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5032
bpd 發表於 2022-1-5 00:42
玄都 第兩百六十一章 勝績威眾心

  班嵐收定心神,解開傳來的暗語之後,發現這不是要他具體去做什麼事,而是要他設法求得一些進入訓天道章的玉符,交給外間的眼線,數目越多越好。

  看到這裡,他稍稍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樣的話,就算他光明正大去求,也不會被人懷疑,隨便找一個藉口就能搪塞過去,不知出於什麼緣由,現在天夏對於這方面的管束並不嚴格。

  只他想了想,卻是決定不予理會。

  他躲到伏州來,就是為了隔絕與外面的聯繫,不想與上宸天有所牽扯。要是瞧此事簡單應了下來,那麼後續事宜會源源不斷跟過來,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而且他認為,這回所用的暗語看著著實簡單,且又粗陋隨意,上面也沒有針對自己的獨特暗號,說明此事並不是單獨交給他一個人,當是一個面對所有眼線的大令,這樣他就無需緊張了。

  自他躲到這裡後,其實心裡也一直是忐忑不安的,生怕上宸天的主事之人找不到他,一怒之下把他打成叛逆,然後向天夏透露他的身份。

  不過今天有了個暗語,他反而是放心了,這說明上宸天還沒把視作反逆之人。

  這些思緒轉過之後,他長久以來的擔心雖去,可一時也無心修行了,自裡走了出來,站在平台上看向外間。

  蔚藍如洗的天穹之下是清晰的天地分界線,遠處的神宮巍然在立,廣袤的平原上栽種的五顏六色的植株,靈光像雨霧一樣盤旋在這些草木的周圍,彷彿吸一口就能令內腑洗潤清靈。

  這裡確實十分有利於栽種各種丹草靈樹,如今各上洲的靈妙玄境還有玄府都是將一些異常珍奇、幾近消失的草木移栽了一部分到這裡。這裡有一些還是在神夏才有的珍異,到了此世後一直未能生長出來,現在才借此地試著重新培植。

  要是能獲得成功,那麼神夏時期的一些獨特丹藥,或許也能重新復還出來,並且大量提供給修道人。

  他目光複雜難明,很難想像,這些靈株在栽種成功後,所煉製的丹丸是提供給尋常修道人的,而不是那些上層修士,這在上宸天是難以想像的。

  一方面,他由於自身出身緣故,很佩服天夏的舉動,深心中也覺得這麼做才是對的,可另一方面,他身為上宸天的眼線,注定沒有辦法融入進來,反還要設法主動說服自己去抗拒這些,心情可謂十分之矛盾。

  在此等了看了一會兒,他心情平復下來,決定回去修行。

  要想擺脫上宸天的制束,成就玄尊是唯一選擇,那時候他才資格決定自身之路。

  他坐定下來,從案上的丹瓶中倒了一枚丹藥出來,吞服了下去,頓感身心一陣安順。

  伏州的神異力量過於強盛,並不利於真修在此長久修持,所幸他是玄修,只修神元,也就不必在乎這些了。

  而在此間最大的好處是,就是一十三洲的丹丸幾乎都能在這裡尋到,說把丹丸當糖豆吃或許有些誇張,但的確是不必像在別處一般需要省著用。

  不過只靠丹丸修持是不行的,哪怕清風入體,都有寒涼駐腑,更何況丹丸之類總有雜染留下,還需自己去化消排斥,不然積染過重,也成拖累。

  他拿起了一本道書,翻看起來。

  近來他聽了萬明道人講道,也是覺得道行才是根本,儘管他是上宸天眼線,可他個人對於這一位玄尊卻是較為欽佩的,感覺這才是正道。

  而在他修行之時,那些與他身份一般的眼線有些同樣判斷出了暗語並不是針對自身,選擇了繼續蟄伏,有些則是動了起來,四處找尋玉符。

  這自是引起了回到守正宮中的張御的注意,實際上所有的眼線都在他感應之下,只是暫時放著不去理會罷了。

  看著這些眼線四處找尋玉符的舉動,結合此前他所瞭解到的議殿之上的討論,這應是上宸天有意推動玄法,以此彌補戰力上的不足。

  他也是由此判斷出來,這應該是金郅行不方便直接傳訊,所以以此等方式將消息告於他知曉。

  不過他卻不介意此事,正如議殿上所言,現在推動玄法也是來不及了,再則宗門規矩不破,未來數十年中,能多一二玄尊已是非常了不起了,對於雙方即將爆發的全面對抗來說幾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故是他很快拋開了此事,準備開始下一輪閉關,這次主要是為了推演出一門可以窺見到寄虛神氣的神通。

  此次鬥戰雖將連、蔡二人殺敗,但實際未能徹底滅殺二人,可若是掌握了窺望神氣的神通,便可以一次將敵手解決,不會再有反覆。

  若是握此神通,他甚至可以在世間和寄虛之地兩面同時發動攻襲,若是率先打落神氣,那對戰局之幫助將是極大。

  似這一次,從事後呈報來看,魏廣是被邪神消奪了神氣的,那時其人氣勢一落千丈,便連袁肆用這個新晉玄尊也能欺他一下。若能在大戰之前將此神通推演出來,那麼此法當能幫助他在日後收穫到更多戰果。

  而就在張御閉關之時,由於玄廷今回一戰調動了不少玄尊,待結果出來之後,他消殺連、蔡二人的消息也是隨之傳開。

  玄廷之上的諸廷執自然是清楚知曉張御實力的,對此並不奇怪,可是各洲宿中有不少鎮守玄尊卻不清楚了,他們對張御以往的概念只是停留在此人鬥戰能力非常不錯,算是後輩之中最為出挑的一位,或者「玄修之中的異數」等等印象上。

  張御之前雖然戰敗了贏沖,可憑道理講,贏沖是為怕被算出神氣寄托,所以自毀其身的,許多人並不認為這全是張御的功勞。

  可是經過這一戰,卻是完全顛覆了諸人對他的過往認識,心中震動極大。

  連羌、蔡熏不是什麼無名之輩,天夏一些年歲較長的玄尊即便沒見過他們,也是聽說過這兩人的名號的,並且這兩人在傳承之上也算上宸天的正統,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有能力和孤陽三人暗暗較勁了。

  他們所差的,也僅僅就是沒能在功行上更進一層,可以二人的根基,這也僅僅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張御這一次可是實打實在沒有任何外力幫助之下迎擊這二人,並且戰而勝之的,具體經過眾人不清楚,只從簡述上知道鬥戰過程很是短暫,後續作為援手的玄尊甚至還沒能趕來,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此一戰之後,在眾玄尊心中,如今玄廷之上,哪怕不提道行修為,光以鬥戰之能而論,張御已是穩穩進入了前列。

  昌閤府洲內,岑傳身為鎮守,也是收到了上層送下來的關於此戰的報書,他看過之後,神情異常嚴肅。

  他還記得此前與張御一戰,那一次並沒有真正分出勝負,可他自恃還有殺招未出,有把握在生死鬥戰之中勝過與張御,可是現在張御到了寄虛之境,這卻讓他感覺到了極大壓力。

  雖然寄虛之境的玄尊未必一定能勝過尋常玄尊,因為這只是道行上的差別,並不代表實際的鬥戰能力,可是到了此境,若要選一人成為廷執,玄廷是更傾向於道行更高之人的。

  因為現在的玄廷可不同於以往了,兩百多年前,由於頻繁與外層交戰,坐上廷執之位的修道人因為時時要衝到最前方與外敵交手,更迭也遠較現在來得快,對道行功行也就不是那麼太過看重。

  可兩百多年下來,內外層逐漸穩固,在廷執之位變動不大的前提下,自然也就有了更多要求。

  他不禁沉默了一會兒,若不是因為兩百多年的耽擱,而是得有玄糧的話,以師傳法門,這個時候其實應該有更高成就了,不過現在也不晚,他畢竟根基牢固,利用玄糧的修持,眼下正在逐漸追趕上來。

  他想著那個空缺的廷執之位,自思道:「若要爭搶此位,看來除了盡快補上功行,還需要在下一戰中立下更多功勞了。」

  玉京,盛日峰。

  玉航道人在看過書報後,面上一向掛著的微笑卻是收斂了起來,眉頭也是不自覺的靠攏。

  他當初主動要求鍾廷執幫他運作名位,一開始就是對著廷執之位而去的。

  他一直覺得,這競逐廷執名位之上,張御算得上是自己的對手,因為他們二人成道時間相隔不遠,功行也是相近。

  可他自認為當初得有二元,根基深固,自信可在後續的修行之上逐漸超邁其人,因為能坐到廷執之位上,功績固然重要,可沒有相應的功行道行,那也是難以服人的。

  可是現在,他卻愕然發現,只論功行,現在反而是張御凌駕在上了,這使得他幾乎無有與之比較的優勢了。

  他忽然意識到,下來不應該再把張御視作主要對手了,或許自己該是退而求其次了。

  他向來是個十分實際之人,感到情形不對,那是退得無比利索的,根本不會去多糾纏。

  雖然玄廷之上只留著一個廷執之位,但等大戰一起,廷執都是要親自上陣的,那時多半是會對廷執之位有所增補的。

  只是這麼一來,會是哪些人與他相爭呢?

  他想了想,心中頓時有了幾個人影閃過,忖道:「看來當去尋鍾廷執作一番商議了。」


bpd 發表於 2022-1-6 00:23
玄都 第兩百六十二章 澈光絕邪影

  上宸天,虹殿之前。

  殿前沉寂多日的大陣忽然有明光放出,五個原先擺放大罍的地坑之中,忽有毫光沖天升起,並且有陣陣音聲傳遞下來。

  天鴻道人本在向殿內的丹爐之中灑入丹散,感覺到動靜,他步出大殿,抬目看去,見大陣之上有道道粗壯霹靂閃爍遊走,好若金蛇起舞,更有雷霆之聲陣陣。

  少時,有雨露生出,淅淅瀝瀝灑落在陣樞之中,這些雨流若厚重汞水一般往中間凝聚,最後沉入到了最中間的一個坑洞之中,在沉寂數息之後,轟然一聲,一道宏大氣光往上空升起,並往無盡虛宇之中深入進去。

  天鴻道人仰首觀望的時候,有金光在旁閃過,孤陽子現身在了一旁,他也是被陣法變化所驚動,故才過來。

  天鴻道人道:「孤陽道友,看這情形,贏沖道友快要歸返了。」

  孤陽子緩緩道:「照我等先前推算,距離他歸來之期本當還有三月左右,如今似乎比我等原先所預想的提早了些。」

  天鴻道人不以為意,道:「我卻不奇,贏沖道友在此之前已然做好了佈置,而得陣法接引,他必知是我等在喚他歸來,他自身若覺得無甚不對,那一定會設法順此力量盡早重落世間的。」

  孤陽子點了點頭,道:「贏沖道友過去經常與邪神打交道,他比我們都是瞭解這些東西,他回來之後,假設那邪神能從天夏那處逃脫出來,那麼雙方溝通之事就可交給他來做了。」

  天鴻道人卻是情緒很高,道:「不止如此,孤陽道友,我已是做好了諸般佈置,只等贏沖道友回來,那便就可以開始招引寰陽派了。」

  孤陽子點了點頭,緩緩道:「是該盡快了。」

  其實那天天鴻道人說起張御,他也是有心擔心的,可他擔心的並不是張御一人,而是天夏既然能出一個這般人物,那麼說不定也會有第二個,以天夏這些年來積累的底蘊來看,這並非是不可能的。

  而現在回看上宸天,與天夏分離這麼多年,大部分玄尊可以說仍是原先那些人。

  放在以往,這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後輩弟子不經過千載以上的磨礪,又哪有可能出頭?

