉頭看向遠方大地,望著那裡一抹落日餘暉,道:「左道友,你且先回去吧,這處有我就好。」

  左道人想了想,這裡也沒什麼特別看顧的,道一聲好,便就退下去了。

  萬明道人緩緩抬頭,看向天穹,看著天邊落日漸漸沉降下去,他身上氣息漸漸湧動起來。而隨著那最後一抹光亮落下,他身上綻放出了一道金燦燦的光華,並且越來越是明亮。

  修道人光是功行足夠,尚不足以去到上境,因為還需有上層之力可得攀附,這也即是所謂「登天之梯」。

  玄修之法,此前若是不得張御開闢,那卻無有前路,而現如今,後人不但可沿他所辟之道前行,更是借得他所留之印去到上層。

  而他此前那「轉顧回首,攜手共行」之言,也恰好契合了此意。

  他修道這麼多年,心中早便無有了迷惑,而如今梳理了心中之道念,更是再無任何遲疑猶疑,此刻攀附著冥冥之中那一個脈絡,感應到冥冥中有一股更為高上的意念與自身產生了某種共鳴,便起全身神氣心意朝此阻礙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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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二十七章 照辟人間道

  霎時間,萬明心神一震,彷彿前方破開了什麼阻障,又好似解脫了一股長久以來的拘束,身軀也是一空,隨即整個人變得輕靈無比。

  隨即他陡然感覺自身視角正無限向上拔高而去,天地萬物在自己眼前已是變了一番模樣。

  以往之他,就好似沉陷在濁世汪洋之中的一尾游魚,雖可暢遊四海,劈波縱橫,但終究不得脫出此處,而如今之他,卻是從這塵世大潮之中一舉躍跳了出來,並可自上俯覽世間,縱瞰天地。

  而這一刻,過去之記憶變化成無數畫面,從心意心神之中緩流而過,這是他的一生經歷,也是他留在世上的痕跡。

  他知道自己可以選擇抹去,亦可選擇留在那裡。

  待看罷之後,他微微閉目,但卻並沒有選擇將之除去了,而是一切依舊,仍是任其沉浸在塵世之中。

  周圍忽有明光泛起,他抬首望去,見大道玄章化為一片光幕呈現眼前,上面一枚「重易」之印,正自微微閃爍。

  他凝望片刻,將氣意稍定,而後目光往上一注,便將自身積蓄下來得全數神元都是往裡投入進去!

  而隨著此印逐漸明亮了起來,一陣光芒自重易之印上落了下來,罩在了他身上,並將他整個吞沒了入內,他的身影也似乎隨之消失。

  許久之後,光芒轟然散開,他從中重新現身而出,整個人像是煥然重生一般,身上一片靈光繚繞,氣息更是高不可攀。

  他輕輕一個呼吸,背後之中湧出一團白霧,伴隨著靈泉湧動之聲,卻見萬明蟲觀想圖自浮現而出。

  功果道行一成,觀想圖由死轉生,自然化變成了活物。此蟲看去渾身晶瑩,通透如琉璃,更有陣陣金光雲相隨,此刻這一現身,便圍著他乘雲繞轉不已。

  他望著那一片被觀想圖金光照灑的山川大地,心中頓生感懷,口中吟道:「渺渺青空睹天遠,身在高陽心駐凡,明光照開人間道,萬法歸一盡入玄。」聲響傳出,越飄越遠,天地之間,盡徊此聲。

  清穹道宮之中,張御忽然睜開了眼目。

  他能感覺到,就在方才,有人借助了重易之印成就了玄法。實則身為玄法開道之人,早在萬明成就之前,他便已然有此感應了。

  但究竟成與不成,全在萬明自身。

  他幫不了多少忙,路已是在那裡,能否尋到只看其人自己。

  其實當初在他成道不久後,就曾感覺到有人就在嘗試著攻破境關,攀附上境。

  他當時有所判斷,此人若能抓住這一線機緣,不定可以隨之成就,然而此人在最後關頭卻是退縮了回去了。

  這也不能說此人做法不對,因為不往上走,定然是心中還有所疑惑,而有了疑惑心念就無法堅定。

  心意不堅,自便無有一往無回之決斷,確實無可能再往上去了。

  但是錯過了這麼一回,以往再是往上走,過往之心痕必是出來阻道,非有大決心,大智慧才可破去。

  在他看來,這一位要是日後沒有遇到較大的機緣,那就絕沒有可能再往上去了。

  要說玄法一道上,他熟悉的人中,無論是梁屹、師延辛、還是俞瑞卿,但這些人都是資質極高。

  萬明對比這幾人,其實並不佔優勢,首先是他無甚師承,根底也不算最厚實,至多修道年月能勝幾人一籌,然而其之所以能成,就在於心中意志最為堅定,且對他的道念道法最為認同,故是登境之時,心生共鳴,自然得道相助,這恰如振翼上天,自身力薄,但卻有好風來送。

