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生死之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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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的青山萬里長,鬱鬱蔥蔥的山林瀰漫著無盡悲痛。南宮無雪孤寂佇立,頭上用一根白色帶子勒在額頭,白衣似雪,眼神憂鬱傷感,越發顯得一塵不染,他靜靜凝視面前密密麻麻的數百座黃色墳塚,無數白色招魂幡插在墳頭,微風拂過,白色紙錢隨風揚起,彷彿千萬隻白色蝴蝶在青翠樹林中翩舞。
南宮無雪心神疲憊不堪,三妹南宮雨和大哥南宮霸先後慘死,心愛的女人也飄然遠去,江湖極其無情殘酷,此刻竟然全家遭受滅門血災,若非趙烈救下南宮長天,他差點變成孤家寡人,就算是疲倦的神態卻也掩飾不了他骨子裡的堅強高傲。
南宮無雪數年前還是無憂無慮的世家公子,縱情逍遙,為了追逐權利名聲付出了無比慘重的代價,如果時光倒流,他絕不會選擇這條異常艱難的道路,心頭忽然有些羨慕風流自在的司馬空,昔日的武林四大公子也許只有司馬空依然瀟灑風流。
落葉在風中飄蕩,就算落盡最後一片金黃,樹梢仍然孕育夢想,南宮無雪忽然冷冷握緊雙拳,既然已經做出選擇,就絕不會退縮,江湖本來就是一條不歸路!
樹林中黑色不知名的鳥兒偶爾丟下幾聲啼叫疾馳而去,天色逐漸黯淡,南宮無雪依然孤獨站立,彷彿一塊亙古不變的岩石,柔和月華在黑暗中迅速累積,他抬頭望著寂寥黑暗的天空,涼風飄灑在盈滿露珠的樹木上,最終化成幽涼的嗚鳴散落在密密麻麻墳塚之中。
南宮無雪思緒紛亂,心神不寧。秦淮河畔,若非黑虎幫及時援手,英雄會也許早就全軍覆沒;歐陽堅乃是殺害南宮霸的幕後兇手,趙烈千里奔襲,親自替他手刃歐陽堅;昨夜更不惜內力救下南宮長天,否則他可能永遠無法查出真兇!
黑虎幫稱雄江南武林,南宮雨和展瑩的死應該另有隱情,趙烈未必就是真正兇手,而且趙烈心機深沉,野心勃勃,英雄會將如何面對咄咄逼人的黑虎幫?他又該如何面對趙烈?他們之間的恩怨是非緊緊糾纏,何時才是盡頭?南宮無雪靜靜凝思,剪不斷,理還亂。
深夜時分,月色淒涼如水,「無論如何也要讓真正兇手得到懲罰,仇恨只能用鮮血才能化解!」 天長地久終有時,此恨綿綿無絕期,南宮無雪凝視眼前淒涼不堪的黃色墳塚,強忍淚水不再滑落,修長手掌因為長時間緊握而失去了血色。
南宮無雪轉身忽然看到了蓮花仙子秦雪孤零零地飄然而至,素白色裝扮,秀髮斜插著一朵小白花,面容憔悴,雙眸流出了哀傷淚水,射出了心疼關切的目光,那一刻,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還是再次落淚了!失落的心如天邊那朵煙花,落英繽紛,花一哭,心伴之落淚。
清晨,青翠廣袤的大草原格外純淨,太陽驀然冒出時,無數晶瑩露珠反射出七彩光芒,山那邊便傳來古老雄厚的歌聲,歌聲沐浴大地的陽光落在草地上,發出清脆的回音,宏的聲音從連綿不絕的山樑上飄到放牧羊群的青草地。