  可是晃眼之間,似乎一切都是變了。

  他們若是不願意去接受這些,那就必須去將之破壞消滅,讓一切重新回歸到他們原來所熟悉的軌跡上來。

  虛空深處,幽城主城之中,白霧氣海之上,漂浮著七座高台,其上各自端坐有一名玄尊,每一人身外都有祥雲霞彩徊繞。

  甘柏化身也是坐於此間。其實他本想不來,奈何顯定道人這次催得緊,而且態度大不同以往,顯然非常之堅決,他也只能化一具分身到此。

  這一次諸人等了沒有多久,就有顯赫光亮落在主台之上,一名身外瀰漫爍爍金芒的年輕道人出現在了那裡。

  眾玄尊都是起身行禮,口中道:「顯定上尊有禮。」

  顯定道人點首回有一禮,道:「諸位請坐。」

  待諸人坐定,他道:「上宸天與天夏又將啟戰,此事不用我再多言,諸位同道想必也是清楚,此戰非是我等可以插手,諸位下來各自緊守門戶,若是有擅自出戰,攪入戰端之人,為免牽連其餘道友,幽城當不會承其身份,也不會前去施援,諸位當需明白。」

  這話立刻得到了幾名玄尊的應和。

  大多數人加入幽城,就個是求個托庇,他們既不喜歡天夏那等嚴苛的規矩,也沒興趣去做任何為人衝鋒陷阱的事,自己如此,他們自然不希望別人把自己拖下水。

  但不可否認,還是有一二人的確是有些想法的,可聽他這麼一說,卻也是收斂了心思。

  此時座上有人言道:「顯定上尊,上宸天一定會召引寰陽派麼?」

  顯定道人回道:「此事已然可以確定,除非上宸天放棄一切投歸天夏,或者天夏答應上宸天的一應要求,否則他們是不會停下的。」

  眾人都是搖頭,這卻是說笑了,要是這兩家能放棄自身立場,那也不至於對抗了三百多年了。

  這時又有一個玄尊言道:「可若是上宸天或是寰陽派不講規矩,來襲擊我等,或是天夏那邊也來攻我?我輩該如何做?莫非也不做回擊麼?」

  顯定道人這時緩緩道:「若是諸位覺得守不住分城,可以來我主城之中尋求托庇,我自會遮護諸位。」

  他雖如此言,可一時卻沒人應聲。

  幽城就是講究各城分治,要是都是聚在一處,受了一人托庇,表面上看去不算什麼,但意義上卻是絕然不同了。

  可是他們也不得不考慮實際問題。

  上宸天還稍微講講臉面,寰陽派那是根本不會跟你講道理的,除非你有能耐將之壓住,那麼他才暫時不會來招惹你。

  顯定道人見諸人不言,道:「如今天夏與上宸天尚未開戰,此事不急,諸位可以回去慢慢思量,下來我們先議另一件事。」

  而這等時候,清穹地陸觀台之上,鍾廷執、崇廷執二人站在此間,他們面前有一個帶著諸多孔洞的晶玉在不停旋轉,變換形狀,他們此刻是在針對邪神進行著某種推算。

  邪神挪遁看著是毫無規律的,可是他們卻能分辨出來,此中其實仍是遵循著某一種道理的。

  隨著其挪遁次數逐漸增多,他們的推算進展也就越快,等到完滿之後,那麼只需通過其氣機上的細微變化,就提前一步算到其下一個挪遁之地,而後就可利用元都玄圖將正清道人先一步送到那裡,將其人截住。

  在過去有二十天後,鍾廷執本來低垂的眼簾忽然一抬,眸中現出精光,言道:「已得算矣,咦……」

  此時他忽然發現,本在追尋的正清道人卻是忽然往一處挪遁而去,其人所落之處,恰是他所推算之地,不覺讚嘆道:「原來正清道友已然先一步窺明那邪神的法門了,正清道友之道法果然了得。」

  林廷執這時發現了這一點,對著一邊的瞻空道人道:「瞻空道友,這一次定要把那邪神盯緊了。」

  瞻空道人一點頭,他心意一轉,已是再一次將元都玄圖催動。

  此刻虛空之中,那一名本在不停挪遁的白衣修士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發見正清道人已是提前在那裡等著自己了。

  他立時明白,從此刻開始,無論自己再怎麼逃遁也沒用,而且也未必逃得掉了。

  他卻不慌,而是笑了一笑,如修道人一般拿一個法訣,身軀陡然變得虛無不定起來。

  而在觀台之上的林廷執等人通過水簾看到這一幕,都是不禁一皺眉。

  他們都能感覺到,這邪神處在某一種將去未去的狀態之中,若是這個對其出手,那可能會有違背自身意願的事情發生。

  正清道人看了一眼,只是對他一揮袖,一道清湛光芒落去,白衣修士原本虛無不定的身影被此光一照,立刻化落入了現世之中,他不禁露出訝異之色,道:「你對我的道很瞭解?」

  正清道人道:「是你的道法太淺罷了,你雖然在求道了,並且在試著走自己的路了,但所取之道法依舊脫胎於修道人,你需先將自身化身成修道人,而後再去應用道法,這般便隔了一層,自然就有疏漏破綻。」

  白衣修士一聽,十分佩服,道:「尊駕之言,十分有理。」他又謙虛討教道:「那我又該如何改進呢?」

  正清道人語聲淡淡道:「你成不了,我輩之道法能得今日之盛,那得益於無數前輩前赴後繼在前開道而成,此中凝聚了無數先人之智慧,那是最適合我輩之道路。你沿襲我之舊路,自是無法超脫我之道法。

  而只靠你一人或能開闢出一條道路來,但斷無可能由低到高堆砌出所有道理,便是強行為之,那也是空中樓閣,一推就倒,徒惹人笑。」

  白衣修士若有所思道:「若依照尊駕之言,我學你等之法注定是無所成的,除非是拋開窠臼,另起爐灶?」

  正清道人道:「你自身存在就是道理,該是尋找得是自己的道,可惜你捨本逐末,卻偏去尋修道人的道,可謂是走錯了路,你下來若是要尋道,要麼放棄自身本來,以純粹的修道人的身份去尋,要麼就從你的同類和你自己身上去尋。」

  白衣修士目光閃爍不已,身上氣息也是忽高忽低,起落不定,正清道人的一番話卻是完全否定他攀道的意義,可偏偏說得還很有道理。

  好一會兒,他抬起頭,忽然問了一句,道:「既然我走錯了路,那麼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呢?看著我繼續錯下去不是更好麼?」

  正清道人望向他,道:「那是因為我以往未曾遇見過你這等邪神,我也很想看看,似你這等邪神在明瞭道理之後又會是如何一番模樣。」

  白衣修士看向他,神情奇異道:「你如此做,莫非就不怕造就出一個大敵麼?」

  正清道人語聲淡淡道:「我何畏於此,你無論得道與否,在我看來都不過是一堆可以隨手掃滅的塵埃罷了。」


bpd 發表於 2022-1-6 00:24
玄都 第兩百六十三章 回世再塑身

  白衣修士是邪神,雖然學的是修道人的道,可他並沒有世人的情緒反應,也沒有榮辱之念。他聽到正清把自己說成隨手可除的塵埃,一點不見惱怒,反而承認道:「尊駕的確很厲害,故我之前不敢和你照面。

  你既能堵住我,想必我所理解的道法已被尊駕看破,尊駕說得不錯,我用這些道法是鬥不過你的,故我唯有回歸本來,只我有幸見識到諸般妙法,卻也不想可就此放棄。」

  正清道人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立於虛空看向他,似是等著看他的選擇。

  白衣修士身外有光芒急驟閃爍了幾下,有絲絲縷縷白煙自身上飄遊了出來,這白氣凝聚在一起,隱隱約約可見是一個白衣小童的模樣。

  而當這個小童從他身軀之中抽離出來的時候,似是那些窺見得來的道法也是一同剝離了出來,其原本形貌也是無法維持了,漸漸化變成了一個像是由無數無數肢體和內臟扭結在一起的龐大怪物,有大小不一的眼目生在上面,看著異常獰惡古怪。

  林廷執等人透過水光簾幕望見這一幕,俱是神清氣定,但是大台外沿那些弟子且是不成了,儘管他們不曾看到此景,可此刻卻一個個心神煩躁,胸膛之中有惡氣生出。

  而更遠處的那些神人值司則是頭腦昏昏沉沉,連帶外貌也是開始發生了扭轉變化,似是在像著這個邪神的方向轉變著。

  林廷執見了,拿起玉槌,敲了一下身邊懸掛的小編鐘,悠悠清聲一響,所有人都是神智一清,神人值司的那些變化也是被壓了下去。

  而在虛空之中,正清道人看著上方那龐大邪怪,語氣平淡道:「只是如此麼?」

  他沒再繼續等下去,立身不動,原本籠罩周身的清光卻是向外散開,開始只是若星一團,可在數息之後,周圍虛空卻是由寂暗無光變成得一片澄澈明亮,彷彿其本來就如此,只是被他破除了原先的暗沉。

  而在這片無邊光芒之中,似任何除他之外的異物都無法存駐其中,一顆顆星辰碎成了粉末,再是化作虛無。

  林廷執等人本來正通過光氣水簾觀望場中景象,但這刻簾幕似也是受不住這道光芒,卻是一下崩散開來。

  他倒一點也不見意外,回身言道:「正清道友既然出手,那想來他是有把握的,就等正清道友的傳報到來吧,瞻空觀治,就勞你再盯緊一些。」

  瞻空道人點首應下。

  那邪神暴露在了赫赫明光之下,身軀就被融雪般化開,只是它沒了道法那一部分,可也懂趨利避害,如潛渡一般,往虛空深處沉入,再從虛空另一端出來,可是從這裡探頭出來,卻發現頭頂之上依舊是充斥著那一片無邊清芒。

  它不由得再度退去,可是接下來無論從哪裡遁出,都是會遭遇到這片光亮,這像是虛空被整個扭轉了過來,這此光亮往還在虛空深處蔓延,其似無處不在,將它所有去路都是封死,沒有任何地方可去。

  其之身軀則在光芒照耀下加速融化崩塌,只它似不甘心就此衰亡,無數肢體向著正清道人延伸,只是方才到了半途之中,就節節崩裂,消散無有。

  正清道人站在原地,面上無有情緒表露出來,只是十分淡漠地看著這一幕,待得在邪神光中完全化無有,身上清光才是收斂了回來,虛空也是重複渾黯。

  他抬頭看了看,邪神方才分化出來的白衣童子早在他出手之前就不見了影蹤,這背後似有更高層次的力量出手將之挪去了。

  不過這就與他沒有關係了,那邪神本體已然被他消殺了,他此行要做的事已經完成了。

  他仰起首來,上方有一個橢圓形的陰影浮現出來,隨著一道金光一閃,便自原地消失不見。

  守正宮中,張御正身在殿內推演神通,只留的化影在道宮之中繼續祭煉法器。

  這一日,明周道人到來殿中,言稱奉玄廷詔旨將此番玄糧功賜送至。

  張御化影自裡出來,收得詔旨,見這番功賜共有三百二十鍾玄糧,另有運靈丹丸若干。他將這些東西收下,問道:「明周道友,那邪神可曾捉到了?」

  明周道人道:「正要和守正說此事,那邪神半日前已是被正清上尊斬除,此一戰到此算是盡了全功了。」

  張御不禁點頭,正清道行甚高,再加上有玄廷在背後幫襯,有這結果不出意外。他再問了一些細節,就讓明周道人離去了。

  回到殿中後,他回想一下,卻也是發現,正清道人立下如此功勞,玄廷卻沒有給其任何名位,單純只是賜了一些玄糧下去。

  這個舉動其實明白的人都是明白,應該是正清在某些事上仍與玄廷意見相左,只是如今需到他,所以才起用於他,可某些堅持只要他不肯放棄,那麼玄廷自也不會將他真正接納進來。

  他認為這等做法是對的。

  似岑傳、梅商等人就算道念不變,在玄廷獲取名位無大礙,可是正清道人道行極高,若是入了玄廷,一旦功行再進一步,或可能登上執攝之位,那到時候此人說不定就會自身道念來左右玄廷之決策。

