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無痕第一卷~第五卷完 作者:狂沙湖黃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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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kuzay 2006-2-26 00:25:0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 61089
Enkuzay 發表於 2006-3-15 00:12
第一百零五章 平淡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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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烈淡淡的藍色身影靜立觀望老者悠然作畫,恍惚中如迷濛的江南煙雨一樣清淡,他偶然間結識了此間破敗房屋的主人,一位一生窮困潦倒的畫師,他們相談甚歡,於是他和宛兒就在這風景如畫的江南水鄉中安然停了下來。

每當雲淡風輕,皓月當空的時候,趙烈都會靜靜站在寬闊荒涼的院子中仰望,那天上的滿月便會落在在水中晃動盪漾,伴隨著河水上二三溫暖的漁火,寧靜中又平添了幾分平淡。

日漸消瘦的趙烈忽然對繪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似乎忘記了身上潛伏的毒素和傷痛,忘記了充滿激情與痛苦的江湖,靜靜沉醉於江南水鄉淡雅的寧靜之中,白日裡含笑和老伯談論繪畫技巧,說禪論道,悠然自得。

人生就是這樣奇妙,江湖中誰也沒有料到遭受如此沉重打擊的趙烈還能有如此心境在這優美的水鄉中凝神繪畫,似乎忘記了滾滾紅塵中的一切,很多時候,江湖中三三兩兩的江湖客不時從門口匆匆走過,鋒利的刀光劍影印在那潺潺流淌的河水上,誰也沒有留意到旁邊破敗小院中那個全神貫注,靜心繪畫的男子。

趙烈居住的房間三面有窗,窗旁有門,門外有石階,石階一直向下延伸到水下,支撐水閣的石柱可以系船停舟,水閣下的河埠可以臨河打水,也可以洗衣洗菜,置身水閣,可以靜靜觀賞外面誘人的風光,沉醉發呆,也可以探身窗外招呼過往的船隻,向過往船隻買菱買藕買果買菜,當然也可以買蝦買魚。此刻趙烈正靜靜盤腿坐在床上,體內依然時常絞痛,依舊無法匯聚真氣,良久他睜開雙眼,輕輕擦去額頭上汗水,灑脫微笑著站起來,悠然眼光順著石階落在了一個翠綠色身影上,久久凝望。

宛兒嬌小的身子正蹲在清澈的流水旁洗米,洗了一遍又一遍,米裡每個稗子,她都小小心心地挑出來,輕輕放在旁邊,秋日寒風拂過,無情吹過她被冷水泡過紅通通的小手,柔媚身子忍不住在風中微微顫抖,彷彿一曲美麗而哀傷的琴韻在晚風中飄舞,趙烈心猛然收縮,異常心疼。

良久,宛兒起身擦去額頭上細細的汗水,拿著飯鍋沿石階回到房間,等到飯鍋上了灶,她又將撿出來的稗子用張紙細心包起來,再用清水將地面沖得乾乾淨淨。趙烈這才發覺非但這一大間原本佈滿灰塵,亂七八糟的屋子已經變得點塵不染,就連鍋灶上都沒有絲毫煙熏油膩,這廚房竟比別人家的客廳還乾淨,宛兒那雙又瘦又白的小手,每天竟要做這麼多辛苦的事,這伶仃纖弱柔媚的身子,怎麼能挑得起這麼大的擔子?承受那麼多的艱辛?

趙烈凝神望著忙碌的宛兒,鼻骨端正挺直,貴秀無倫,雖然小小年紀,但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無法言語的嫵媚,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道:「宛兒,你每天都要將屋子打掃得如此乾淨麼?」 宛兒回頭笑著道:「一個人過慣了乾乾淨淨的日子,瞧見髒東西就會討厭的,除非情不得已,而且你身子一直那麼虛弱,我想讓你有一個乾淨優美舒適的環境,讓你盡快地康復。」

宛兒忽然眉頭一皺,憂慮道:「趙大哥,我們身上僅有的錢快花光了,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辦啊,我想到外面去賣花,我很喜歡那些嬌艷的花兒。」 趙烈含笑凝望嬌媚宛兒,並沒有答話。

宛兒不知何時已走下了小樓,伸手輕柔地採下旁邊牆頭盛開的花,一枝芬芳的桂花從短牆裡探出來,花開得正香,她仰著頭,踮起腳尖,小手舉著了花枝,衣袖忽然滑了下來,露出那雙光滑如玉的手腕,卻白得可憐。路邊走過的幾個青春少年走了回來,動也不動地站在對岸,癡癡地瞧著,宛兒折下了桂枝,頭也未回,盈盈走回小樓。

那些少年面上竟滿是癡迷之色,竟像是將什麼事都忘記,眼中只有那翠綠嫵媚動人的身影,宛兒不但是個美人胎子,而且身上那種特別的嫵媚讓人難於忘懷,很容易讓人她著迷。 只見宛兒步履輕盈,單薄的衣衫在風中飄拂,纖弱的身子似也將隨風而去,卻忽然回眸一笑,明亮的眼波,讓人忘了一切,那幾個少年眼中只瞧得見她腰肢擺動的韻律,別的什麼都瞧不見了,幾乎跟著她走了過來,險些落入小河中。

趙烈也在瞧著,這時才長長吐出口氣,喃喃笑道:「宛兒真是天生尤物,異常嫵媚可愛,小小年紀就能這麼誘惑,等再過兩年,那可如何是好。」

宛兒回到房間,仔細把採來的花朵插在花瓶中,小小的幾枝插花卻使得整個房間似乎突然亮了許多,空中散發出淡淡的香味,讓人心曠神怡,趙烈苦笑道:「宛兒,你還是不要去賣花了,眾人眼中怎麼還會有你手中的花,你比花兒漂亮芬芳嬌媚,別人只能看得到你而看不到花兒,明天我靜心畫幾幅畫,讓老伯拿出去賣吧,希望能有人買我的畫,當年我經商成功時候,無聊之際正準備學繪畫和音律,可惜還沒等我拿起畫筆,我就進入了這茫茫江湖,還好這些天的寧靜讓我從老伯那裡獲益良多,不虛此行啊。」

宛兒黯然歎了口氣,垂首道:「我還是先做飯吧,只是我以前沒有好好學做飯,現在做的飯那麼難吃,不知道趙大哥喜不喜歡吃?」 趙烈只覺心頭一酸,忍不住道:「你稀飯煮好了,我來吃,我覺得非常好吃啊,從來沒吃過如此美味的稀飯。」

宛兒霍然抬起頭,道:「真的?」此刻天已黃昏,熹微的落日,自灶口斜斜照了進來,照上了她的臉,臉上淚痕未乾,目中卻閃動著喜悅的光采,看來就像是一朵帶著露珠的白蓮,在春天早晨的微風裡,冉冉初放,趙烈瞧了一眼,心弦竟立刻震動起來,他立刻扭轉了頭,不敢再看。

宛兒長長歎了口氣,故意裝作可憐模樣道:「我知道趙大哥是故意說著讓我開心的,趙大哥當年是威震四海的名廚,怎麼會覺得我煮的稀飯好吃呢,而且大哥一定有許多許多事要做,怎會來吃一個小女孩子煮的稀飯。」她語聲是那麼淒楚,趙烈聽得心裡又不覺一酸,心疼無比,笑著道:「大哥沒有騙你,我雖然有許多事要做,但任何事都會做完的,等到那一天,我會盼望吃你煮的稀飯,平平淡淡才是真,那種生活多麼悠閒愜意。」

宛兒笑了,笑得如春花初放:「那麼我一定天天煮一大鍋稀飯,等你來吃。」 趙烈正色道:「天天吃稀飯也不行,你每隔三兩天,好歹也得炒兩個小菜給我吃,否則我豈非要被你餓瘦了。」 宛兒吃吃笑道:「稀飯只是早上吃的呀,到了中午,非但有小菜蛋炒飯,還紅燒大蹄膀、清燉肥雞湯,不出三個月,你一定會比現在胖一倍。」宛兒閉上眼睛想像趙烈永遠陪在身邊,臉上露出幸福開心的笑容,如百合初放,牡丹盛開,那是一種全心全意的笑,就連她的靈魂,都似已全部浸浴在笑的漣漪中,讓你的呼吸,也要隨著她笑的呼吸而呼吸,讓你的脈搏,也要隨著她笑的跳動而跳動。

然而宛兒燦爛幸福的笑容忽然消失了,睜開眼睛望著趙烈憔悴不堪的身子,神情黯然,眼淚很快在眼眶中轉動,眼淚無法抑制的滴落。趙烈把嬌媚可憐,楚楚動人的宛兒擁在懷中道:「宛兒,你為什麼哭了,我都答應天天吃你煮的稀飯了。」

宛兒淒然道:「趙大哥,你一天比一天瘦,我用盡所有辦法也不能把毒素徹底排除,毒素依然在折磨著你的身體,就連你原本烏黑的頭髮也一天天枯黃,失去光澤,我好心痛。」她把頭埋在趙烈的懷中,還沒有說完淚水就弄濕了他的衣襟。

趙烈伸手抬起宛兒俏臉,臉上露出平和沉穩親切的笑容道:「宛兒,如果沒有你在身邊替我療傷治毒,悉心照顧我,也許我早就毒發身亡,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非常寧靜,可以靜心思索很多東西,我不會有事的,最艱難的時刻已經度過。」

宛兒望著趙烈陽光般燦爛笑容,似乎也受了感染,嬌羞無限道:「趙大哥,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生活,雖然每天都很辛苦平淡,但讓我的心卻一直在歡呼跳躍,因為有你在身邊,我可以悉心照顧你,我對你充滿信心,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你一定會康復的,我多希望我們就這樣在這美麗水鄉度過一生。」

嬌羞宛兒膚若凝脂,容光明艷,修美的玉項,潔白的肌膚,輝映間更覺嫵媚多姿,明艷照人,一雙眸子又深又黑,顧盼時水靈靈的采芒照耀,讓人心神俱醉。

良久,埋在趙烈寬厚胸膛中的宛兒柔聲道:「趙大哥,你真的忘記了江湖,忘記了慘死在萬象殿中的兄弟,忘記了背叛你的兄弟嗎?」說到最後一句,她忽然仰起頭狠狠道:「其實我最痛恨的人並不是那個卑鄙的卓不凡,而是葉飛,我恨他,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在最危險的時刻背叛我們,我從來都沒有如此痛恨一個人,他還是哪個沉默少言,至情至性的葉飛嗎?」

趙烈靜靜思索,良久淡淡道:「你不要恨葉飛,我非常瞭解他的性格,也許他此刻承受的痛苦是最大的,他就是那麼一個人,寧願自己心中默默承受,也不願意說出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宛兒堅定地道:「趙大哥,他真的太讓我失望了,一想起哪天的情景我依然會感到心痛,我不想再提起他,吃完飯,你休息一下,我要幫你熬藥了。」 趙烈沒有答話,輕輕在心中道:「愛與恨不過一線之間,很多時候無法分辨。」他久久凝視宛兒忙碌專注熬藥的背影,衣綴明珠,絹裙輕薄,嬌軀散發著濃郁的芳香,彷彿一杯恰似深山幽泉般沁人心脾清茶。

「水隔一溪依依人影,塘開三里懶懶行蹤。」一張長方形的板桌,一把粗獷古老茶壺,兩隻簡陋茶盅,配上二條狹長的長條凳,趙烈和老伯靜靜坐在秋日溫暖的陽光中喝茶,他們一切談論人生,談論畫中那奇妙的境界,談天說地,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老伯平淡親切的話語讓趙烈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平和和極度的放鬆,彷彿在夢中一樣,沒有任何壓力。

老伯沒有過多談論繪畫技巧,反而笑論一些和繪畫沒有絲毫關係的話題,「有個小和尚擔任撞鐘之職,日日如此,也覺逍遙。有一天廟內住持要換人取代他的位置。小和尚很不服氣地說:「我撞的鍾難道不準時?難道不響亮?」 老和尚答道:「你敲的鍾雖然很準時也很響亮,但是鐘聲空泛、疲軟,沒有什麼感召力。鐘聲要喚醒沉迷的眾生,因此撞出來的鐘聲不僅要響亮,而且要洪亮,還要圓潤、渾厚、深沉、悠遠。心中無鐘,即是無佛,怎麼能擔當起神聖的撞鐘職責呢?」 趙烈凝神細聽,若有所悟。

滿頭白髮的老伯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滿臉刻滿歲月的皺紋,但兩排牙齒又白又亮,一生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看透了紅塵俗世中的一切,生活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最高境界的享受,特別是他的眼睛乍看上去雖然渾濁昏花,但偶爾默然睜開卻閃動無可比擬的神,充盈著深邊廣袤的智能和靈氣,那是一種熾熱無比的眼神,蘊滿了對生命深情的熱戀。

趙烈輕輕喝了口涼茶,凝神觀望對面的老伯,這才發現老伯臉上雖然佈滿皺紋,但天庭廣闊,鼻樑挺直,身上皮膚滑如嬰孩,偏有種使人感到他經歷了悠久至遠古初開時便已存在著的奇異感覺,既不是完美的冷酷,也非悠然的飄逸,更不是霸道的英雄氣概.他擁有的卻是一種絕無方法具體形容出來的特質和靈動不群的氣魄,這是悠悠歲月積澱的結果,而更使人心神顫動處,是他渾身散發著一種說不出來、無與倫比的精神感染力,異常平和寧靜,彷彿世間所有事情都已經走過,時間如逝,沒有片刻停留,無情無慾,無形無名,無所不在。

趙烈的靈台似乎融入面前茶水中,一片清明,福至心靈,閉目沉思,似乎和天上的流雲連成一片,臉容回復止水般的安然,沒有說話,望進茶水裡去,看得專注情深,似乎望到了大千世界,寫意至極點。

趙烈到自己的元神不住提升,忽然豪情迸發,再不說話,只有那枯黃乾澀的長髮在風中奇妙地晃動,在這一刻,他難以遏制地想起了南宮雨,憶起在紫霞湖旁癡癡凝望時心中的醉人情景,她是否在另外一個世界快樂地生活?想起她恬靜溫宛淒美的玉容,一股強烈的悲傷狂湧心頭,房子前面的溪水依然緩緩流動,清涼舒適,他不再感覺到身上傷痕毒素的傷痛。他接著想起了韓夜冰,一種超越了肉慾的深刻感情注滿心湖,接著他回大雪紛飛的美麗晶瑩的雪域高原,「轟!」的一聲巨響,藍色的身子猛然衝到了龍捲風中,蕭碧痕白色的身影瀰漫在周圍,瞬間那些狂風忽然變成花海,慕容無雙倔強的眼睛注視著他,再一眨眼,換成了憔悴宛兒守護在他身邊哭泣……往事不可抑制地一幕幕閃現,他的元神提升上無窮無盡的天地裡.由自懂人事後的所有悲歡情景,剎那間流過他的心靈,他忘記了心靈外的所有事物,全心全意品味著一切。

忽然間趙烈又回到現實裡,坐在悲涼的院子中獨自一人凝視那小小茶杯裡面的清茶,老伯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蹤影已渺,桌上殘留老伯的一幅山水畫,天色已晚,美麗夕陽使得原本荒涼的院落也充滿了色彩和生命,院子外面靈山清溪的水流聲,雀鳥鳴唱的美妙歌聲都清晰地湧入他的雙耳。

趙烈臉上露出純真爛漫的笑容,優雅地拿起老伯留下的畫筆,全神貫注揮筆潑墨,眼神中只有那潔白的宣紙和跳動的筆鋒,「讀萬卷書,養浩然之氣於胸中,行萬里路,天下名山暢遊看風,千山萬山歸為一山,實乃胸中之山,筆落紙上,心游萬仞,樹石雲水,俱無定形,妙悟通時,圓融無礙。」

趙烈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化在繪畫上面,彷彿手中的畫筆是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割捨,手上碎裂的關節逐漸恢復癒合,不再需要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手腕很快恢復了靈活,沒有繪畫衝動的時刻他會靜靜地坐著和老伯悠閒地喝茶聊天,異常寧靜,只是臉龐日見消瘦,原本烏黑飄逸長髮越發枯黃黯淡。

破敗老舊的簡陋桌子上,宛兒乖巧地在角落默默研墨,含笑望著身邊凝神繪畫的趙烈。揮灑之間,一幅《萬壑松風圖》躍然而出,筆力雖然不甚老練,但靈動活潑,有一種錯落動盪之感,奇峰聳峙,險峻巍峨,筆鋒如刀,山石用大斧劈砍,峭硬幹脆,點皴結合,兼收並蓄,用墨黝黑如椎碑,墨色雖然深重,但在感覺上卻不是漆黑一片,反而顯現出一種五彩斑斕的韻味,幾株松樹樹幹用中鋒勾出,背部的松鱗刻畫得細膩傳神,松針使用細筆,筆筆挺拔利落,樹葉用大面積的濃墨渲染,又破以淡墨,使人感覺滿目蒼綠,鬱鬱蔥蔥,又有各種姿態的小枝穿插其間,不僅避免了大塊墨色容易造成的壓抑與沉重,而且使整個松林平添了一種有風吹過的動感,山腰間繚繞的白雲似乎在輕輕飄動,兩掛山泉飛流而下,更加增添了靈動之氣。

涼風吹過,趙烈枯黃的長髮微微晃動,含笑提筆在畫上一角寫道:「得其性情,山便得環抱起伏之勢,如跳如坐,如俯仰,如掛角,自然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

宛兒嬌容露出景仰目光道:「趙大哥,你畫得真好,雖然我不太懂,但我也感受到畫中的氣勢,明天老伯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為了生活,老伯在晴朗的日子會拿著趙烈的繪畫出去賣。

趙烈淡淡道:「不知道此畫能否換回明天的飯錢?」生活就是這樣平淡艱辛,一幅凝結趙烈心血,花一整天才完成的作品也不過能換回幾十個銅錢,勉強維持他們三人每天清淡安靜的生活。

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異常平淡地度過,宛兒每天盡心讓趙烈吃到香甜營養的稀飯,臉上浮現一種幸福的微笑,她喜歡趙烈臉上那平和的笑容,雖然身上的毒素依然緩慢地摧殘著他的身體,甚至他的頭髮也被毒素腐蝕而發黃。

趙烈從來沒有在宛兒面前提起過江湖。宛兒很多時候都忍不住問道:「趙大哥,我真的看不透你,那些悲慘的往事你忘記了嗎?魏大哥和那些兄弟的鮮血你忘記了嗎?不過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的。」

趙烈似乎已經忘記了充滿激情的江湖,忘記了那些痛苦的記憶,忘記了一切,臉上浮現燦爛悠閒平淡的笑容,整個身心異常放鬆,就如門口那蜿蜒美麗的小河一樣寧靜平和,每日就是專注於手中的畫筆,老伯很多時候在旁邊默默看著趙烈的作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看到趙烈是在用心繪畫,「畫乃心印,夫畫者,從於心者也。」
Enkuzay 發表於 2006-3-19 20:38
第一百零二章 憔悴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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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碧痕冷冷地站立在寂靜無人的五彩湖畔,一動不動,豐腴完美的身體籠罩在如絲如夢般白色衣裙中,讓人的心隨著飄動的裙擺輕輕晃動,迷幻般優美的湖水寧靜如鏡,沒有絲毫漣漪,她的心卻始終無法真正寧靜,雖然身體遠遠逃離那江湖滾滾紅塵,但趙烈和山水聯盟的消息依然很快傳到了這荒涼偏遠的山區!

生死未卜的趙烈讓她的心猛烈跳動,只要他平安幸福,事業成功,她可以忍受一個人的孤獨寂寞,可以忍受讓思念如同毒蛇一樣無情地折磨著她的心,可是心愛的人遭受巨大挫折,生死茫茫,杳無音訊,她再也無法獨自面對這寧靜美麗的湖水,哀怨悱惻的神色籠罩在她秀美絕倫的臉上,一陣強烈的悔意湧上心頭,不該讓他孤身一人在險惡江湖苦苦拚搏,自己則淒涼地呆在這荒涼冰寒之地,她心中一痛,彷彿又看到了那個藍色的熟悉影子,看到了他狂放的眼神和飄逸的長髮下隱藏的點點憂傷。

蕭碧痕驀然握緊纖細雙拳,柔和身體迸發出駭人殺氣,原本寧靜的湖面忽然被激發起了層層激盪的漣漪,嘩啦啦猛然衝到對面的岸上,捲起了陣陣浪花,剛才水中秀美的倒影瞬間消失。

蕭碧痕決定再次回到江南尋找趙烈,如果他真的飄然離開這個世界,無論面對什麼結局,她也要讓整個武林為他付出血腥代價!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想到江湖中可能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心中湧現巨大莫名的失落,恍惚間她終於明白了很多,這段時間她其實一直活在對他的思念中,不停地依靠他在江湖中的輝煌成就來減緩自己的思念,不停欺騙自己,但直到此刻,她恍然領悟,有些東西是無法逃避的,白色身影驀然化為無數影子瀰漫在湖畔,然後瞬間統統消失,微微蕩漾的湖面似乎也充滿了無盡的傷感。

卓不凡搶在趙烈落水前凌空一拳把趙烈最後殘存的一點知覺也震飛了,趙烈被震得拋到高空,身子彷彿已經不屬於他,無力地橫身翻滾著落入滾滾攔江。

趙烈重重砸入水中,冰冷的江水讓他瞬間恢復了知覺,全身的傷痕和水流巨大的漩渦讓他頭暈目眩,滿目皆是黑色渾濁的江水和迷幻般火花的錯覺,口中嗆進的大量江水引起了他猛烈的咳嗽,帶出了大量的鮮血溶入水中。

趙烈明白到了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閃失,即使他落入江中,新神刀門和卓不凡也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火光電石的瞬間,他咬牙藉著落入水中的巨大衝擊力用盡最後的力量深深扎入湖底,雙手牢牢抓住湖底的岩石,用超乎尋常的堅強毅力橫身移動到岸邊水流較緩的地方。

強大的水流幾乎把趙烈捲走,雙手滲出了鮮血,身心俱傷,精疲力竭,他惟有拋開一切雜念,將精神貫注靈台之間,任得神思遁地飛天,總之不存一念,不作一想,渾渾沌沌,無外無內,無人無我,沒有空間,沒有時間,彷彿不在水底,而是在春暖花開的綠野漫步。

趙烈的靈神不斷提升,體內兩股相反的奇妙內力暫時壓制住了毒素的擴散,極度的冷熱不斷衝擊他的身體和信念,周圍的流水彷彿凝固,眾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無念,虛虛靈靈,空而不空,肉身的苦痛雖然還存在,但似乎與他再也沒有半點關係。

趙烈眼前浮現奇妙景象,似乎他就是一隻快活游泳的魚,純以守心的功夫達至無心的境際,精神超越肉體的苦痛,欣然呆在水中,居然能像魚兒自由呼吸,全身毛孔縮放自如,宛如奇妙大自然般清新,心中充滿了愉悅的感覺,睜開心靈的慧眼,看到一個奇異美妙的景象,全身毛孔似乎都在呼吸,體內殘餘兩股冷熱真氣流暢自然,雖然依舊異常虛弱,但卻不再混亂,惟有那致命的毒素依然緩慢腐蝕他的意智和身體。

大隊的新神刀門幫眾潮水般順著攔江下游兩岸搜捕,墜落江水的趙烈咬牙從水底沿攔江逆流而上,雖然岸邊水流速度較小,但他依然感受到水流巨大力量衝擊著他傷痕纍纍的身體,好幾次他一隻手都被水流衝開,堅韌的神經一次次讓他堅持下來,痛苦艱難地從水底艱難而上,短短的距離對於此刻的他竟似比登天還難,神經已經麻木,時間似若停頓,沒有前一剎那,也沒有後一剎那,對趙烈來說,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不停向上移動,朝上遊走得越遠就越安全。