無邊草地上游動著壯闊群羊,隨著歌聲間群悠閒地向前移動,早霞的金邊裡羊群像一堆堆移動的雪球走過,肥美草地上疏落有致地佈滿了突厥軍營,壯麗雄偉的護欄溝壑周長達十幾里,堡壘森嚴,裡面隱約傳來馬嘶和號角的長號。
一個黑色瘦小身影冷冷穿行在密密麻麻的帳篷中間,面容黝黑,相貌普通,沒有可以給人留下印象的地方,不過手上拿著枝煙桿,紅通通地閃著深紅色光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枝近兩尺的煙桿,竟也是透體由一種極其少見的瑪瑙所雕成。
黑衣人徑直走到兵營中央富麗堂皇的大帳裡面,門外護衛挺身肅立,並沒有阻攔。此人正是在玉門關外攔住趙烈那枝全力擲出標槍的神秘老頭,當日若非他輕易接下那枝鋒利長槍,突厥皇爺扎傑可能已經慘死玉門關。
寬闊帳篷中並沒有歌女舞妓,也不是特別豪華,惟有上等極品的羊羔皮鋪滿大帳,兩旁裡面擺滿了數十座古色古香的書架,上面整整齊齊堆滿了各種書籍,後面則掛滿了數十把形式各異的遠古兵器,班駁的青銅色顯示出歲月的無情和悠久。
扎傑衣著隨意簡單,但卻給人極其華麗的感覺,愈發顯得身份尊崇,臉上掛著平和笑容,絲毫沒有玉門關大敗的沮喪模樣,隱約散發出成熟瀟灑的魅力,既有穩重堅忍的老練,又有果決勇豪的狠辣,他微笑對黑衣老者道:「玉門關一戰,突厥大軍兵強馬壯,原本可以擊敗楊風,突破玉門關防線,長驅直入中原腹地,可惜卻被那些江湖草莽搞得狼狽不堪,就連堂堂副統帥也被敵人在千軍萬馬之中斬落!」
黑衣老者低聲道:「皇爺胸才偉略,突厥鐵騎向來強悍驍勇,我們遲早會踏破中原大好河山,江湖草莽不過是跳樑小丑,根本無法左右戰局,玉門關外的激戰不過機緣巧合,所以才成就了中原武林的威名,我並沒有把黑虎幫主趙烈和丐幫幫主吳沖寒放在眼中!」
扎傑沉聲道:「你乃是突厥第一高手,這些年行事低調,默默呆在我身邊也有多年,我對大漠鷹王可是絕對有信心,大漠鷹王一生縱橫大漠無敵,三十年前少林四大高僧途經大漠到西域,結果被人徒手剖心而亡,當年可是震驚江湖,可惜此事在中原武林可是著名懸案,無人知道兇手,可我知道你當年搏殺四名中原高手的驚心動魄!」
大漠鷹王二十年前退隱江湖,潛修玄幻魔功,帶有玄秘的宗教色彩,乃是隱然凌駕中原黑白兩道的頂尖人物,他淡淡道:「那些都是陳年往事,我已經退出江湖好多年!突厥帝國這些年在皇爺治理下,國力強盛,兵強馬壯,突厥鐵蹄征服了茫茫草原部落和大漠諸多藩國,惟有皇爺才能率領大軍南下,身為突厥草民,我願意追隨皇爺,為突厥帝國略盡薄力。」
扎傑輕輕拍手,帳篷外面護衛高手拖著一名神情憔悴,渾身傷痕纍纍的中原漢子走了進來,扎傑沉聲道:「此人乃是在玉門關外負傷被捉來的中原丐幫弟子,聽說還是分舵主,我本來想讓他潛回中原謀殺丐幫幫主,可惜此人歷經酷刑,依然不肯就範,不知鷹王可有辦法?中原人數十倍於突厥,若隋朝大軍人人都這樣堅定,征服中原絕非易事。」
丐幫弟子全身筋骨已經被挑斷,就連關節也被敲碎,他咬牙道:「想讓我投敵叛國,還不如一刀殺了我!」
大漠鷹王臉上露出笑容道:「誅殺丐幫幫主何需此人,要想讓中原俯首稱臣,惟有讓他們知道反抗突厥的後果!」他轉身含笑凝望奄奄一息的丐幫弟子,也沒見什麼動作,只是雙手忽然彎曲如鷹爪!