  這也是自然的,張御作為開道之人,縱然盡可能抹去自身之痕,可他所立之印,自然也有自身之偏向,但這一點卻是不可或少的,少了此執,也就沒有了定性,後來人也便尋不得了。

  唯有這條道路所行之人越來越多,駐意越來越多,才越是越是寬敞。

  其實法門並無萬世皆可切用的道理,或許未來有一日玄法反成阻礙,可在眼下,卻是最為契合世間之大道。哪怕僅是出於入道之人越多,道路越寬這一點,也必然會使人去主動扶持同道,去推動其向上邁進。

  當然,這裡也不能忽視梁屹等人常年身處外層,時時受虛空外邪侵染,成就也是難上許多,可這同樣也是一種打磨,故也難說這裡面得失。

  而不去管之前怎樣,成就了玄尊,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他自道場之中行了出來,來至守正宮中,站定大殿之上,道:「明周道友何在?」

  明周道人在光華之中現身出來,打一個稽首,道:「守正可有吩咐?」

  張御道:「下界有一位道友成就上境,這一位乃是我過去舊識,稍候他來到上層,勞煩道友帶他來我這裡。」

  明周道人恭敬道:「明周遵令。」

  而此刻內層冰原之上,萬明道人這一成就玄尊,明光照灑天地,氣機震盪之下,立時引得幽原上洲玄首費淵的注意。

  他從玄府之中出來,轉眼之間出現在了靈關之前。

  他看了看萬明,確認並不是自己幽原上洲的修士,而見後者身後有一處靈關,猜測他可能是從他洲而來。

  他打一個稽首,道:「貧道費淵,乃是幽原上洲玄首,前番費某聽聞奎宿有一位道友成就,只是後來不知所蹤,本是憾然,不想這裡又得睹一位道友成道上境,實為我天夏之幸,不知道友如何稱呼,平日在何處修行?」

  萬明道人抬袖還有一禮,道:「在下萬明,一直在青陽上洲修持,不想這次驚擾費玄首了。」

  費淵笑道:「原來是青陽上洲的道友,難怪了。」頓了下,他又道:「按我天夏規矩,凡是成就上境之修士,皆需去往上層立冊,受玄廷規矩所拘束,若無特殊緣由,卻不得在內外層界作太久之停留,道友若還有俗世之事,需得盡快處置了。」

  萬明道人執有一禮,誠心致謝道:「多謝費玄首提醒。」

  費淵擺了擺手,「小事罷了。」

  他乃是渾章修士,乃是早前跟隨陳廷執一同轉入渾章的真修之一,為人性情開明通達,對萬明這位玄修沒有什麼偏見,但要是換了一個真修,可不見得會這麼客氣。

  他與萬明才說了兩句話,忽然心有所感,抬首看去,便見上方天穹有裂開一隙,有一團光氣自裡浮現,他不覺訝然,隨即一笑,道:「原是上層知曉道友成就,已是遣人前來相迎,倒是貧道多事了。」

  萬明道人感覺到天中有一股招引之意傳來,方才聽得費淵的指點,他也沒有抗拒,任由此力上身。

  似是見他順從此意,此刻那一道裂隙之中,有一道光亮照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看有一眼後,與費淵道人揖禮別過,便就走入了那一道光亮之中,那光幕頓便收攏向上,將他接引入天,而後那一道裂隙也是漸漸合攏。

  費淵看著這一幕,笑了一笑,忖道:「當初張守正純以玄法開道,引動上方諸多變局,不知這一位出現,又會引發何等變動呢?」語聲一落,身影有若一道輕煙,倏忽飄去不見。

  清穹地陸之上,明周道人正等候在此。

  凡是自內外層界到得上層的玄尊,皆需得辨清天地原來之面目,擯棄原來凡人之外感,熟悉並適應玄尊之能,才能準確尋到此處來,這裡用時或許會有長短,但每一個玄尊自己終究都是能看明白的。

  他等了有一會兒,抬目望去,便見前方有一道金色光亮綻開,萬明道人自裡走了出來,他對著其人打一個稽首,道:「可是萬明玄尊?在下明周,乃是此處清穹之靈,奉命前來接引玄尊。」

  萬明道人還禮道:「明周道友有禮。」

  這時天中有陣陣仙樂傳來,繽紛花瓣飄落而下,異香隨之瀰漫開來,有一眾神女駕飛車落至眼前。

  明周道人笑道:「萬明玄尊,可至接引車上,上層諸事,明周會在路上與玄尊慢慢言說。」

  萬明道人稱謝一聲,走上了車駕,明周吩咐了一聲,悅耳鈴響聲中,車駕四周雲霧一起,便就飛騰入空。

  在這一路之上,明周道人與他說了一些上層局面,還有一些玄廷規矩和事宜,又道:「我等先去守正宮,張守正要見一見萬明玄尊。」

  飛車在雲海之上再行有半刻,就見雲海一分,一座宮闕顯出眼前,日月相伴,眾星拱衛,氣局甚大。

  飛車到了大台之上落下。萬明道人抬頭看去,便見張御站在台殿之前,其身上清光玉霧飄拂,眸中似星雲流轉,而兩旁是諸多形貌各異的神人值司。而此刻天中大日光芒照在守正宮上,光流萬彩,熠熠煌煌。