  不過眼前最大的敵人還是上宸天和那即將歸來的寰陽派,在這兩個大敵未曾消除之前,其餘事都可先行放下。

  他念頭轉過之後,便就繼續回去祭煉法器。

  兩月時間一晃而過。

  上宸天虹殿之外的廣台之上,孤陽、天鴻、靈都三人一齊出現在了此間。

  殿前大陣之中那一道如煙氣光越來越是凝實,像是從天際深遠處流淌下來的一條河流,動靜也是愈發之大,有隆隆之聲震動天原。

  許久之後,這光氣河流緩緩湧動了起來,但在某一刻時,卻是驟然一頓,大陣之中出現了一條通天立地的光柱,所有的雷震音聲,雨露迷霧,都是一起消失無蹤,而後一個模糊人影出現在了陣盤之上,這個人影漸漸凝實,變化成一名身軀挺拔的年輕道人。

  這道人抖了抖袍袖,自光芒之中走了出來,對著三人打一個稽首,道:「贏沖見過三位上尊了。」

  靈都道人這時拿起一根枝條,自一旁得金瓶之中蘸得一些清靈之水,對著贏沖灑將出去。

  贏沖站著不動,任由這水珠落在自己身上。

  此水乃是清靈之水,可清靜神思,除絕外塵,免去寄虛修士從在入世之身重新凝聚的過程之中沾染到外間邪穢,但若有礙,則其人身上必見異狀。

  不過水落身上,贏沖神情自若,氣息純正,一如以往。

  孤陽子見此,才是開口道:「贏道友,我等已是等你許久了。」

  贏沖道:「勞煩三位上尊相候,感得有氣機相召,贏沖知曉定是三位上尊設法,故也是順此歸來,卻不知現如今內外局勢如何?」

  靈都道人起手發了一個玉符過去,此符至外,便化作一團燦爛氣光,贏沖道人將之接納入心神之中,霎時明白了這些時日來的一切事機。

  天鴻道人站在台上望下道:「贏道友,下來諸般事宜,我們還需你出力謀劃,只你方才歸來,難免形散神馳,不妨先定心固神,而你多日不歸,道宮之中想來也有許多事宜要處置,過兩天我們再與你商議。」

  贏沖再是一個稽首,道:「多謝三位上尊體諒。」

  孤陽三人再是交代了一些話,就令他自去。

  贏沖離了虹殿,往自己道宮之中回返。

  只是他在世之身重塑,需得重新契合天地,故他沒有選擇直接挪轉,而只是起了個尋常遁法。

  不多時,他便回宮門之前,這時卻聽到殿中弟子和僕役在那裡議論紛紛,似在討論什麼,他心中微微一動,落下身形,往殿中走來。

  那些僕役見他回來,都是又驚又喜,紛紛作拜,或口稱祖師,或言老爺回來了。

  贏沖喚來一名親近弟子,道:「方才我聽你們竊竊私語,是在議論何事?」

  那弟子回道:「回稟祖師,這幾日宮中不知何故,總是有僕役說是見到一個白衣童子在那裡玩耍,可宮中本無這般人,弟子初時還以為是玩笑,只是後來又有好幾人見到,說是這童子有時候白日穿堂而過,有時候深夜一人在庭中嬉戲,有師兄想要捉他,可每回有僕役見了稟告,等回頭就又尋不見了。」

  贏沖若有所思,道:「我知曉了,你且去吧。」

  揮退弟子後,他一人來至後殿,方才踏入庭中,卻見一個白衣小童那裡跑來跑去,但是活動之間全無聲息,對他似也是視而不見。

  他看有幾眼,走了過去,問道:「你來我這裡何事?」

  白衣小童止住腳步,茫然看過來。

  贏沖看他幾眼,點頭道:「原來如此。」

  他伸手出去,在小童頂門之上輕輕一拂,後者先是一個恍惚,隨即眼神瞬時變得清亮了許多。

  贏沖對著他道:「你以後便跟在我身邊吧,對外就說你是我新收的徒兒,切不可漏了自家身份。」

  那白衣小童的眼眸動了動,便對贏沖拜有一禮,道:「是,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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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六十四章 用謀取方寸

  贏沖回到道宮之後,待過了幾日,神氣穩固,又親自瞭解了一下如今內外事宜,對於下來如何應對天夏,心中已是有了一番計較,思定之後,他便動身來尋靈都道人。

  到了道宮之外,便有道童將他迎入裡間。

  靈都道人請他坐下,便問他來意。他言道:「這幾日我看了天夏諸般佈置,玄廷內除隱患,外布法器,種種手段都在防備我與寰陽派聯手。

  而此前還有角空星亂我天機,致使我難算其人,天夏表面上看去與我一般,也窺不得天機,實則卻是我吃虧更多一些。

  此舉實則還另有謀劃,我等若開始招引寰陽派,其許會來我上宸天襲擾,而沒了天機推算,不知他從何而來,也便難以提防,故是在在招引寰陽之前,當設法壞去此物。」

  靈都道人道:「那東西本是天夏之法器,我若動此物,他必得知,他們有元都玄圖之助,若我派人前去,怕是正中其下懷。」

  贏沖道:「這裡卻也是有辦法的。」

  靈都道人道:「道友待如何做?」

  贏沖言道:「這裡或可令邪神出手,虛空之中,我與天夏皆不佔優勢,此間實為邪神之主場,或叫此輩設法壞此法器,天夏若遣人來,便叫邪神退去,若無人來,就令繼續施為,總叫玄廷無力看顧。」

  靈都道人道:「贏沖道友這主意倒是不差,只是這卻需能驅用邪神才好,前番那求道之邪神自那日之後便未再來尋我,不是尚在被追剿之中,那就是已被圍殺,我兩家並未真正合盟。」

  贏沖道:「邪神之事,我卻有辦法叫其為我所用,至於那日之邪神,這裡有一事卻要稟明上尊。」說著,他便傳聲過去。

  靈都道人聽罷之後,微覺意外,道:「還有此事?」他又沉吟片刻,「道友可有把握?」

  贏沖道:「有三位祖師在上,料它也算我不得,且我與那邪神雖非定下盟約,可有了這等牽扯,卻也勝過那空口白言。

  此番我等還可拿此事來做試探,其若能做成,對我有利,那便可用它,若是做不成,便算我等高估了他,再不去理會就是了。」

  靈都道人道:「贏道友既有把握,那自去佈置便好,有什麼需用到的,我交代渾空配合你調配便是。」

  贏沖點了下頭,又問道:「還有一事,敢問靈都上尊,那金郅行可能當真信任麼?」

  靈都道人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道:「道友欲為何事?」

  贏沖道:「有一些佈置需用到一些眼線。」

  靈都道人道:「那些眼線自交託給金道友後久未曾檢驗了,道友不妨另尋他途。」

  贏沖於是不再多問,站了起來,告辭之後,又回到了自家道宮之內,立刻尋來一名親近弟子,道:「你把如今天夏玄修後輩之中的有名能手理成一份名冊於我。」

  那弟子平日早便做好了功課,得到吩咐,不過一會兒,就拿了一份名冊過來。

  贏沖拿來翻了翻,這上面有許多玄修後輩,包括梁屹、師延辛,俞瑞卿等人都是他之前就知道的,還有一些則是新近冒了出來,卻也有十來個之多,他也是感嘆:「玄修人才何其之多也。」

  那弟子很會揣摩領會上意,試著道:「老師可要對付這些玄修麼?」

  贏沖道:「你可曾見得,自訓天道章出現之後,玄修修道較之以往更為方便,近來成就的萬明道人,以往在名冊還在這梁屹、師延辛等人之後,由此可見得,這些玄修都是有可能成就玄尊的,與其任憑此輩成為我之大敵,那還不如在其等未曾成就之前壞去,屆時大戰到來,與我對抗之人便可少得幾個。」

  那弟子忙道:「老師高見。」

  師徒二人說話時,外面弟子來報,「祖師,渾空玄尊來了。」

  贏沖道:「待我相迎。」

  他親自出點,去了門前迎了渾空入殿,回來坐定後,渾空道人道:「靈都上尊已然與我說了,有什麼贏道友儘管交代。」

  贏沖道:「有一件事正好請渾空道友幫忙,我需道友去往幽城一趟,設法讓靈都上尊把幽城埋下的暗子都交予我上宸天,只要他應下此事,我可作主允諾,戰時絕不能再來擾他,此刻以誓書為憑。」