趙烈的心似乎抓住了什麼,既然可以敞開全身毛孔呼吸,可以像魚兒一樣自由的呼吸溶解在水中的空氣,完全可以不借助口鼻的呼吸,心中一陣狂跳,那豈非也可以用同樣的辦法逼出體內的毒素,轟轟的水流很快把這些奇妙的想法沖走,他用盡所有力量抓住水底岩石和雜草,緩慢逆流而上。

良久,離趙烈落水上游數十丈的地方,他抓出岸邊的蘆葦,浮上了水面,這裡雜草叢生,已經離開了萬象山莊的範圍,全身皮膚泡得泛出刺眼的白色,刀劍刺破的傷口不再鮮紅流血,而是一種讓人心涼的糜爛,慘淡的絲絲吊吊般白色肉塊流盡了所有的血,異常恐怖,而背後的毒傷更是讓整個後背都泛出驚人的黑色,不過體內流出的大量血液也帶走了無情的毒素,減輕了毒素對身體的攻擊,紛亂的長髮無力貼在臉上,更加展現了蒼白的臉,失血過多的他勉強掙扎上岸。

一陣涼風吹過,身子重重砸落地面,頭部再次被地面堅硬的石塊砸出鮮血,滿目耀眼的火星讓他反而咬牙站起來,朝上游繼續踉蹌著走去,無論如何他也要在天亮前盡量遠離萬象山莊的勢力範圍,找個安全的地方隱藏起來,不然一旦被發現必死無疑。

宛兒極度悲傷痛心,嬌小的身子義無返顧衝出了萬象山莊,單薄的翠綠衣衫在風中飄拂,纖弱的身子似也將隨風而去,無論如何也要找到趙烈,黯淡傷感的夜空下,一個嬌小纖弱的身影在黑夜中順著攔江堅定地前行。

悲痛過度的宛兒心亂之下,居然逆流而上,茫然地沿江走著,怨恨悲傷的眼神越發顯得楚楚可憐,黑夜無情籠罩了大地,周圍密林中野獸偶爾的低沉鳴叫讓她嬌弱的身子輕微發抖,但她依然咬牙在黑夜中穿行,心中一直默默為趙烈祈禱,心中不再對黑夜有任何恐懼,希望可以發現趙烈的痕跡,柔嫩的小臉上淚痕依然未干。

天色漸漸發白,身著單薄翠綠衣裙宛兒的柔嫩皮膚被路邊的荊棘無情劃破,但她絲毫不在意被劃傷的皮膚,癡癡地凝望著平靜的江面,依然沒有趙烈的任何痕跡,清晨的江面籠罩著若有若無的淡淡晨霧,江面偶爾掠過幾隻白色水鳥,輕盈地點了點水面,除了留下蕩漾的水波和空氣中「撲撲」的聲音外,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很快消失在瀰漫的晨霧中,淒美哀怨。

宛兒心中湧上一陣陣悲苦,兩行清淚悄然滑落,不停地滴落,她卻絲毫感覺不到滑落的淚水,心中想的全是那個藍色的熟悉影子,她在心中一直想照顧他一輩子,她喜歡偎依在他寬厚的胸膛中,可現在她只能孤獨無助可憐地走在寂靜的河邊。

清晨的江水寧靜地流向遠方,宛兒的心卻一點點往下沉,並沒有發現趙烈熟悉的身影,她依然堅定地朝前走著,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她已經為他默默用心祈禱了整夜,前方的河岸是大片枯黃的蘆葦叢,翠綠纖細的枝條在晨風中輕輕搖曳,忽然幾隻水鴨撲騰著猛然從蘆葦叢驚飛而起。

宛兒心中一動,忽然發現心跳得異常厲害,嬌小的身子飛速朝那片微微晃動的蘆葦叢衝去,一個熟悉的背影靜靜趴在岸邊,一動不動,裸露在碎裂藍色長袍下的全身皮膚被江水洗刷得慘白。

宛兒失聲哭泣著撲向趙烈,顫抖的小手很快發現他口鼻中還有一點若有若無的氣息,雖然已經昏迷,但身子依然不是輕微抽搐,顯然是身上的傷口痛得太厲害,以至於在昏迷中也在疼痛。她小心地把趙烈沉重的身軀翻了過來,翠綠色的嬌小身子伏在他寬厚冰冷的胸口輕輕哭泣,看到他受傷如此之重,心中異常心疼,恨不得此刻受傷的是她自己。

宛兒自小精通醫術,她用袖子飛快把臉上掛著的淚花胡亂擦去,把身材高大的趙烈小心地扶起來靠在懷中,疼惜地把他臉上紛亂的長髮梳理到腦後,露出了一張蒼白無神的臉龐,她忍不住再次滴落晶瑩的淚滴,伸手凝神為他把脈。

趙烈雖然身體遭受連番重擊,渾身傷痕纍纍,體內真氣運行不暢,不過是失血過多,受到嚴重內傷,但他體質異於常人,如果僅僅是這些內傷和刀劍外傷的話,憑借宛兒精湛的醫術和細心的呵護,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也許是逃亡生涯讓他傷口恢復得特別快。

宛兒的臉上露出凝重絕望的神色,趙烈身上最致命的傷口就是卓不凡毒刀劃破的傷口,那是一種非常厲害的毒藥,宛兒臉上浮現淒然的神色,此毒世間並沒有解藥,可見卓不凡當時是痛下恨心要殺死趙烈。

如果是普通人身中此毒,絕對是撐不到現在的,早就毒發身亡,宛兒敏銳地察覺到趙烈體內的毒素擴展得非常緩慢,雖然整個後背上部的皮膚都變成了刺眼黑色,但趙烈依然殘存著微弱的心跳,宛兒如同在黑暗中見到一縷曙光,柔媚雙眸射出堅定的目光,不管用什麼辦法,她也要替他解去身上的毒。

早上的風很清冽,吹過來像冰碴兒甩進脖子,太陽還沒有露臉,天氣很冷,一陣冷風吹過,趙烈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眼,宛兒心疼關切的嬌好面容映入眼簾,他想伸手撫摸她的小臉,想擦去她臉上掛著的淚花,但渾身無力,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幾乎再次暈倒過去,竟然無法抬起手臂,不過他還是用盡全身力量對宛兒露出欣慰的笑容,勉強輕聲道:「宛兒,你好可愛,盡快帶我離開江邊,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記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趙烈剛說完這句話,後背傳來的猛烈麻木感覺侵蝕他的大腦,眼前的宛兒漸漸模糊,大地和天空開始劇烈旋轉,頭部重重砸在宛兒柔嫩嬌弱的懷中。

宛兒仔細小心地把趙烈上身碎烈的藍色長袍撕開,露出了讓人心涼的傷口,被江水泡得慘白的傷口已經流盡鮮血,映著後背漆黑的毒傷更加奪目驚心,慘不忍睹。

宛兒強忍住眼眶裡打轉的淚花,哽咽著撕下身上綠色的衣裙,悉心把所有的傷口包紮起來,勉強背著身材高大的趙烈吃力地離開了清晨美麗的攔江,趙烈雙膝以下的部分拖在地面,宛兒艱難蹣跚的翠綠身影清晰地映在冉冉升起朝日明媚溫暖的金色陽光中。

這是一個月圓之夜,淡淡的月光讓疲憊不堪的宛兒感到無比傷心失望,雙眸紅腫,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她忽然感到心中一陣發冷,抬頭望向那廣袤的夜空,定定地望著那溫柔的明月,趙烈身上的內外傷在她的妙手之下恢復很快,但無論她用什麼藥材,冥思苦想,他身上的毒素依然在緩慢地蔓延,逐漸走向死亡。

趙烈整天大部分時間都昏迷不醒,映得皮膚有些暗黃,不透明也無光澤,這使得那本來平展挺闊的手臂也失去了男子特有的骨感和力度,呈現出一種憂鬱的病態的蒼黃,他的手指,骨節細長,看起來十分靈巧,但此刻卻只能無力地被宛兒柔軟滑膩的小手溫柔地握住。

這是佇立在偏僻山坡上的一座破敗山神廟,雖然山神廟外面破敗不堪,但裡面卻是非常寬闊,地面到處鋪滿枯草,散落著幾堆早就熄滅的灰燼,搖搖欲墜的山神像高達兩丈,雙目暴睜,威風凜凜地站在一張鋪著黃色綢緞高大的桌案上。

地面堆放的雜物散發著霉味,堆積的污物還在剩餘的濁水中懶洋洋地泡著,到處步滿灰塵,顯然很久沒有人來此上香了,慘淡冷清,大殿的一端居然還供奉著一尊黑黝黝的孔夫子塑像,與威風凜凜的山神安然相處,一文一武,悠然自得,呼吸吐納,徜徉流連,自有其文人的意趣念想。

寬闊山神廟空空蕩蕩,散發著一種遼遠的氣息,一種幽居深處的氣息,一種抑鬱未解的氣息,此刻已經是寒夜,宛兒一個人在裡邊孤寂輕聲走著,完全可以清晰地聽到腳下的聲響,她小心把乾燥的枯樹放到趙烈身邊的火堆中,暗淡的火光和瀰漫的黑色煙霧燻黑了她柔嫩的臉蛋,刺眼嗆人的煙霧讓她輕聲咳嗽,嗆得通紅的眼睛不停流淚,更顯現了她的憔悴嬌弱,趙烈依然昏迷,只是臉上不時痛苦地抽搐,顯然是時刻承受體內毒素無情的腐蝕。

宛兒面前堆滿了大包小包的藥材,這是這幾天白日裡在附近村鎮的藥鋪買的,她凝神望著繁複的藥材,冥思苦想如何才能解去趙烈身上的劇毒,她已經試過很多種配方,但每次都沒有任何效果,有的反而讓趙烈猛烈嘔吐,加重了身上的傷勢,也使得她心痛無比,眼看著他在自己懷中一天天失去神采,她不能承受這種痛苦,憔悴不堪。

昏迷的趙烈輕輕睜開雙眼,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凝神望著旁邊憔悴柔美的宛兒,感動得想要仰天狂吼!雖然他一生遭受無數的打擊和冤屈,但同樣遇到那麼多讓他感動的人,他輕輕握緊雙拳,定定地望著嬌媚憔悴的宛兒,這是一幅讓人無法忘記的美麗畫卷,她身上彷彿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綠色煙霧,當微風把飄渺的綠色煙霧吹散的時候,化身為一個楚楚可憐的綠衣少女,梳著凌亂的小辮子,斜長鳳目殘留淚痕,悲傷哀怨眼波流動,在他心中異常嫵媚動人。

趙烈感覺到半邊身子已經麻木,毒傷並沒有絲毫好轉,但體內傷勢已經好了很多,外面的傷口被宛兒仔細地包紮起來,全身都籠罩在濃烈的藥香味中,惟有後背毒傷處沒有絲毫改善,淤黑而且腫大,不住有黑色的血液滲透到包紮的紗布上面,他的神經幾乎感覺不到疼痛,早就麻木了,良久微笑著道:「宛兒,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不要那麼辛苦,我不會有事的。」

宛兒驀然回頭驚喜道:「趙大哥,你終於醒來了,我好擔心你啊,我枉為神醫的孫女,居然無法解去你身上的毒,而且有幾次我配出的藥方居然加重的毒素的擴展,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不起!」

趙烈心疼地望著傷心宛兒,盡量充滿微笑著道:「宛兒,你能在這個時候陪著我就已經足夠,現在我感覺很好啊,非常開心,體內真氣似乎流暢了許多,冷熱兩股內力似乎可以暫時壓制住毒素的蔓延,也許過段時間就會慢慢好起來的,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無雙,葉飛,張旺財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宛兒神情黯然,低下頭柔聲道:「我也不知道,趙大哥你不用想那麼多,先把傷養好,我只知道自己想陪著你,呆在你身邊,也許是那個卑鄙的卓不凡心生愧疚,他並沒有為難我,那夜我獨自一人慌亂之中居然沿攔江上游找你,陰錯陽差竟然讓我找到了你,我永遠也不想離開你,我就想一輩子在你身邊照顧你。」

趙烈沒有錯過宛兒神情的微妙變化,冷冷道:「卓不凡既然能放過你,估計也不會對無雙下毒手,如果他對無雙下毒手,那他就不是卓不凡了,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性格堅毅的葉飛,他究竟怎麼樣了?」宛兒冷冷道:「趙大哥,你不要再提他,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趙烈目光閃爍,不再說話,似乎在思索什麼。

宛兒凝望趙烈後背腫起的毒傷,想到世間竟無藥可救,自己也是束手無策,嬌小的身子忍不住撲進他的懷抱,失聲痛哭道:「趙大哥,我好恨自己啊,我居然不能解去你身上的毒,你如果離開我,我也不想活了,我想和你死在一起,永遠陪著你!」

趙烈雖然一顆心堅硬如鐵,但此刻也化為饒指柔,雙眼濕潤,想緊緊擁著憔悴不堪但異常美麗的宛兒,可是雙手彷彿已經不屬於他的身體,無力地垂落地面,惟有燦爛笑著道:「宛兒,你看外面的月色多美,生命如此美好,我是不會離開你的,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你也不要放棄。」他胸襟開闊,性格狂放樂觀,並沒有把身上的毒放在心上。

宛兒溫柔乖巧地讓趙烈的身子橫身躺好,忽然堅決道:「趙大哥,我不會放棄,我一定要找到化解此毒的藥方。」她起身走到堆積如山的藥材中默默思索,月色柔和地照在她嬌媚憔悴的背影上,趙烈含笑凝望著,猛然吐出一口暗紅色血液後,再次昏迷。
Enkuzay 發表於 2006-3-19 20:38
第一百零三章 笑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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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的宛兒頭髮凌亂不堪,混合滿臉的細細汗滴,楚楚可憐,反而增添了一種獨特的嫵媚,她每天把不同的藥材混雜在一起,嘗試著每一種的可能,趙烈所中之毒天下並沒有藥方,只能靠經驗不斷摸索,她惟有每天咬牙把煨好的藥湯不停地喂到趙烈口中,哪怕有一絲機會也不放棄。


趙烈似乎變成了一個藥罐子和實驗品,每天拚命吃下不同的藥物,不過短短幾天,世間所有的藥材幾乎都吃了一遍,嘔吐,昏迷,發燒,出汗,翻滾,他每天就這樣不停痛苦而清晰地感受著人間百味。


很奇怪,就是在每天短暫的清醒時刻,那些傷感的往事和經歷還是會反覆地浮現在趙烈面前,不停地跳動,無法掙脫,於是他在清醒時刻,利用堅強毅力匯聚體內的奇妙真氣,每次凝聚內力都疼得渾身直冒冷汗,就連臉上的血管也暴露,「突突」地劇烈跳動,拚命讓體內冷熱兩股氣流不斷和毒傷抗爭,直到由於極度的疼痛暈了過去才停歇。


宛兒也驚訝於趙烈超強的堅韌意志,無論面對什麼痛苦,他都會強忍傷痛,含笑凝望她,笑對人生,完全不顧那些豆大的冷汗如雨般嘩啦滴落。


宛兒偶然在山神廟附近發現了一處沸騰溫泉,於是每天把不同的藥材泡在沸騰的水中,然後吃力地背著趙烈放在裡面,希望可以用滾燙的藥水來驅除他體內的毒素,趙烈很快開始了慘烈的蒸煮日子,整個人都散發出濃厚的藥香,每天皮膚都被燙得通紅,數日過後,不但堆積如山的藥材被用光,就連宛兒每天從附近山林辛苦挖來的新鮮草藥也用光了,而趙烈身上的毒素依然沒有絲毫減輕,如果不是他本身體質超強,普通人遭受如此反覆「摧殘折磨」,也許早就一命嗚呼了。


宛兒每天看著趙烈在她眼皮下劇烈嘔吐,翻滾,經常疼得生生暈倒過去,她的心彷彿在滴血,但沒有選擇,只能一次次把精心配好的藥方給他服下,然後凝望他痛苦不堪的表情,含淚用綿軟小手緊緊握住他的大手,她的眼淚都已經流光,極度疲憊憔悴,神情恍惚,每夜都靜靜陪在他身邊,看著他,恨不得分擔他身上的所有痛苦,根本不曾入睡。


絕望之下的宛兒決定冒險以毒攻毒,嬌小柔媚的她硬著頭皮設法抓了很多毒蛇,蠍子之類的毒物回來,對付這些普通毒蟲的毒素對於精通醫術的宛兒是小菜一碟,她含淚先準備好各種解藥,咬牙讓趙烈開始接受各種毒物的咬噬,然後很快服下宛兒早準備好的各種解藥,於是趙烈又嘗盡了人世間的許多毒物咬噬後毒發的痛苦。


日子一天天過去,趙烈身子卻越來越虛弱,身體便如同幽微的燭火,索索地亂顫,頑強地不願意熄滅,就連頭上原本烏黑閃亮的長髮也開始失去光澤,各種希奇古怪的毒素似乎勉強抑制住了體內那致命毒傷的蔓延,傷口終於不再潰爛,開始癒合,但後背依然留下了大片漆黑的皮膚,這種世間無藥可解的毒雖然不再蔓延,但還是無法徹底排除,依然牢牢殘留在他體內。


趙烈依靠異常堅韌的神經,終於可以站起來自由行走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只是感覺體內空蕩蕩的,彷彿什麼都沒有,長髮不再飄逸,而是充滿一種死神的光芒,那些毒物的毒素或多或少都會殘留極少部分在體內,讓他幾乎無法運行體內真氣,稍一運氣,全身經脈猛烈絞痛,連站都站不起來。


宛兒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藥物或毒物阻止了這種可怕毒素的侵蝕,因為這些天她用了太多的藥物和毒物,如果時光倒流,她也無法再次做到,早就忘記了藥物毒物的份量順序,這些天她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惜一切阻止趙烈的死亡。


宛兒明白無法凝聚內力對於趙烈意味著什麼,淒然哭泣道:「趙大哥,我沒用,這種毒世間真的無藥可解,我用盡所有的辦法不過也只能阻止毒素的擴展,還害得你每天受盡了痛苦折磨。」


趙烈溫柔地把嬌小嫵媚的宛兒摟在懷中,微笑道:「宛兒,你不要傷心,體內殘留的毒素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我現在終於可以站起來了,可以拉著你的小手在林中漫步,這是很愜意的事情,你看周圍萬物充滿生機,綠意盎然,如果靜心聆聽,你可以聽到風把成熟的果實從樹枝上搖落下來「嘩啦啦,嘩啦啦」的聲音,草叢裡,游手好閒的野豬從洞裡出來,身上還殘留著酣睡的氣息,懶懶地走著,發出哼唧的聲音,縮頭縮腦地尋找藏起的食物,松樹上,幾隻松鼠快樂地跳躍,一邊將撿到的果實埋在林間隱秘的地方,生命是美好的,也是充滿陽光的,你看清晨的陽光已經透過枝條射了進來,你好好休息一下,這些天你根本沒有合過眼睛。」


宛兒柔順躺在趙烈寬厚的胸膛中,沐浴著溫暖的秋日,連日擔憂焦慮不安的心終於慢慢寧靜,緊緊靠著他寬厚的胸膛,在他充滿磁性的柔和話語中沉沉睡去。


趙烈含笑凝望酣睡的宛兒,她的眼圈都是熬黑了,良久,小心把疲憊不堪的宛兒輕輕放在柔軟的草堆上,起身仔細環視這座伴隨他多日的山神廟,這些天他神智混亂,無力而冗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恍惚中和毒素搏殺,記憶中惟有那身體密密麻麻的經脈和神經中無盡的疼痛。


趙烈凝神望著整齊放在地面的兩把空空的刀鞘,「無邊」刀鞘蒼涼簡陋,毫不起眼,刀柄黝黑沒有光澤,簡單實用,隱約透出一種悲涼,「冰心」 刀鞘古樸精美,明顯烙印歲月的痕跡,刀柄如落葉般枯黃,但卻秀美光華如水,曲線完美,握在手中毫無阻隔之感,然而此刻它們都透出一種悲傷的感覺。


一雙枯黃而毫無血色的手掌愛惜地輕輕撫摸著兩把刀鞘,敏感的指尖來回溫柔劃過刀鞘熟悉表面,趙烈閉上雙眼,似乎又看到兩把長刀那協調柔和的刀身,聽到兩把長刀充滿喜悅的嗡鳴,他睜開雙眼,看到的依然是空空的刀鞘,眼中驀然射出極度冰冷的目光,手腕肌肉「突,突」的跳著,彷彿是在召喚心愛的長刀,然而心中再沒有那種心心相連的神奇熟悉感覺,兩把長刀彷彿已經不存在世間,良久,他長長歎息一下,輕柔放下刀鞘。


頭腦依然有些發暈,渾身無力,這些天來趙烈第一次如此輕鬆愜意地漫步,往事依然清晰,殘留腦海中的鮮血依然鮮紅,那些刺骨的痛楚依然折磨著他的心,永遠無法擺脫,他被一種虛無牽引,沒有想得到什麼,或者放棄什麼,悠閒地讀一讀刻在廟中石上的文字,懷抱一下暗紅色的柱子,凝望那座高達兩丈,雙目暴睜,威風凜凜的山神,趙烈握緊雙拳,指關節霹靂啪啦「咯咯」暴響,極度憤怒的目光與山神對視,讓那威猛山神也心驚膽戰,山神暴睜的雙目似乎也由於心寒而閉上。


良久,趙烈漫步到那尊黑黝黝的孔夫子塑像面前,靜靜站立,孔夫子塑像面帶平淡笑容,似乎看透世間紅塵,從一個凡人被推到聖人的境界,毀譽就無休止,積存了太多的紛爭,像所有的生物那樣,被環境決定了生存的方式,他的心寧靜許多,憤怒可以增加勇氣和力量,但很多時候光憑借憤怒是不行的,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他靜靜地站立良久,臉上露出詭異笑容,淡淡凝視同樣微笑的孔夫子塑像,負手而立,悠然自得,似乎忘記了一切。


趙烈最後乾脆在門口長滿綠油油苔鮮的石階上坐下來,凝望湛藍的天幕那飛鳥拍翅而過的奇異景象,幾十年的生命如一隻巨大的沙漏,時日一刻不停地在銷蝕著它的能量,曾經的過客,時候到了,潮水不可阻攔地湧了上來,世間又一次濕潤和飽滿,種子在潮濕中滋養著,待時光伸長,萌芽抽葉,徐徐綻露,他閉上雙眼輕聲道:「刀中長恨,傷心千里江南,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綠楊巷陌秋風起,邊城一片離索。馬嘶漸遠,人歸甚處?戍樓吹角。情懷正惡,更蓑草寒煙淡薄。似當時晚花行樂,想如今翠凋紅落。歎芳草萋萋千里。天涯江湖情失,仗刀臨風,晚來還卷,一簾秋霽東風,將恨與閒花俱謝,惟有笑看人生。」空闊荒涼的山神廟中,到處瀰漫著秋天悲傷的滋味。


趙烈含笑對睡醒的嬌媚宛兒道:「實在想讓你多睡一會,但此處不太安全,估計此刻江湖中無數人想取我的項上人頭,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宛兒含嬌輕揉朦朧睡眼,更添嫵媚,她心疼道:「趙大哥,你還沒有痊癒,而且無法凝聚內力,如果遇到江湖人,那可如何是好,我怪我以前不好好練武,不能保護你,以後我一定要苦心習武。」