  他稍稍吸氣,下了飛天車駕,邁步走到了大殿前方,雙手抬起,鄭重一揖,道:「萬明,見過守正。」

  張御緩緩點頭,他也是抬起雙袖,還有一禮,道:「萬明道友,有禮了。」頓了下,他又道:「大道茫茫,御已在此等候道友許久了。」

  此時此刻,有當當悠遠之聲傳來。

  萬明道人抬頭看去,卻是守正宮前磬鐘之聲響起,聲振雲天,一群神鳥自裡撲扇翅翼飛出,直上霄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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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二十八章 渡得後來人

  張御與萬明道人在守正宮外見過禮後,便將他請入了守正宮主殿之中。

  在敘了一會兒舊日之事,他問道:「上層諸事,明周道友可曾與道友說過了?」

  萬明道人道:「只是簡略說了些。」

  張御點了下頭,道:「道友這時成就,可說是適逢危局,但也可說恰在其時,而今局面與往常不同,上宸天極可能在未來不久侵攻我天夏,屆時天夏諸玄尊皆可能上陣搏殺,道友要做好這等準備了。」

  其實似萬明這等新近成就的玄尊,玄廷肯定不會讓其一上來就投入鬥戰之中,天夏並沒有這麼短視。

  至於他成就之時,那是因為一上來就表現出了過人的鬥戰之能,但若是他不願擔任守正,那自然也是可以推卻的。

  可真要是到了萬分危急之時,那當然是以保存天夏為第一要務,那麼只要是玄尊,都是有可能上陣的。

  萬明道人毫不猶豫道:「若為衛護天夏,萬明自是不會惜身。」

  只是他心中也不禁有些奇怪,據他所知,上宸天和天夏相比,其實也算得上是勢弱一方,可此刻聽張御之言,似乎上宸天卻是一個天夏需要全力以赴才能應付的對手,這與他過往認知有些不符。

  張御道:「我知道友心有疑惑,若只是上宸天一家,我天夏自是無懼,便是算上幽城邪神,也能從容抵擋,不過當年天夏所驅逐出去的反逆並不止上宸天一家,還有一派名喚寰陽。

  此派凶狠殘虐,為所有同道所不喜,在上宸天之前便被逐去。如今上宸天在對抗我天夏之中,自覺勢窮力蹙,故想召引回寰陽共同對抗於我……」下來他將寰陽派之大略和萬明說了一下。

  萬明道人聽了下來,表情不覺越來越是嚴肅,若按此言,寰陽、上宸兩家再加上其餘勢力,足可與天夏一戰了,下來的確將是面對一場危險局面。

  他仔細思考片刻,隨後很是謹慎言道:「如今在下初登上境,卻要請教守正,下來該是如何走?」

  張御道:「我輩成就玄尊之後,通常有兩種選擇,一是選擇在玄廷之中擔任職位,另一種便是覓一地閉關修行。」

  萬明道人搖頭道:「天夏值此危局,萬明又怎能選擇獨善其身?」

  張御頷首道:「玄尊若要獲取名位,那通常是要去地方鎮守的,不過如今內外諸層鎮守之位皆滿,已無空餘,倒是守正之位不難謀取,不過我不建言道友如此做。

  守正需得面對各類敵手,除卻自身功行根底穩固,尚需掌握足夠多的手段,才能妥善應對,道友方才成就,卻是不宜入此道,我建言道友可先穩固自身功行,待理順自身後,便去開壇講法。」

  萬明道人微覺意外,但他想了想,點頭道:「講法麼,此在下倒是能夠勝任。」他之前在青陽上洲時,除了修行和巡遊,大多數時間就是四處講道,對此倒是十分熟悉。

  張御道:「道友與我雖已然是成就上境,但仍然許多同道仍在徘徊迷茫之中,道友若能在此道之上用心,當便能引得更多同道入得大道之門。」

  萬明道人認真考慮了一會兒,鄭重道:「萬明願領此事。」

  張御看他幾眼,道:「萬明道友,你我乃是玄修同道,無有尊卑之別,今日我之言,也只是建言,並非差遣,道友行事,只需問過自身本心即可。」

  每一個人都有自身之想法,也定會有不同的行事方式,但只要大致上道念道理相同,終究會如江河入海,匯聚到一處的。特別是在這開道之初,正是分歧最少之時,也是最易凝聚力量的時候。

  萬明道人正容言道:「守正所言,也正合萬明之心意。聽守正方才所言,現在玄法看似勃發奮揚,但是能立於玄廷之上只有守正和寥寥幾位道友,能任廷執之人也只有風廷執一人,實是勢孤力薄。

  那些渾章修士多是由真修轉來,他們或會因為道法接納我們,有許多人或會和我們親近,但是多數人未必與我等道念相合,我等唯有提攜更多同道,需要有更多與守正與在下道念相合之人。」