  渾空道人並不問緣由,只道:「我可往幽城走一趟。但顯定應允與否,我卻不能作保。」

  贏沖笑道:「這是自然,如此就拜託道友了。」

  渾空道人打一個稽首,便即離開。

  他不曾耽擱,從贏沖那處出來,就化一具分身往幽城尋去,大約一月之後,那分身方才轉了回來,便即出了關,又來找尋贏沖。

  待入殿中,兩人敘禮安坐,贏沖問道:「道友此行可是順利?」

  渾空道人遞了上一份書冊。

  贏沖拿過來一看,見上面空白無字,道:「顯定上尊有何交代?」

  渾空道人道:「顯定言及,若是可得道友許諾之誓,那麼他願意將眼線交託於我。」

  贏沖笑道:「原來如此,我既然允諾,自不會誆他。」他拿過一份誓書,自上面簽印落名,交給渾空道人,道:「勞煩道友差人送去。」

  同時他又當場立了一個誓言,這時再看文冊上面,便就有一行行文字浮現,他不覺點頭,見到其中幾人,他心中也是訝異,忖道:「不想這些人竟會是幽城眼線。」

  清穹地陸,山嶺駐閣之上,魏廣自虛空歸來之後,就躲在此間調養本元,設法重新寄托神氣。

  這一次他付出了不小代價,可卻也免除了再度被關押入鎮獄,並且天夏同樣賜了他一些玄糧以作嘗補。

  外面腳步聲響起,正清道人自外走了進來,他睜開眼,站起一個稽首,語氣毫無波動道:「師兄有禮。」

  正清道人看著他,一拂袖,便將一瓶丹丸還有一尊玉爵留在了那裡,道:「師弟此回受損,且好生在此休養,這些玄糧還補氣之丹便留在師弟這處。」

  魏廣卻是語聲生硬道:「我自己有這些,不需要師兄來施捨。」

  正清道人道:「非是施捨,你我為同門,我是大師兄,自該照拂於你。」

  魏廣忽然有些煩躁,道:「師兄,我早便說過了,你行你的道,我走我的路,你何必來多管我?你別把自己當成老師。」

  正清道人道:「當年你關押入鎮獄,是我這個做師兄的沒有盡到職責……」

  魏廣打斷他道:「我願如何做是我的事,和你有何關係?我被關押進鎮獄,也是由我自身來承擔。」

  正清道人點了點頭,道:「也罷,我來是告訴師弟一聲,上宸天若是招引寰陽派,按照玄廷的安排,我會與師弟一同前往襲擾,師弟你盡可能在那時候恢復功行。」

  魏廣冷然道:「師兄放心,倒時候自不會拖你的後腿。」

  正清道人看了看,道:「我記得當年你門下也有不少弟子,你出來之後也未見過他們吧?既為師長,自當盡到師長之責,功果可以不修,但卻不能令他們肆意妄為。」

  魏廣哼了一聲,道:「我自己的弟子自己會管教,不勞師兄操心,也不會敗壞師兄你的名聲。」

  正清道人不再多言,轉身走了出去。

  他離去之後,魏廣沉默了許久,喚道:「明周道友?」

  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他身邊,道:「魏玄尊有何交代?」

  魏廣從袖中拿出幾封書信,道:「勞煩道友替我將幾封文書送去下界。」

  明周道人道:「魏玄尊放心,文書會自送到。」

  半月之後,伊洛上洲。

  玄府廬舍之內,梁屹正招呼一名遠來訪道的同道。

  此人名喚顏瑞江,以往曾是一名真修,不過卻是少見在修成元神照影之前便主動去求了大道渾章,此後曾在北穹天論法之中數次代表玄修出戰,屢屢勝過對手,故名聲也是頗大。

  梁屹與他一番攀談下來,對此人印象頗好,因為顏瑞江為人風趣開朗,又見聞廣博,自身修為道行也是甚高,還沒有什麼門戶之見。

  兩人論法有一天之後,顏瑞江起身告辭,並邀請他去往自己設在郊外的駐地作客。

  因為渾章修士大多數是不允許在洲內落駐,所以梁屹也未多想,點頭答應下來。

  數日之後,到了定約之日,梁屹坐飛舟離了洲域,來至荒原之中,他一路往北行駛,靠著顏瑞江留下符引指引,在一處築有大台的丘陵之上停下,並自飛舟之中走了下來。

  顏瑞江自台中迎了出來,對他打一個稽首,道:「梁道友信人也。」

  梁屹此時感應之中,卻發現另有幾道氣機存在,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道:「顏道友還請了其他道友?」

  顏瑞江笑道:「正是,道友別看我這裡荒僻,可平日常是有道友來訪拜的,論道之事,卻也不能一人枯坐獨參,顏某結交的這幾位道友都是頗有道行之人,道友稍候定不會失望。」

  梁屹道:「是麼?這般我倒要認識下了。」

  顏瑞江笑了一笑,側身讓開去路,作勢一請,道:「道友,裡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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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六十五章 投冊亂道法

  梁屹隨著顏瑞江往築台之內走入進來。

  台內佈置較為簡單,只有一些簡易陣禁,但是進入台中卻要經過一條較長的石砌走廊,看得出是為了防備外敵,便於守禦。但是同樣,內部之人若是被困,也是難以從裡闖出來的。

  兩人一直來到台腹之內,這裡出現一座高有三丈的大堂,頂上鑲嵌著生光明珠,光芒柔和,與外間天光別無二致,當中是一個略微高起地面的八角金銅地火台,有兩丈長寬,既能取暖又可煉丹祭器。

  梁屹見有兩名中年道人正坐在裡間,但這兩人皆非玄修,而是真修,且都是一副古舊修士的打扮。

  他倒沒有覺得如何奇怪,顏瑞江以往就是真修,本身又沒有什麼門戶之見,那麼有幾個真修同道也是尋常之事。

  只是這兩名真修見他來了,卻是各自站起,道:「顏道友,我等今日還有事,既然顏道兄還有客人,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顏瑞江也未挽留,與梁屹告歉一聲,送了這兩人出去,待轉回來之後,又是親自為梁屹奉茶。

  梁屹道:「道友怎還親自動手,這裡連個使用的弟子都沒有麼?」

  顏瑞江笑道:「我是修渾道之人,不知哪天就被大混沌收了去,又何必牽累到旁人呢?」

  梁屹看了看他,以顏瑞江表現出來的能耐本事,雖不見得定能攀登上境,可守持住心神當是不難,除非其心中有著什麼破綻瑕疵,自知屆時會成為絆腳石,故才這般小心。

  顏瑞江這時拿起茶盞,道一聲請。

  梁屹拿起品了一口,藉著這杯茶水打開話頭,而後逐漸轉至於道法之上,這一番暢談,不知不覺就到了午間。

  顏瑞江此刻作一個法訣,便有靈光照下,見一盤盤用碧玉盤浮現了出來,上面盛放著顆粒飽滿,光潤如珠的米粒。

  他道:「這些是顏某從東庭府洲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採買來的丹米精粱,每日食用,能補氣固基,放在古夏之時,那是嫡傳門人才得享用之物,道友不妨一品。」

  梁屹看了看,起手以玉羹匙盛了一勺擺至身前,一近人氣,這些精粱便自行化作凝乳般的靈霧飄升起來,隨後一絲一縷融入到他的心光之中。

  他稍加運化,點了點頭,道:「確實好物。」又問道:「此物很是珍稀麼?」

  顏瑞江道:「如今算是,不過據說栽種的已是越來越多,再過幾年,怕就是不值得幾何了。」

  梁屹點了點頭,道:「若是有朝一日,世上再無珍奇,那方才是好事。」

  顏瑞江明白梁屹的意思是好物人人得享,那便無分珍奇了,他感嘆道:「若要如此,那非得大道通平不可。」

  他這時自袖中取出一卷道書,道:「聽聞道友近來正四處求問道書,我這裡得有一卷道書,也是有緣得來的,給了我不少啟發,道友不妨一觀。」

  梁屹也沒有客氣,接了過來,只是看了幾眼之後,便不覺被其中所闡述的道理所吸引,漸漸沉入其中。

  顏瑞江這時笑了一笑,站了起來,沿著走廊來到了外間,負手看著外間風物,在此立有小半天之後,見夕陽將墜,他這才轉回,見梁屹仍是坐在那裡捧書細觀,看著十分之入神。

  他玩味一笑,一揮袖,堂內便有一陣輕鈴之聲傳出。

  梁屹聞此聲息,方才從沉思之中清醒了過來,他一算時間,才知已是半天過去,站起一拱手,道:「不想這一思慮此中疑難,便耽擱了這許久,失禮了。」

  顏瑞江道:「不妨事,其實不止是道友,許多同道第一次見了這冊道書都會如此,道友既喜此書,不妨帶回去一觀。」

  梁屹有些意外,道:「此道書看著非同尋常,講述了諸多道理,道友當真肯借麼?」

  顏瑞江笑道:「道書就是給人看的,藏著掖著又有何用?唯有交流才能得見大道,不瞞道友,似此前離開的那兩位道友,也是各自得有一卷,實在不是什麼稀罕事物,道友自觀可以,交給他人觀摩也可以,只是道友若是悟出什麼道理,還請不吝告知。」

  梁屹聽他這麼說,便也不再客氣,將此書收起,肅容道:「梁某若僥倖有所悟,則必來道友處道明心得。」

  因是時候不早,他也是出言告辭,顏瑞江未曾作留,送了他離去,待轉回來後,他不禁笑了一笑,暗道:「梁屹這處已是把書送出,該是邀請一下人了,住在這伊洛上洲之內的,應該還有一個師延辛吧?」

  他此回乃是得了某人囑托,專以給這幾位極可能成就上境的玄修送去這等道書的。

  這道書乃是贏沖在精研玄法之後親自編纂的,裡面涉及了高上玄妙的道法,還有一些看著似似極有道理的註疏,但其實這些只是空中樓閣,可望而不可及,為得就是讓人觀此書後陷入迷執之中。

  他用的方法很巧妙,若是直接讓眼線直接殺了這些後輩玄修,先不說能不能辦到,辦成了也沒可能脫身,且就算僥倖殺了一二人也沒有用處,整個天夏還有更多的玄修存在著,隨時可能替繼上來。

  但他發現,如今許多玄修在注重觀摩道書了,這卻是一個突破點。

  欲絕其道,先亂其法。

  他就利用這一點,編了許多看似有理,其實極易引人入得歧途的道書,讓幽城的眼線設法將這些傳拓到天夏。

  一般玄修看這些沒有什麼用,但越是近道之人,則越是能看出其中的玄妙,但也越是難以從中抽離,因為這些道理只要看見了,你不解開,那必然會成為成道路上的障礙。

  無論玄法真法,心中有惑,那就難以全力尋渡上進,勉強為之,跌落下來的可能反而更大,這般他就達到了目的。

  贏沖判斷,不至於所有人都會落入這番算計,可哪怕只有部分人受此影響,那也算達成一定目的了。不止這樣,他還會在接下來拋下更多道書道法,以此攪亂天夏內部。

  梁屹回到玄府之中,迫不及待繼續打開觀看,這書裡許多的道理,他感覺一旦窺破,就可助進入上境。

  可是這些東西看著只是隔著薄薄一層窗戶紙,可他無論怎麼深研,總是覺得就是差了那麼一點。

  一連十餘天,他都是閉關不出,尋找那一絲好似隨時可以觸及,但又始終捉拿不到的道理,連日常功課都是不去做了。

  也是他根基穩固,某一日忽然自生警醒,覺得不能這般枯坐下去了,於是以大毅力把心神從中抽離出來,再次整理氣息,調和功行,方才把起伏不定的心思安下。

  可他並未真個將此放棄,而只是感覺這東西恐怕不是自己一人能鑽研得透的。

  他深思下來,決定在訓天道章上去找尋更多同道交流此法。

  念頭一定,他當即喚出訓天道章,心神進入其中,尋了幾個平日經常交流的同道,將道書其中兩篇交給了對方觀看。

  顏瑞江雖說這些東西可以隨意交流,任憑他交給他人觀摩。可他本能感覺到,這裡道理由於太高深,連自己都是沉陷入內,若是全部拿出去交給了他人觀看,或許反是害人,故是他只是取了其中一部分,並還提醒了幾句。

  不出意料,這些相熟同道同樣陷入了某種執迷之中,有些人一心鑽研,不得結果就不肯出來,而有些人在苦思冥想後不得就裡,於是知難而退,而有人則是提出去請教道法更為高明之人。

  其中一人在訓天道章上言道:「我知有一位桃實道友,時常給人解惑,雖然言語犀利,他所講都是大有道理,我們不如問一問他如何?」

  這幾人覺得有道理,因為從以前的事看來,只要是修行上的事,幾乎沒有什麼問題能難倒這位的,雖然這位批起人來一點也不留情,但是比起瞭解真道來,被罵兩句又算得了什麼呢?

  當下有人尋到了甘柏這裡,道:「前輩,我們這一些疑問想向請教。」說著,就將那兩篇道法送至他處。

  甘柏正自觀看一幕盛劇,被打擾了很不高興,拿來隨意撇了一眼,但卻咦了一聲,再是認真看了看,便道:「這些語句似是而非,你們把全篇找來我一觀。

  那人想了想,還是來尋梁屹,並道:「梁道友,如今尋到一個前輩,能解此中之疑,只是這前輩要觀全篇,道友不妨送來一觀。」

  梁屹非常謹慎,他先是問了一下這位桃實的身份,再翻了翻以往批言,發現的確是一位能人,這才將全篇道書交託給了幾人。

  那人得了道書後,便迫不及待送到了甘柏處,自己則是忍住不看。

  甘柏待拿到之後,待把全篇看了下來,冷笑道:「只觀此一篇,便知此人不過是賣弄道法之輩,此給上境修道人看看也就是奏個趣,可用來調劑解悶,放在你等這裡,除了學了一肚子空口大言,可謂全然無用。」

  那人有些懵,小心道:「桃實前輩,據說這可是上乘道書。」

  甘柏不屑言道:「什麼上乘道書,在我看來滿篇都是廢話。」罵過之後,他當場在道書下面留了幾句批言:

  地能站人天不落,豈用你來告訴我?