趙烈淡淡道:「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逃避也不是辦法,就算是躲在這密林深處也會被發現,我從來沒有怕過什麼,我們走吧,記住把我的刀鞘用布包好帶在身上,今天陽光很好,我想和你走在燦爛的陽光中。」虛弱的趙烈拉著宛兒柔軟滑膩的小手漫步在清晨樹林中,秋天的清晨,林子裡瀰漫著令人心碎的光芒,影子的顏色也由原來的雪白慢慢地變得金黃,陽光開始逐漸密集起來,小溪流淌的聲音是歡樂的,燦爛嫵媚的笑容又恢復到宛兒嫵媚的面容上。

         ※       ※       ※

丐幫幫主汪洋勒馬停在滾滾攔江邊,秋日的陽光灑落江面,泛出柔和的光芒。汪洋身後的一個丐幫高手輕聲道:「這些日子那個趙烈似乎人間蒸發了,沒有任何消息,神刀門的幫眾和大量江湖人士在攔江下游苦苦搜捕,卻毫無結果,也許他早就被江中魚蝦吞吃得乾乾淨淨,屍骨無存了。」

汪洋眼珠不停轉動,思索良久冷冷道:「我總是有種奇妙預感,趙烈不會如此輕易地死亡,他一定還活著,此人罪大惡極,我不會放過他,既然大家都在下游搜捕,那我們也不去湊熱鬧,我們沿攔江上游追尋,或許可以找到這個淫賊的下落。」

汪洋和十幾個丐幫高手冷冷站在一座破敗的山神廟中,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濃重藥香味道,汪洋旁邊一個精幹的年輕人恭聲道:「稟報幫主,這裡似乎有人住過不少時間,地面殘留大量血跡,篝火尚溫,他們離開不過數個時辰,屬下還發現大量粘滿鮮血的藍色碎布,而趙烈也正是喜歡身著藍色長袍,從種種跡象分析,此人很可能就是趙烈。」說話之人是一個身量瘦長,瀟灑俊逸的年輕人,他擅長追蹤,思維縝密,乃是汪洋身邊心腹周長空。

汪洋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趙烈居然逆流而上,躲在這偏僻的荒林中,周圍密林叢生,罕有人跡,如果不是你出色的追蹤術,我們是不可能找到這裡的,只是沒想到他身中劇毒居然還能活下來,老天真是不長眼,我們馬上出發,追殺這個江湖淫賊。」他說完以後忽然想起那個修長冷艷的柳素青,心中陡然湧上滿腔怒火,右手猛然握緊,凌空朝那高達兩丈,雙目暴睜,威風凜凜的山神像擊去,「篷」的一聲悶響,整座山神像被深厚的拳風化為細微的塵土,汪洋剛一轉身,突然發現遠處那尊黑黝黝的孔夫子塑像似乎在嘲笑他的虛偽,他再次冷哼一聲,右手彎曲成爪狀,一條金色的龍爪呼嘯而去,將孔夫子塑像生生無情撕裂。

周圍丐幫高手望著喜怒無常的汪洋,全部噤若寒蟬,惟有周長空遲疑片刻道:「稟報幫主,據傳趙烈乃是孤身一人墜落江中,但屬下還發現空中有少量淡淡女子胭脂味道和一些碎裂的綠裙布條,看來除趙烈外,還有另外一個神秘女子陪伴他。」

汪洋冷冷道:「趙烈還真是個淫賊,身受重傷也離不開女人,我非殺了他不可,周長空你趕快確定趙烈逃走的方向,我們不要停留,趕快前行,連夜追殺此人。」

趙烈與宛兒依然牽手漫步明媚的月色下,他換了一身乾淨簡樸的衣物,自由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深夜秋日的月色格外撩人,金黃的月亮似乎也比往日大了許多,靜靜掛在廣袤的夜空,青風襲人,路邊是一間簡易的酒店,深夜時分,昏黃的燈籠比起高空的明月顯得黯淡許多。

趙烈忽然停住了腳步,似乎察覺到什麼,凝神細聽,微笑著對宛兒道:「看來我的行蹤還是暴露了,後面有人一路匆匆趕來,而且是高手。」

宛兒神情緊張道:「大哥此刻功力盡失,無法凝聚內力,那我們該怎麼辦?」周圍乃是一片開闊的平原,惟有那座簡陋酒店佇立荒野中,她望了眼路旁那些灌木叢,焦急道:「趙大哥,我們趕快躲到路邊亂草中吧。」

趙烈氣定神閒,似乎不知道身處險境,微笑著凝望路邊的客棧,淡淡道:「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必須引開追兵,江湖實在太小了,我不想東躲西藏,這客棧是我一個老朋友開的,我們何不進去喝茶休息,也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在他們身影剛走進客棧的瞬間,汪洋和大隊人馬騎馬從蜿蜒路邊轉角處猛衝了過來。

青風寨寨主吳霸目瞪口呆地望著朝他微笑的趙烈,他狠狠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終於肯定站在面前的就是曾經見過兩次面的趙烈。

趙烈原本飄逸長髮凌亂枯澀無光,黑亮的眼睛變得暗淡,就連臉龐也比上次消瘦了許多,雙眼平靜如水,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粗步長衫,身後沒有耀眼的雙刀,逕直走到吳霸面前淡淡道:「還認得我嗎?後面有人在追殺我,你幫我找個房間躲一下,今夜月色明媚,等他們走了後我再和你痛快喝幾杯酒。」他平淡的話語讓吳霸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吳霸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趙烈高大的身影,江湖中最近關於他的故事婦孺皆知,武林中也是傳得沸沸揚揚,傳奇的江湖生涯讓人津津樂道,神秘曲折的逃亡過程,身邊絕世的美女,輝煌的山水聯盟和最後萬象血戰生後死茫茫的下落都成為酒樓茶鋪的熱門話題。

吳霸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如此憔悴的趙烈,更沒有想到趙烈居然會對他說出如此的話語,本來他已經看出趙烈顯然是重傷未癒,但眨眼再次望著他寧靜面容的時候,心中卻還是不由返起一陣寒意,似乎面前的趙烈深不可測,根本無法看透,讓人無從琢磨。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猛烈的馬蹄聲急馳而過,鐵蹄幾乎把客棧中所有的青風寨嘍囉都震醒,吳霸的心中轉過無數的念頭,終於叫旁邊昏睡的嘍囉帶趙烈和身邊嬌媚宛兒輕輕走進內室。

本來已經逐漸遠去的馬蹄聲忽然再次折轉回來,勒馬停在了客棧門口,汪洋一把掀開佈滿灰塵的門簾,氣勢洶洶地衝進了光線昏暗的客棧,神情高傲,身後一人大聲道:「我們是丐幫中人,這是我們汪幫主,你們可曾見到淫賊趙烈和一個女子路過此地。」此人說完以後用力一拍桌子,將上面的碗盞全部震碎,顯示了深厚的功力。

吳霸裝出被嚇得膽戰心驚的模樣對汪洋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丐幫汪幫主光臨,請大俠恕罪。」他接著回頭對僵立酒鋪中的嘍囉大聲道:「媽的,你們就知道呆站著,還不給汪幫主以及眾位大俠端上最好的酒水。」

汪洋冷冷對吳霸道:「你也是江湖中人,有什麼就直說吧。」 吳霸陪笑道:「汪幫主,小人的確是在一個時辰前見到趙烈和一個女子路過,但我本是江湖小勇,懾於趙烈的威名不敢出手,惟有眼睜睜望著他們離去,實在是慚愧,無地自容。」

汪洋歎息著道:「諒你也不敢騙我,趙烈就真的那麼可怕嗎?哎,世風日下,你們身為武林中人,居然放過如此罪大惡極的淫賊,看來只有我去取他人頭,我問你,趙烈身上有無重傷痕跡。」

吳霸恭敬道:「小人真是枉為武林中人,非常痛恨自己的懦弱,不過趙烈身上絲毫看不出任何受傷痕跡,他們剛才從前面左邊路口匆匆離去。」

汪洋冷冷環視一圈光線昏暗的客棧,不再說話,轉身走出客棧,直到此刻,吳霸才發現身上全身冷汗,如果剛才露出絲毫破綻,這裡所有的人估計沒人能夠活下來,他也不知道為何要冒險幫這個昔日自己曾經下毒追殺過的人。

趙烈掀開裡屋的布簾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深邃的微笑對吳霸道:「今夜月色迷人,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如此月色,往事如風,世事難料啊,真的沒有想到你我會有今天,叫你的兄弟拿點好酒來,我多日未飲酒了,忽然想和你痛快喝酒。」他黯然無神的眼睛始終瀰漫著一層淡淡迷霧,讓人無法看清他真正的目光。
Enkuzay 發表於 2006-3-19 20:39
第一百零四章 心堅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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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霸心情緊張複雜,雖然丐幫幫主汪洋已經遠去,心依舊在劇烈地跳動,就連手中端起的酒碗也在微微顫抖,醇香美酒落在口中索然無味,他始終無法看清對面那個武林中最具傳奇經歷的趙烈,那怕近在咫尺。

趙烈緩慢地把面前三個大海碗盛滿烈酒,對著外面明月輕聲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如此青風明月,正是把酒高歌的時刻。」他含笑一口氣把三碗烈酒痛快一飲而盡,忽然眉頭一皺,臉上浮現尷尬苦笑,猛然伏在桌子上咳嗽起來,大量鮮紅血液混合剛才喝下的烈酒很快噴灑在桌上潔白的酒碗中,鮮艷奪目。

吳霸和手下兄弟驚詫莫名,不能置信地望著眼前不停猛烈咳出大量鮮血的趙烈,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震撼,這還是那個一生充滿傳奇,九死一生,曾經威風凜凜,統領強大山水聯盟,讓所有黑道兄弟景仰的趙烈嗎?面貌粗獷兇惡的吳霸心中居然也湧現一種難言的失落傷感滋味,一時間偌大的客棧沒有任何聲音,眾人靜靜聆聽趙烈連串猛烈的咳嗽聲。

宛兒心疼地從懷中拿出幾粒藥丸,細心地用溫水無聲喂趙烈吃下,雙眸隱現淚花。趙烈飛快用袖子擦盡嘴邊和臉上的血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對吳霸道:「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最近總是喜歡咳嗽,今夜明月當空,心情甚是開心,自當銘記於心,夜已深,我就不再打攪老兄,汪洋生性多疑,而且身邊有擅長追蹤之高手,估計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你最好暫時躲避一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煩借快馬一匹,我欲夜行。」 趙烈神情依然寧靜如水,悠然自若,彷彿剛才吐血之人並不是他。

吳霸定定望著趙烈虛弱的身影堅定地走出客棧,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擊倒他鐵鑄般的身軀,吳霸雙眼中不再有失望憐憫,而是充滿了欽佩景仰,外面月色依舊明媚。

趙烈和宛兒共乘一騎奔馳在蜿蜒的山道上,他雙手摟住宛兒纖細柔軟的腰枝,整個身子幾乎都靠在她芬芳的後背,渾身無力,嘴邊不時滲出絲絲暗紅色血液。

「得得得」強悍的馬蹄聲中,趙烈靜靜伏在宛兒溫暖後背上,清晰地聆聽她的心跳,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整個世界似乎就只剩下她美妙溫柔的心跳,他忘記了體內由於劇烈顛簸而引起的猛烈絞痛,只是口中再次噴出大量暗紅色血液。

拂曉時分,寬闊大道前方隱現城鎮,趙烈的耳朵忽然跳動一下,心聲警覺,察覺到數里之外強敵正急速趕來,宛兒同時察覺到後背被鮮血弄濕,忽然勒馬停下,轉身心疼萬分伸手替他把臉上的鮮血和冷汗擦去。

趙烈沉聲道:「丐幫高手就在身後,我們必須加緊趕路。」 宛兒疼惜地望著虛弱不堪的趙烈,泣聲道:「趙大哥,你傷勢過重,我們不能再這樣猛烈奔馳了,應該棄馬進城,找個安全寧靜的地方療傷,再這樣狂奔的話,必死無疑。」說到最後一句,她已經開始輕聲哭泣。

趙烈凝望前方城鎮,微笑道:「也罷,我們就到城中找個好地方修養一下,你也該好好休息了,這些日子你實在是太辛苦了,我很心疼你的。」

宛兒扶著趙烈默默迎著清晨冷淡薄霧走進了還在沉睡中的小城,因為是清晨,所以白日裡繁華熱鬧的街道此刻卻變得冷冷清清,趙烈拉著宛兒的小手,忽然轉進了一條深邃的小巷,秋天巷子裡有風,輕輕地吹著,天色逐漸亮了起來,泛著那種幽藍的微光,此刻巷子深處依然很暗,巷中有棵很老的楊柳樹,有一抱來粗,罩在兩邊古牆的陰影裡,只有到中午,幽暗的巷子才會稍稍明亮了些。

他們走進巷子,抬頭是一線極深邃的黯淡藍天,前方有片昏紅的光芒,很遙遠但是絢麗,空巷中這曖昧的紅燈籠似乎有很大的吸附力,使人感覺周圍有輕輕的呼吸聲,楊柳的根,枯乾得鐵銹樣的顏色,它紮在土裡,輕輕地喘氣,風纏著一片掛在枝上的葉子,一邊晃蕩,一邊無休止地說著情話,紅燈籠上三個金字「怡紅院」異常顯眼,原來這裡深藏著一家妓院青樓,不過此刻已經沒有了晚間的熱鬧,趙烈的臉上露出淡淡詭異笑容,熟練地拉著宛兒來到巷子角落,哪裡放了一捆枯乾的玉米稈,枯葉絮絮地和風談天,他手伸出去,涼氣繞在手指上,在黃土牆上一劃,簌簌地掉下許多土末兒,輕輕拉開那捆枯乾的玉米稈,露出一道矮小的側門。

趙烈回頭笑著對宛兒道:「當年我在黑虎幫的時候就經常帶領兄弟們到這個地方,沒想到多年之後又帶你回來,我們藏在這裡應該是最安全的。」 怡紅院是黑虎幫當年經常光顧的地方,趙烈出手大方,是怡紅院最受歡迎的顧客。那個時候趙烈經常帶著眾多兄弟來到怡紅院,每次陪著趙烈喝酒的都是怡紅院最紅的姑娘小紅,當年青春年少的小紅能歌善舞,紅袖飄香,琴棋書畫也略窺門徑,乃是怡紅院的當紅招牌。

趙烈拉著宛兒籠罩在薄薄的晨霧中,悄然走進了怡紅院,他靜靜站立在門牌上刻著小紅兩字的房間前面聆聽,只聽到裡面一個均勻呼吸的聲音,於是輕輕敲了敲門,心中輕聲道:「不知道伊人是否如昔?」

裡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房門輕輕打開,當年怡紅院頭牌小紅驚訝地望著那個曾經熟悉的高大身影,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日那個神采飛揚,性格狂放的趙烈,在他身上,她第一次找到了生命的尊嚴和快樂。歲月無痕,小紅臉兒稍微瘦了一點,看起來有點清瞿的感覺,身上穿著一件墨綠色的錦襖,腰下則是一件水綠色的碎花宮裙過肩微卷,艱辛痛苦的生活已經過早在小紅身上留下了痕跡,風姿依舊曼妙動人,但眼角開始隱現皺紋,早就不是怡紅院的頭牌了。

小紅忽然發現趙烈身後還站著一個嫵媚少女,秀臉微微一紅,趕緊拉緊了沒有扣緊的衣襟,伸手理了理從睡夢中醒來凌亂的長髮,低頭小聲道:「你們還站在外面幹什麼,清晨寒露傷人,快進來吧,你又受傷了嗎?」

柔軟凌亂的被窩裡,還存有小紅的餘香,趙烈臉上浮現燦爛笑容凝望著她挽頭梳理。小紅很快便宮髻堆鴉,長裙曳地,時間會改變很多,但也有很多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趙烈凝望著小紅那已經開始染白的長髮,心中無限傷感,輕聲道:「小紅,很高興那麼多年後你依舊記得我,身上不過一點小傷而已,多年未見,你依舊沒有什麼改變,我已經改變了很多,這些天怎麼總是遇到故人,也許這就是神奇的命運。」

小紅一時無語,良久幽幽道:「我怎麼忘得了你!江湖險惡,你要小心,記得當年你身上也常常掛著傷痕,哎,時光如梭,小女子已經人老珠黃,不過強顏歡笑罷了,只是公子為何忽然想到來這裡?」平淡的話語中飽含生活無盡辛酸,當年她對趙烈飛揚的文采佩服不已,而且多年辛酸青樓生涯中,他也是唯一懂得尊敬她的人。

趙烈伸手把紛亂枯黃,毫無光澤的長髮弄到腦後,微笑著淡淡道:「也許連我自己都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再見到你,更沒有想到的是,過了這些年,我不但沒有實現自己的夢想,反而從當年黑虎幫副幫主淪落為被人苦苦追殺的惡徒。」

小紅凝視眼前的趙烈,看上去異常憔悴潦倒,但她卻看到展現在他臉上那堅定微笑和隱藏在雙眼深處那永不放棄的目光,她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我一生閱人無數,當年我就明白你不甘心成為黑虎幫副幫主,這些年我或多或少也聽說你的一些事情,我相信你一定會再次站起來的。」

丐幫幫主汪洋勒馬停住,凝望前方籠罩在晨霧中的城鎮,若有所思,他忽然回頭對身後丐幫高手恨恨道:「想不到趙烈如此狡猾,害得我們白走了很多路,你們趕快聯絡前方城鎮中的丐幫兄弟,詢問是否有可疑人員進入,我們丐幫弟子密佈大江南北,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汪洋很快得到消息,不久前兩名丐幫兄弟曾經見到一個少女攙扶一長髮男子進入前面城鎮,男的那人身材高大,幾乎和傳說中趙烈的樣子一模一樣,而且長髮男子步履蹣跚,顯然身上有傷,汪洋冷笑吩咐:「馬上召集附近丐幫兄弟封鎖整個城鎮,絕不能讓他逃脫,這次就是刨地三尺也要找到這個淫賊!」

丐幫弟子化了一整天搜遍全城依然沒有趙烈的影蹤,此刻已是華燈初上時分,汪洋率領幫中心腹漫步在繁華街道,遠方深深的巷子中隱約透出曖昧的紅色,汪洋靈活的眼珠轉個不停,忽然回頭道:「趙烈究竟藏在什麼地方呢?白日裡兄弟們搜查過這些青樓嗎?」

周長空遲疑片刻道:「屬下認為趙烈不可能藏在裡面,所以沒有安排搜查,我馬上安排下面兄弟前去搜查。」汪洋微笑著道:「我們閒來無事,不如親自去吧,讓幫中兄弟加強搜查,絕對不能讓趙烈再次逃脫!」

丐幫的震天威名使得怡紅院老闆滿臉堆笑讓汪洋眾人隨意地搜查,一個中年美婦迎了出來,見汪洋長得一表人才,氣度不凡,恭敬媚笑道:「英雄請上雅座奉荼,我們這裡小紅的琴藝和藍月,綠風兩女的舞藝可是聞名百里的。」

汪洋輕輕推開小紅的房間,冷冷環視裡面環境,眼光最後落在小紅的身上道:「聽說小紅姑娘雖然年華已逝,但琴藝出眾,不知今夜可否為我奏琴?此外你今日可曾見過一個身材高大男子,此人乃是江湖淫賊趙烈。」

小紅陪笑著道:「最近並沒有見過任何可疑男子,小女子不過略通琴藝而已,英雄若不嫌棄,小女子馬上到旁邊大廳為公子演奏。」小紅轉身取下放在桌上古琴。

汪洋依舊冷冷站著,並沒有說話,忽然掀開裡屋的布簾,發現裡面床上坐著兩個婷婷玉立的侍女,正是小紅身邊的藍月,綠風兩女,他臉上浮現曖昧笑容轉身對周長空道:「你帶領兄弟在外面繼續搜查,我到旁邊欣賞一下小紅姑娘的琴藝,記得不要讓任何人打擾。」

小紅房間隔壁大廳是她一手裝飾的,高雅優美,最具特色處是不設地席,代以幾組方幾矮榻,廳內放滿奇秀的盤栽,就像把外面的園林搬了部分進來,其中一邊大牆處掛著一幅巨型仕女人物帛畫,輕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分地襯起女主人的才情氣質。

身形優美的小紅,手抱古琴,盈盈走人房中,也不望向英俊瀟灑的汪洋,便把古琴放在廳中已佈置好的琴台上,席地坐下,這才抬起頭,清麗的臉上昭示了歲月的無情,淒慘的命運明顯印在了滄傷的臉上,青絲開始有了白色的痕跡,帶著無限的哀怨,她仰起俏臉,閉上眼睛,出了一會神,才再張開美目,伸手按在琴弦上,指尖輕搖,纖手飛揚,一串清滑輕脆的琴音立時填滿廳內的空間,淒慘哀怨。

喝得半醉的汪洋獨自一人盤坐地席,凝望中間蔓舞的藍月,綠風兩女笑道:「小紅,你的身材還真不錯,哎,就是老了一點,年輕的時候肯定比藍月,綠風更好看,你彈的什麼鳥曲啊,換首喜慶點的,老子最近心情不好,媽的,一個小小趙烈居然讓我疲於奔命,今夜該好好放鬆一下,反正他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大廳隔壁的房間中,趙烈面無表情地從床下緩緩站立,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他聽覺感官敏銳無比,隔壁汪洋放肆張狂的聲音清晰傳到他的耳中。

藍月,綠風兩女姿容俏麗,垂著燕尾形髮髻,穿著呈半透明質輕料薄各式長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飛鴻地舞進大廳內,載歌載舞,隱見乳浪玉腿,作出各種曼妙的姿態,教人神為之奪。汪洋血脈賁張,藉著酒性一把把她們兩人拉入懷中,嘴中輕笑對中央彈琴的小紅道:「老子心情不錯,我喜歡你的身材,你把衣服脫光了在一邊彈奏,好好陪我樂樂。」

小紅的眼淚在眼眶打轉,雖然她接過很多客人,但從來沒有人如此過分的要求,而且此刻她年輕時候仰慕的男子就在隔壁房間中,她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屈辱,可是她的雙手卻不得不緩慢地解開衣裙的扣子,幾滴悲傷眼淚悄然滑落。

趙烈的眼中驀然發出讓人膽寒的憤怒,纏滿繃帶的雙手猛然緊握,前些天在萬象大殿被擊碎的指關節本來在宛兒妙手下已經開始癒合,憤怒無比的趙烈用力之下居然讓本來已經開始結合的碎骨再次碎裂,但他絲毫感覺不到身體的痛楚,因為心中泛起那陣陣椎心裂骨的疼痛,雖勉強運力抵著,連身子也在顫抖,根本不能忍受這種痛苦。

情急之下的宛兒伸手點了趙烈的穴道,防止衝動之下的他發出聲音,驚動隔壁的汪洋,綿軟小手心疼替他解開雙手的繃帶,含淚小心把碎裂的骨頭接好上藥。

宛兒雖然點了趙烈的穴道,卻沒有能阻止他繼續聆聽隔壁傳來的聲音,趙烈雙眼睜得大大的,裡面包含了極度憤怒和異常堅定的決心。

外表儒雅溫文,善體人意,一表人才的汪洋忽然把手中的酒杯捏得粉碎,大聲對小紅道:「媽的,像你這種老女人老子肯看看已經是你的福氣了,居然還敢在我面前哭泣,害得老子好心情也沒有了。」他說完後伸手朝面前的酒壺一抓,吸出裡面鮮紅的女兒紅,順手把這些美酒凌空灑到小紅裸露的身上,刺眼的烈酒混合著她悲慘的淚水一起無聲流下,心情鬱悶的汪洋忽然抓過身邊的藍月,綠風兩女,拚命灌了她們兩罈酒,然後揚長而去,只剩下她們趴在地面無聲哭泣,這些胭脂俗粉他還看不上眼,遲遲找不到趙烈也讓他沒有什麼興趣。