丐幫弟子駭然發現脖子宛如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箍住,身子憑空懸掛空中,根本無法動彈,張嘴欲發出痛苦呻吟,但卻沒有什麼聲音發出,惟有咬牙凝聚體內殘存真元抵擋,卻發現經脈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束力緊緊收合,連嘴也張不開,只得眼睜睜地讓大漠鷹王恐怖的真氣如海浪般在身體內放射,隆隆壓來,但覺血氣外沖,硬是崩然筋裂斷脈,全身爆裂而亡,死不瞑目的眼珠猛然脫眶飛出!
大漠鷹王轉身恭敬道:「皇爺放心,我會讓中原武林自相殘殺,化解皇爺的後顧之憂,務必取回趙烈和吳沖寒的腦袋!突厥大軍在玉門關並沒有太大損失,精銳騎兵未傷及筋骨,假以時日,必然可以捲土重來,揮師南下。」
扎傑似乎沒有望到大帳中血淋淋的場面,依然微笑道:「鐵血聯盟總盟主宋青河不但放棄和突厥聯合,居然膽敢當眾殺突厥特使,你順便也殺了此人。數十萬大軍不過損失了皮毛,可惜父王近年忽然變得宅心仁厚,不願意再次出兵攻打隋朝,我們只能暫時養精蓄銳,抓緊訓練軍隊,準備充足糧草,等到我掌握突厥帝國權力之日,也就是踏破中原河山之日!」
落日下的茫茫平原籠罩著一層朦朧血色,殘陽似血,露出一種淒美景色。幽靈侯幽陽天氣度瀟灑風流,雪白的頭髮皮膚在青翠草原上下顯得格外妖嬈,冷冷飄蕩在廣闊草原,盔明甲亮的突厥兵馬隊列整齊地排列在壕溝護欄外,寬達數丈的壕溝中堆滿了鋒利荊棘鹿角木堆,頭戴狼頭護盔弓箭手嚴密以待,無數狼頭盾牌步兵排列著厚實緊密的陣形。
幽陽天冷笑對大漠鷹王道:「沒想到這就是突厥的待客之道,早知這樣,我何必千里迢迢趕到大草原!」
大漠鷹王揮手讓恐怖大軍潮水般退下,含笑親自帶領幽陽天跨入了寬大帳篷,外幕三層,內帳三層,裡面極盡奢華,掛起了重重的絲簾粉帳,地上鋪著也是同為粉色的細毛地毯,約有七八丈方圓的帳中空間顯得極為寬敞,靠裡面那兒還有個內帳,此時粉絲流蘇垂攔而下,腰肢如風般輕,身段如雲般柔的五六名西域女子身材火暴,容貌艷麗,此刻竟然如柔順綿羊般齊排排跪在地面。
幽陽天冷峻的面容直到此刻才露出一絲笑容。大漠鷹王輕輕拍手,那些少女開始翩翩起舞,不時嬌笑著為幽陽天添上葡萄美酒。
幽陽天凝視手中透明無暇的水晶杯,溫潤杯子秀色天成,雕刻精美絕倫,用此杯飲葡萄酒,但見酒色晃蕩,彷彿少女眼神般誘人,還未飲先就醉了,幽陽天輕聲道:「十多年來,我並未忘記江湖,此刻也是我重出江湖的時候了!」
大漠鷹王平凡無奇的面容滿臉媚笑,不停恭維道:「幽靈侯真乃武林奇才,應該成為江湖至尊,等到突厥大軍攻佔中原,皇爺將全力支援你成為武林盟主,縱情逍遙江湖,統領浩瀚武林。」
幽陽天目光閃動道:「十多年來,我已經暗中建立了規模宏大的殺手組織,籠絡了大批黑榜高手,只要能得到突厥皇爺的支援,江湖不過在我手掌之間!」
大漠鷹王沉聲道:「目前迫切需要幽靈侯替突厥剷除中原武林的幾位高手!」幽陽天淡淡道:「究竟是哪幾名高手?」
「黑虎幫主趙烈,鐵血聯盟盟主宋青河和丐幫幫主吳沖寒。」 大漠鷹王冷冷道。
幽陽天驀然愣住,忍不住發出一陣狂笑,良久冷冷道:「這些年輕人也算是高手嗎?趙烈和宋青河簡直不堪一擊,我遲早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趙烈和宋青河分別聯手凌波玉女兩次將他逼退,煮熟的鴨子白白飛走,引為生平恨事,巴不得把兩人千刀萬剮!