  說個清楚還算理,滿紙全是瞎琢磨。

  拿來只配墊案角,瞧個兩眼都嫌多!


bpd 發表於 2022-1-6 00:25
玄都 第兩百六十六章 論道對理爭

  那修士在看過甘柏的批語過之後,一時瞠目結舌,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想了想,回頭尋到梁屹,斟酌了一下語句,謹慎言道:「梁道友,似乎那位桃實前輩對此道書有不同之見。」

  梁屹沉聲道:「這位前輩是如何評議這道書的?」

  那修士支吾道:「不好說,梁道友去看上一看便知。」

  梁屹聽他這麼說,就知那位桃實定然對此書評價不高,他再次尋到了「桃實」的符印,意念注落其上,就有一片光幕在面前展開。

  他抬頭一看,見那道書滿篇都是落在那裡,而下面只得一句批語,上面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似乎其人這本道書很看不上,根本不屑多置一詞。

  他看過之後,倒也沒有生出什麼惱意,而是去認真琢磨了下那些批語,再結合他方才深究的東西,不由閉上雙眼,坐在那裡深思起來。

  許久之後。他再是睜開眼睛,隨後他尋到方才那位同道,沉聲道:「這位前輩說得對,這道書雖然精深玄妙,可我輩還不夠資格去看,若是非要看出個究裡來,那只會越陷越深,反而偏離了正道。」

  那名修士看他態度,卻是有些不解道:「梁道友,我看著這道書的確是有些道理的啊……」

  梁屹道:「道理也要看是什麼道理,道理能為我用,對我說來說方才是道理,若是太過高渺遙遠,那與我並無太大用處,反正我眼下之妨礙,所以那道書之中所言,道友看看便好,不必過於放在心上。」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此書若是單純探討道法,那倒罷了,可被一語點明後,現在怎麼看都像是故意引人迷失其中。

  不過這只是一種微妙的感覺,他並沒有切實的證據。也是由此,他如今對顏瑞江也是多了一絲懷疑。

  那修士想了想,道:「梁道友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梁屹知道他只是不想和自己吵,所以順著自己說,其實並沒有死心。

  但他也能理解,自己不也是陷進去了麼?看著大道至理就在眼前,又有幾人能夠放棄呢?便是被人指了出來其中不妥之處,可不去試一試又怎是甘心呢?

  這個問題只能從根源之上設法解決,他想了想,從大道之章中退了出來,和守值弟子交代了一聲,便就出了玄府。

  不過他雖離去,訓天道章之內卻是未曾平靜下來。

  甘柏如今也算是一個名人,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會引來不少人注目的,而他將道書全篇放在了符印之中,自然也不少有人得以看到。

  這篇道書確實是涉及不少玄妙道理的,並且高明之處就在於,總給你一種自己若是深研下去,便能找到真正答案的錯覺,就連梁屹這般根基深厚之人上一開始陷入了進去,一般人還當真沒眼力做出正確的判斷。

  故是許多人看過後,卻不同意甘柏的見解。

  他們都認為,這裡面明明這裡面說了很多道理,頗是給人以啟發,怎麼就被貶低的一文不值了?這些人直接質疑甘柏的評判。

  但也有一些人認可甘柏的判斷,都說桃實前輩每每言之有物,從不胡言亂語,他若這麼說,定然是有道理的,並且還真有一些頭腦清醒之人在看過批語回頭再去看,果然覺得此書說得就是些無用的道理。

  兩邊人各自不服,都是在下面爭吵了起來,但是漸漸認為這本書有用的人佔了大多數,還有直接把自身反駁之言留在了符印下面,而且隨著這般人越來越多,反駁的聲音也是越是越大。

  甘柏面對如潮而來駁斥,卻是小臉高揚,不屑一顧,不僅將反駁道書的道理寫下來,還每一人都還一句批語。

  其中有一個看似好心人,故作持公正立場的,讓他不要隨性而為,他立刻扔一言過去:「字字矯情句句作,口水倒比墨水多」;

  還有人無視他面前列出來的道理,反而質疑他是為駁斥而駁斥,他直接頂了一句:「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蠢來就是壞,勸你回去看一眼,出來是否把門帶」。

  他批語句句嘲諷,字字戳心,看得人著實無名火起。

  因為他說得也的確有道理,有些人修為不夠,反駁不得,甚至去請了真修同道過來,試圖將他駁倒,可甘柏一個人對陣所有人,卻是絲毫不弱下風,這動靜也是越來越大。

  顏瑞江這時也是注意到了訓天道章之中的熱鬧,看到了是為那篇道書而爭論,他倒也不怎麼奇怪,在把東西送出去的時候,他就料到了這東西終究會被送到訓天道章上來的辨討的。

  不過他卻一點也不擔心,因為那道書若不是事先告訴他有問題,連他自己也是感覺此書可指引自己入道,所以他不覺得除了玄尊之外有誰能看明白。到了一定境界的玄修在瞭解此書過後都會忍不住去翻看的,除非玄尊出面將此禁了。

  可是禁了更好,他還可以私下傳播,那樣看得人反而更多。

  其實交託給他這本道書之人,除了把道書送到之外,還告訴了他一些東西,這裡包括若遭人質疑,又該如何反駁。

  此刻見到甘柏留下的這些批語,他笑了幾聲,決定上去添一把火,照著書中所教,他把那一套東西給寫了上去,末了自己看了看,頗是滿意的點頭。

  不過多時,就有一句話送到了他這處,於是笑著接來,可看了一眼,卻是臉色一僵,只見上面寫著:

  「清楚道理擺眼前,偏生裝作看不見!」

  「搬來弄去生是非,卻又不敢高聲言。」

  「心裡沒鬼豈如此?看你就像是內奸!」

  顏瑞江待看過之後,不覺心中冒火,手指發顫。

  可他在又氣又惱的同時,同時又有一絲害怕,雖然表面看去甘柏只是隨意指摘了一句,可卻令他心中發虛。他也是暗惱不已,這無憑無據的,憑什麼說他是內奸?

  而這兩邊爭吵不休的時候,卻是有人將此語送到了萬明道人這處請教。

  萬明道人原先是在講道,所以沒來理會此事,現在卻見不止一個人讓他評價此道書,他這才留意起來,尋到甘柏的符印,待看過之後,他中肯評價道:「這些東西上不沾天,下不接地,全然無益於修行。這位桃實道友雖然言語激烈,但說得是對的。

  他這一評價出來,對於本來等著他說這道書好的人不啻於一盆兜頭涼水,而持否定態度的人不覺大為振奮。

  若說別人或許會胡亂言語,可萬明道人本身乃是玄尊,再加上如今他在一直在訓天道章之中講解道法,便是淺顯之理也不避諱,許多修道人都視他為師長,故他所說之話自然更易令人信服。

  而這場爭論也是由此平息下來。

  顏瑞江本以為此場爭端會持續很久,道書也會因此傳播出去,可沒想到玄尊親自下場,一時也有些猝不及防。

  心裡也很是不滿,暗道你可是玄尊啊,就該是高高在上,怎麼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他想了想,好在被駁斥的只是一篇道書罷了,他下來會不斷將各種道書拿了出來的,卻不信次次都會撞上玄尊。

  只是他先前被甘柏戳了一句,心裡異常發虛,不敢再急著拿出來,可他並沒有停下小動作。

  他寫了一封滿篇暗語的秘信。

  這書信內容是叫人設法去訓天道章中散播消息,說事實未必如萬明玄尊所言,只是這道書乃是是出於真修,萬明玄尊雖是提倡看道書,可多數都是玄修整理過的,萬明玄尊若是出於門戶之見,對某些書存有偏見也是有可能的,修道人要有自己的判斷,到底是不是有用要自己看過才是知道。

  寫罷之後,他將此秘書運法送了出去,而後退出了訓天道章,一個人打坐去了。

  兩日過後,他正觀書之時,忽有所覺,自高台內走了出來,見梁屹正站在外面台階之上,他心下微微一驚,面上則露出微笑,道:「梁道友,你怎來了?怎不事先說一聲?」

  梁屹沉聲道:「正好看罷道書,今次特來歸還。」

  顏瑞江唉了一聲,道:「這書慢慢看便是,何必如此急著歸還,梁道友,裡面請。」

  梁屹點了下頭,隨他走了進來。

  到了台內,兩人分賓主坐定。

  梁屹將道書取出,擺在案上,道:「道友,我之前為討教道法,將道書在訓天道章之上示以人觀,卻是引來不少人觀看,這裡要向道友致個歉。」

  顏瑞江笑了笑,道:「我道何事,這算得什麼,道書本就是拿來給人看的,我也是不解其中之意。道友拿來給更多道友看,讓諸位一同尋找其中道理,我哪裡會為此怪責道友?」

  梁屹點點頭,道:「只是我要請教道友一句,不知這道書從何而來?」

  顏瑞江笑道:「我先前與道友說了,也是有緣得來,具體卻不好說。」

  梁屹沉聲道:「道友給我等觀道書,當真是想要與我論道麼?」

  顏瑞江看了看他,訝道:「道友何出此言?」

  梁屹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擺在案上,手指按著緩緩向前推過去,目光抬起,盯向他道:「這一封書信,道友可是記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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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六十七章 身化難解神

  顏瑞江眼瞳不禁一凝,他不由認出,這就是他之前寄出去的那一封秘信。

  可這封信怎會落入梁屹手中?

  這秘信並不是直接寄到某人手中的,而是落在某一個隱秘地點,待得五天之後才會有不相關的人去取,而現在才過去兩天。

  並且這信上可是設有禁制的,若是被不懂關竅的人取走,也會自行銷毀,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

  莫非是玄尊出手了?

  可轉念一想,卻又不至於,不說這封書信裡沒有透露出太多東西,就說寄信之前,也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他有問題。

  梁屹見他沉默不語,道:「顏道友不妨打開看一看,這是否是你寄出的那一封。」

  顏瑞江看了看他,便伸手拿了起來,翻開一看,心中微微一沉。

  沒有錯,這正是他之前寄出去的那一封,而且上面的禁制紋絲未動,可梁屹既然找上門來,他卻不信對方沒有看過,定然是用了不為他所知的辦法。

  他不由轉起了念頭,自己其實還沒有暴露身份,只是讓人出言挑撥,這其實算不上什麼大錯,大可以找個合適的藉口掩飾過去……

  梁屹沉聲道:「顏道友你如此為是出於何等目的,還請解釋一二。」

  顏瑞江很快想好了應對辦法,自己只要咬死自己是不贊同萬明道人的看法才做出此事的,那麼對方就拿自己沒辦法。

  他故作憤然道:「難道我這番話有說錯麼?萬明玄尊縱然是玄尊,可他說得也不盡然是對的!