  張御微微點頭,他看向萬明道人,提醒道:「道友需記得,我等推動玄法,乃是因為玄法給世間之人一條上進之路,並予更多人以機緣,而非是單止為了玄法本身,這裡主次卻不能顛倒了。」

  萬明道人肅然道:「萬明知曉,守正之言,萬明也會謹記在心。」

  當初他在靈關之內,看到張御放出青陽輪鎮平霜洲甲士之風采,便就認定才只有張御才有可能逆轉青陽上洲的局面,後來張御果然不負眾望,

  而再往後,張御更是一舉成就玄法玄尊,現在他成就了玄尊,瞭解到連訓天道章都是張御所立之後,他更是深信,唯有張御才能帶領天下眾玄修,帶領著他們一同去實現宏願,一同去開闢無上大道!

  張御在仔細交代過一番話後,就喚來明周道人,讓其帶著萬明前往駐閣。

  萬明道人走出大殿後,轉過身來,對著張御再是一禮,這才直起身,大步上得飛車,很快飛空遠去。

  張御站在大殿之前,目送萬明離去後,他正待回去閉關,只是方才回到了內殿之中,忽然心有所感。

  他立時喚出訓天道章,卻見金郅行那裡又有傳信到來,他將此意接來,迅速看了一下。

  金郅行這才傳言,卻是因為他發現渾空近來屢次去外派外,這便被他留意上了。

  根據渾空來回日程,他推斷多半是去了幽城,值得注意的是,渾空每次都是正身前往,而非是化身出使,這說明雙方談得一定是什麼大事,否則沒必要如此鄭重。

  根據如今之局面,他判斷這很可能是上宸天與幽城在議談聯合之事,或許兩者間已然達成了什麼約言,故是他將此等發現傳報了回來。

  張御看過之後,覺得這件事需當重視,但具體如何做,交給去玄廷判別便好,故他將這個消息整理了一下,便報了上去。

  而就在他消息傳報上去不久,議殿之上便有鐘聲響起,而後諸廷執的化影已然一個個在此現身出來。

  首座道人言道:「張守正傳來信報,上宸天疑似在幽城接觸頻繁,而我另得奏報,也是印證了張守正的傳訊,這一次情形當是非同以往,如何對待幽城,需得拿出一個定計出來。」

  過去玄廷對於幽城之事討論不止一次,只是幽城相對分散,而且躲在虛空深處,平時飄蕩來去,連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同道在哪裡,要一個個找出來非常困難。

  再則,幽城背後終究是有大能坐鎮的,削弱重創或許能做到,但想要完全攻滅,但就不得不考慮這位的態度了。

  實際上先打上宸天是最好,但問題是青靈天枝在,攻其中樞幾乎是不可能的,否則早就解決了,至多只能以少量精銳攻其從附宗派,用以牽制罷了。

  玉素道人道:「哪有明知敵人在前,不去攻滅的道理?上宸天既下決心,那幽城極易可能被其所裹挾,我等需得提前將之剷除,免得他與我為敵。」

  韋廷執則是道:「首執,韋某還是以往之意見,幽城不能不管,但亦不可管得太過,幽城沒有規序,注定在外力壓迫下無可能擰成一股,我們只要給他們一些壓力,讓他們無法完全倒向上宸天便可。」

  晁煥這時大聲道:「我卻不同意韋廷執之見。」

  待眾人看來,他道:「在以往情形下,此策可用,可那時上宸天尚有後退之餘地,所以對幽城也是較為放縱,可現在他們連寰陽派都要召引回來了,又怎麼可能如以往一般行事?肯定什各種手段都會用上,威逼利誘之下,幽城可未必堅持得住。」

  戴廷執出聲道:「晁廷執說得對,如今這般境況,上宸天怎麼可能容許幽城左右搖擺?一定是會用盡一切力量迫使幽城和他們站在一起的。」

  林廷執忽然道:「要說上宸天拉攏幽城,有一個辦法實則是可用的。」

  眾廷執俱是沉吟起來,顯然都是想到了什麼。

  陳廷執沉聲道:「是有此可能,是否願意付出這等代價,這只是取決於上宸天的決心。」

  韋廷執皺了下眉,緩緩道:「上宸天要真如此做,那這件事便涉及幽城背後那位大能了,只是用尋常手段,卻是阻止不了的。」

  鍾廷執這時道:「首執,諸位廷執,其實此事未必就如此糟糕。鍾某以為,幽城以往就不怎麼願意聽從上宸天的指使,若是當真得此等法器,那麼更不會去趨附上宸天了,這點上宸天也未必想不到,或許更多的,他們只是想確保幽城不倒向我天夏罷了。」