良久,小紅收拾好衣裙,擦去臉上的淚痕,回到自己的房間,直到這個時候,宛兒確定丐幫人馬已經離開怡紅院,這才替趙烈解開穴道,剛才他身子一直在激烈顫抖,而且眼中那極度的憤怒和冰冷讓她膽戰心驚。

出乎宛兒的預料,趙烈剛才那恐怖的憤怒似乎突然消失,滔天的憤怒和恥辱眨眼間就變成寧靜的水面,甚至連一點漣漪也沒有,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身邊的宛兒望著冷靜如冰的趙烈,不知為什麼,心中卻忽然湧現一種極度的寒冷感覺,彷彿面前的趙烈是一把出鞘的鋒利長刀,什麼都不能把他擊垮,縱然渾身傷痕纍纍,但依然如鋼鐵鑄就,永遠不會倒下,她彷彿望到他胸膛裡面那顆比剛鐵還堅硬的心。

趙烈的眼睛並沒有望向走進來的小紅,只是淡淡道:「剛才那人是丐幫幫主汪洋,我一定會砍下他的人頭,哪怕是和整個丐幫為敵!」平淡的話語寧靜如水,沒有任何火氣憤怒,彷彿是在和老朋友敘家常一樣清淡平和,但宛兒卻感受到其中那堅強如鐵的決心,她抬頭望著他寧靜的雙眼,忽然覺得他變得讓人無法琢磨,雖然站在面前,伸手可及,但卻感覺距離好遠。

汪洋與丐幫大隊人馬雖然把這座小城翻了個底朝天,但依然沒有找到趙烈,失望之下的汪洋帶領大隊人馬無奈離開了這裡。趙烈驚現江湖的消息還沒有來得及傳遍武林,忽然再次神秘消失,但趙烈身中劇毒墜落攔江生還的傳奇讓人感歎佩服,他究竟能否翻身成了武林中最紅火的猜想,江湖中不少渴望一戰成名的英雄俠少和神刀門並沒有放棄追殺,繼續在江湖中苦苦找尋他的下落。

秋日煙雨迷夢的江南水鄉讓人迷戀,溫婉如玉的小鎮,三面環水,清澈如練,那清澄的碧水少說也有七八里地,洋洋灑灑,溶溶曳曳,像一條玉帶逶迤在兩岸的綠樹叢中,居室的一半延伸至河面,下面用木樁或石柱支撐在河床中,一派古樸、明潔的幽靜,秋雨細細,淅淅瀝瀝在水面上一圈又一圈畫著漣漪,河畔有幾棵垂柳參差著落,彷彿還美滋滋地在甜夢之中,只是黑褐的枝條隨風吹拂著水面。

臨河的小街蜿蜒細長,一塊挨著一塊鋪砌的石板路似乎沒有盡頭,被歲月磨得光滑如玉,小街兩側櫛比鱗次的幾乎是清一色的烏簷青瓦,小樓屋簷比翼,上透一線藍天,下照人影憧憧,自是一番含蓄深邃的意境,碧波漣漪的市河上,小船來往,櫓聲咿呀,時不時晃蕩著倒映在水中的水閣和岸邊的林木,輕悠明快,穿過一個接一個的橋洞。

河畔一座枯敗的古宅猶如風燭殘年的老嫗,披滿了歲月的滄桑,風華不再,丰韻無存,高廳倒塌,迴廊斷棄,園林荒蕪,秋雨漸漸停歇了,一個滿頭白髮佝僂的老頭走過殘破不堪簡陋的門廳,咳嗽著穿過彎彎的月洞門,靜靜坐在題有「桐風雅居」的照壁下,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顫微微地提筆艱難地作畫,很快地,面前的宣紙陡然展現一幅美妙的畫卷,墨綠的檜柏矯似游龍,虯結的枝幹透著力度,翠綠而細膩的雀梅枝繁葉茂,逶迤向地,飛流直下,氣勢不凡,最醒目的是羅漢松,顯得凝重端莊,伸展的枝幹托著層層青翠。

不知什麼時候,裡屋裡面輕輕走出一個藍色身影,默默站在老者身後凝望他揮筆作畫,背負雙手,神情如這寧靜如畫的江南水鄉一樣平和自然,全神貫注,心彷彿也隨著老者飄逸縱橫的畫筆在動,臉上掛著淡淡恬靜的笑容,正是前些日子忽然從江湖中消失的趙烈。
Enkuzay 發表於 2006-3-19 20:40
第一百零五章 平淡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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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烈淡淡的藍色身影靜立觀望老者悠然作畫,恍惚中如迷濛的江南煙雨一樣清淡,他偶然間結識了此間破敗房屋的主人,一位一生窮困潦倒的畫師,他們相談甚歡,於是他和宛兒就在這風景如畫的江南水鄉中安然停了下來。

每當雲淡風輕,皓月當空的時候,趙烈都會靜靜站在寬闊荒涼的院子中仰望,那天上的滿月便會落在在水中晃動盪漾,伴隨著河水上二三溫暖的漁火,寧靜中又平添了幾分平淡。

日漸消瘦的趙烈忽然對繪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似乎忘記了身上潛伏的毒素和傷痛,忘記了充滿激情與痛苦的江湖,靜靜沉醉於江南水鄉淡雅的寧靜之中,白日裡含笑和老伯談論繪畫技巧,說禪論道,悠然自得。

人生就是這樣奇妙,江湖中誰也沒有料到遭受如此沉重打擊的趙烈還能有如此心境在這優美的水鄉中凝神繪畫,似乎忘記了滾滾紅塵中的一切,很多時候,江湖中三三兩兩的江湖客不時從門口匆匆走過,鋒利的刀光劍影印在那潺潺流淌的河水上,誰也沒有留意到旁邊破敗小院中那個全神貫注,靜心繪畫的男子。

趙烈居住的房間三面有窗,窗旁有門,門外有石階,石階一直向下延伸到水下,支撐水閣的石柱可以系船停舟,水閣下的河埠可以臨河打水,也可以洗衣洗菜,置身水閣,可以靜靜觀賞外面誘人的風光,沉醉發呆,也可以探身窗外招呼過往的船隻,向過往船隻買菱買藕買果買菜,當然也可以買蝦買魚。此刻趙烈正靜靜盤腿坐在床上,體內依然時常絞痛,依舊無法匯聚真氣,良久他睜開雙眼,輕輕擦去額頭上汗水,灑脫微笑著站起來,悠然眼光順著石階落在了一個翠綠色身影上,久久凝望。

宛兒嬌小的身子正蹲在清澈的流水旁洗米,洗了一遍又一遍,米裡每個稗子,她都小小心心地挑出來,輕輕放在旁邊,秋日寒風拂過,無情吹過她被冷水泡過紅通通的小手,柔媚身子忍不住在風中微微顫抖,彷彿一曲美麗而哀傷的琴韻在晚風中飄舞,趙烈心猛然收縮,異常心疼。

良久,宛兒起身擦去額頭上細細的汗水,拿著飯鍋沿石階回到房間,等到飯鍋上了灶,她又將撿出來的稗子用張紙細心包起來,再用清水將地面沖得乾乾淨淨。趙烈這才發覺非但這一大間原本佈滿灰塵,亂七八糟的屋子已經變得點塵不染,就連鍋灶上都沒有絲毫煙熏油膩,這廚房竟比別人家的客廳還乾淨,宛兒那雙又瘦又白的小手,每天竟要做這麼多辛苦的事,這伶仃纖弱柔媚的身子,怎麼能挑得起這麼大的擔子?承受那麼多的艱辛?

趙烈凝神望著忙碌的宛兒,鼻骨端正挺直,貴秀無倫,雖然小小年紀,但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無法言語的嫵媚,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道:「宛兒,你每天都要將屋子打掃得如此乾淨麼?」 宛兒回頭笑著道:「一個人過慣了乾乾淨淨的日子,瞧見髒東西就會討厭的,除非情不得已,而且你身子一直那麼虛弱,我想讓你有一個乾淨優美舒適的環境,讓你盡快地康復。」

宛兒忽然眉頭一皺,憂慮道:「趙大哥,我們身上僅有的錢快花光了,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辦啊,我想到外面去賣花,我很喜歡那些嬌艷的花兒。」 趙烈含笑凝望嬌媚宛兒,並沒有答話。

宛兒不知何時已走下了小樓,伸手輕柔地採下旁邊牆頭盛開的花,一枝芬芳的桂花從短牆裡探出來,花開得正香,她仰著頭,踮起腳尖,小手舉著了花枝,衣袖忽然滑了下來,露出那雙光滑如玉的手腕,卻白得可憐。路邊走過的幾個青春少年走了回來,動也不動地站在對岸,癡癡地瞧著,宛兒折下了桂枝,頭也未回,盈盈走回小樓。

那些少年面上竟滿是癡迷之色,竟像是將什麼事都忘記,眼中只有那翠綠嫵媚動人的身影,宛兒不但是個美人胎子,而且身上那種特別的嫵媚讓人難於忘懷,很容易讓人她著迷。 只見宛兒步履輕盈,單薄的衣衫在風中飄拂,纖弱的身子似也將隨風而去,卻忽然回眸一笑,明亮的眼波,讓人忘了一切,那幾個少年眼中只瞧得見她腰肢擺動的韻律,別的什麼都瞧不見了,幾乎跟著她走了過來,險些落入小河中。

趙烈也在瞧著,這時才長長吐出口氣,喃喃笑道:「宛兒真是天生尤物,異常嫵媚可愛,小小年紀就能這麼誘惑,等再過兩年,那可如何是好。」

宛兒回到房間,仔細把採來的花朵插在花瓶中,小小的幾枝插花卻使得整個房間似乎突然亮了許多,空中散發出淡淡的香味,讓人心曠神怡,趙烈苦笑道:「宛兒,你還是不要去賣花了,眾人眼中怎麼還會有你手中的花,你比花兒漂亮芬芳嬌媚,別人只能看得到你而看不到花兒,明天我靜心畫幾幅畫,讓老伯拿出去賣吧,希望能有人買我的畫,當年我經商成功時候,無聊之際正準備學繪畫和音律,可惜還沒等我拿起畫筆,我就進入了這茫茫江湖,還好這些天的寧靜讓我從老伯那裡獲益良多,不虛此行啊。」

宛兒黯然歎了口氣,垂首道:「我還是先做飯吧,只是我以前沒有好好學做飯,現在做的飯那麼難吃,不知道趙大哥喜不喜歡吃?」 趙烈只覺心頭一酸,忍不住道:「你稀飯煮好了,我來吃,我覺得非常好吃啊,從來沒吃過如此美味的稀飯。」

宛兒霍然抬起頭,道:「真的?」此刻天已黃昏,熹微的落日,自灶口斜斜照了進來,照上了她的臉,臉上淚痕未乾,目中卻閃動著喜悅的光采,看來就像是一朵帶著露珠的白蓮,在春天早晨的微風裡,冉冉初放,趙烈瞧了一眼,心弦竟立刻震動起來,他立刻扭轉了頭,不敢再看。

宛兒長長歎了口氣,故意裝作可憐模樣道:「我知道趙大哥是故意說著讓我開心的,趙大哥當年是威震四海的名廚,怎麼會覺得我煮的稀飯好吃呢,而且大哥一定有許多許多事要做,怎會來吃一個小女孩子煮的稀飯。」她語聲是那麼淒楚,趙烈聽得心裡又不覺一酸,心疼無比,笑著道:「大哥沒有騙你,我雖然有許多事要做,但任何事都會做完的,等到那一天,我會盼望吃你煮的稀飯,平平淡淡才是真,那種生活多麼悠閒愜意。」

宛兒笑了,笑得如春花初放:「那麼我一定天天煮一大鍋稀飯,等你來吃。」 趙烈正色道:「天天吃稀飯也不行,你每隔三兩天,好歹也得炒兩個小菜給我吃,否則我豈非要被你餓瘦了。」 宛兒吃吃笑道:「稀飯只是早上吃的呀,到了中午,非但有小菜蛋炒飯,還紅燒大蹄膀、清燉肥雞湯,不出三個月,你一定會比現在胖一倍。」宛兒閉上眼睛想像趙烈永遠陪在身邊,臉上露出幸福開心的笑容,如百合初放,牡丹盛開,那是一種全心全意的笑,就連她的靈魂,都似已全部浸浴在笑的漣漪中,讓你的呼吸,也要隨著她笑的呼吸而呼吸,讓你的脈搏,也要隨著她笑的跳動而跳動。

然而宛兒燦爛幸福的笑容忽然消失了,睜開眼睛望著趙烈憔悴不堪的身子,神情黯然,眼淚很快在眼眶中轉動,眼淚無法抑制的滴落。趙烈把嬌媚可憐,楚楚動人的宛兒擁在懷中道:「宛兒,你為什麼哭了,我都答應天天吃你煮的稀飯了。」

宛兒淒然道:「趙大哥,你一天比一天瘦,我用盡所有辦法也不能把毒素徹底排除,毒素依然在折磨著你的身體,就連你原本烏黑的頭髮也一天天枯黃,失去光澤,我好心痛。」她把頭埋在趙烈的懷中,還沒有說完淚水就弄濕了他的衣襟。

趙烈伸手抬起宛兒俏臉,臉上露出平和沉穩親切的笑容道:「宛兒,如果沒有你在身邊替我療傷治毒,悉心照顧我,也許我早就毒發身亡,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非常寧靜,可以靜心思索很多東西,我不會有事的,最艱難的時刻已經度過。」

宛兒望著趙烈陽光般燦爛笑容,似乎也受了感染,嬌羞無限道:「趙大哥,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生活,雖然每天都很辛苦平淡,但讓我的心卻一直在歡呼跳躍,因為有你在身邊,我可以悉心照顧你,我對你充滿信心,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你一定會康復的,我多希望我們就這樣在這美麗水鄉度過一生。」

嬌羞宛兒膚若凝脂,容光明艷,修美的玉項,潔白的肌膚,輝映間更覺嫵媚多姿,明艷照人,一雙眸子又深又黑,顧盼時水靈靈的采芒照耀,讓人心神俱醉。

良久,埋在趙烈寬厚胸膛中的宛兒柔聲道:「趙大哥,你真的忘記了江湖,忘記了慘死在萬象殿中的兄弟,忘記了背叛你的兄弟嗎?」說到最後一句,她忽然仰起頭狠狠道:「其實我最痛恨的人並不是那個卑鄙的卓不凡,而是葉飛,我恨他,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在最危險的時刻背叛我們,我從來都沒有如此痛恨一個人,他還是哪個沉默少言,至情至性的葉飛嗎?」

趙烈靜靜思索,良久淡淡道:「你不要恨葉飛,我非常瞭解他的性格,也許他此刻承受的痛苦是最大的,他就是那麼一個人,寧願自己心中默默承受,也不願意說出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宛兒堅定地道:「趙大哥,他真的太讓我失望了,一想起哪天的情景我依然會感到心痛,我不想再提起他,吃完飯,你休息一下,我要幫你熬藥了。」 趙烈沒有答話,輕輕在心中道:「愛與恨不過一線之間,很多時候無法分辨。」他久久凝視宛兒忙碌專注熬藥的背影,衣綴明珠,絹裙輕薄,嬌軀散發著濃郁的芳香,彷彿一杯恰似深山幽泉般沁人心脾清茶。

「水隔一溪依依人影,塘開三里懶懶行蹤。」一張長方形的板桌,一把粗獷古老茶壺,兩隻簡陋茶盅,配上二條狹長的長條凳,趙烈和老伯靜靜坐在秋日溫暖的陽光中喝茶,他們一切談論人生,談論畫中那奇妙的境界,談天說地,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老伯平淡親切的話語讓趙烈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平和和極度的放鬆,彷彿在夢中一樣,沒有任何壓力。

老伯沒有過多談論繪畫技巧,反而笑論一些和繪畫沒有絲毫關係的話題,「有個小和尚擔任撞鐘之職,日日如此,也覺逍遙。有一天廟內住持要換人取代他的位置。小和尚很不服氣地說:「我撞的鍾難道不準時?難道不響亮?」 老和尚答道:「你敲的鍾雖然很準時也很響亮,但是鐘聲空泛、疲軟,沒有什麼感召力。鐘聲要喚醒沉迷的眾生,因此撞出來的鐘聲不僅要響亮,而且要洪亮,還要圓潤、渾厚、深沉、悠遠。心中無鐘,即是無佛,怎麼能擔當起神聖的撞鐘職責呢?」 趙烈凝神細聽,若有所悟。

滿頭白髮的老伯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滿臉刻滿歲月的皺紋,但兩排牙齒又白又亮,一生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看透了紅塵俗世中的一切,生活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最高境界的享受,特別是他的眼睛乍看上去雖然渾濁昏花,但偶爾默然睜開卻閃動無可比擬的神,充盈著深邊廣袤的智能和靈氣,那是一種熾熱無比的眼神,蘊滿了對生命深情的熱戀。

趙烈輕輕喝了口涼茶,凝神觀望對面的老伯,這才發現老伯臉上雖然佈滿皺紋,但天庭廣闊,鼻樑挺直,身上皮膚滑如嬰孩,偏有種使人感到他經歷了悠久至遠古初開時便已存在著的奇異感覺,既不是完美的冷酷,也非悠然的飄逸,更不是霸道的英雄氣概.他擁有的卻是一種絕無方法具體形容出來的特質和靈動不群的氣魄,這是悠悠歲月積澱的結果,而更使人心神顫動處,是他渾身散發著一種說不出來、無與倫比的精神感染力,異常平和寧靜,彷彿世間所有事情都已經走過,時間如逝,沒有片刻停留,無情無慾,無形無名,無所不在。

趙烈的靈台似乎融入面前茶水中,一片清明,福至心靈,閉目沉思,似乎和天上的流雲連成一片,臉容回復止水般的安然,沒有說話,望進茶水裡去,看得專注情深,似乎望到了大千世界,寫意至極點。

趙烈到自己的元神不住提升,忽然豪情迸發,再不說話,只有那枯黃乾澀的長髮在風中奇妙地晃動,在這一刻,他難以遏制地想起了南宮雨,憶起在紫霞湖旁癡癡凝望時心中的醉人情景,她是否在另外一個世界快樂地生活?想起她恬靜溫宛淒美的玉容,一股強烈的悲傷狂湧心頭,房子前面的溪水依然緩緩流動,清涼舒適,他不再感覺到身上傷痕毒素的傷痛。他接著想起了韓夜冰,一種超越了肉慾的深刻感情注滿心湖,接著他回大雪紛飛的美麗晶瑩的雪域高原,「轟!」的一聲巨響,藍色的身子猛然衝到了龍捲風中,蕭碧痕白色的身影瀰漫在周圍,瞬間那些狂風忽然變成花海,慕容無雙倔強的眼睛注視著他,再一眨眼,換成了憔悴宛兒守護在他身邊哭泣……往事不可抑制地一幕幕閃現,他的元神提升上無窮無盡的天地裡.由自懂人事後的所有悲歡情景,剎那間流過他的心靈,他忘記了心靈外的所有事物,全心全意品味著一切。

忽然間趙烈又回到現實裡,坐在悲涼的院子中獨自一人凝視那小小茶杯裡面的清茶,老伯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蹤影已渺,桌上殘留老伯的一幅山水畫,天色已晚,美麗夕陽使得原本荒涼的院落也充滿了色彩和生命,院子外面靈山清溪的水流聲,雀鳥鳴唱的美妙歌聲都清晰地湧入他的雙耳。

趙烈臉上露出純真爛漫的笑容,優雅地拿起老伯留下的畫筆,全神貫注揮筆潑墨,眼神中只有那潔白的宣紙和跳動的筆鋒,「讀萬卷書,養浩然之氣於胸中,行萬里路,天下名山暢遊看風,千山萬山歸為一山,實乃胸中之山,筆落紙上,心游萬仞,樹石雲水,俱無定形,妙悟通時,圓融無礙。」

趙烈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化在繪畫上面,彷彿手中的畫筆是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割捨,手上碎裂的關節逐漸恢復癒合,不再需要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手腕很快恢復了靈活,沒有繪畫衝動的時刻他會靜靜地坐著和老伯悠閒地喝茶聊天,異常寧靜,只是臉龐日見消瘦,原本烏黑飄逸長髮越發枯黃黯淡。

破敗老舊的簡陋桌子上,宛兒乖巧地在角落默默研墨,含笑望著身邊凝神繪畫的趙烈。揮灑之間,一幅《萬壑松風圖》躍然而出,筆力雖然不甚老練,但靈動活潑,有一種錯落動盪之感,奇峰聳峙,險峻巍峨,筆鋒如刀,山石用大斧劈砍,峭硬幹脆,點皴結合,兼收並蓄,用墨黝黑如椎碑,墨色雖然深重,但在感覺上卻不是漆黑一片,反而顯現出一種五彩斑斕的韻味,幾株松樹樹幹用中鋒勾出,背部的松鱗刻畫得細膩傳神,松針使用細筆,筆筆挺拔利落,樹葉用大面積的濃墨渲染,又破以淡墨,使人感覺滿目蒼綠,鬱鬱蔥蔥,又有各種姿態的小枝穿插其間,不僅避免了大塊墨色容易造成的壓抑與沉重,而且使整個松林平添了一種有風吹過的動感,山腰間繚繞的白雲似乎在輕輕飄動,兩掛山泉飛流而下,更加增添了靈動之氣。

涼風吹過,趙烈枯黃的長髮微微晃動,含笑提筆在畫上一角寫道:「得其性情,山便得環抱起伏之勢,如跳如坐,如俯仰,如掛角,自然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

宛兒嬌容露出景仰目光道:「趙大哥,你畫得真好,雖然我不太懂,但我也感受到畫中的氣勢,明天老伯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為了生活,老伯在晴朗的日子會拿著趙烈的繪畫出去賣。

趙烈淡淡道:「不知道此畫能否換回明天的飯錢?」生活就是這樣平淡艱辛,一幅凝結趙烈心血,花一整天才完成的作品也不過能換回幾十個銅錢,勉強維持他們三人每天清淡安靜的生活。

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異常平淡地度過,宛兒每天盡心讓趙烈吃到香甜營養的稀飯,臉上浮現一種幸福的微笑,她喜歡趙烈臉上那平和的笑容,雖然身上的毒素依然緩慢地摧殘著他的身體,甚至他的頭髮也被毒素腐蝕而發黃。

趙烈從來沒有在宛兒面前提起過江湖。宛兒很多時候都忍不住問道:「趙大哥,我真的看不透你,那些悲慘的往事你忘記了嗎?魏大哥和那些兄弟的鮮血你忘記了嗎?不過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的。」

趙烈似乎已經忘記了充滿激情的江湖,忘記了那些痛苦的記憶,忘記了一切,臉上浮現燦爛悠閒平淡的笑容,整個身心異常放鬆,就如門口那蜿蜒美麗的小河一樣寧靜平和,每日就是專注於手中的畫筆,老伯很多時候在旁邊默默看著趙烈的作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看到趙烈是在用心繪畫,「畫乃心印,夫畫者,從於心者也。」
Enkuzay 發表於 2006-3-20 13:45
第一百零六章 金髮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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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丁丁鼕鼕不停敲打著屋頂,雨滴順著屋簷溫柔地滑落,彷彿連綿不絕的串串晶瑩珍珠灑在鋪滿青石板的院子中,恍惚間似乎漫天珍珠砸在地面碎裂成為迷濛的煙霧,一陣涼風拂過,消失無蹤,只是在光滑的石板上留下旖旎的漣漪輕輕蕩漾。

趙烈一動不動地凝神望著屋簷下不住滴落的雨滴,時間彷彿被拉長,變的異常緩慢,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滴晶瑩雨滴拉出一道美妙的弧線飄落地面,濺起了無數四散的小水滴,異常美麗,他的目光灑在每一滴晶瑩的雨滴上,彷彿天地間只剩下這奇妙優雅的雨。

趙烈的神思不可抑制地飛回到了曾經輝煌的山水聯盟,面前淅瀝的小雨似乎化作漫天血色雨滴無情灑落,他淡淡的目光深處隱藏的是無比堅定的決心,他曾經那麼接近成功,但卻瞬間化為虛無,如同那些碎裂的雨滴,為什麼山水聯盟會輕易地遭受毀滅?僅僅是因為卓不凡的反叛嗎?他靜靜反思,似乎融入了這煙雨朦朧的細雨中。

江湖遠比他想的複雜得多,迅速的擴張未必是件好事,山水聯盟太急進了,正所謂欲速則不達,新生山水聯盟異軍突起,迅速擴張,趙烈幾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擴張勢力,增強實力,根本沒有時間對山水聯盟進行內部整改,忽視了整合兼併進來的幫派成員,招募新幫眾,訓練幫眾,制定嚴格的幫規,山水聯盟輝煌光環下隱藏著內部的種種矛盾,結構組織鬆散,根基不穩,與整個武林沒有枝接盤接的深厚關係,幫中人員混雜,眾人並非團結一心,缺乏嚴密的管理和組織,這些才是山水聯盟本身存在的問題,即使沒有卓不凡的突然反叛,山水聯盟自身也有很大隱患,遲早會爆發。

雨一直下,空氣異常潮濕,灰暗天空在小橋流水的掩映下也讓人感覺充滿生機,趙烈藍色的寧靜身影似乎已經完全融入這煙雨中。一個江湖幫派的存在,特別是老幫派,在一定的區域範圍內都和武林各大幫派有著十分深厚的盤根錯節關係,而且名聲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因此,霹靂堂雖然屢次遭受沉重打擊,依然可以捲土重來,新神刀門組織嚴密,幫規森嚴,再加上桌不凡俠肝義膽,因此新神刀門有著極高的聲譽,在江湖中的號召力和影響力絕非出生牛犢的山水聯盟可比擬。

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知難而上方為真豪傑!趙烈冷眼望著外面如絲的細雨,驀然握緊雙拳!這是一個鮮血換回的慘痛教訓,永遠不會忘記!他神情依舊寧靜如水,但誰也無法看清他內心深處的想法。這次失敗讓他看清了很多東西,明白了很多道理,知道以後該如何繼續艱難的江湖之路,茫茫江湖充滿激情和陰謀,慘烈的失敗反而讓他心似鐵堅,一切都將從頭開始,失敗,鮮血,痛苦反而激發起了心中更大的雄心和抱負,他喜歡壓力,內心深處充滿了征服的野心和沸騰的血液,他要一步步改變數百年來江湖舊的格局,讓每一個人知道他的存在!