西域美女白晰的肌膚嬌嫩柔滑,吹彈得破的冰肌玉膚下面,隱隱約約有似有光澤在流動,觸手又是如此的富有彈性,煥發出一股嫵媚誘人的風韻,不僅如此,她們身材高挑健美,柔韌的嬌軀在萬種風情的柔媚中,流露出一種剛健婀娜的特殊風味,幽陽天不過喝了半壺葡萄酒就醉了,夜色也深了。
大漠鷹王無聲無息飄然退出,深邃難測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測其深淺,又不敢小覷的心,臉上掛著寧靜平和笑容,彷彿深邃夜空般神秘。
窗外淡淡一輪明月,蜿蜒清澈河面波澄如鏡,月下閃閃生光,「覽月樓」臨水而建,客人坐在大廳飲酒便可以聆聽嘩嘩流淌的水聲,凝望夜色江水迷濛的景致,酒席必須預定,兼且非是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這刻是入夜戌時初,覽月樓燈火通明,笙歌處處,所有廂座擺滿酒席,杯盤交錯,精美豐盛的菜餚流水般由美麗的女侍奉上,舉杯勸飲,趙烈帶領眾多兄弟幾乎把偌大客棧住滿了,縱酒高歌,酣暢淋漓。
午夜時分,大部分兄弟都已回房睡覺,張旺財精神抖擻,依然帶領十多個兄弟在客棧外面巡視守護,誰也不敢大意,江湖險惡,小心駛得萬年船。客棧大廳空蕩蕩的,殘留著一盞孤獨昏黃的油燈,趙烈毫無倦意,獨自坐在窗前飲酒沉思,兩把長刀平平放在桌子上,四周寂靜無聲,江水緩緩流淌,就連青蛙偶爾躍入水中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趙烈長髮散亂在風中微微飄動,忽然握起滿杯醇酒,仰頭飲下,酒似箭般射入喉嚨,一股火熱的暖流往身體各處竄去,面容卻如千古石□不見絲毫波動,濺出的烈酒灑落在襟前,亦不拭抹。
天上明月映照下,滾滾東流江水像有千萬條銀蛇,掙扎竄動。趙烈眼光投往江水之上的夜月,心中太多心緒,根本無法入眠,雖然此刻黑虎幫勢力強大,但稱霸江湖之路絕不會一帆風順,古往今來,幾人能夠傲嘯武林?其中的辛酸血淚誰能知曉?桌上放了十多壺佳釀,他正待以酒澆愁,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月圓人缺,生命無常,死別生離,為的又是什麼?
趙烈莫名其妙感到了煩愁,心神不寧,忽然拿起桌上的一壺酒,揚手朝外拋灑,壺中酒在月照下化成點點金雨,往滾流不絕的江流撒去,左手拿起另外一酒壺,咕嘟喝了個一點不剩,火辣由喉嚨直貴而下,再往全身發散,借酒消愁愁更愁,飄逝佳人如夢,往事如刀戳在心頭,閉上雙眼,似乎灑落淚水。自古以來,明月圓了又缺,缺了又圓,但人世間滄海桑田,變幻無已,生命究竟是為什麼存在?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趙烈獨自飲酒到半夜,孤寂的藍色身影緩緩回房休息。張旺財仔細安排了大量兄弟守護在客棧裡面和房間門口,甚至連屋頂上也靜靜坐著兩三名兄弟,偌大客棧只在門口掛了兩盞燈,一紅一黃,分外奪目,滿月剛離了地平線,金黃的月色投在客棧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溶和在江畔的密林。
客棧外面十多丈的地方乃是馬廄,近百匹駿馬全部栓在裡面,不遠處是影影綽綽的密林,黑暗中從樹梢縫隙中忽然露出了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默默凝視遠處寂靜的客棧,銳利眼神裡射出無比怨毒的目光。
天空剛好一朵烏雲飄過,掩蓋了明月,天地忽然就暗黑下來,這條神秘的蒙面黑影瞬間飄進了馬廄,無聲無息,身形迅捷如閃電,竟然是罕見的江湖高手,幾乎貼著地面飄動,根本沒有帶起任何氣流振動,就連守護在屋頂的黑峰三十二騎也未能發現,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張旺財也沒想到半夜時分會有人潛入馬廄,根本沒有安排人手在馬廄守護,於是神秘的黑衣人輕鬆進入馬廄。
近百馬匹不安躁動,但是蒙面客的步伐輕柔如風穿行在馬匹之中,額頭上佈滿細細汗珠,氣度異常沉穩,鬼鬼祟祟在馬廄中呆了足足一個時辰,眼中射出興奮殘忍的目光,凶殘地望了望寂靜安詳的客棧,鬼魅般飄出了馬廄,瞬間沒入鬱鬱蔥蔥的樹林,毫無任何聲息發出,如此功力深厚之人為何會半夜潛入馬廄達一個時辰?