  或許梁道友以為那是挑撥離間,可我就是要讓人知曉,真玄之間總是不可能真正和睦的,莫要輕信於人,要有自身之判斷,那道書能不能觀,還是要看過才明白,難道不是麼?」

  梁屹緩緩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這封信上寫得原來全是挑撥之語,看來顏道友給我本道書,果然是不懷好意。」

  顏瑞江一驚,「你沒看過這封信?」說話之時,他忽覺有異,低頭一看,見手中那封書信若融化一般化為烏有,不止是這裡,連周圍景物也是層層剝離化開。

  他才這時發現,自己從頭到尾就是站在大台之外,根本就不曾轉了回去,他不由往不遠處看去,見一個道人凌空站在那裡,他眼瞳微凝,「師延辛……」

  方才的一切無疑都是幻象。

  他嘆道:「大意了。」

  可以想見,那封信對方根本就沒有拿到,也沒見到其中的內容,至多只是知道他寄了信,信中的內容也是由於自己先入為主,或者說自身心虛,這才由心神之內照顯出來的。

  不過師延辛這等化假為真的手段當真是高明無比,他此刻回想起來,也沒有弄明白到底是何時中了算計的,自忖就算是方才心有戒備,也不一定能保證不落入其中。

  梁屹這時拿出一枚伊洛玄府的符牌,示意給他觀望,而後道:「顏道友,我們疑你傳遞那份道書的目的,請你隨我等回玄府一趟,有些話需你說清楚。」

  顏瑞江豈能跟他回去?雖然憑這封書信定不了他的罪責,可是他身為眼線的身份卻是真的,若是一不小心把不該交代的也交代出來了?那他豈不是自投羅網?

  他搖了搖頭,道:「對不住了,兩位,我是不會隨你們回去的。」

  梁屹沉聲道:「顏道友,若是你不願,那我等只好用強了。」

  顏瑞江呵呵一笑,看了一眼遠處的師延辛,道:「以師道友和梁道友兩位的能耐,若是公平較量,我還真不是你們的對手,但是梁道友,你以為我當真沒有準備麼?」

  他往上一抬頭,身上忽然綻放出一道璀璨金光,而後一道亮光直衝雲霄,眨眼之前便就不見了蹤跡。

  梁屹看著其人遠去,皺了下眉,方才他和師延辛並不是什麼都沒做,而是以心光籠罩了四周,可是此人沖天而去時,居然半點阻擋也未能做到,而且對方遁速之快,也超出了他以往所見任何人。

  此時此刻,翼空上洲,某座天中浮島之上,顏瑞江猛地從沉定之中醒來,他算了一算,才知是自己擺在伊洛上洲的那一具分身化去了。

  他的觀想圖名為「替直」,沒有什麼攻擊守禦之力,但是卻可以化變成不同相貌,不同身份的人行走於世,並且與真人一般無二。

  顏瑞江這個身份是他苦心經營出來的,不過他同時經營還有另外幾個身份,似梁屹當日見到的兩個道人其實都是他的化身。

  而這兩人身份是用來混淆視線的,此前露了一面就是為了萬一漏底,可以讓人沿著這條線索去查,那最後只會越查越偏。

  而化身一破,他也便知悉了事機原委,心下忖道:「下來要小心些了,安靜蟄伏一段時日,等等風頭過去後再露面吧。」

  梁屹等人與師延辛在顏瑞江離開之後,在其人所居的大台之內查了下,但是見整理的很乾淨,看去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而且顏瑞江不用任何使喚之人,連弟子都沒有一個,也就沒有可得問話之人。

  師延辛道:「回去稟告玄首麼?」

  梁屹道:「是要稟告一聲,不過玄首不會出手的,多半也是讓我們自查。」

  師延辛道:「我們不擅此事。」

  梁屹沉聲道:「我們不擅長,但是有人擅長。」

  師延辛一想,不覺點了點頭,

  梁屹道:「事不宜遲,請道友隨我一同前往那裡,做個見證。」

  師延辛道一聲好。

  梁屹在此留了下一張警訊符紙,便就與師延辛一同飛空而去,未有多久,就來至伊洛上洲守正宮駐地之外。

  兩人遁光按落下來,駐地之前的守值弟子上來一拱手,道:「原來是梁前輩和師前輩,兩位可是有事到此?」

  梁屹問道:「許值司可是在麼?」

  那弟子道:「值司正在駐地內,晚輩這就去給兩位前輩通傳一聲。」他轉入進去通稟,過了一會兒,走出來道:「兩位前輩,值司有請。」

  梁屹、師延辛隨他入內,到了駐地正堂之內,見許成通已在那裡等候他們,兩人上來與他見禮。

  坐定下來後,梁屹直接道明瞭來意。

  許成通想了想,道:「煩兩位把此事前後經由詳細與許某說上一遍。」

  這是應有之意,梁屹將具體情形說了一遍,且沉聲道:「我們懷疑此人很可能是外層修士的耳目。」

  許成通對此不置可否。

  倒是他身後幾個弟子露出了信心滿滿之色,原來查內奸啊,這個好,這個我們老熟了,跟著老師,什麼樣的套路沒見過?

  許成通道:「我需與去這人所居之地看一看。」

  梁屹道:「梁某這便帶路。」

  許成通也不拖延,當即命人去準備飛舟,同時點了一名新近收入門下的弟子隨自己同往。

  待飛舟準備妥當,一行人乘舟飛起,未用多久,就重回了那方駐地。

  許成通先是在外轉了一圈,而後便帶著那弟子走入進去,梁屹、師延辛二人則是在外面等著。

  進入大台之中,許成通看有幾眼,道:「這人當是擅長分身之術。」

  那弟子記得幾位師兄的吩咐,在旁知趣出言:「老師,這是為何啊?」

  許成通道:「常人修築洞府駐地,都會設法留下退路,或是布結禁陣,可這位卻是不曾做得此事,可這裡內外出路只有一條,被人堵住就不出去了,哪怕再是自信之人,也不會一點防備都不做,這肯定是根本不在乎此事。方才梁道友他們不確定這人用的上乘遁法還是分身,可以此來推斷,當是分身無疑。」

  那弟子不覺恍然。

  許成通又道:「這人為了掩飾,特意以最為尋常的形制砌築大台,可這人是倉促離去的,有些當是隨身攜帶的東西留下了,你看一看這些器物,還有這裡的佈置裝點,分明就是幽原上洲的格局。」

  那弟子聽到這些,心裡對老師不禁多了些佩服,振奮言道:「老師,那憑這些就能找到此人了麼?」

  許成通道:「憑這些自是不能,還不排除這是其人故意惑亂耳目之用的,而便是沿著此線索一條條查下去,恐也要耗費較長時日,只是這樣恐此人又會趁此時機興風作浪。」

  那弟子靈機一動,道:「此前梁前輩說遇到了兩個道人,或可從這兩人身上查起?」

  許成通冷笑一聲,道:「這兩人如此湊巧讓梁道友見到,我卻疑這是故意拿來偏引於我的。」

  那弟子一想,只覺得此事頗為難解,恭敬請教道:「那老師,那我們該是如何?」

  許成通道:「事情無有這麼複雜,你需記得,我們是守正宮的駐地,是為守正辦事的。而此人先前既是訓天道章之中留語,那麼其人一定是在道章之內留下了符印的,我等向守正問一聲留符之人在何處,這樣就能知曉他落在何處了。」

  訓天道章的符印每一個人只能用一個,管你是化身也好,分身也罷,只要你在內層,又沒有上層力量做遮護,那要找你是一找一個準。

  那弟子目瞪口呆,沒想到事情還能這麼解決,隨後躬身一拜,誠心敬服道:「老師,弟子服了。」

  許成通當下帶著弟子離了此間,轉回了守正宮駐地,隨後一人回到供案之前,恭恭敬敬對著那牌位一拜,便自己擬好的一封傳書送呈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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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六十八章 去蕪可存真

  守正宮中,張御正身在後殿之中閉關推演神通。而他分身此刻則在道宮之中祭煉法器。

  在某一刻,他忽感訓天道章之中有所異動,便暫時停了下來,將道章喚出一觀,卻見到了一段自金郅行處送傳過來的言語。

  此中報呈,說上宸天那位被張御打滅在世之身的贏沖,此刻很可能已然歸來了。

  金郅行言,雖然自己並不曾見過此人,但是贏沖在時,上宸天上下井井有條,然而其人不在,整個上宸天就是一潭死水,就算有外力去將之去攪動,在泛起些許波瀾沉渣之後,就又很快會沉寂下去。

  但這幾月以來,上宸天這一灘死水卻又是流轉了起來,彷彿是自外注入進來了一股活泛的清流。

  這分明是有一個得力之人在上面調度操持之故。可在上宸天中,能有如此威望又有如此手段之人,也就只有贏沖了。

  不止這樣,近來上宸天中主天域和附從天域之間的使者頻頻往來,怕是有什麼大的謀劃,所以來書提醒,往天夏這裡能加以注意。

  張御待看完這些之後,心下一轉念,上宸天的目的其實很好判斷,此輩要招引寰陽派,那麼事先一定會對天夏施加壓力,或者乾脆進行實際上的攻襲,這便是以迫壓代替守禦。

  不過這等事自有諸位廷執去操心,故是他直接將這個消息送傳去了晁煥處,自己在呃是繼續推演神通。

  兩日之後,殿門之外有神人值司發聲道:「守正,下界駐地有文書送來。」

  張御正身不出,意念一轉,一個化影自裡走了出來,從神人值司手中接過符書,打開一看,見此書是許成通遞送上來的。

  在看了書信上所言事情經過,他並沒有直接去找顏瑞江,而是意念再度轉入訓天道章之中,尋了那道書出來翻有一遍。

  如今在玄修之中,他可以說是對道法理解最為深湛之人了,故一眼看去,就明白這道書就是用來引偏修士的,且越看心中疑惑越多。

  因為道途無盡,有的時候,你並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的,在何等層次,知曉何等層次的道理就好,意圖去將更為高渺的大道把握在手,那是超出了自身所限了。而這本道書則是運用了高明的手段,將這些道理擺在你面前,看著近在咫尺,彷彿讓你一伸手就能碰到。

  可但凡求道之人心中自有對大道的渴望,這等誘惑自然沒有幾人能抵擋的住。

  他意識轉在訓天道章之中轉有一圈,發現這道書其實不止一本,只是其餘道書因為被未受到甘柏的評判,所以並沒有被拱到前台來。

  這些道書雖然表面看著不一樣,可從目的用意來還有具體的手法來判斷,應該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這十有八九是上宸天修道人所為。目的也很明確,就是為了攪亂道法,擾動人心。而且從層次上看,針對的都是第四章書這個境界的修士。

  此法還真是非常巧妙的一招。

  他想到金郅行此前送來的傳報,這事情不定就是贏沖所推動的。

  是宸天中其餘玄尊想不到這辦法麼?那肯定不是,上宸天中也不是只有贏沖是聰明人。

  可是這些高高在上的玄尊們卻未必肯俯下身段去做事,從如今上宸天的情形來看,恐怕也唯有贏沖在有想法的同時,還具這等執行力了。

  他想了想,覺得這裡卻需得尋一個辦法反制,不過需把眼前之事先處置了。

  他循著顏瑞江的符印望去,立刻尋到了其之所在。此人這刻正躲在翼空上洲外沿的一座浮空山峰之上,此處與玉京十分近。

  這個選擇顯然是經過精心挑選的,萬一情形不對,其人就能躲至玉京之內。

  玉京因為各方勢力牽扯,做任何事還要按照一定的規序來,假設其人有一定的經營佈置,那只要不是落下重罪,卻是十分有利於藏身潛匿的。

  他意念一落,就將這個消息送了伊洛上洲的守正宮駐地之內。

  許成通在將呈書送上去之後,就一直在法台之上等候消息,這時他見有一道光芒自天而來,降落在了供案之上,他立刻低頭俯身,恭恭敬敬立在那裡。

  待得光芒散去,他這才直起身來,整了整衣衫,肅容上前,將案上的符書拿了過來,他將之看了看,心中已是有數。

  不過這事不全是守正駐地之事,而且顏瑞江此人如此狡猾,一定有佈置的,自己雖不懼此人,可一人前去,卻未必能抓到。故他站在台上吩咐道:「來人,去把梁道友和師道友兩位請來,便說尋到那人下落了。」