屋子外面隱約的絲竹之聲夾雜吳儂細語透過漫天雨簾輕柔地傳到房中,激越如萬馬奔騰,坦蕩似清風明月,蕩漾在其中的水鄉風韻令人難捨難忘,古樹、斜陽,什麼是流水人家? 青石、竹籩,曾記否槌衣聲響? 紅樓、船塢,幾時有笙簫陣陣? 雙環、玉扣,數得清小喬風韻?槳起、水合,搖動了心靜如煙? 趙烈臉上浮現詭異難言的笑容,剛才滔天巨浪的心情瞬間恢復寧靜,眼前便夢幻似地出現黛瓦粉牆、長街曲巷、小橋流水,嫵媚委婉動人的江南風光。

趙烈盤腿坐在冰冷地面,雙眼緊閉,寧靜的煙雨江南讓他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以我之精合天地萬物之精,譬如萬水可合為一水,有生必有死,有成必有敗,人了生死者,使其齊一生死,至於無生無死而後矣。蓋天地能役有形,不能役無形;能役有氣,不能役無氣;能役有心,不能役無心。無心則無氣,無氣則無形。無心於生死,而生死不能累。」恍惚間,他忘記了體內凝聚不散的毒素,經脈中兩股冷熱相反的氣流終於開始緩慢流動,全身似乎都在歡快地呼吸,忘記了一切,他眼中只有那緩慢流淌的氣流,時間也似乎停止,周圍的一切都凝固起來,那晶瑩的雨滴忽然停滯在空中,異常妖艷美麗。

趙烈輕輕睜開雙眼,眼中似乎和往日有了少許變化,但無從琢磨,他輕柔地眨了眨眼睛,雙眼變得和往日沒有什麼分別,依舊寧靜平和。

深秋的涼雨充滿了憂愁和冰冷,歲月無聲流走,日夜辛勞和終日憂慮讓宛兒嬌小的身子不堪重負,終於在這迷濛的煙雨中病倒了。趙烈異常心疼,他們的角色暫時互換了,他每天精心煮好稀飯,幾顆碧綠的烘青豆,一撮桔紅色的胡蘿蔔絲,開水沖下去,便冒出沁人的幽香,讓人饞涎欲滴,然後親自微笑著一勺勺餵給憔悴的宛兒。

禍不單行,就在這個飄落金黃樹葉的深秋,老伯也似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整天不停咳嗽,燈盡油枯,同樣只能躺在床上凝望窗外美麗的樹葉悠然飄落。

雖然宛兒執意不讓趙烈外出賣畫,因為那樣太危險了,隨時可能碰到江湖中人,但趙烈臉上閃露出淡淡笑容,毫不在意自身的危險,每天背著畫好的書畫到外面賣畫,換回少許銀子維持生活。

趙烈悠然走在回家的路上,昔日的長髮被宛兒小心地盤在頭上,依舊是枯黃暗淡無光,穿行在駁岸、拱橋、水巷中,後背還背著臨行前宛兒叮囑拿上的一把平頂油紙花竹傘,他輕輕踩在整齊而又狹窄的石板街面上,靜謐的街巷到處是三三兩兩的行人穿行,一陣涼風拂過,灰暗的天空忽然灑落幾滴雨水,路邊的行人紛紛撐開手中的雨傘。

趙烈任憑冰冷的雨水灑落身上,他喜歡在雨中漫步的滋味,更何況這不過是溫宛的小雨,涼爽宜人,他靜靜走在窄窄的老街上,腳下是光滑的石板,路邊是斑駁的青磚和黛瓦,連石板街也似乎泛起了水光,許多大匾有了些退色,卻顯示著老宅的年紀,刻畫出歲月的痕跡。

灰色的天空淫雨霏霏,前方是一條蜿蜒秀美的小河,河的兩邊是青翠如煙的垂柳,河中的蘆葦在微風中輕輕的晃動,濛濛細雨輕柔的落在清澈的河水中,無數的漣漪互相糾纏在一起,纏綿悱惻,緩緩流向遠方。

趙烈走在一坐古老的石拱橋上,拱橋的造型曲線優美,橋下的水面上倒映著影影綽綽的垂柳,秋日雨霽之日,石橋佈滿了青苔,而岩石逢間長出的綠色蔓條幾乎垂到了河面上,開滿了紫色的小花,遠處幾縷炊煙在細雨中裊裊升起,寧靜而祥和。

遠處迅速走來大對人馬,數十人默默無聲地走在路上,空氣中發出刀劍相撞的恐怖聲音和整齊穩重的步伐,訓練有素,裝備精良,趙烈抬頭望了一眼,發現他們是是神刀門的人,他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笑容,神色自若,沒有絲毫的慌張,輕輕朝橋上望了望,發現剛好有一個少女站在橋上,他輕輕走到她身後,忽然緊緊摟住她纖細的腰枝,溫柔地撐開背後那把油紙花竹傘。

少女驀然一驚,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剛想掙開,忽然發現緊緊樓住自己的輕薄男子一把撕開上衣,露出了渾身野獸般強勁的肌肉和上面密密麻麻的傷疤,她心中一涼,知道遇上殺人不眨眼的惡徒,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趙烈飛快地合上衣襟,淡淡笑道:「秋雨傷感,你陪我在這裡看秋雨水景吧。」

輕盈的油紙花竹傘把飄落的雨絲擋住,神刀門大隊人馬走到了橋頭,殺氣逼人,就連他們刀劍相撞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趙烈微笑著伸出左手讓少女驚恐的頭部親密地靠在他的懷中,右手溫柔地替她舉著花竹傘檔雨,似乎沒有看到身後那些神刀門幫眾銳利的目光。

少女顯然是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事情,心如小鹿般在懷中亂蹦,緊張得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全身肌肉蹦得緊緊的,咬牙抬頭望向這個奇怪的男子,一張消瘦的臉龐映入眼簾,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頭髮枯黃毫無光澤,明顯是身患重病,幾縷散落的亂髮被雨水弄濕後貼在臉上,更顯憔悴無神,但神色自若,面帶平和微笑,眼中是滿不在乎的狂放眼神,她心裡一驚,趕緊低頭,心中忐忑,但見他並沒有什麼進一步過分的動作,惟有無奈地靠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中觀雨。

數十名神刀門幫眾沉重整齊的腳步聲從他們身後緩緩走過,趙烈已經感覺到出鞘鋒利大刀森冷的氣息,帶隊頭目驃悍銳利如刀的目光落在趙烈和那少女的背影上,那是一幅異常協調優美的畫卷,秀氣的雨傘下,少女柔順地斜靠在男子的懷抱中,緊緊偎依在一起,幸福地站在迷濛的雨絲中,這頭目銳利目光停留片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微笑著帶領大隊人馬緩緩踏過這古老美麗的石橋。

趙烈微笑凝望懷中驚恐少女,她頭上梳的是墮馬髻,高聳而側墮,配合著她修長圓潤的身段,纖幼的蠻腰,眸子又深又黑,略帶驚恐羞澀,但卻隱含傲氣,身穿的是白地青花的長褂,輕盈優美,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鼻骨端正挺直,貴秀無倫,雖然身著簡樸衣物,但全身透露出一種難言的雍容華貴氣質。

趙烈和少女久久佇立在橋頭,綿綿細雨讓他枯黃散落長髮緊貼在他的臉頰上,身後那些神刀門幫眾的腳步聲清晰傳到耳中,心中浮現一股淡淡的傷感,淅瀝的雨聲落在橋下盈盈綠水上,船家解纜搖櫓,晃蕩著從橋下拱洞穿過,他隨口輕輕道:「修竹凝妝,垂楊系橋,憑闌淺畫成圖。山色誰題?樓前有雁斜書。東風緊送斜雨下,弄舊寒、晚酒醒余。臨流可奈清癯?東風解手即天涯,-曲青山不可遮。英雄知道鬢先華。更欲徘徊春尚肯,已無花!鐵馬蒙氈,銀花灑淚,春入愁城。那堪獨坐青燈,山中歲月,海上心情。記穿流生涼,翠囊空歎夢無准。漢苑飄苔,秦陵墜葉,千古淒涼不盡。但隔水餘暉,傍林殘影。已覺蕭疏,更堪秋夜永!綠槐千樹西窗悄,半翦冰綃誰寄?殘紅收盡過雨,都是秋意。空憶斜陽身世?窗明月碎,斷魂青鏡裡。」

少女凝神聆聽這傷感詩詞,細細體會其中的意境,耳中迴盪他充滿磁性低沉的聲音,心中湧現萬般滋味,驚恐刺激但蕩氣迴腸,很想掙脫他的懷抱,又怕激怒這個神秘的男子,她望著遠去那些大隊江湖中人,眼珠一轉,忽然低聲道:「你是江湖人嗎?剛才是否為了躲避他們?」這女子聲線極美,圓潤如玉。

趙烈臉上笑意更濃,沒有想到這個少女如此敏銳聰慧,他沒有答話,用手捂嘴輕輕咳嗽,嘴邊慘淡的血絲讓旁邊的少女感到極度的震撼,他無聲擦去血絲,雙眼依舊凝望眼前的雨中美景,生怕驚碎這美麗的景色,少女也不再說話,深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很自然地靠在他肩膀,只是一顆芳心還在「怦,怦」直跳,橋下幾葉扁舟欸乃有聲,伴著搖船女悠揚的吳歌,在河中緩緩而行。

小雨依舊輕輕的飄落,朦朧的煙霧籠罩在他的周圍,兩人眼中似乎都飄蕩著一層迷濛的水霧,揮之不去,他們就這樣長時間的佇立在古老的石橋上,屋簷下雨點正「滴答,滴答」敲擊著小巷裡的條石。

雨忽然停歇了,空氣異常清新,趙烈輕輕合上雨傘,灑脫笑道:「謝謝姑娘陪我觀雨,我們就此別過。」這個少女望著他藍色的背影逐漸遠去,這才發現此刻已是黃昏,他們靜立良久,秀氣的小嘴想要說什麼,但少女的矜持終於讓她什麼聲音也沒發出,惟有定定望著這藍色憔悴背影消失在蜿蜒迷濛的水巷中。

天氣變幻無常,前些日子冷風寒雨的秋日忽然被風吹得乾乾淨淨,溫暖的陽光柔和地照在大地,天空一片極度的蔚藍,纏綿的細雨過後是一個收穫的燦爛季節,陽光明媚,老伯原本燈盡油枯的生命似乎也被這燦爛陽光感染,終於恢復了生機。

趙烈和老伯又可以沐浴著燦爛的陽光平和交談,一起感受那種人生的蒼傷和歲月的匆匆流逝,生命就是這樣頑強而美好,讓人無限留戀。趙烈依舊每日揮灑繪畫,或是盤腿靜坐沉思煉氣,不過他的畫賣價是越來越高,甚至有人幕名而來,老伯也甚為欣慰,幾乎把他一生的所得全部傳授給這個萍水相逢,身材高大,形容憔悴的男子。

院子裡面那棵古老的梧桐樹上掛滿金黃的葉子,微風拂過,湛藍的天空中飛舞著漫天金黃的樹葉,美麗得讓人心醉,老伯望著那些紛落的葉子,感慨道:「鮮花開時嬌艷,凋零時淒美,秋風無情,葉自飄落,留在世上的就是那美麗的瞬間,世間萬物莫不如此,落葉美麗飄落,來年自然會有新的樹葉綻放,秋葉悲涼是為了更好的明日。」趙烈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聆聽,眼光凝固在那些漫天飛舞的金黃葉子上,久久沉思。

因為勞累過度而病倒的宛兒在趙烈悉心照料下也好了,很快恢復了嬌媚可愛的模樣,嫵媚的笑容飄蕩在趙烈的周圍,她像一隻開心的蝴蝶一樣從屋裡飛到屋外,不是因為她病癒,而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趙烈雖然身子依然憔悴消瘦,但臉色不再那麼毫無血色,更重要的是感受到他正在產生一種很奇妙的變化,體內那本來無藥可解的毒素終於控制在他後背傷口附近,不再像往日那樣每天劇烈咳嗽,現在很少咳嗽吐血了,而且宛兒可以明顯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一種蓬勃的生命氣息,生機勃勃,週而復始,生生不息。

宛兒每天的心思都化在如何讓趙烈瘦弱的身子盡快恢復強壯,於是每天都想方設法燉一隻雞給他吃,裡面放上她精心調配好的藥材補品,雖然都是一些普通便宜的藥材,但在她妙手之下,並不比那些珍貴的鹿茸人參差,她每天不但強迫他吃光所有的雞肉,而且連雞湯也要喝得乾乾淨淨,連骨頭都不許剩。

趙烈每次喝完最後一口湯的時候都苦笑道:「宛兒,你燉的雞湯越來越美味了,以後開個燉雞店吧,生意一定興隆,哎,但是我不會去吃了,等過了這個關口,我恐怕以後不會再想見到雞肉了,因為這段時間把我一輩子的雞肉都吃光了,再也不想吃了。」

又是一個燦爛的正午時分,宛兒緊張地望著從清晨一直盤腿坐在床上的趙烈,烈日高掛,漫天燦爛的陽光似乎都一絲不漏從敞開的窗戶上匯聚在他的身上,蒼白的臉龐逐漸變得紅潤,然後再次變為白色,異常詭異,就連身子也在微微顫抖。

宛兒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因為雖然是正午時分,陽光明媚,但靜坐的趙烈身上居然透出一股極度的冰冷,彷彿是一尊烈日下的冰雕,整座房間如冰窟一樣寒冷,宛兒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就在宛兒快哭出眼淚的時候,籠罩在她身上心頭的冰冷忽然消失,趙烈如冰雕一樣的身子忽然變的溫熱,剛才還蒼白的臉龐再次變得紅潤,充滿的生命的氣息,宛兒破涕為笑,欣喜地望著恢復正常的趙烈。

不過宛兒笑得也太早了一點,趙烈身上的熱意似乎沒有停止的意思,蒼白的臉開始變得通紅,消瘦的臉龐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滴,就連身上的衣物也被汗濕透,幾乎可以扭出水來,不過臉上神色依舊寧靜,身上的熱度開始把渾身堆積的汗水蒸發為氣體,縈繞在他周圍,這些白色的水蒸氣緩緩變為一團團白色的煙霧緊緊包裹著他藍色身子,薄霧般的煙霧越來越濃,慢慢地旁邊的宛兒只能看見一團濃厚的白色煙霧把他團團圍住,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整個房間都瀰漫著白色的水霧,悶熱得讓人窒息。

耀眼的陽光影射在這些白色水蒸氣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使得趙烈藍色的身軀上似乎散發出一種神秘的光輝,宛兒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奇妙的情景,太陽的熱度逐漸把這些水蒸氣也蒸發的乾乾淨淨,宛兒驚訝地望著依然靜坐的趙烈。

趙烈此刻神色紅潤如常,往日那病怏怏的模樣消失不見,全身煥發出一種健康的味道,他驀然睜開一直緊閉的雙眼,灰暗無神的眸子變得又黑又亮,隱約有精光閃爍,忽然雙拳握緊,雙手朝天空猛然伸展,上身的衣物忽然全部撕裂,化為碎布朝四周崩散而出,露出了渾身強壯健美的肌肉,震撼人心。

趙烈臉上露出詭異莫測的笑容,緩緩起身走到窗前,凝望外面那燦爛耀眼的太陽,直到此刻,宛兒這才發現他裸露的後背依然殘留毒素腐蝕後留下的大片黑色,這些後背上黑色皮膚奇妙地構成了一個巨大凶狠長哮的黑色猛虎頭部,就連那虎口裡面森冷的獠牙也栩栩如生,讓人心生畏懼景仰。

最讓宛兒感到神奇喜悅的是趙烈原本枯黃乾澀的長髮居然恢復了飄逸和光澤,但並非是黑色的光澤,而是一種奇妙的金黃色,窗外燦爛的陽光照耀在金黃而充滿光澤的長髮上,反射出眩目的色彩,秋風拂過,趙烈一頭飄逸的金黃長髮在燦爛陽光中上下飛舞,在那一瞬間,似乎整個世界都瀰漫著那耀眼輝煌的金黃色。
Enkuzay 發表於 2006-3-20 13:46
第一百零七章 魔刀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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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兒也沒有想到這種無藥可解的劇毒不但沒有讓趙烈倒下,反而在經歷了生死煎熬後奇跡般恢復了生機,頭上那原本已經枯黃乾澀,散發死亡氣息的長髮恢復了光澤,不過卻再也無法回到以前那烏黑的顏色,飛揚的金色長髮散發出一種生命的燦爛色彩。致命毒素輕柔腐蝕了他後背的皮膚,無情地染成了漆黑色,這些殘留在皮膚中的黑色素卻奇妙地構成一隻猛虎的頭部,清晰地印在了他呈現倒三角形強勁肌肉的寬闊後背,給人一種強烈的對比和震撼,金色長髮混合後背那漆黑長哮的虎頭,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奇異的獨特魅力。

微風散去,飄蕩的飄逸長髮輕輕停止了舞動,籠罩在燦爛陽光中的趙烈驀然回頭望著嬌媚宛兒,雙眼射出讓人心驚的目光,精光閃爍,讓人無法看透,渾身上下強勁的肌肉雖然傷痕纍纍,隨時可以爆發,散發出無盡的力量和森冷的氣息,前些日子身子的虛弱似乎被這漫天耀眼的陽光蒸發得乾乾淨淨,消瘦的臉上浮現一種震懾人心的詭異笑容,雙眼隱約透露出堅定的信心。

宛兒輕輕眨了眨眼睛,忽然發現剛才還籠罩著強烈逼人氣勢的趙烈瞬間便消失了,完全變了一個人,雙眼中那懾人目光變得溫和親切,臉上掛著平淡的笑容,全身上下那充沛的真氣剎那消失乾淨,毫無痕跡,彷彿天道般自然,他淡淡道:「秋日陽光真的很明媚,我們在這裡住了不少時間,也該出去走走了,晚上我們一起做頓好菜,好好地和老伯喝杯酒,這江南寧靜的日子讓我領悟到很多東西。」

宛兒緊張地握住趙烈的手把脈,臉上很快露出驚異神色,柔聲道:「趙大哥,我真的沒想到,體內的毒素似乎已經消失乾淨,經脈中再也沒有毒素的痕跡,這種天下無藥可解的劇毒終於被大哥打敗了,而且體內脈象平和,看來這次是真的痊癒了,哎,不過因為這次中毒時間太長,後背傷口皮膚被毒素染黑,雖然體內毒素被排出,但這些滲透到皮膚組織上的毒素卻留了下來,無論怎樣也清除不了,而且奇妙地形成一隻猛虎的頭部,有點嚇人。」

趙烈一楞,臉上笑容更盛,若有所思道:「真的是一隻黑色的猛虎嗎?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因為後背的傷口早就癒合了,那可太有意思了,也許一切都是天意,你找塊銅鏡讓我仔細看看。」

趙烈傷勢的完全癒合讓宛兒非常開心,但她不清楚他是否已經恢復了全部功力,目前江湖動盪不安,不少人武林中人渴望得到他的項上人頭,她很快又開始擔心他重入江湖的道路,那將是一條異常艱難的道路,充滿重重危險和漫天刀劍,她多麼盼望就這樣和他在美麗江南平淡度過一生,但她明白他還是會回到江湖的,無論面對多麼艱難的道路也絕不會退縮半步。

宛兒柔聲道:「趙大哥,我們真的要離開這裡嗎?外面那麼危險,神刀門肯定不會放過你,卓不凡肯定擔心你回去找他報仇,還有很多人也想殺死你,你傲視天下的長刀也被卓不凡奪去,現在大哥手無寸鐵,傷勢剛愈,我真的好擔心啊,我其實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須做的,但非常懷念這裡的生活,捨不得離開。」說到最後一句,她雙眸淚花閃動,真情流露,撲在趙烈懷中,緊緊摟著。