  陳廷執道:「鍾廷執之言,也不無道理,但我等不當將期望寄托於敵手自身之軟弱上,還當作好應變和對策。」他抬首看向首座道人,打一個稽首,道:「首執,陳某建言,就此事向諸位執攝作以請示。」


bpd 發表於 2022-1-2 00:40
玄都 第兩百二十九章 玄聲當振世

  首座道人考慮了一下,頷首道:「此番事機確非我等可以獨專,我會將此事呈稟於諸位執攝知曉。」

  陳廷執稽首一禮,不再多言。

  而接下來,諸廷執又借此番機會,將其餘瑣碎事宜也是順帶議了一遍。

  隨著近來與上宸天的對抗加劇,每過一段時日,就會新的變化出現。且大多是需要上層加以考量並佈置對策的,每月月中的例行廷議已然應對不了太多事宜,故是如今殿議漸漸代替了原來廷議的作用。

  在此番議事之後,諸廷執各自退去。

  首座道人只一人留在殿中,他身影虛虛晃動了一下,卻是由虛影變化為了實質,隨後轉身往外而行,此時周圍殿宇逐漸分融開來,顯露出了外間雲海。

  而在他的上端,則出現一個不斷旋轉的龐大雲漩,聲勢隆隆,似開天缺。

  他抬首一望,身外浮起一片瑞光祥雲,就托著著他往雲漩之中飄升而去。

  隨著他進入此中,隆隆之聲迅速遠去,身外光氣皆是靜伏下來。

  感覺之中,他似是在向上去,又好似在向下行,到了最後,已然感覺不到他究竟是定止在那裡不動,還是在繼續行進了。

  直到某一刻,雲海逐漸散開,上方顯現出一座無邊廣大的玉璧,觀去好似大地倒覆,壓迫之感十足。

  首座道人站著不動,隨即好似天地移位,變成了他平視玉璧,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封符書,往前輕輕一送,此書飄了過去,很快沒入玉璧之中。

  少頃,玉璧之上似有波浪之紋湧動,並有璀璨仙靈之光溢出,有玄音聲聲而來,玉壁之上有五個如同用筆勾勒的道人形影顯露了出來。

  首座道人打一個稽首,道:「見過五位執攝。」

  當中一位道人以語聲平和,漫漫而來,道:「首執尋我等,可是廷上有持異見麼?」

  首座道人回道:「非是為此,而是另一事。」頓了下,他正聲言道:「上宸天為謀我天夏,已顯露召喚寰陽派之象,近來收到消息,其在反覆拉攏幽城。

  我與諸位廷執議論下來,認為上宸天若是不惜代價,極可能會襄助幽城祭煉自身鎮道之器,此器若成,則威脅甚大,但此事非我能單獨處斷,故來此請示諸位執攝。」

  又一名道人道:「近來上宸天確有此謀,若是廷議認為我等該當干涉,我等自會出面,不令幽城之器得成。」

  其旁邊一位道人道:「有起必有落,有漲必有消,有舉必有放,此世間陰陽之道,首執可是明白?」

  首座道人聽出了此中含義,他沉吟片刻,道:「那五位執攝若是伸手干預,會否正中上宸天那三位的下懷?」

  再一名道人出聲道:「上宸天此策,也算陽謀,確有引我出手之用意,我等為防止天地機序受擾,不可頻頻干涉世間,此回若是威壓幽城,下次機轉未消之前,你等遭遇急難,我便難再出手。」

  最後一名道人道:「如何取捨擇選,首執和諸位廷執需思量清楚了。」

  首座道人思索片刻,這等事他不好一人作主,還需和諸位廷執再作商議。當然他也可將此事直接交託給五位執攝去處置,可他身為首執,同樣也有自己的堅持,他打一個稽首,「多謝五位執攝釋疑。」

  當中那名道人道:「廷上若決心阻礙此事,首執傳書到此即可,我等自會出面阻得此事。」隨著渺渺聲音,五個身影也是逐漸從玉璧之上淡了去。

  而此時另一側,鍾唯吾化身從議殿歸來,回了位於妙皓道宮之內的正身上。

  這時有一名道童走了進來,恭敬遞上了一封報書,道:「師祖,方才送來的呈告。」

  鍾唯吾拿來一看,見上面所言,是告知他下界又有一名修道人成就了玄尊。

  每有一名玄尊成就,這都是極為重要之事,這意味著天夏的力量又增強了一分,尤其是在天夏渡來此世之後成就的玄尊,那更是值得重視。

  只是他看了下來,卻是表情微凝。

  這一次非是哪位修持真法的修道人成就,而是一名玄法玄尊成就,這是極為少見之事,但同時又有著不同的意義。

  自濁潮之後,這八、九十年來,純粹以玄章成就上境也就只有張御一人罷了,可現在,卻是又有了第二人。

  他不禁意識到,這樣的情況或許以後還會更多。

  早在張御立下訓天道章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隱隱之間,玄法崛起之勢似已然是無可阻擋了。