  梁屹、師延辛此前一直在等候結果,等說有了消息,二人很快來到駐地內。

  許成通待見了兩人,便道:「兩位,已然確認,顏瑞江此人確然是內奸,且是由守正指點,得以知曉此人下落正在翼空上洲,還請兩位隨許某一同前往捉拿。」

  梁屹沉聲道:「好,這便與許值司同往。」

  許成通早已在備妥了飛舟,計議一定,便請了兩人一同登上了飛舟,而後就駕舟往北而去。

  飛馳有數日之後,就有諸多浮空飛嶼出現在了視界之中,顯已是到了翼空上洲了。

  飛舟行馳不停,直接進入這些飛天峰巒之中,再是行進有一天之後,許成通看了看前方,道:「三千里之外那座飛峰之上,就是此人躲避之地,這處挨近玉京,若是此人察覺到動靜後往那裡逃竄,卻也平添許多變數,為防萬一,需有一人提前攔阻在其人去路上。」

  師延辛道:「就有我來做此事吧。」

  梁屹道:「師道友確實合適。」

  許成通道:「那便有勞師玄修了。」

  師延辛對著兩人一拱手,便就出了飛舟,縱光飛去。

  許成通則與梁屹商量了一下,等了半刻之後,便就直接拋下飛舟,駕起遁光往那飛峰所在過來。

  顏瑞江此刻正在定坐之中,忽然心生警兆,從定中醒來。

  這裡是的他正身藏身之地,在周圍自是設有警訊的,往外一瞧,便見兩道遁光正自飛來,心中大驚。

  他並不擅正面對敵,留下來抵抗也是死路一條,故是二話不說,化一道遁光縱去天穹,直接往玉京方向逃遁。

  遁行不到一刻,玉京就出現在了前方視界之中,這一片洲域沐浴金光雲氣之中,望著恢宏壯闊,那巍峨原尚台的輪廓也是清晰可辨。

  只是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不對,怎麼自己無論飛馳,都不見接近此處,這個念頭一起,周圍景物片片破碎。

  他猛然發現,自己依然停頓在飛峰附近,而在上空,梁屹和許成通二人正站在那裡看著自己。

  張御待把消息送去許成通處之後,便就轉意回來,再次看向那些道書。

  若這些道書真為贏沖所編纂,那麼其人當是費了一番心思的,肯定是事先精心瞭解過玄法的。

  其人為了確保此書為修道人的所接納,還加入了自身對道法一些感悟和闡述,有些看法頗有讓人眼前一亮之感。

  且似是為了遮掩,每本書的主旨都不一樣,每本書都會探討一個道理,是真正用了心思的。

  其實這也是必然的,若是此書一點有用的道理都不講,那也不易為人所接納了。

  眼下若是簡單粗暴的將這些道書封禁了,其實並不妥當,因為這非但根絕不了此書,反有可能會引得一些修道人私下翻閱傳播。

  不過在他看來,要破解此法也是不難。

  只要設法將這些道書改頭換面,重再編纂一番,使之成為真正可為修道人參悟的道書,同時放出消息說先前那些道書是經過篡改的偽書便可。待得修道人看過兩個版本的道書之後,自然知道該是如何取捨。

  這個套路還可以反覆用,你出一本道書,我便改一本,你有用的道法道理我都接納過來,你的算計我都是擋了回去。

  且他認為,一本道書光一個改動版本還不行,同時還可存在多個改動版本,那樣才能將對方送來的道書徹底淹沒下去。

  經過一番思量之後,他喚出訓天道章,立了一個符印,並發出數道傳訊,等了一會兒,光幕之上一道道亮芒閃過。

  廷執風子獻、廷執晁煥、廷執戴恭瀚、玄首高墨、萬明道人等人都是意念入到此間,一時這光幕之中俱是光明。

  張御待與諸人見過禮後,他言道:「今請諸位道友此,是為一事。」

  他先將外層修士投入道書,試圖攪亂天夏玄修後輩的做法告於諸人,而後闡述了一遍那「篡改」道書的反制之法。

  晁煥露出頗感興趣的神色,道:「此事有些意思,算我一個,那道書待我回去再仔細翻上一翻。」

  戴恭瀚道:「此事戴某應了。」

  風道人和高墨自無異議,這不但是反制對手,也是與對方的道法一次隔空對抗,更是對自身道法的闡述和梳理。

  萬明道人道:「前日見到此書之後,便想著寫幾篇駁斥之言,以正人心,只是還未曾落筆,不過守正此法卻是更好,其人道書便是今後再至,怕也難再掀動風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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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第兩百六十九章 闡理外鎮星

  在與諸位玄尊議過之後,張御從訓天道章之中退了出來,心光一落,案上便有數冊空白玉冊生出。

  他閉目思索片刻之後,目光一注,其中一卷玉冊平攤開來,上面就有字跡逐漸浮現而出。

  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冊上就落滿了文字,隨後其自行翻捲,移去了一旁,而後下一卷空白玉冊攤開在了面前。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以他對玄法的理解和掌握,很快完成了所有道書的刪改。

  而僅是在半日之後,晁煥那裡卻是先有動靜傳來,他心意一起,有光幕展開,上面隨即有文字顯出。

  這幾位玄尊之中,無疑以晁煥實力最高,道行最深,他也是想看看這位刪改後的道書是如何模樣的。

  不過待他看了下來,卻發現晁煥並沒有刪改道書,而是將這幾本道書的錯漏一個個給找了出來。

  實際上並沒有哪些道理定然沒有錯的,只看評判的尺度如何,不過晁煥的挑錯卻是不高不低,正好在道書本身的範圍之內。

  贏沖畢竟不是玄修,只是用真修的方法來理解玄法,有些東西其實是有些似是而非的,一般人是看不出來,修行淺一些的玄法玄尊知道他說的不對,也能反駁,可這些道理下面的低輩修道人卻是看不懂的。

  此前甘柏痛斥了一遍,之所以有這麼多人反對,就是因為他雖然駁得對,但他是為駁斥而駁斥,不是去為了糾正什麼,所以找到錯批駁過就完了,顯然沒心思在上面下什麼功夫,這也就讓人很難服氣。

  可晁煥就不同了,其是用淺顯的語句來說明其中的錯處和漏洞,而且用的還是道書本身的觀點,可說是用你的道理來擊敗你。

  這需得對玄法真法都有相當深厚的理解才能做到。難能可貴的是,幾本道書上除了指出錯處,還都給出了解決的辦法,只是用語稍稍辛辣了一些。

  張御看到這裡,心下失笑,要是贏沖見到這等批語道書,怕是要頭疼了,因為你駁不掉這些道理,後續道書就拿不出來。

  此回晁煥雖未將此道書重作刪改編纂,但有此駁論,卻也是足夠了。

  他待完全看過後,就將自己刪改的道書還有晁煥的駁論都是分傳至其餘幾位玄尊處。

  上宸天,蘭原。

  風道人雖然作為使者到此,可所有行蹤都被人盯著,現在除了每日去講學傳理之外,幾乎也沒什麼事做,張御提議刪改道書,他也是欣然接下。

  且他近來心中也是頗有感悟,自身道法逐漸完善,也正好借此機會闡論一番。

  他用了半日時間,便刪改出了一本道書,正查驗有無不妥之處時,便見得訓天道章之中傳來的道冊。

  他精神微振,先將張御改過的道書拿來看了看,不覺暗暗稱妙。

  這裡精妙之處在於,比起原書,張御改動的地方的其實並不多,然而只是某個地方的字句稍稍改換一下,意思卻就大不一樣了,且越是咀嚼越覺有道理。

  要是對原書並不是十分瞭解的人看了,還以為就是同一本書,可原書完全是引人入得歧途,這本書改過後的道書卻可當成寶典。

  他敢肯定,只要是這道書被送訓天道章之中,那一眾修士對原來那本道書必然是棄之如敝履。

  而後他再是拿起晁煥的駁論來看,卻也是暗自讚嘆,且無論是張御的道書還是晁煥的論言,都是給了他不少啟發。

  這時他再看自己面前方才寫好的道書,怎麼看都是不順眼。他略作思索,上去一拂袖,此書霎時化作漫天粉末,卻是將之全數毀棄,準備再重寫一份。

  而到了第二日,他才將反覆修改過的道冊送至張御處,而後者也將已然送到的刪改道書分傳給諸人觀看。

  又是一日過去,張御忽有所感,見是萬明道人尋至,現在唯獨其人未曾送來道書,便接了其意念過來,問道:「道友可是將道書刪改好了?」

  萬明道人道:「還未穩妥。只我有一言想與守正言說。」

  張御道:「請言。」

  萬明道人道:「諸位玄尊的道書我都是看過了,諸位玄尊果然道行深湛,把道理都是說透,然而萬明覺得,這道理卻是說得太透了。」

  張御眸光一亮,點首道:「道友請說下去。」

  萬明道人道:「這些道法雖好,但卻無不是我等所給予的,不是不好,但給得太多太全了。

  這些時日來我開壇講法,有許多低輩修士提出了不少見解,他們想法值得一思,縱然他們囿於自身境界修為,可卻也是靈性十足,似新剖之珠玉,正待煥發光彩之時,可若這時頂上日月之輝太盛,卻是難免將之掩蓋了去。

  萬明以為,諸般道理不該全由我輩所予,還當是引發其自身之闡思,此若給予新苗之水土,一窪之地足矣,但若恩澤太過,期盼過切,卻也未必能長成參天大木,故這道書或許不當全言,而該當有些許留白才是。」

  張御聽罷,點首贊言道:「道友說得好,上下順通,陰陽調達,方成造化,損予俱不該太過。」

  萬明道人道:「守正,我以為不妨設一道論院,凡是修道人,不拘身份,都可到此直抒己見,有上論者亦可得有功賞,此乃是萬明一點鄙陋之見,該如何做還當守正定奪。」

  張御略作思索,認真道:「此事我會仔細思量,若是定下,當會上呈玄廷定議。」

  萬明道人身影在道章之中一個揖禮,便即退去了。

  張御也是收神回來,緩緩點了點頭。

  再是幾日過去,諸位在相互交流過後,便將道書送至,他待看過之後,確認無礙,便往訓天道章之中散傳了下去。

  做完此事後,他翻了一下傳報,卻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考慮片刻後,他將明周道人喚了出來,並問道:「近來角空星那裡頻頻遇襲?」

  明周道人道:「回稟守正,是有此事,近來那虛空之中的邪神卻是似受了驅使,常常試圖來壞此法器,起初朱守正去了兩次,但是她一去,邪神便即撤走,她一離開,邪神復有歸來,已有兩次反覆,諸位廷執以為,雖露面的只是邪神,可這該是上宸天在背後推動,故如今廷上正準備遣人每月輪替鎮守。」

  張御一轉念,這件事也的確只能這麼辦,因為虛空是邪神的主場,角空星想要保全,那必須得有人負責鎮守。

  他道:「梅守正呢?」

  明周道人道:「梅守正如今還在閉關之中,還不曾出關。」

  張御考慮了一下,道:「此事涉及外敵,本是我之職責,我見報書上言,下月鎮守尚未擬定,便由我去鎮守吧。」

  明周道人忙道:「守正若願去,那是最好不過了,以守正的手段,定能守穩此處。」

  因眼下已是月末,此事定下後,張御回去準備了一下,借來了兩件法器,再等有兩日之後,便動身走出宮門。

  他站有片刻,頂上一道橢圓形的陰影浮出,隨著金光一閃,便已是出現在了角空星上。

  角空星以星為名,也算是名副其實,這法器有星辰之大,表面還有樓台宮觀,更有層層禁制回護。

  這法器周轉不停,攪亂天機,可以存在一百載,一百載之後便會自行壞去。

  當時祭煉這法器所用的寶材可不在少數,但只得運轉一百載,這放在以前是不可想像之事,可是天夏卻不在乎這些。一百年後,上宸天未必還能存在,到時候卻不見得需再用上此物了。