趙烈淡淡道:「最近幾日陽光如此明媚,我們也該出去欣賞一下美麗旖旎的江南秋日風光,風和日麗,秋高氣爽,非常適合出門遠行。」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宛兒的柔順秀髮,雙眼凝望外面燦爛的太陽,耀眼刺目的光線深深隱藏了他射出的目光,輕風再起,風雲再現,幾片金黃葉子從眼前悠然墜落,彷彿飛舞的黃色蝴蝶。

清晨時分,趙烈和宛兒悄然離開這荒涼破敗但充滿溫情的房屋,漫步在寧靜的石板路上,腳邊的河水靜靜流淌,薄薄的霧中,朦朧瞥見兩三個浣紗女踏著節拍從小令中一路迤邐飄來,偶爾幾葉扁舟輕聲晃過,街道上行人還不多,但不少小商販已經開始了忙碌艱辛的生活。

趙烈不顧路人奇異的目光,輕鬆愜意拉著宛兒柔軟的小手漫步在這寧靜的江南水箱,他身著連身束腰淡藍色的長袍,腰間緊緊束起,金色長髮也被一根帶子束在腦後,在風中微微晃動,身材高大,神情灑脫飄逸,顯得瀟灑風流。

宛兒柔順地緊緊靠著趙烈的身子,臉上露出一種幸福開心的笑容,眼中蕩漾的媚意似乎要把人融化,內心深處希望天下所有人都看到趙烈拉著她的手行走在這風景如畫的小河邊。

宛兒柔聲道:「趙大哥,你看那座石拱橋好美啊,襯托水中的倒影,彷彿一輪清澈的明月掛在河面上,橋的側面還垂落了好多紫色的小花啊,我真的好喜歡江南這種旖旎的風光,謝謝大哥陪我閒逛,我真的好開心。」她柔媚的聲音似乎隱約帶著一種誘惑,越來越成熟的宛兒讓人無法抗拒。

趙烈笑著道:「只要你喜歡,我都會一直陪著你,這次如果沒有你的照顧,我肯定活不下來,早就毒發身亡了,只要是你喜歡的東西,我也會想方設法為你找來。」 宛兒柔若無骨的身體似乎粘在了趙烈身上,一股幽香傳入鼻端,使得他心中一蕩,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望著那古老的石拱橋。

趙烈臉上露出了一絲灑脫笑容,淡然走過石橋,這是一座熟悉的石拱橋,不由想起了那天在橋上遇到的溫宛女子和秋雨迷濛的煙霧,那是一種淡淡的思緒,但他們心中都留下美好記憶,如果不是遇到她,也許他早就成為神刀門的刀下亡魂了。

正午時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匆忙退到街邊,前方傳來馬嘶的聲音,走來大隊官府兵馬,走在最前方是數十個強悍的騎士,頭上都戴著各式各樣猙獰可怖的戰士護盔,背上長弓箭筒,插滿長箭,手持鋒利長槍,讓人望而生畏,在他們身後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湧動的場面,全部是腰間掛著雪亮馬刀的護衛,統統是全副武裝的盔甲鎧甲,氣勢威猛,頭頂的烈日照耀在閃閃發亮的鎧甲上,發出了耀眼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睛,這些護衛足有數百人,那些鎧甲與兵器整齊規律的碰撞聲讓周圍觀望的老百姓心驚膽戰,不敢仰視。

最引人注目的是這些威猛護衛中間的一頂淺色軟轎,富貴淡雅,旁邊的人議論紛紛,不知道轎中女子是什麼來頭,居然身邊如此之多的護衛。

不住晃蕩的轎子裡面靜靜坐著一個少女,臉上不施脂粉,正是那天和趙烈偶然邂逅的女子,她定定地透過垂著簾子凝望外面風景,面容非常貴氣,婀娜娉婷,骨肉勻亭,姿態優雅,像一朵珍貴的鮮花,文靜中充滿撩人的丰姿,面容露出美麗的淡淡微笑,會說話的眼睛像在回憶什麼,她的衣服袖子很寬,下擺長長拖在轎子上,香肩披著精緻的大圍巾,髮髻精巧有特色,在鬢角有用絲線穿成的珠花,垂在兩旁,薄遮雙鬢,使她份外嬌俏多姿,彎曲的梳子裝飾在頭髮前端,左右各三支簪,冰肌玉骨,皮膚晶瑩通透,氣朗神清,有種玉潔冰清,雅麗高貴的動人氣質,渾身上下散發一種楚楚動人的優嫻高貴。

這些大隊兵馬威嚴肅穆,神情高傲,浩浩蕩蕩地走到一座石拱橋前面,轎中少女凝望那古老的石橋,似乎想起了什麼,揮手讓這些護衛停了下來,她盈盈走出軟轎,逕直走到橋上,靜靜凝視橋下幽雅的景色,心中無限感慨,想起了那天偶然邂逅的男子,那是一種奇妙的經歷,無法言語其中感受,直到此刻,她秀美的雙眸中似乎又浮現出那男子淡淡隨意的笑容,那笑容似乎已經看穿了紅塵俗世的一切,似乎經歷了無數蒼傷的往事,這種平和寧靜的笑容落在他那張憔悴的臉上讓人更加震撼。

轎中少女豐潤臉上忽然微微一紅,想到了被他摟在懷中心跳一百的緊張滋味,站立良久,那天彷彿是一場美麗浪漫的夢,不可觸摸,她幽幽歎息一聲,準備轉身上轎,正好望見一位老者在橋上賣畫,老伯雖然滿頭白髮,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滿臉刻滿歲月的皺紋,但天庭廣闊,鼻樑挺直的,一生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看透了紅塵俗世中的一切,似乎並沒有望到眼前那些威風凜凜的護衛,神情淡然寧靜,依舊凝神揮筆作畫,面前擺放著幾張等待出售的繪畫。

少女顯然對這些山水畫非常感興趣,蓮步輕移,走到老者面前仔細凝望這些山水畫,她的目光久久落在其中一幅《瀟湘風竹圖》上,畫面勁竹數竿,直指雲霄,枝幹挺拔遒勁,墨雖淡卻筋節有力,而竹葉禿筆橫掃,依風勢傾斜,誇張地幾呈平行之勢,有力地展現了疾風狂吹的情形,竹旁頑石闊筆塗寫,與竹渾然一體,更加突出了竹竿迎風屹立的不屈,顯示了青翠竹子與狂風頑強苦鬥的堅定。

少女雙眸露出景仰喜歡的目光,含笑輕聲對一直低頭繪畫的老者道:「這位老伯,你的這幅《瀟湘風竹圖》畫得非常入神,我想把它買下,不知多少銀子。」聲音圓潤如玉,讓人聽了非常舒服。

老者擱筆抬頭笑道:「姑娘果然好眼力,看來你也是對繪畫很有研究,真是難得啊,既然姑娘喜歡,這幅畫我就送給你了,不取分文,不過此畫並非我所畫,而是前些日子和我住在一起的男子所畫。」

少女一怔,眼光忽然定定落在這幅畫上面,不過不是凝望其中的畫意,而是落在畫中角落幾個龍飛鳳舞的題字上,「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

轎中少女嬌軀猛然一震,眼中露出非常奇怪的眼神,似乎包含了一種莫名的興奮激動,雙眸閃現欣喜的目光,一顆心也開始「怦,怦」加速跳動,她抬頭一字一句道:「老伯,可以告訴我這個男子在什麼地方,我想見見他。」

老者奇怪地望著這個雍容華貴的少女笑道:「很不湊巧,他今天早上剛好離開,我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相談甚歡,很是痛快,既是師徒,更是朋友,也算難得知己。」

轎中少女輕聲歎息一聲,雙眸毫不掩飾地露出失望目光幽幽道:「老伯,那你知道他去什麼地方了?叫什麼名字?」

老者淡淡道:「我與他雖然住了很長時間,但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去什麼地方?他從來的地方來,自然到去的地方去,如果有緣自然會再次見面的。」

轎子依然晃悠悠飄蕩在如夢如幻的江南水鄉,少女意態慵閒地挨靠在中間長榻的高墊處,一種半坐半躺的嬌姿風情,動人之極,更何況她把雙腿收上榻子時,羅衣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無瑕,充滿彈性的纖足,她此刻定定望著面前的《瀟湘風竹圖》中那幾個龍飛鳳舞的題字,良久,她從懷中拿出一張詩篇,上面的字跡和這幾個題字一模一樣,書法瀟灑不羈,狂而不亂,三過折筆隱鋒而為之,豪邁之氣躍然紙上。

她癡癡地凝望這首絕妙的詩篇《洛陽風流》,「鳳尾弄香撥,自霓裳曲罷幾番風月?塞外黃雲堆雪。馬上離愁三萬里,車中游女露凝香,樓下看人閒往來,望昭陽宮殿孤鴻沒。草木空妖誰復衰,只向東風著盛裝,弦解語,恨難說。拋卻舊時怨,化作今日歡。洛陽處處春風流,何必返秦川?遙想當年馬塞途,萬花紛謝一時無。名冠群芳可道孤。洛陽女兒紅顏饒,色羅裙寶抹腰。借得霓裳半庭月,居然管領百花朝。」心中不由回想起在洛陽的場景。

東都洛陽,一座繁華飛揚的城市,三年一次的洛陽花會成為天下文人才子的夢想!她一向不喜歡熱鬧,但被幾個閨中密友硬拉著去了,她那天坐在遠遠的閣樓上憑攔沉思,根本沒有留意下面那些喧囂熱鬧的場面,因為離得遠,她連趙烈的樣子也沒有看清,不過略略望見他灑脫狂放的高大背影和飛揚的長髮,真正讓她動心的是趙烈那文采飛揚的詩篇《洛陽風流》,不過在那之後,趙烈如風消逝,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彷彿不存在這個世上,只留她給了淡淡的回憶。

她輕輕閉上雙眸,沉浸在回憶之中,她根本沒有想到居然在這江南水鄉再次見到這熟悉的字跡,可是他依然如風,還是飄遠了,不知為什麼,她心頭忽然跳出了那天在橋上遇見的奇怪男子,他也是身材高大,難道會是他嗎?她輕輕搖了搖頭,「他不過是江湖中被人追殺的武林人,怎麼會是哪個在洛陽花會上瀟灑狂放,文采飛揚的公子呢?」她的一顆芳心如同這軟轎一樣不停上下起伏,左右晃蕩。

熱鬧的酒樓中,趙烈和宛兒大搖大擺地坐在上面喝酒,宛兒嫵媚的雙眸不安地左顧右盼,擔憂地對開懷暢飲的趙烈道:「趙大哥,我們就這樣堂皇地上來喝酒啊,這裡人多繁雜,說不定有神刀門的人啊,你失去雙刀,我好擔心害怕啊,飯在口中無心下嚥。」

趙烈仰頭將手中烈酒一飲而盡淡淡道:「雖然沒有雙刀,我還有雙鐵拳,逃亡江湖的日子我過膩了,既然有的東西遲早會來,我也不想躲避,記得你曾經說過想學我的暴雪刀法,我一定幫你找把秀氣通靈的好刀,然後再教你刀法,刀和劍是完全不同的武器。」他依舊是身著連身束腰淡藍色的長袍,腰間緊緊束起,金色長髮異常耀眼,吸引了酒樓中很多驚異的目光,(那年頭沒有染髮店。)滿頭飛舞的長髮透出一種飄逸不羈和怪異狂放感覺。

宛兒凝望趙烈飛揚的金髮,眼中媚意更濃,蕩漾著誘人的水意嬌笑道:「我好喜歡你的這種金黃色長髮,真的很好看,特別是配上大哥狂放的眼神,更是灑脫迷人,哎,以後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女子被大哥迷住。」她忽然凝望著趙烈消瘦的臉龐,心中還是非常擔憂,盡量柔聲道:「大哥,雖然你的長髮很好看,我也很喜歡,但這樣也太招眼了,我幫你挽起盤在頭上,再換一身白衣,那樣看上去斯文儒雅多了,瀟灑風流,也更安全一點。」

趙烈臉上浮現淡淡笑容道:「我就是想要讓整個江湖知道,我趙烈又回來了,任何東西都不能把我擊倒,我不願意象狗一樣東躲西藏,我在江南呆了這麼長時間,江湖中也許很多人都快忘記我了,也是該我出現的時候的,我從來沒怕過什麼。」平淡話語中隱約透露出一種傲視天下的勇氣。

月黑風高,趙烈和宛兒住在舒適的客棧中,宛兒早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而趙烈默默坐在地面練功,不會放過任何增強內力的機會,沒有艱苦的努力就不會有成功。

窗外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幾個黑影一閃而過,無聲無息,趙烈緊閉的雙眼悄然睜開,眼光閃爍,藍色的身影輕輕飄到窗外,修長的身子倒勾在旁邊不遠處的屋簷下,凝神細聽裡面低微的話語。

漆黑的房子裡面很快點了一隻黯淡的蠟燭,裡面坐了三人,靠窗那人氣度不凡,雖然身材矮小,但一股驃悍之氣噴湧而出,望之就是強橫凶狠之輩,另外一名魁梧大漢,長得有若峻岳崇山,只比趙烈矮了少許,手腳粗壯之極,同樣長髮披肩,戴了個銀色額箍,臉骨粗橫,肩膊寬厚,眼若銅鈴,帶著陰鷙狡猾的神色,外貌雄偉,渾身散發著邪異懾人的魅力。 另外一人是文士打扮的人物,身量高頎,相格清奇,兩眼深邃,臉上泛著嚴厲陰森之色,令他的笑容透出一種冷酷殘忍的意味。

趙烈臉上露出難測笑容,這幾人都是黑道高手,在黑榜上排名都很靠前,平時難得一見,靠窗那人乃是黑旋風李峰,那名魁梧大漢則是開碑手胡猛,而那個文士打扮的人物是冷雨劍客顧紀中,全是黑榜排名前五十位的高手,如此月黑風高夜匯聚此地,所為之事肯定非同尋常,趙烈也不敢大意,屏住呼吸,耳畔繼續傳來他們細微若蚊蟲的聲音。

開碑手胡猛冷冷道:「此事當真,前任魔教教主蕭天嘯縱橫天下的彎刀「寒雨迷濛」真的再現江湖了嗎?據說此刀削鐵如泥,小巧玲瓏,乃是一把神秘變幻的妖刀,當年曾經飲盡天下武林人士的鮮血。」

冷雨劍客顧紀中陰霾的眼神閃了閃道:「蕭天嘯呼風喚雨,一生功力強橫天下,在他妻子亡故之後就不再使用此刀,彎刀「寒雨迷濛」精緻美麗,雖然是一把通靈寶刀,但各位這麼關心此刀,恐怕是為了隱藏在此刀身上神秘的力量吧。」

黑旋風李峰冷笑道:「江湖傳說找到此刀蘊含不祥兆頭,乃是被無數死去靈魂詛咒過的妖刀,無論是誰擁有此刀都會帶來死亡,痛苦和分離,當年蕭天嘯不信邪,還不是遭受妻子亡故,自己則走火入魔,而他一手創立的魔教也落得異常淒慘,此刀就在東海之濱的幽火島上,我倒也很想看看這把江湖中最神秘的彎刀。」

窗外趙烈臉上露出詭異笑容,藍色的身影如迷濛煙霧般輕輕飄回到房間。宛兒揉著睡意朦朧的眼睛驚訝地望著從窗外飄入的藍色身影。

趙烈含笑望著柔媚宛兒,想起這些日子她極度細心體貼的照料,心中也湧上萬般溫暖柔情,非常感動,輕輕坐到床上,把嬌媚宛兒整個抱在腿上,一股淡淡體香頓時瀰漫在深夜的房間中。

趙烈撫摸著宛兒光滑柔軟的秀髮輕聲道:「宛兒,我決定送你一件禮物,你那麼喜歡彎刀,我們明天就去海邊拿那把刀,一把非常漂亮精緻的彎刀,一定非常適合你。」
Enkuzay 發表於 2006-3-20 13:46
第一百零八章 繽紛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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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兒柔媚的雙眸一亮,驚喜道:「是嗎,我也很懷念海上那無憂無慮的感覺,喜歡那種潮濕而略帶鹹味海風吹拂在臉上的感覺。」

趙烈微笑道:「我喜歡靜靜站在廣闊無邊的蔚藍海邊,喜歡黃昏赤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漫步,那是一種很美妙舒適的滋味,漫天彩霞映在海面上,非常瑰麗,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你一定會喜歡那把彎刀「寒雨迷濛」,也肯定會與此刀心靈相通,也只有這樣,我才能教你暴雪刀法。」

天空一片蔚藍,趙烈和宛兒騎馬奔馳在蜿蜒的山道上,宛兒望著前面飛揚的藍色身影和飛舞金髮,嬌艷面容露出無限愛慕喜悅的神色,漫山遍野的山林都被秋風染上了五彩繽紛的顏色,放眼望去皆是金黃,絳紅等鮮艷的色彩,涼風吹過,風中飄蕩著悠悠落葉,地面鋪滿了飄落的金黃葉子,馬蹄踏過,捲起片片落葉。

這是一條穿越密密麻麻金黃樹林的林蔭大道,景色異常瑰麗,趙烈忽然硬生生勒馬停住,強烈的力量讓駿馬前腿高高仰起,發出一聲炸雷般的嘶鳴,宛兒驚疑地隨同勒馬,抬頭發現前面樹林忽然憑空飄落一陣紛紛揚揚的樹葉,她嬌笑道:「趙大哥,我知道為什麼要忽然停下來了,因為這片樹林的確是太美了,那漫天飛落的樹葉就像是天空中無數黃色蝴蝶在跳舞。」

趙烈定定地望著飄落的金黃樹葉,臉上掛著冷冷淡淡的笑容道:「宛兒,世間很多東西就是這樣,越是美麗越隱藏危險,前面不停飄落的樹葉中藏著一股冰冷的殺氣,不然怎麼會憑空不停飄落如此之多的落葉。」

趙烈說完之後冷冷望著前方安靜的樹林,身上驀然發出的寒意讓身邊的枯黃的落葉朝前方輕輕滾動,整片樹林忽然變得異常寧靜,連樹葉落在地面輕微的「蔌,蔌」聲也清晰可辨,站在後面的宛兒忽然感覺到全身發冷,不由縮了縮身子,躲在他高大的身軀後面。

前方紛亂的落葉忽然停止下來,安靜的樹林中緩緩走出了四個青衣人,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神氣充足,手中鋒利長劍已經出鞘,殺氣騰騰,所有的目光全部落在趙烈藍色身影上。

趙烈剛才身上那駭人的殺氣瞬間消失,臉上掛著平和的笑容,背負雙手,頭上飄逸金髮在對方殺氣逼迫下輕輕飛舞,彷彿沒有望見對面充滿殺機的敵人,神態寧靜如水。

趙烈淡淡道:「我是趙烈,各位剛才弄得漫天落葉飛舞,煞是好看,我很喜歡,只是你們飛落在我面前,不知道所為何事?」

四個青衣人年紀都不太大,當先一個身量瘦長,瀟灑俊逸的青衣人傲然道:「我們是江南武林的「冷月四劍」,前日發現你的行蹤,一路跟蹤至此,為了維護武林正義,毅然決定斬殺你這個惡名遠揚的淫賊。」

趙烈微笑道:「原來是俠名遠揚的「冷月四劍」,失敬!失敬!如果能殺了我,你們不但俠名遠揚,而且更將威名遠揚,此刻我赤手空拳,失去雙刀,正是你們出手的大好機會,何必那麼多廢話,動手吧。」 趙烈含笑站著,眼中充滿了期待鼓舞的目光,那種極度的冷靜自信讓對面的四人久久未能出手。

趙烈眼中那鼓勵的目光讓「冷月四劍」感到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無法接受,雖然他們明明知道對方喪失威震天下的雙刀,而且身中劇毒,估計身上傷勢未癒,但他們定定凝望金髮飛舞,異常冷靜自若的趙烈,手中那早就出鞘的鋒利長劍居然不能出招,劍尖一直在微微顫抖。

趙烈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平和,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魅力,彷彿他就是天下的主宰,「冷月四劍」凝神望著他那淡淡笑容,雖然他身上並沒有那種強烈的殺氣,但他們四人心裡忽然湧現一種莫名的恐懼和心虛,涼爽的秋日裡,他們竟然額頭開始佈滿汗滴,冷風吹過,不由在心中打了個冷戰,他們眼前之人可是傳說中凶狠,惡毒,殘暴,冷血,一手創建強大山水聯盟的趙烈。

剛才說話的青衣人忽然一字一句艱難地道:「我們「冷月四劍」一向光明磊落,從來不會趁人之危,江湖傳聞你被卓不凡打成重傷,而且身中劇毒,我們堂堂七尺男兒今天就暫時放你一馬,改日再戰。「說完此話後,「冷月四劍」忽然感到全身一種說不出的輕鬆,不用面對這個大名鼎鼎的傳奇惡徒,他們互相對望一眼,鋒利長劍飛快乾脆入鞘,身行急速朝後退去,再次激盪起漫天飄落的金黃樹葉。

站在趙烈身後的宛兒非常緊張,柔軟的小手一直緊緊握著,手心裡全是冷汗,因為趙烈自從受傷以後還從未與人動手。

趙烈輕輕回頭對身後宛兒微笑道:「他們匆匆趕來,結果很快又匆匆去了,沒有留下什麼痕跡,還好他們身上凌厲的殺氣捲起漫天飄落的金黃樹葉,真是好看,也算不是白來一趟,我們繼續趕路,希望可以快點趕到海邊。」他知道很快江湖中將很快流傳自己再現江湖的消息,臉上露出的是深不可測笑容,他不想再逃亡,一直在漫天繽紛落葉中思索如何才能東山再起。

梁州附近紫青山下清幽的月牙湖,卓不凡孤獨一人靜靜坐在三個小島中間的湖心亭中憑欄臨風,湖光山色倒影在碧藍的水中,岸邊樹上枯葉隨風飄落,金黃的葉子落在寧靜的水面上,更添索然之意,他凝望那些在水面繽紛落葉,忽然想到沉入深深湖底的兩把長刀「無邊」與「冰心」,臉上浮現落寞神情,陷入沉思中,神刀門在摧毀山水聯盟以後得到迅速發展,聲勢如日中天。

閃電刀孫天匆匆從連接湖心亭的走廊間趕來,佇立在卓不凡身後一丈遠的地方沉聲道:「屬下得到最新消息,趙烈在東南沿海一帶出現,原本黑色的長髮變為金色長髮,身上那無藥可解的毒素似乎已經消失,我們是否應該調撥大批人馬前去追殺此淫賊。」

卓不凡神色依舊,靜靜凝望那光滑寧靜的湖面,沉思片刻道:「既然他已經痊癒,你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的性格,神刀門不用增派人手追殺,也不用去找他,他無論如何都會來找我的,我會靜靜等待這一天,有些恩怨必須親自解決,我也不想逃避,你馬上安排探清霹靂堂殘餘勢力情況,我希望在趙烈找我之前解決江南所有的問題,你先下去吧。」

卓不凡從頭到尾都沒有望向恭敬站立身後的閃電刀孫天,風中再次飄落一片金黃樹葉悠然落在碧藍的水面上,他忍不住輕輕歎息一聲,昔日陪伴在他身邊忠心耿耿的神刀四傑,因為在萬象殿中的表現逐漸失去了他的信任,目前神刀門雖然人數眾多,實力強大,但缺少真正的人才,右護法清風長老被謝長劍奮力所殺,左護法流雲長老雖然功力深厚,但畢竟過了身強力壯的時候,神刀四傑則讓他傷心失望,而神刀門三把快刀中的雷霆刀傲野被趙烈殺死,剩下的幾把快刀沒有一個讓他滿意。倒是那個年輕的葉飛讓他刮目相看,葉飛性格堅毅,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最近一段時間攻城拔寨,為神刀門立下了赫赫戰功,卓不凡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是不會絕對信任像葉飛,張旺財這些昔日趙烈的部下,不過是在利用他們剷除神刀門的敵人而已。