  他此刻彷彿一條浩浩大河流淌而來,一切阻擋在路上的物事都會沖刷開來。

  若是以往,他還能設法稍作壓制,可現在這個時候……

  他搖了搖頭。

  他自是認得清楚,哪一邊才是眼下主要需要應付的敵人,這個時候,他是絕無可能把矛盾引向天夏內部的。

  且他不難看出,因為下來可能面對上宸天和寰陽派的聯手侵攻,玄廷自然是希望成就玄尊之人越多越好,非但不會進行打壓,反會在看到這一點後,對玄法進行一定程度的鼓勵和扶持,以期獲得更多戰力。

  他嘆了一聲,玄渾二道若是合流,真修處境無疑會倍加艱難。目前看來,打壓難成,那就唯有行分化一策了,只是這一切,唯有等到擊敗上宸、寰陽兩派之後才好再作謀劃了。

  萬明道人此次成就玄尊,對上層來說,或許除了少數如鍾唯吾這般人心存憂慮,大部分人也只是感懷幾聲,便就沒了聲息了,但此事在下層,卻是掀動不小波瀾。

  由於萬明道人在成就之時並沒有遮掩自身的意思,也沒有消除一絲一毫過往留痕,所以此事很快為人所知。

  青陽上洲之內的玄修率先得知這個消息,眾皆訝嘆,不過卻又不覺得有多少意外,因為萬明道人本就是青陽上洲道法最深之人,要說從所有可堪成就之人中選一個人出來,似也只有他最為合適。

  由於訓天道章的存在,這個消息也是很快向著外間傳遞著,很快諸洲皆聞,這使得內外各洲宿的玄修也為之振奮,因為這意味著無需那三十載一次賜印,他們只需憑藉道章之內的交流,便可渡去上境!

  而今本土之上,玄修英銳最多之處,是在伊洛上洲,因為上任玄首郭縝之故,導致正內玄修受到排擠,直到身為玄修的高墨成為玄首,召聚了大量的玄修到此,才把局面重新理順。

  梁屹自到此處後,便一直不曾離開,他在看到這個消息後,也是異常欣喜。

  他過去一直在為推動玄法而四處奔波,這裡面既有自身之念,也是為了完成老師余常未盡之心願。

  直到訓天道章的出現,他感到自己已無需再如此做了,這才停下腳步,安心修持,但心中還是有一絲擔心存在,但這一絲擔心隨著萬明成道,也是一同煙消雲散了。

  他想了想,出了自身修道的廬舍,沿著一條小徑,從一條底下滿佈荷花曲折廊橋上走過,來到一處水榭之上,師延辛正在此吹奏洞簫,身前有幾隻仙鶴正隨聲起舞。

  梁屹看了看周圍,卻是發現自己若不下工夫,根本無法分辨清楚周圍景物到底是真還是假,道:「師道友功行更深了。」

  師延辛放下洞簫,道:「能叫道友覺疑,足見我功行還是不足。」

  梁屹一想,道:「若要如此,這卻難了。」

  他明白師延辛的意思,這位目標,是要修到叫人見而不疑的地步。這裡的見而不疑,是讓人明明知道他有變化幻境的能力,卻並不起疑自己所見。

  這那麼要麼是改變人心,讓人心中生障;要麼就是改變天地。就是幻境化融入天地之中,並為天地之一角。

  這兩者無論哪個都不容易做,而真能到這般地步,真假也是根本無所謂了。

  師延辛語聲平淡道:「需得如此,方為上道。」

  梁屹看了看道:「道友倒是不急。」

  師延辛轉首看向他,道:「為何要急?」

  梁屹沉聲道:「上宸天可能聯手寰陽派攻我,若我等可以在此之前成就,便可為對抗此輩而出力。」

  師延辛心裡是認同此言的。他們這一輩的玄修,大多都是從學宮之中考入玄府的,後來因為出色,才被玄尊收在門下。

  他們自認身為修道人,便是有著衛護天夏。庇佑天夏萬民的職責的,倒是真修之中反而這般人不多,少數一些與他們有著同樣道念的真修,通常都是受了師長的影響。

  他想了想,認真回答道:「根基未牢,倉促成就,不過逞勇一時,難繼長遠,而若我成就遠大,則更能匡助天夏。」

  梁屹不卻認可,道:「諸道諸理因勢而變,現在即便有萬明玄尊和張守正在上,可我玄法依然勢蹙,兩位上尊正需助力之時。

  而眼下對抗外敵,正是上天給予我輩之時機,我等若能早些成就,在鬥戰之中贏下足夠功績,更能壯我玄法,若是錯過了,怕是百千年中再無此等機會了。」

  師延辛搖頭道:「梁道友,正如你所言,眼下玄法尚是力薄,不出意外,我輩將是承擔起玄法後繼的重任,我等之成就,也將影響著後來人之成就,若依長遠來看,反不當急攻上境,此是短視之舉,我等既當看眼下,也當憂思身後。」

  梁屹看他幾眼,道:「道友有道友之想法,梁某有自家之見,我也不勉強道友,待日後我們看誰對誰錯吧。」

  他一轉身,就走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而他走過之處,周圍景物紛紛也是如煙霧飄散開來。

  師延辛則是將洞簫挪至身前,不久之後,簫聲再度在這處水榭之中響起,四下景物也是再度凝合。


bpd 發表於 2022-1-2 00:40
玄都 第兩百三十章 記冊可定功

  東庭玄府,某間弟子廬舍內,岳蘿完成了清晨的功課,感覺一陣心神安舒,隨即她想起了昨日之事。

  昨日她與嚴魚明說話之時,有一個名喚晁煥的人出來言說,讓她放心放出此言,後來她試著問詢了一下,才知對方乃是廷執。

  可她卻是並沒有立刻將此言呈遞上去。

  廷執又怎麼啦,廷執也不見得就是對的!