越是清晨,山越是蒼翠幽靜,趙烈抬頭凝望往四周,山峰隱隱,一座之後還有一座,重重疊疊的山,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客棧門口桃樹枝頭已空,只餘禿枝殘幹,樹下尚有落紅三四點,隨風淒涼滾動,身後整齊地站立著密密麻麻的黑虎幫眾,眾人手裡牽著高大黑色駿馬的韁繩,東方朝日躍出,空氣清新,氣候宜人。
趙烈輕輕揮手,十幾名剛加入黑虎幫的年輕幫眾迅速翻身上馬,其餘眾兄弟則等待幫主先翻身上馬,趙烈含笑凝望河堤,此刻堤上有風,「桃花落,閒水悠。枝頭空,明鏡薄。四月桃花只有夢中尋,鏡中無影夢中人。」花雖落,心已動,大好畫卷映入眼簾,頓時意氣風發,渾身充滿自信,江湖風雲變換,憑藉頑強不息的奮鬥,黑虎幫已經走出最艱難的時刻,他含笑整理韁繩,準備翻身上馬。
神秘蒙面人小心翼翼地藏匿於密林中,黑色身影穩如磐石,靜靜伏在濃密樹冠中,昨夜蚊蟲輪番叮咬,可他從半夜到黎明時分居然未運動分毫,可見性格異常堅韌狠辣,他望到趙烈準備翻身上馬,眼中射出了極度興奮的目光,修長身子忍不住輕輕顫抖,額頭紛亂的頭髮已經被露珠染濕。
張旺財精神煥發,面容平凡,額頭寬厚,鼻子平直,可是嵌在瘦長馬臉上卻非常好看,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兒。耀眼的金色陽光照射大地,使得趙烈身前的馬鞍上反射出點點細微光芒,張旺財向來心細如髮,驀然望到馬鞍上閃過詭異的藍汪汪光芒,忽然大聲喝道:「大哥,不要上馬!」灰色身影閃電般飄到趙烈面前,神色凝重仔細凝望馬鞍,伸手小心翼翼從馬鞍上拔出數枝細若牛芒的細針。
藍汪汪的細針幾不可察,此時在陽光下發出絢爛光芒,趙烈瞳孔收縮,心忽然變得冰冷,眾兄弟趕緊仔細凝視旁邊馬鞍,果然紛紛在馬鞍上發現許多細若牛毛的毒刺,若非有心仔細查看,根本不可能發覺,眾人之心頓時如墜冰河,渾身冷汗淋漓!
遠處密林中蒙面黑衣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中忽然露出沮喪怨毒的目光,猛然扯掉罩著臉上的黑巾,鼻樑高挺正直,英氣逼人,雙目神采如若電閃,紫紅銹金華服一塵不染,外披一件長可及地的銀色披風,腰上束著寬三寸的圍帶,上面綴滿的寶石在陽光下異彩爍動,只是此帶已價值連城,黑衣人正是華山英雄劍張楓。
張楓咬牙切齒,額頭上青筋暴露,這次暗殺趙烈的計劃本來萬無一失,細若牛芒的毒刺絕難被人發覺!三個月來,如日中天的趙烈讓他心神不寧,根本沒有心思練功,日日夜夜盤算如何殺死趙烈,終於想出了這條歹毒的計謀,此次乃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惜還是功虧一簣,他凶狠地凝視相貌平凡的張旺財,雙手忽然用力把圍帶上的寶石捏得粉碎,「欲除趙烈,必先斬殺他身邊的左膀右臂,一定要先殺了張旺財和葉飛!」
那些已經騎到馬上的幫眾趕緊縱身下馬,果然在馬鞍上發現了細若牛毛的毒刺,他們全部僵立地面,神情緊張,面如土色。
趙烈心中萬分悲涼,對手此次異常卑鄙,居然暗中在近百匹駿馬的馬鞍上插上毒針,因為這些毒刺太過細小,根本不會被發覺,但只要躍身騎馬,必然會被這些細若牛芒的細針微微刺破肌膚,而且毫無察覺,就算死也不知道是何時中的毒!