  他沿著台階往主宮而來,朱鳳早已得了通傳,察覺到他到來,走出殿門,萬福一禮,道:「張守正有禮了。」

  張御還有一禮,道:「朱守正,我得玄廷之托,前來這處接替於你。」

  朱鳳心下微鬆,這些時日角空星頻頻遭遇邪神攻襲。以往對付邪神,引過來直接殺了就是了,可是現在她發現不是這樣。

  這些邪神見勢不對會提前退走,這不像是自己主動所為,而似有人在背後推動指使,故是這麼多天來,她居然一個邪神都未能殺死。

  她鄭重提醒道:「張守正千萬小心,這些邪神不再是像以往那般行事混亂,現在也講究配合攻守,疑似有人指使。」

  張御點首道:「多謝朱守正提醒。」

  朱鳳再是做了一些必要的交代之後,便與張御告辭,過去一會兒,頂上有橢圓形的陰影出現,金光一閃,其人便不見了影蹤。

  張御則是走入主殿之內,先是檢查了一番禁陣佈置之後,便即在此坐了下來,隨後心光一張,霎時瀰散整個角空星,在游轉了一圈,見無有異狀,便收攝心神,入了定坐。

  忽忽十來天過去,這一月鎮守已然過去了三分之一時日。

  這一天,他忽感有異,睜開眼睛,抬頭看去,就見頂上被龐大的陰影所遮蓋,稍作分辨,便見是幾頭巨大猙獰的邪神攀附在角空星之上,它們的肢體扭在一起。互相攀附,上面有無數眼目正用充滿惡意的目光對著他直看。


bpd 發表於 2022-1-6 00:26
玄都 第兩百七十章 勢爭唯法度

  張御很是平靜望有片刻,在他目印觀察之下,這些邪神並不是方才所表現出來的扭曲模樣,而是一團不辨形狀的穢濁之氣。

  角空星上的禁陣雖擋住了大團穢濁之氣,可那一絲絲幽深晦澀的氣息仍在試圖往裡滲透進來。

  實際上從禁陣的些許變動上面看,這些東西先前當是動用了迷障的,但他完全沒有感覺到什麼。

  這應該是這些邪神的實力略遜於朱鳳、梅商二人所遇到的那一頭,所以迷惑不了他。

  他看了幾眼後,便乾脆不去理會,繼續在那裡定持,順便推演那門目印神通。

  又是幾日過去,他抬眼望去,見那邪神似又是多了一頭,而圍裹在角空星上穢濁之氣更是濃郁了幾分,有隱隱透染進來的勢頭。

  他看過之後,淡聲言道:「敕、誅!」

  此一言道出,那些邪神身軀之上忽然爆發出耀目閃光,在幾個呼吸之間,連帶那些穢濁之氣一同化作虛無,此物一去,虛空之中一片通透,再度顯出現了無數繁星。

  而這個時候,他忽然往某一個方向看去,輕輕一甩袖,一道劍光倏地飛出角空星,下一刻,虛空之中爆發出了一道法器相撞的光亮。

  不過躲藏在暗中之人看去沒有與他交手的打算,在察覺到自己已然暴露之後,似乎是怕他追來,便帶著一絲慌張飛速遁走了。

  張御職責是鎮守角空星,故也沒有去追趕,心意一召,蟬鳴劍就又轉了回來,他把心光放出,沉浸入周圍禁制之中,見都無異狀,便收了心光,繼續定持。

  上宸天,長盤道宮之內,贏沖正在排布派內事宜,有一名弟子站在殿外稟告,道:「老師,曹玄尊回來了。」

  贏沖放下呈書,道:「請他進來。」

  曹道人自外走了進來,與贏沖見了禮。

  贏沖很是客氣的請了他坐下,道:「曹道友怎是突然回來了?可是角空星那裡出了什麼變故麼?」

  曹道人回言道:「贏道友,角空星那邊忽然換了一個鎮守,手段十分厲害,我雖未曾見到是誰人,但是從其出手來看,極可能是那位……那位玄廷的張守正。」

  回想起方才的遭遇,他仍是心有餘悸。

  他是出身附從小派的玄尊,本身修為法力都是不高,所以才被贏沖指使去監察角空星,可此前那一劍過來,其上力量幾是將他護持法器和渾身法力都是殺崩,而看上去對方還只是試探的一劍,這讓如何不怕?

  他當時就沒敢再停留,而是直接跑了回來。後來細想,玄廷之中現如今有名能手之中,用劍之人就沒幾個,有此能耐的,還有可能來鎮守角空星的,那只可能是張御了。

  贏沖沒有立刻聽信於他,而是仔細問了一些詳情,最後才道:「不錯,聽曹道友之言,此人當是那位張守正無疑,曹道友此刻回來是正確選擇,我上宸天不該再無故拋卻力量。」

  他對孤陽等人將連羌、蔡熏二人提前排斥出局的舉動其實是不贊同的,這麼做短期看是好事,但實際上仍舊損傷了自身實力。

  在他看來,便是有矛盾,也是可以調解的,特別是在外部壓力越來越大的情形下,更可利用大勢驅使此輩,而且這麼做也實在太過粗暴了,真當其餘玄尊看不出來麼?人心就是在這麼不知不覺間失去的。

  現在他只能小心使用手中的每一分力量。

  只在這時,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念頭,這一次張御孤身在外,若是能將張御圍殺,那麼……

  可是在心裡反覆衡量過幾遍後,他卻是嘆息一聲。

  此事十分難為,角空星本身就攪亂天機,憑著邪神之助可以盯著,但是要一鼓作氣登上去卻難,對方還有元都玄圖接引,見到不對,那隨時可以轉了回去,調動再動多的人手也不可能將其圍殺。

  除非是能動用青靈天枝拖住元都玄圖,那麼倒是有一定可能將此人殺死。

  從他本心而言,若是讓他來選擇,不定就這麼做了,但可惜駕馭青靈天枝的權柄不在他手裡。

  只是為了一個寄虛修士,孤陽等人是絕對不容許他如此做的。

  曹道人此刻則是心中慶幸不已,佩服自己當時的果斷。張御在殺敗連、蔡二人後,上宸天都是公認要盡量避免與這一位交戰,要是當時自己再遲走了一步,那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他見贏沖久久不言,便試著道:「贏道友,有此人坐鎮,角空星便無法攪擾了,邪神對其毫無威脅,而在下也不是此人對手,若是再去,怕是……」

  贏沖道:「道友說得是,這人的確難以對付,此事便先不用做了,容我尋一個對策。此行道友辛苦了,先行回去休整吧,放心,道友該得的賜賞一份不會少。」

  曹道人欣喜道了一聲是。這也是他樂意為贏沖辦事的原因,後者做事很講道理,做事都給好處,做得好便給得多,做不好也看情形,不會一概問過,也不會強求你去做超出自身能力範圍的事。

  不過要是你要陽奉陰違,不願聽從,這位懲處起來自也一樣不會手軟。

  可要是換成三位上尊,除了把好處留給親信和一些道行修為高深宿老之外,其餘人多數時候只能被白白驅使。

  曹道人告辭離去後,贏沖想了想,喚來了白衣小童,沉聲問道:「可能讓那位出手麼?」

  白衣小童目光呆滯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道:「不行,不能出手。」

  贏沖又問了一句:「可能賜下一些用物麼?」

  白衣童子又呆了片刻,才道:「代價。」

  贏沖沉思片刻,點下了頭,又讓那白衣小童去了。

  說要代價,那就沒有辦法了。要是能付得出代價,那他還要找外面的力量幹什麼?

  讓他嘆息的是,上宸天因為曾與天夏一體,所以也保留接納了許多天夏體系中的東西,也是因此,如今的上宸天,比起神夏之時,中下層強盛了不是一點半點,而是數倍之差距。

  可是決定雙方力量對比的,終究是上層力量。他發現比起那時,自己所能動用的力量非但不多,反而變得少了。

  而反觀玄廷,其派遣往虛空之中的每一個玄尊,背後都有著元都玄圖這等鎮道法器相助,更有上乘法器可得借用,這讓他如何打得贏?

  可他沒可能去推倒這些,先不說他做不到,便說他自身也是受益人之一,就不可能去做此事。

  他想了想,好在從各種情形來判斷,張御應該不可能一直待在角空星的,等那裡替換了人手,那再想辦法不遲。

  這時他又想起投入到內層的道書,如今過去月餘,也不知情形如何了,便喚來一名親信弟子,問了一下此事。

  那弟子回道:「回稟老師,此前傳來消息說,那道書投入了訓天道章之後,著實引起了不小動靜,還引得一場大辯討,後來天夏一名玄尊還出面駁斥過,才將此勉強壓了下去,不過從各方面眼線傳來的情況看,這道書仍是在私底下流轉著。」

  贏沖嗯了一聲。天夏不同於上宸天,遇到事之後,上層的反應是很快的,道書被排斥他也是有所預料的。

  不過光是批駁並沒有用,越是批駁道書傳播越廣,關鍵是源頭不去掐斷,那他就可以不斷將後續道書投入進去,讓那些低輩玄修無所適從。

  訓天道章雖然使得諸人得以聯絡交通,但是同樣,也給了他們滲透攪亂的渠道。

  他心中略略寬慰了一些,角空星那邊失利,這方面卻是稍有了一些收穫,這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他關照道:「不要放鬆,你需繼續盯著,有什麼變化就來及時告知我。」

  那弟子應命下來,見贏沖再無關照,便告退而出。

  到了外間,他想著已然半月沒去過問此事,也該去問問了。

  這不是他辦事不積極,也不是他對此不上心,而是半月時間對修道人來說根本就是一晃之間的事。

  平日他需要打坐,需要祭煉本元法器,還要祭煉丹藥,更要修行神通道術,刻畫法符,這樁樁件件都需要時間,哪有功夫去顧及其餘?

  而這些東西可都是涉及身家性命,現在距離大戰不遠了,他必須加緊積累。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在他的概念之中,半月時間也不可能有什麼太大變化。

  可是等到他尋到那些負責盯緊此事的玄修後,卻是發現情形與自己先前瞭解到的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他沉著臉道:「此事發生多久了?」

  為首的年輕玄修戰戰兢兢道:「看起來大約有個七八日了……」

  那弟子冷聲道:「為什麼不來報我?」

  年輕玄修更是害怕,道:「回稟上修,因為訓天道章畢竟是天夏所立,為免天夏留意到我等所在,每次駐意過後,都是隔個幾日才是再是入內觀看的,故我等也是方知異狀的……」

  那弟子道:「你們這麼多人,難道不會分開去訓天道章?」

  那年輕玄修面露苦笑,他們都是一個地方的人,分開入內和單個入內,不是一回事麼?可他不好明著反駁,只好道:「是是,小人下次定然會注意的。」

  那弟子冷然道:「沒有下次了。」他身上法力一轉,那個年輕玄修整個人頓如煙花一般爆開,這殘忍一幕嚇得餘下之人都是臉色發白。

  那弟子哼了一聲,就轉身走了出去。區區一個玄修弟子的性命根本不放在他心上,金郅行那裡一直在傳授法門,此等人要多少有多少,且此舉也可讓餘下之人長長記性,讓他們知道到底該如何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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