一直以來,總是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縈繞在卓不凡心頭,趙烈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結果趙烈也正如意料中那樣再現江湖,並沒有因為劇毒而喪生,以他頑強堅定的性格肯定會來神刀門的,有些東西無法避免的,卓不凡也不想退卻,他身後有江南第一大幫強大實力和縱橫天下的功力,他清楚趙烈的功力深淺,而此刻的趙烈一無所有,他沒有什麼可以懼怕的,他有著絕對的信心再次擊敗趙烈。

趙烈靜靜地站在海灘上凝望眼前蔚藍無際的大海,每次望著無邊的海洋,他總是喜歡靜靜沉思,感受大海的無盡寬闊宏大,浩瀚淵深、藍藍蒼蒼的海水,不停翻滾,宛兒嬌笑道:「大海好美啊,我喜歡聆聽海浪的聲音,彷彿大海在唱著它那古老的歌兒,大哥,你說的那把彎刀真的在海上嗎?」

大海湧起藍色的狂濤,把清涼的、鹹味的飛沫拋上沙灘,在海岸邊,濃濁的藍色的巨浪碰得粉碎為灰白色的碎浪,長條的浪花卻像燦爛的彩虹,正在沖刷平坦的沙灘。在驚濤拍岸的隆隆聲中,趙烈依舊面對大海沉思,似乎沒有聽到宛兒的話語,定定看看與天一色的藍藍的海,看籠罩在夕陽中金色的海,大海撫慰下細軟的沙被踩在腳下,精細的泥沙從腳趾縫緩慢流過的酥癢讓他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趙烈仔細凝望那些隨風漂流的美麗貝殼和大海的潮起潮落,心中湧現萬般思緒,看著那由億萬的沙粒積成的沙灘和億萬的水滴匯成的海洋,若有所思,他輕聲對宛兒道:「宛兒,我好想知道大海的盡頭是什麼?那會是一個什麼世界?」

宛兒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茫茫大海似乎沒有盡頭,永遠也望不到對岸。」 趙烈不再說話,拉著宛兒柔軟滑膩的小手漫步在海灘上,感受一股愜意,領會一份靜謐,赤腳漫步沙灘上,留下深深足跡,海浪輕輕撲來,浪花拭去腳痕,無須回首,浪花會沖走一切。

趙烈伸手指著遠方的那個黑點淡淡道:「那就是傳說中的幽火島,前任魔教教主蕭天嘯心愛的彎刀「寒雨迷濛」據說就在此島上,估計那幾個黑道高手此刻已經趕在我們前面了。」

宛兒擔憂道:「當年在飛魚幫的時候我曾聽說過此刀,狀如彎月,威力無窮,可是據說那是一把妖刀,會給人帶來不祥之兆,而且黑旋風李峰,開碑手胡猛,冷雨劍客顧紀中都是高手,他們幾人聯手,大哥恐怕不是對手,我已經看到瑰麗壯闊的大海,那把刀我也不要了,我們離開這裡吧,太危險了。」

趙烈微笑道:「我從來不信邪,刀隨心動,心正則刀剛,我偏要取得此刀,我喜歡這把刀的名字,而且我答應過你送你一把世間罕見的彎刀,無論面對多少危險艱難,我都要把此刀送給你。」他痛失雙刀,兄弟要麼背叛,要麼慘死,強大的山水聯盟也如風飄散,他迫切需要在江湖中樹立信心,重新建立威嚴,為將來的發展打下基礎,其實他並不需要這把魔刀,他的心已經和長刀「無邊」「冰心」連為一體,容不下其他的刀,如果獲得這把當年威震天下的彎刀「寒雨迷濛」,那必然再次轟動武林,借助武林對所謂「魔刀」的恐懼崇拜,這將是他重振雄風的第一步,他想得很多,也想得很遠。

幽火島乃是海底火山爆發而形成的海島,島上怪石嶙峋,因火山爆發的燒灼,擠壓留下的線條怪誕,色彩絢麗的巖紋和多姿多彩的石塊隨處可見,如同密密麻麻鋒利長刀直指碧空,從高空鳥瞰,幽火島像一把弧線優美的彎刀浮在大海中,島上遍佈火山熔洞。

黑旋風李峰,開碑手胡猛,冷雨劍客顧紀中三個人影站在島上一個隱秘的洞口前面,洞口有石似龜,前面碧水無涯,波光粼粼。冷雨劍客顧紀中忽然驚詫地發現遠處飄來帆影,他們三人冷冷看著從岸邊飛速而來的帆船,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他們偶然得知這個秘密,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沒想到剛到海島就有人尾隨而來,其實他們三人除了想找到魔刀「寒雨迷濛」外,內心一直期待找到蕭天嘯當年縱橫天下神功的武功秘籍。

趙烈拉著嬌媚宛兒微笑著上岸,踏著柔軟細沙徑直朝他們三人走去,他還沒有把這三人放在眼中。開碑手胡猛凝望眼前的藍色身影,望著他迎風飛舞的金色長髮,遲疑道:「你究竟是何人,到此島所為何事。」

趙烈淡淡道:「我就是趙烈,聽說魔刀「寒雨迷濛」就在此島上,我的這個朋友非常喜歡這把彎刀,我想把這把刀當作禮物送給她。」

黑旋風李峰定定望著這個黑榜上最傳奇的高手,趙烈一身藍袍配上飛舞的金髮,面帶笑容,雖然全身上下沒有任何殺氣,但卻散發出一股藐視一切的氣勢。旁邊的冷雨劍客顧紀中冷冷道:「就算你是大名鼎鼎的趙烈,但我們三人聯手未必不能殺了你!」

趙烈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道:「各位何必如此,你我同為黑榜中人,我不過是想拿那把刀而已,並無其他意思,除了此刀,裡面東西我都不要。」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原本平和放鬆的身軀忽然繃緊,冷冷望著他們三人後面的洞口,眼中射出異常凝重目光。

寧靜神秘的洞口忽然飛出一個血紅色的身影,空中頓時瀰漫著一種異常難聽的桀桀笑聲,彷彿把把鋒利尖刀戳在眾人心頭上,宛兒忍不住雙手摀住耳朵,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個冷冷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哈哈,你們誰也別想得到魔刀「寒雨迷濛」,而且你們今天誰也不要想離開這裡。」漫天紅色的身影忽然匯聚成一個消瘦的紅色身影落在眾人面前,面容豐腴飽滿,豐頤秀目,嘴角微翹,可偏偏一雙眼睛血紅欲滴,右手拿著一把精緻古老的彎刀。

開碑手胡猛臉上露出驚恐神色,低聲對旁邊的黑旋風李峰道:「他就是當年殺人如麻,噬血如命的血魔王冷血,黑榜排名第四,此人多年未現江湖,性格殘忍,今日恐怕有場血戰。」

趙烈冷冷望著血魔王冷血,輕聲對身後的宛兒道:「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如此高手,你趕快乘船到岸邊,今日我想放手與他一戰,好久沒有動手了。」

血魔王冷血撫摩手中魔刀「寒雨迷濛」自言自語道:「當年我就是敗在蕭天嘯手中的這把刀下,只是可惜他死得那麼早,也罷,今日就拿你們幾個無名小卒來祭刀。」

「哐」的一聲脆響,魔刀「寒雨迷濛」沉寂多年以後終於出鞘,一股耀眼的綠芒頓時瀰漫在空中,發出詭異翠綠的光芒,刀身雖然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但此刻這翠綠的光芒卻充滿了生命的色彩。

黑旋風李峰,開碑手胡猛,冷雨劍客顧紀中都不是省油的燈,性格高傲,雄霸一方,雖然面對強敵,但並不願意低頭,互相點點頭,猛然聯手攻擊血魔王冷血,剎那間空氣中儘是光點和嗤嗤劍氣,今人目眩神迷,數招過後,血魔王冷血已然優勢盡現,雖然身在刀光劍影中卻勝似閒庭信步,魔刀「寒雨迷濛」幽綠的刀芒讓他們三人心中泛起一陣寒意,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心驚肉跳,此刀果然不祥。

趙烈靜靜站立,凝神觀望片刻,一言不發,藍色身影鬼魅般沖天而起徑直往血魔王冷血頭頂飛掠過來,右手猛然揮出一拳與魔刀「寒雨迷濛」交觸,血魔王冷血刀鋒旋轉讓趙烈全力的一擊立時勁道全消,連變招的後繼攻擊力也失去了,同時一股無可抗禦的力道扯著他藍色長衫,把他帶得順勢前往橫飛跌。

趙烈凌空扭腰轉身,立即橫身飛起一腳,往他喉部踢去,長腿颼的一聲迎頭像流星趕月般掠來的疾射而去,時間角度則巧妙地拿捏得全無破綻可尋,氣勢勇不可擋,血魔王冷血顯然沒有意料到趙烈如此快速的應變。眼看長腿就要劈中冷血,豈知 「噹」的一聲,冷血「寒雨迷濛」刀柄回撞過來,正好迎上攻向他喉頭的一腿,趙烈含笑輕輕一點刀柄,反身遠遠飛出。

趙烈轉身拉起宛兒嬌小的身軀,飛速朝島旁的帆船躍去,空中傳來趙烈的笑聲:「你們慢慢打吧,我先走了,血魔王,我會再來找你拿回「寒雨迷濛」的,因為我非常喜歡這把刀。」

血魔王冷血一向孤傲,縱橫天下,豈能容人在面前如此放肆,無奈紅色身影被黑旋風李峰,開碑手胡猛,冷雨劍客顧紀中纏住,血魔王冷哼一聲,整個人的皮膚似乎都變為紅色,異常恐怖,全身劇烈旋轉,驀然迸發出一圈紅色的透明漣漪把周圍三人震退,手中的魔刀「寒雨迷濛」劃出一道綠色的光芒朝趙烈的後背射去。

趙烈忽然反身接住「寒雨迷濛」,笑著對冷血道:「多謝老兄相贈此刀,我會好好保留,再見。」他拉著宛兒飄到船上,臉上露出得意笑容,欲乘風而去。血魔王冷血眼中射出憤怒目光,渾身功力發揮到頂峰,紅色身影如閃電般朝剛剛離開岸邊的小船衝去。

趙烈似乎早料到有此,輕輕含笑對著血魔王揮了一下手中的「寒雨迷濛」,拉起宛兒輕輕跳到蔚藍寬闊的海中,就在他們入水的瞬間,血魔王雙拳猛然擊出一道紅色閃電氣流重重落在帆船上,「砰」的一聲巨響,整艘船被血魔王憤怒一擊下轟然粉碎,濺起了一丈多高的水花,站在島上的三人駭然望著那恐怖的紅色身影,知道功力和血魔王相差甚遠,趕忙朝岸邊停靠的船頭衝去。

血魔王紅色的身影輕輕飄落在波濤起伏的海面上,凝神觀望周圍的海面,全身真氣密佈,他沒有想到會被這個藍衣人輕易把到手的「寒雨迷濛」搶走,周圍蔚藍的海水一如往常地蕩漾,趙烈和宛兒似乎就這樣從海中消失了。

血魔王冷血紅色的身影高高從海面躍起,雙眼銳利如獵鷹般俯視,依然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冷哼一聲,紅色身影呼嘯朝島上三人飛去,激戰過後,無初發洩怒火的血魔王異常凶殘地把剛想乘船逃離的黑旋風李峰,開碑手胡猛,冷雨劍客顧紀中統統重重擊落大海,蔚藍的海水頓時湧上許多紅色的鮮血,遠處海面夕陽如血。
Enkuzay 發表於 2006-3-20 13:47
第一百零九章 海底漫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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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烈與宛兒輕輕衝入藍色的海洋中,海面濺起朵朵美麗海浪,短暫的眩暈過後,無數美麗如晶瑩珍珠般的氣泡縈繞在他們四周,夢幻一般,趙烈含笑瞪大雙眼,拉著宛兒的小手,朝海底深處游去,握在手中的彎刀「寒雨迷濛」在水中發出眩目的色彩,海水遇到刀身化為密密麻麻的小氣泡附著上面,妖艷詭異,他微笑著把彎刀反手插在腰上,拉著宛兒用力划水下潛。

宛兒回頭朝海面望去,落日紅色的光芒照射在波濤洶湧的水面上,不停反射出七彩變幻的瑰麗光芒,混合彎刀「寒雨迷濛」發出的詭異色彩,彷彿進入了神話傳說中海底龍宮,因為是在離海岸不遠的地方,他們很快就潛游到海底,宛兒驚喜地望著海底那迷人的景色。

斑斕奇異的活珊瑚在海底輕柔地舞動,顏色千奇,形狀百怪,有的像生物,原地浮動不停,有的像植物搖曳滋長,珊瑚的顏色比陸地上植物的色彩還要豐富絢麗,再加上游弋穿行其間的五彩繽紛的熱帶魚群,他們心曠神怡之際,彷彿在仙境漫遊,一切都是那麼不現實,時間彷彿也拉長停止,如同夢幻一般虛無。

一條身上有著無數種顏色的海魚悠然自得地與嬌媚宛兒擦肩而過,它忽然回身游到宛兒身邊,好奇地凝望著她嬌艷的面容,宛兒如此驚喜地近距離觀看這條美麗的小魚,忍不住用小嘴親了它一下,海魚「簌」的一下驚走,惟有宛兒開心嬌媚的笑容殘留在海底之上。

宛兒沉溺於這個絕色神奇的自由世界,癡迷陶醉,不思離去。時間似乎在海底也開始變得異常緩慢,但很快地宛兒俏臉就憋得通紅,身子拚命想要向上浮去,一直拉著她手的趙烈卻並沒有感到憋氣,全身毛孔似乎都在呼吸,體內真氣流暢自然,完全可以不借助口鼻的呼吸,自由在水中游動,身子似乎和海洋融為一體,忘記了呼吸,就像在空氣中一樣自在,靜靜悠然欣賞奇妙壯觀的海底世界。

趙烈望著滿臉通紅的宛兒,臉上露出疼惜的神色,伸手用力把她柔軟的嬌小身子整個摟在懷中,透過晃蕩的清澈海水低頭凝視她美倫美煥紅潤嬌容,臉上忽然展現燦爛笑容,就連他的心跳也在開始加速劇烈跳動。

宛兒毫不畏懼地凝望著趙烈的目光,眼中射出渴望而嫵媚之極的光芒,一對眸子像兩泓深不見底的清潭,內裡藏著數不清的甜夢,天真嫵媚的星眸,蕩漾著朦朦朧朧的水意,半睜半閉著,趙烈溫柔地吻上她的嘴唇,啜緊她嬌艷欲滴的紅唇,輕柔地把體內的空氣輸到她口中。

宛兒微微一呆,剛才那憋悶的感覺逐漸消失,一種前所未有的獨特觸電滋味讓她臉上紅潮不肯消退,玉頸微俯,頭輕垂,嬌軀已給他緊擁入懷裡,她忽地輕呼一聲,原來她感到正和趙烈一起緩慢往下沉下去,身子輕輕觸到深深的海底,上面鋪著一層潔白的細沙,柔軟而迷幻,一種難言舒適的柔軟滋潤感覺傳到趙烈心中,宛兒呻吟一聲,像只受驚的小鳥般在他懷裡顫震著,短暫的驚訝和哆嗦過後,雙手雙腳如同八爪魚一樣緊緊纏著他的身體,熱情地吐出丁香,半閉著星眸玉頰嫣然的是那麼地充滿誘惑,異常柔軟的嘴唇讓趙烈也愜意地閉上雙眼,海底的水流輕柔地晃動著他們的身體,閉上眼睛彷彿躺在天空柔軟潔白的雲端之中。

滲入空中鹹鹹的海水此刻也似乎變成瓊漿玉液,他們一時心神俱醉,忘了身處何方,迷失在魔幻般光怪陸離的海底世界裡,一群群五彩斑斕的海魚好奇地縈繞在他們四周,密密麻麻的魚兒幾乎把他們包裹起來。

良久,趙烈輕柔地分開粘在一起的柔軟嘴唇,透過清澈湛藍的海水含笑望著嫵媚嬌態倦慵的宛兒,她柔軟無比的櫻唇正含著一絲純真無邪微笑,半閉著星眸玉頰是那麼地充滿誘惑,在海底悠然晃蕩的漣漪下更添嫵媚。

趙烈拉著宛兒的玉手貼著柔軟潔白沙子悠然漫遊奇妙的海底世界,宛兒深深吸了一口氣,欣喜地握住他修長有力的手,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喜悅,他們像兩條自由自在的魚兒一樣在水中歡快游動,凝視那些躺在潔白沙子上繽紛鮮艷的珍珠、珍貝、海參,觀賞其中大量罕見的珊瑚和美妙多彩的熱帶魚。

每隔一段時間,趙烈都會把體內的空氣輸給宛兒,那是一種美妙而消魂蝕骨的感覺,讓人心動,他們一邊欣賞絕美的海底世界,一邊緩緩朝岸邊游去,一條巨大的灰色鯊魚凶狠地游了過來,水紋晃動之間,鋒利的巨大猙獰牙齒清晰可見,宛兒大驚之下,嬌軀縮到他寬厚的懷中。

趙烈好奇地望著這條龐然大物,似乎沒有望見它滿口鋒利長牙,他漆黑的眼珠一轉,就在這鯊魚游到他們頭上的瞬間,腳尖一點海底岩石,拉著宛兒在海水中劃出幾串美麗氣泡,猛然翻身剛好騎在鯊魚背上。

宛兒雙手緊緊摟著趙烈腰部,身子緊緊伏在鯊魚背上,害怕地閉上雙眼,趙烈則握緊鯊魚背鰭,任憑它在海中上下扭動翻滾,急速遨遊,欣喜地體會猛烈水流沖在身上那種特別的感受,橫衝直闖的鯊魚在海中上上下下不知疲倦地游動,趙烈則睜的眼睛悠然觀望海中奇妙的景色,良久,他左手反身摟住宛兒纖腰,腳尖重重點在鯊魚背上,「嘩啦」一聲躍到海面,身在空中的他大笑著痛快地甩了甩金黃的長髮,抱著柔若無骨的宛兒踩著浪花衝到岸邊柔軟的沙灘上。

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從鬱鬱蔥蔥的樹林中蜿蜒流入大海,河水裡面晃悠的青翠水草清晰可見,趙烈心疼地望著被海水泡得皮膚發白的宛兒,摟著她縱身躍入冰涼的淡河水中,遠處夕陽幾乎快要落海面上了,乍一看就像是一個放在海面上的大紅橘子。

宛兒翠綠色長裙蕩漾在清澈的河水中,混合水中青翠水草,彷彿一幅清新絕美的畫卷,已經發育成熟的身體讓趙烈深深吸了口氣,把濕漉漉的長髮弄到腦後,果斷躍到岸上,輕輕取下掛在腰間的彎刀「寒雨迷濛」遞給宛兒道:「宛兒,這把小小彎刀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宛兒俏臉紅如彩霞,不停伸手梳理著濕漉漉的秀髮柔聲道:「趙大哥,這把刀那麼多人都想要,一定很珍貴神奇,你現在失去雙刀,還是你留著用吧。」

趙烈淡淡道:「這把刀雖然是威震天下的魔刀,但在我眼中卻是翠綠如玉,小巧精緻,不過是一把通靈的秀美彎刀,正好適合當作禮物送給你。」

宛兒雙眸閃動喜悅目光,輕輕撫弄紛亂潮濕秀髮,模樣嫵媚誘人,伸手接過這把當年威震天下的魔刀,一陣奇妙的感覺透過翠綠透明的刀身傳到她體內,彷彿「寒雨迷濛」有生命一樣,她似乎感覺到彎刀的喜悅心情,忍不住伸手溫柔地撫摸它光滑如玉的曲線,良久,宛兒仰頭興奮道:「趙大哥,我真的很喜歡這把「寒雨迷濛」,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它的心跳,謝謝你。」

趙烈微笑道:「看來你真的和此刀有緣,盡量愛惜它,刀也是有生命的,只有這樣才能與它心靈相通,江湖傳言這是把妖刀,但刀隨心動,在你手中它會變得如你一樣美麗。」他忽然不再說話,轉身凝望遠處籠罩在夕陽下的幽火島,靜靜沉思,良久淡淡道:「估計此刻血魔王冷血早就離去,你在這裡等我片刻,我想再到那山洞中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趙烈的藍色身影如同迷霧一樣在風頭浪尖中飄向遠方的幽火島。夜色驀然就暗了下來,宛兒一個人孤獨靜靜地站在沙灘上,定定望著漆黑的大海,身上的衣裙都還沒有干,涼風吹過,她身上籠罩著一層涼意,耳邊惟有浪濤拍岸的聲音,她望著前方漆黑無邊的大海,忽然感到一陣恐懼害怕,好想偎依在趙烈寬厚溫暖的懷中。

就在此刻,一個熟悉的身影飄落在岸邊的沙灘上,宛兒猛然衝到他懷中顫聲道:「大哥,你知道嗎,剛才我好擔心害怕,以後你無論到什麼地方都要帶著我,我不想一個人呆著,我要永遠呆在你身邊照顧你。」趙烈含笑撫摸她柔順的秀髮,擦去她臉上晶瑩的淚花,臉上掛著深不可測的笑容道:「宛兒,我沒事的,今夜點點星空覆蓋在遼闊大海上,甚是好看,我們可以在晚風中靜靜聆聽海浪拍打在沙灘上嘩嘩的聲音。」

趙烈低沉沙啞而帶著磁性的嗓音讓宛兒的心很快寧靜下來,他運功把體內溫暖真氣輸到她身上,替她烤乾身上濕漉漉的衣裙,宛兒只覺得渾身舒坦溫暖,很快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青山綠水間,趙烈與宛兒攜手同行。綠樹蕭森,鳥語啁啾,花香沁人,青籐纏樹,綴著一片片暗紫色的嫩葉,近觀無數蕨草寄生樹幹,密密層層,幾無餘隙,樹幹的本色已不可見,使人感受到一種原始森林所特有的陰涼和浸潤。

夾路擁流的小溪也不甘寂寞,山路高下,溪景自異,有的水流湍急,渲瀉亂石之中,激起銀白色的水花,有的則平靜如鏡,表面看不到水流的移動,也聽不到潺潺的水聲,而水底的卵石的曲折變形卻顯示出粼粼波光下的暗流湧動,清流啾鳴,山花爛熳。

峰迴路轉,一條白練奔突而出,直落潭底,遠觀見細水長流,近之則聞響雷震鳴,瀑飛崖上,飛流直下,氣勢不凡,觸石騰空如霧團煙凝,而流轉飛灑,水珠濺人,如霽雨臨風。瀑水搏潭,因光作色,形態萬千,千巖萬石、百草千樹,終掩飾不住其嬌媚裊娜的仙風神韻,像是展開了一幅水墨翰染的山水畫。

天空灰暗,冷風吹過,烏雲很快擋住了秋日。瀑布旁邊山泉清幽,一塊突兀而出的巨石凹陷著倒扣向下,形似一口倒掛的千年古鐘,而不遠處又如一塊高聳的巨石上放著一面大鼓,伴著山巖上長年不斷下落的水珠,立地擎天,氣勢磅礡。懸崖環峙,壁直的嶂幕,折縐奇兀,宛若雲湧,四周石峰高叢,層層迭疊,密如刀叢;池中一墨色山峰突起,如利劍刺天;池色澄碧,如翡翠鑲嵌山間,上面刻著四個黑字「黑峰天煞」。