  哪怕是她比較信賴的桃實前輩,她也沒有照著對方的話立刻去做,她也是生怕被人利用,自從班嵐那件事後,她就對此很是警惕。

  還有一個原因,自從上次由她將東庭盛劇傳出去之後,她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許多人難免將她傳出的東西看作東庭玄府的意願,這裡更要慎重了。

  她這時想了想,便將此言遞到項淳和玄正崔岳那裡,並附帶解釋了一下前後因由。

  項淳和崔岳聞聽此事,兩人交談了一下,卻都是無法判明這裡面的情況。

  要是一般人還好,恰恰是因為這裡出現了廷執的身影,才讓他們拿不定主意。

  因為廷執要做事,發一個文書下來就行,何必繞這麼一個圈子呢?這裡會不會是涉及什麼上層的爭鬥?會不會是針對自家玄首而來?

  這些他們都不清楚。

  故最後商量下來,還是通過訓天道章問詢張御此事該如何處置。

  張御對於訓天道章之內一舉一動都是清清楚楚,自是知曉這番言論最初的源頭在哪裡。

  其實將諸位玄尊過往功績記述拿了出來並不是什麼大事,可以直觀讓人對各洲宿玄尊做一個判別,且可順勢讓人知曉,每一個能坐到玄尊之位上之人,都不是那麼簡單的,必然都是要承擔相應職責的。

  而且晁煥是代表著玄廷駐留再訓天道章之內,既然其人出面說可得發出,那麼便就無礙。

  考慮過後,他回言道:「此言可發,岳蘿畢竟是我東廷弟子,若有人問話質疑,玄府可替她遮擋一二。」

  項淳、崔岳二人都是應下。

  岳蘿收到玄府的回言,頓時放心了,她定了下神,便將一番記述之言送呈到了訓天道章之上。

  隨著屬於她的符印發出閃爍光亮之後,立刻引來了許多同道的注意。

  此前東庭玄府的那一幕盛劇,便是由她所送到道章之上的,自那之後,她又陸陸續續有了一個影畫,都是十分吸引人,所以她也不算默默無聞。

  而這一次,諸人本以為又是相同的東西,可當看過之後,卻發現並不是,而是一份現關於現如今各洲宿鎮守玄尊的過往戰績的記述。

  這頓時引起了諸人的極大興趣,要知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在談論過究竟哪些玄尊稱得上是鬥戰之能強橫,直到現在也沒有結果,因為誰都說服不了誰。

  而這個記述似乎便能解決他們的疑惑。雖然這上面對各種戰績只有十分簡略的描述,但這顯然比空口大言的討論更是直觀。

  訓天道章之中傳遞消息的速度極快,沒有多久,一時之間,這刻還在道章之中觀覽的多數修道人都是被吸了過來。

  但是這麼一看下來,眾人忽然發現,此前被許多高高捧起的「玉航上尊」的功績只能排在末尾,別說和其他外層鎮守玄尊相比了,就連同為玉京鎮守的瓊英玄尊都比不上,在鎮守玉京的三位玄尊之中戰績實屬墊底。

  當然這樣比其實也很不公平,因為玉航只是在玉京待了幾年,而無論是瓊英玄尊還是鄧玄尊都是守持數十載了。

  可問題是,沒足夠功績,現在至多也只能說這位還算勝任鎮守之職,顯然還沒有到達天夏戰力最為強橫的幾位玄尊的高度,此前吹噓玉航道人的一些人也不由得尷尬起來。

  不過眾人發現,這上面並未羅列守正宮的戰績,在上面也是註明,因為守正的一切都屬於機密,不可能與外對言,故是不列其上。

  可越是這樣,反而越讓人覺得,那些守正才是真正了得之人。

  這份記述一出,還有不少玄尊弟子立時稟告了自己師長,或者呈報給了洲中玄首,這些玄尊在看過這份具體記述之後,一些人笑笑便過,有一些則是漠不關心。

  還有一些較為較真的玄尊,在仔細看過之後,發現上面的確是如實載述,意識到這背後可能有玄廷的手筆,故是非但沒有去多問,反而約束自己弟子,叫他們不許去胡言亂語,更不許去肆意評判。