趙烈飛速衝到剛才騎到馬上的幫眾面前,他們面色如常,絲毫沒有中毒跡象,氣脈平穩悠悠,他吸氣沉聲道:「各位不要擅自運功,趕快盤腿坐下。」說罷伸手貼在其中一名兄弟後背,緩緩輸入真氣,依然未發覺經脈異像,於是含笑起身道:「大家放心,也許這些細針並沒有致命劇毒。」
十幾個兄弟臉上終於露出欣慰笑容,揮手用袖子擦去了額頭上的冷汗,可惜趙烈話音剛落,他們的臉色毫無預兆地驀然變得灰白,甚至沒有來得及說話,全部重重砸落地面,全身僵硬如鐵,瞬間就悲涼死亡!
趙烈頓時渾身冰冷發麻,就連手腳也是冷若寒冰,腦海轟然一片空白,一種莫名的恐懼寒意順著脊柱節節蔓延到全身,胸口猛烈起伏,失魂落魄地凝望眼前慘澹的場面,死亡竟然如此之近,就算孤身面對歐陽堅和突厥的千軍萬馬也未曾感到如此的恐懼,生命如此脆弱,江湖異常險惡!
若非剛才張旺財發覺這些致命毒針,趙烈此刻已經喪命!大漠中的輝煌經歷和黑虎幫的迅猛發展讓他喪失警惕,意氣風發,逐漸產生了嬌縱自滿的心態,眼前十多具冰冷屍體如同冷水潑頭淋下,澆滅了心頭狂妄自大的火焰,他目光冰冷,一股暴戾凶悍的氣息瀰漫在風中!
趙烈心中無邊無盡的憤怒似乎無法壓抑,猛然握緊雙拳,冰冷強悍的真氣從四肢百骸中噴薄而出,寒冷雪白的氣流沖在草地上,馬上形成一個白色雪圈,圈內草地上露珠立即結成冰粒,然後全部碎裂成細冰,冰屑四賤,恐怖的殺意讓身後幫眾也不敢大聲呼氣,不少人甚至心驚膽戰地朝後退了幾步。
趙烈冷冷環顧四周,犀利眼神久久凝視遠處鬱鬱蔥蔥的樹林,心中怒火需要發洩,忽然飛腿把身前重達幾百斤的黑色駿馬踢飛到數丈高的空中,藍色身影躍到空中,揮拳凌空擊在馬腹上,「砰」的一聲悶響,沉重高大的駿馬頓時四分五裂朝四周爆裂,內臟腸子嘩啦滾出,血紅鮮血染紅了趙烈的金色長髮。
張楓眼中射出恐懼目光,呼吸急促,渾身冷汗淋漓,不敢再停留在樹林中,彷彿全身赤裸裸暴露在趙烈銳利如刀的目光下,屏息匆匆離開樹林,直到衝出數里後,心依然猛烈跳動,無法抹去剛才印在腦海中的血腥場面和趙烈殘暴的手段。
趙烈重重落在地面,塵土朝四周如波浪滾出,震得大地似乎都在搖晃,仰頭發出一聲長嘯,面目猙獰,鮮血不斷從髮梢滴落,他握緊雙拳冷冷道:「血債血償,我一定要讓兇手承受百倍的痛苦!」近百黑虎幫眾心頭震撼,清楚感受到了趙烈身上永往直前的堅韌,霸氣和悲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