  這些修士自是不敢違命,而他們的謹慎,顯然也影響到了其他人,故是許久過去,記述底下的留語倒是一片平和。

  岳蘿在將記述發去訓天道章,心裡也有些忐忑,不過她發現,並沒有人來針對她,顯然大多數人都知道,她也只是一個被借用的小卒子罷了,她先前的擔憂完全是白費了。

  在瞭解到原因後,她也是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傳言去往甘柏處,道:「前輩,晚輩已然將前輩交代的留語送呈入道章啦,前輩可是看見了麼?」

  甘柏自是看到了自己正論被拿了出來,他也是滿意,聽到岳蘿問話,唔了一聲,便就沒了下文。

  岳蘿這時發現,收到了一個桃實傳來留語,上言:「修行有疑,可來問我」,她嬉笑一聲,便就心情愉快的收了訓天道章,回去修持了。

  守正宮內殿之中,張御將一個已然煉化乾淨玄糧的玉爵挪去一邊,把袖一揮,又是一個玉爵落在了面前,玄糧所發出晶瑩螢光一下照亮了周圍數尺之地。

  這幾日來除了處置一些瑣事,便一直在抓緊時機修持,在把氣機稍作調理之後,他又一次入至定中。

  這一次只是定坐了不到半刻,心中忽生感應,抬頭看去,就見一道光亮自外飛來,他站了起來,伸手一接,發現這卻是一份玄廷詔旨。

  他打開看了下來,這卻是玄廷傳詔,守正宮的守正若是有暇,可設法出外清剿外層邪神,此同樣會有功賜。

  他心念一轉,打擊邪神這的確有必要的,上宸天能聯合幽城,也能聯合這些邪神,那麼還不如先行下手打擊。若是上宸天和幽城敢出來救,那自也可以打回去,畢竟邪神所在並不像上宸天和幽城那麼難找。

  他看了看詔旨,這一回此詔並不對著誰人,而便是交給守正宮的,只是他恰在宮中,所以先是送到他這裡來。

  他略作思索,現在自己需以修行為主,邪神之事還是暫時不用插手了,倒是朱鳳、梅商二人需要這份功績,這樣才能得到玄糧功賜,用以提升功行,此事交給這二人去做便好。

  思定之後,他便擬了一份書信,裡面道明瞭自己正在閉關,不便出面,此事只能拜託兩人,擬好之後,他便讓人將書分別送去了朱鳳、梅商二人處,自己則繼續回去修持。

  虛空外層,冀宿天城之中,朱鳳立在殿內,正聽背後幾個弟子誦讀訓天道章之中方才所傳出的各個玄首的載述。

  雖然身在外層,可她仍然關注著內層諸事,尤其是訓天道章之中的諸事,她是十分感興趣的。

  她雖然是真修,可卻又收了幾名玄修弟子,不過都不如第一個杜瀟瀟弟子那麼上心,這也是自然,她們師徒二人是在危難之時相識的,有著一份特殊的情誼在,他人是比不上的。

  在聽完記述後,她發現沒有任何關於守正的評語,既是稍稍有些失落,又是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新成守正,光以此而論,可沒什麼戰績,要是就這麼擺上去,還不知道被損成什麼樣子,除非是擺上她以前之戰績,那才有的比較。

  「老師,有個消息很有意思,有關於玉航上尊的,老師要不聽一聽?」

  說話的女弟子樣子很是嫵媚,一雙很是靈活,在眾弟子中,她很懂如何討朱鳳的歡心,專門會挑一些有趣的事情報上來。

  見她開口,其餘幾名女弟子忍不住看她一眼,暗暗腹誹。

  朱鳳道:「玉航?那位郭縝的師弟?盛日峰一脈?」身為守正,她之前是看過這一位的大概記述的,也有了有些興趣,道:「讀來聽聽。」

  女弟子道一聲是,便將此前一些修道人鼓吹玉航的經過繪聲繪色道出。

  朱鳳聽完之後,也是一笑,這玉航是遭了無妄之災,不過誰叫他先自己行吹噓呢?也是自己活該。

  她可不信這裡沒有盛日峰之人的安排,先不說其他,玉航一個真修,訓天道章之中有那麼多玄修替他鼓吹,這看著就是有問題的。

  這麼看來,沒人提到自己,這卻也是一件好事呢。

  她這時見幾名弟子也在那裡捂嘴竊笑,鳳目一掃,道:「你等在笑什麼?」

  諸弟子頓時噤聲。

  朱鳳語聲冷然道:「玉航鎮守為求取上乘功果,忍敖數百餘載方才成就,毅力決心智慧都非尋常人可比,為師自問若是對上,也不見得能勝過他,你們是什麼修為,又有什麼能耐,也敢笑話一位玄尊?」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以玉航的潛力,只要不半途亡故,那麼未來功行只會越來越高,而此人一入上層,就被安排去了做了玉京鎮守,明顯早就有了一定安排謀劃,坐上廷執之位也是大有可能的。

  這等人物,連她也就是心裡取笑幾句罷了,是絕不會明著去得罪的。

  諸弟子得她嚴厲訓話,都是諾諾不敢出聲。

  就在她還待再訓斥兩句之時,外面有一名弟子進來,呈來一份書信,道:「守正,張守正有書信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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