趙烈定定凝視刻在山崖上的「黑峰天煞」四個大子,凌厲眼神忽然飄向山上湧現的團團黑霧,天空忽然間陰風陣陣,天色陡然暗淡下來,奇峰怪石間似乎無數幽冥鬼火在跳動,宛兒心生寒意,輕聲道:「趙大哥,我怎麼覺得這裡陰森恐怖,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

遠方奇峰怪石間忽然傳來陣陣笑聲,黑夜中連綿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趙烈眉頭一皺,對方至少有數十人之多,黑霧中一人高聲道:「既然來了,何必再走,難道這裡風景不如意嗎。」趙烈笑著道:「此處風景異常秀麗,涼爽之極,我非常喜歡,今日雖然沒有明月,不能對月飲酒,但月黑風高喝酒別有一番味道,不如大家出來一起痛飲。」

前方黑霧中忽然如幽靈般走出數十個高高矮矮形相各異黑衣人,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神氣充足,所有的人全部各執大刀或者斧頭一把,森冷的刀芒讓黑夜也顯得亮了少許,數十人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步伐整齊,非常默契,他們神色凝重,全部注視著長髮飛舞的趙烈,氣氛非常沉悶詭異。

站在前方的中年黑衣人三十多歲,頗有威勢,雙眼如鷹眼般銳利,雙目電光隱現,身材頎長,只比趙烈矮了少許,眉濃鼻高,臉頰瘦削,眼內藏神,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和威嚴,教人不由生出警惕之心,渾身充滿陽剛氣勁,所有人雖然高矮不一,但都是統一黑色勁裝,就連神色也是一樣的冷峻。

趙烈依然背負雙手微笑道:「看來各位在這裡等了很久了,只是秋露傷人,小心著涼,你們刀劍出鞘,殺氣騰騰,難道就是為了一直等我嗎,我看不如大家找個地方好好喝酒。」

最前方的中年人眼神一直沒有離開趙烈,神色越發凝重,趙烈雖然面帶笑容,但身上散發出的氣勢銳不可擋,他凝望著面前灑脫飛揚的趙烈沉聲道:「我們的確等了很久了,今夜我們目標只有你一人,雖然你是黑榜高手,但我們兄弟也沒有絲毫懼怕,兄弟連心,今夜必定有場血戰,你身後的少女與今夜激戰無關,我們兄弟一向為人坦蕩,絕不會為難她,傷及無辜,我們黑峰三十二煞從來都是說到做到,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用她來要挾你。」

黑峰三十二煞乃是江湖中響噹噹的漢子,這三十二人義氣相投,做事光明磊落,劫富濟貧,佔山為王,不求名聲,但求問心無愧,但因為他們性格暴烈,我行我素,桀驁不馴,所以江湖中人稱黑峰三十二煞。

趙烈也沒有想到黑峰三十二煞如此豪爽義氣,仰天大笑道:「好,茫茫江湖難得遇到向你們一樣的真漢子,黑峰三十二煞果然名不虛傳,我見慣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反而很喜歡這種直來直往的感覺,想殺就殺,痛快之極!我佩服欣賞你們的胸襟氣概,今天我們就在這裡痛快一戰,老子自從受傷以後還沒有一場酣暢淋漓的激戰。」他體內天生的傲氣被激發出來,渾身激情澎湃,高聲道:「看在你們不傷害我身後少女的面子上,就衝著這一點我今夜也不會為難你們。」

中年人旁邊一個魁梧漢子忍不住高聲道:「你他媽好狂啊,我們兄弟同心協力,今天還不知道是誰先倒下呢,雖然我們名頭沒你的大,但我們黑峰三十二煞也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人!」

趙烈淡淡道:「說得好,我就是喜歡你們這種爽快乾脆勇猛的性格,這些寧靜日子中我在武學上有所領悟,正好拿你們來一試身手!」

為首的中年黑衣人不再說話,凝望眼前赤手空拳的趙烈,忽然反手把手中雪亮的馬刀朝後扔出,「哐」的一聲深深插入旁邊堅硬的岩石中,他黑色的身子猛然一踩地面躍到空中,揮拳朝趙烈擊來,剎那間無數個黑影瀰漫在趙烈周圍,漫天都是凌厲的拳頭。
Enkuzay 發表於 2006-3-21 06:31
第一百一十章 黑峰虎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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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烈臉上掛著淡淡微笑,這中年黑衣人居然不願意持刀對付一個赤手空拳的敵人,可見此人絕非奸詐之輩,光明磊落,而且根基扎實,拳法實而不華,下盤極穩,也是經過多年苦修才能有此造詣,看來這黑峰三十二煞絕非一般綠林強盜,身手不凡,最重要的是他們身上那種永不退縮的氣勢讓他心動不已,彷彿又回到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電光火石的瞬間,趙烈的心已經千轉百回,中年人漫天飛舞的拳頭忽然凝聚成一個碩大的拳頭凶橫地朝趙烈的胸口呼嘯而來。

趙烈本可以輕鬆閃開這致命一擊,但他眼光閃爍,身子忽然穩如泰山,神色自若,眼睜睜含笑凝望這一拳重重擊在胸口上,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響,黑峰三十二煞中其餘眾人臉上露出詫異神色,對方就這樣不堪一擊嗎?

趙烈藍色的身影微微晃了晃,臉上依然掛著淡淡微笑,誰也沒有留意到地面堅硬的花崗岩留下了一個深深腳印,他巧妙地把對手的氣勁傳到地面,化解了這凌厲一拳,而對方則被震得朝後退了幾步,彷彿擊在一塊包滿棉花的鐵板上,手被震的生疼發麻,中年黑衣人臉上露出驚疑凝重神色道:「你剛才為何不躲開那一拳?為何要故意挨我一拳。」

趙烈淡淡道:「剛才受你一拳是因為我敬重你是真正英雄豪傑,多謝你答應放過我身後少女,像你們這種人江湖中已經很難遇到了,哈哈,你也接我一拳吧。」藍色的身影忽然衝到空中,鐵拳凌空朝對方揮去。

中年黑衣人咬牙硬接下這一拳,「彭」的一聲,他黑色的身影生生被震得凌空飛出了數丈,趙烈拳頭的力量拿捏得非常準確,並沒有讓他受傷,中年黑衣人翻身落地,若有所思,冷冷道:「兄弟們,既然他赤手空拳,那我們也同樣赤手空拳與他激戰。」 黑峰三十二煞齊刷刷收起武器,沒有人說話,默默揮拳圍攻中間那個藍色的身影,趙烈沒有絲毫停頓,雙拳如潮水般噴湧而出,黑夜中接連傳出連綿不絕的響聲,趙烈就靠著一雙鐵拳和對方三十二人激戰。

趙烈頭上金髮散開,自由地在風中飛舞,藍色身影被黑峰三十二煞團團圍住,雙拳行雲流水般擊出,忽快忽慢,時而如狂風暴雨,時而如春花爛漫,時而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彷彿天道般自然,凝聚了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黑峰三十二煞輪番不停地圍攻趙烈,漆黑的夜空中只有漫天拳頭破空的悶響,趙烈前後都是呼嘯而來的拳頭,他身子猛然側移,對方的拳頭全部落空,他身子高高躍起,長腿成一字踢出,「砰,砰」兩聲把剛才攻擊的兩人遠遠踢飛出去。

不斷有人被趙烈的鐵拳和長腿震飛,黑峰三十二煞雖然面對強敵,但他們眼中並沒有任何懼色,依舊凶狠地擦盡嘴邊血跡後開始連綿不絕的攻擊,永不退縮,凶悍強橫。

趙烈拋開一切凡念,將精神貫注靈台之間,任得神思遁地飛天,藍色的身影上下飛舞,體內兩股冷熱相反的氣流生生不息,他的靈神不斷提升,眾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無念,虛虛靈靈,空而不空,悠然自得,純以守心的功夫達至無心的境際,前些日子所領悟的奇妙意念在黑峰三十二煞兇猛連綿的攻擊下終於開始爆發了。

意由心動,趙烈的眼中逐漸只有那雙鐵拳,彷彿看不到周圍密密麻麻的黑峰三十二煞黑色身影,拳風越來越猛,每拳揮出都會帶出恐怖的嘯音,而且在拳頭周圍隱約籠罩著一層黑色氣旋。

黑峰三十二煞不斷有人受傷,但依舊沒有任何人退縮,果然眾志成城,咬牙猛攻困在中央的趙烈,時間無聲靜靜流淌,他們眼中逐漸露出欽佩的目光,趙烈在他們連番長時間攻擊下,反而越戰越猛,拳法也不像剛開始那樣生澀,每次拳頭揮出帶著的恐怖嘯音讓人心驚肉跳,而且趙烈身上絲毫沒有真氣衰竭的情況發生。

黑峰三十二煞的威猛無畏同樣點燃了趙烈體內的激情,好久沒有如此酣暢淋漓的大戰,他全身異常放鬆,勝似閒庭信步,拳腳上下紛飛,風中到處瀰漫著他藍色的影子和呼嘯的拳頭,飄逸金髮都已經被汗水弄濕了,凌亂地貼在臉上。

黑峰三十二煞兄弟連心,忽然心領神會一起停止攻擊,全部朝後退卻,然後猛然同時大喝一聲,三十二人一起躍身凌空揮拳朝傲然挺立中央的趙烈擊去,三十二煞全力攻出如巨大海嘯般氣流威勢強橫,彷彿層層暗浪拍碎飛散的瀑布般四處亂飄,風中頓時發出轟然震天巨響,雷霆萬鈞般的壓力瞬間籠罩在趙烈周圍。

趙烈仰頭發出一聲長哮,立刻把三十二煞炸雷般聲音蓋過,其音厲然,宛如兒啼,音質實若有形,淋淋血影被音波掃過,血影立凝,他凝望著如山般壓到的龐大氣浪,全身急速旋轉著沖天而起,浪拍滔擊中,瞬間衝到高空中,這樣的移動速度簡直已非迅若電火所能形容。

黑峰三十二煞被趙烈摧心斷腸,肝膽俱裂的淒厲長嘯所震撼,身行稍微遲鈍,就在此時,身在高空中的趙烈忽然倒轉,垂直從高處旋轉著呼嘯而下,雙拳朝下面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擊出一股猛烈的旋轉氣流,「砰」的一聲巨響,地面塵土飛揚,黑峰三十二煞只能朝後迅速退卻。

趙烈藉著這股力量反身後空翻飄落地面,微笑望著黑峰三十二煞道:「今日打得真是痛快酣暢,不如我們再戰。」他雙眼精光閃爍,越戰越勇,身上沒有絲毫疲憊之態,身上強勁的肌肉微微顫抖,隨時可以爆發,為首的中年黑衣人驚疑地望著趙烈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是不是黑榜排名第十六的寒冰神拳白沐風。」

趙烈淡淡道:「我不是寒冰神拳白沐風,我是趙烈,排名剛好在他之後。」 黑峰三十二煞猛然一下子全部楞住了,他們前些日子怒斬寒冰神拳白沐風的兒子,本來約好今夜與他決戰,沒想到卻誤打誤撞和趙烈動手了,他們一起凝望眼前這個江湖中最為傳奇的惡徒,藍色的身影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魅力,剛才他們都被趙烈的威猛灑脫所折服。

中年黑衣人環視周圍兄弟,剛才一戰不少人已經受傷,他惟有苦笑道:「我們一直以為你是寒冰神拳白沐風,所以剛才冒昧出手,如果早知道你是趙烈,我們也不用打了,我就覺得奇怪,你身上一直就沒有什麼殺氣,沒想到你失去雙刀之後依然如此威猛,實在是佩服!在下鄭東,後面的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趙烈微笑道:「寒冰神拳白沐風為人陰險狡詐,生性殘忍,可悲我居然還排在他身後,我做人真他媽的失敗啊,江湖中人想要取我人頭的俠客太多,我都習慣了,不過今夜一戰真是痛快,黑峰三十二煞果然名不虛傳,光明磊落,剛才你們赤手空拳與我激戰,可見你們坦蕩胸懷,三十二人一條心,江湖中膽敢招惹你們的人恐怕不會太多,只是我剛才收發不能自如,出手過重,傷了幾位兄弟,不過不打不相識,不如我們找個地方爽快喝酒,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黑峰三十二煞中有人高聲道:「那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恐怕此刻已經有不少人躺在地上了,江湖傳聞你灑脫豪爽,酒量驚人,今日我們就來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三十二煞中不少人紛紛附和。

另外一個魁梧年輕人興奮道:「這些年來,江湖中關於你的傳說可是異常神奇,短短數年,從默默無聞到名震江湖,其實我們兄弟都很佩服你,亡命江湖還能創立實力強大的山水聯盟,讓人欽佩,今夜與你一戰真是過癮。」

中年黑衣人定定望著面前趙烈,一頭飄逸金色長髮下面是堅定深邃的目光,神情寧靜如水,高大的身軀彷彿鐵鑄一樣牢牢站在地面,他無法相信這就是被江湖中人苦苦追殺的趙烈,沉聲道:「我最痛恨出賣兄弟的人,原本我還以為卓不凡是條鐵錚錚的好漢,曾經還想帶領黑峰三十二煞加入神刀門,萬象血戰也許是他一生最錯誤的決定。」

趙烈淡淡道:「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選擇,他也許是身不由己,不過做任何事情都必須付出代價的,我們現在就可以選擇痛快喝酒,我很奇怪寒冰神拳白沐風怎麼還不到,他為人狡詐,你們千萬要小心,既然大家碰到一起,非常欽佩各位的豪氣俠義,我就幫你們出手對付他的寒冰神拳。」

黑峰三十二煞的老大鄭東笑道:「前些日子僥倖從血魔王冷血手下逃脫的冷雨劍客顧紀中在江湖中散佈關於你的消息,透露了你從血魔王冷血手中搶得魔刀「寒雨迷濛」,此事震驚整個武林,因為這把刀代表了昔日魔教的威嚴與權勢,籠罩著一層神秘詭異的光芒,江湖傳聞魔刀中隱藏了魔教的秘密,你死裡逃生的傳奇讓大家都對你充滿期待,江湖中人議論紛紛,擔心你成為第二個蕭天嘯,魔刀「寒雨迷濛」落入你手使得不少武林人士堅信你能再次東山再起。」

趙烈眼光閃爍,臉上掛著淡淡笑容,一切果然都按照他所預料的那樣發展,他現在就是迫切需要在江湖中重新樹立威嚴和氣勢,他拉起身後宛兒玉手微笑道:「不瞞各位兄弟,我的確從血魔王冷血手中搶得彎刀「寒雨迷濛」,說來慚愧,我不過是把這把彎刀當作禮物送給這位姑娘,「寒雨迷濛」非常精緻秀美,當作禮物也還算勉強拿得出手。」

黑峰三十二煞再次一起楞住,目瞪口呆,江湖中無數人費盡心計想要獲得,充滿神秘妖艷色彩的魔刀「寒雨迷濛」居然被趙烈當作禮物送給一個小女孩,終於有人忍不住暴笑道:「果然是趙烈,江湖中獨一無二的趙烈,送禮物的氣勢都不一樣。」

宛兒柔媚的聲音響起道:「我真的很喜歡這把「寒雨迷濛」,非常秀氣,而且鋒利無比,用它來削水果皮或是切菜非常好用的。」她伸手拿出狀如彎月的「寒雨迷濛」,黑夜中頓時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神秘綠芒,刀身散發出莫名的動人心魄魅力。

黑峰三十二煞屏息凝望宛兒手中的「寒雨迷濛」,異常震撼,小小彎刀上面承載了太多的鮮血痛苦和猙獰歲月,眾人驀然感受到一種難言的怪異滋味,定定地望著這把名聞天下的魔刀。

趙烈眉頭一皺,銳利的目光忽然望向遠處的山峰,冷冷的聲音如同一把把鋒利飛刀刺向那座山峰:「白沐風,你既然已經到了,何必藏起來,我很想見識一下你的寒冰神拳。」

遠處孤獨的山峰上隱約傳來笑聲:「黑峰三十二煞,你們真有種,我不過晚到一會兒,你們居然已經找到幫手,你們明知道白玉樹是我兒子還敢殺他,你們膽子可真夠大的,不過就是傻了點,剛才我順手把你們眾多兄弟的家眷先解決了,所以來晚了點,真是不好意思。」一個身著白衣的中年男子悠然飄落,面帶微笑,渾身上下透露出世外高人的儒雅飄逸。黑峰三十二煞血脈賁張,刀劍出鞘,眼中充滿悲憤之情。

白沐風冷冷對黑峰三十二煞道:「就憑借你們幾個還不是我的對手。」他眼光轉向一身藍袍的趙烈,瞳孔猛然收縮一字一句道:「閣下難道是黑榜排名第十七位的趙烈,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和他們之間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趙烈背負雙手微笑道:「他們都是我的兄弟朋友,雖然你我同為榜上人物,但我這段時間我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氣,今夜若能殺了你,我的悶氣也就消了,而且我的名頭應該更加響亮,更加有機會衝擊黑榜前十的位置。」

趙烈淡淡的話語使得白沐風怒火填膺,不過白沐風臉上依然飄逸寧靜,看不出任何變化,他沉聲道:「如果你有雙刀在手,我可能還會有點忌憚你,可是你此刻失去雙刀,我何必怕你。」趙烈臉上依然掛著微笑,而旁邊的黑峰三十二煞眼中悲憤神色越發濃重。

趙烈藍色的身影忽然高高躍起,搶在黑峰三十二煞前從下而上朝白沐風揮拳擊出,兩人身影飄飛,變幻莫測,眨眼間便交手數十招,白沐風熟練絕妙的拳法明顯佔據優勢,而失去雙刀的趙烈則一直處在被動挨打的境界。

趙烈為了扭轉局勢,忽然咬牙反擊,知難而上,從高空鐵拳猛然揮出,拳頭周圍似乎縈繞著一層怪異黑煙,夾帶著恐怖嘯音,氣勢驚人。數十招後,白沐風已然清楚對方實力,看到趙烈居然奮力攻擊,臉上浮現殘酷冷笑,知道對方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橫掌擋在身前,空中居然爆起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音,趙烈吃虧在雙腳離地,難以著力,一聲悶哼,被白沐風強大的真氣震得往道旁的林木拋去,趙烈身子橫在空中,同時反身踢出左腳,像長了眼睛般一分不差朝白沐風頭部呼嘯而去。

白沐風沒有敢硬接,長長衣袖蓄著強勁的內力如毒蛇一般糾纏住趙烈的腳踝,雙手用力一卷,使得趙烈凌空翻了個觔斗,身子旋轉著拋向高處,重重撞擊在後面高聳的山峰上,「砰」的一聲巨響,藍色的身影撞碎了數塊巨大的岩石,濺落了漫天碎石塵土,幾乎在同時,白沐風雙掌忽然變的煞白,猛然擊出一道白色寒霜朝趙烈橫空飄落,無從借力的後背無聲奔去。

趙烈雙手如長了眼睛般擋在後背,揮拳擊出黑色氣旋毫不畏懼迎上了那威震天下的寒冰神拳,「蓬!」的一巨聲,趙烈被震的高高飛起,感受到了一股冰冷之氣似乎衝入了他的經脈中,還好他早習慣這種冰冷的氣流在經脈流動,心念一轉,反而化為己用,身在高空的趙烈似乎變成輕飄飄的羽毛,下面白沐風浮現殘忍笑容,身子如箭一樣沖天而起,右掌閃電般重重拍在對方胸膛上。

豈知白沐風手肘剛撞上胸膛時,竟滑了一滑,難以命中對方心窩,驚人處還不止此,對方的胸膛竟生出一股冰冷強大的吸力,使他退後的速度緩了一緩,白沐風臨危不亂,左掌移到胸前,護著心口要害,同一時間,撞上對方胸膛的右肘全力吐勁。

趙烈臉上的頹勢忽然消失,眼中精光閃爍,他從一開始就隱藏了實力,就是要讓對方產生嬌縱輕視之心,趙烈雙拳並沒有擊在對方胸膛上,而是從一個奇異的角度雙手一起狠狠砸在他兩邊太陽穴上,幾乎同時白沐風的右掌劈出的寒冰神拳也把趙烈高高震飛,趙烈借勢化去大半勁道,氣勁交擊爆出的悶雷聲在黑夜中響起。

震飛在空中的趙烈上身衣物被白沐風強大氣流絞碎,似乎化為黑夜中漫天飛舞的蝙蝠,身後是漆黑的夜空,飄落地面的趙烈神色略帶慘白,但很快恢復了紅潤,冷冷地望著不住往後疾退的白沐風。

白沐風迅速移後,到了二十步開外,倏地停下,再跌退兩步,張口噴出一小口鮮血,臉色轉白,眼中精芒畢露,很快眼角鼻孔開始流出鮮血,凝神往趙烈望過來,他一字一句道:「你好狠,居然故意隱藏實力。」

趙烈沒有答話,沒有再望向白沐風,轉身凝望身後黑峰三十二煞,臉上浮現淡淡笑容,忽然伸出雙臂,握緊雙拳,仰頭發出了一聲長哮,高亢的哮聲似乎把天空黑雲也驅散了許多,一輪明月從瀰漫黑雲縫中射出冷冷的光芒。

冷冷月色下的趙烈赤裸上身,強壯如野獸般隆起的肌肉不停顫抖,金髮飛舞,後背那恐怖的黑虎頭配合這淒厲長嘯和慘淡月色,彷彿一隻黑色猛虎在黑峰山中狂嘯,全身散發出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背後站立的寒冰神拳白沐風在他這驚天動地虎嘯中轟然倒地。

中年黑衣人鄭東沒有說話,默默走到三十一個兄弟當中,似乎在商議什麼,鄭東很快走到趙烈面前誠懇道:「趙公子心懷寬廣,肯定不甘心一直逃亡,我們不打不相識,你替我們殺死強敵,我們黑峰三十二煞也不想再呆在這黑峰山上,決定一生跟隨趙公子闖蕩江湖,不知趙公子能否收下我們這般兄弟。」

趙烈微笑環視下面精神抖擻的三十二人,心中默默思索,「黑峰三十二煞紀律嚴密,眾志成城,異常團結,身手不凡,都是難得的人才。」他凝望那高聳的山峰,充滿強烈的自信道:「眾位兄弟都是英雄豪傑,義蓋雲天,如果各位真的願意隨我開創江湖新勢力,我不會讓大家失望,只是大家都是兄弟,以後不要再叫我什麼趙公子。」鄭東回頭大聲道:「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黑峰三十二煞的大哥,我們的大哥就是趙烈。」

鄭東帶領黑峰三十二煞恭敬地站在趙烈身後道:「大哥,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走?我相信江湖中還有很多人願意像我們一樣跟隨大哥。」趙烈淡淡道:「下一步自然是和各位兄弟找個地方痛快喝酒。」 鄭東一愣,很快笑道:「對呀,今夜我們可以痛快暢飲了。」

趙烈靜靜站在黑夜中沉思,良久,沒有回頭輕聲道:「以後你們也不要叫黑峰三十二煞了,就叫黑峰三十二騎吧,從什麼地方倒下就從什麼地方爬起來,我決定重頭開始我的江湖生涯,當年我從黑虎幫進入武林,現在我決定趕回黑虎山,重新建立黑虎幫,這次我不會再失敗了,逃亡江湖的日子早過膩了,我要讓黑虎幫成為武林中永遠的神話。」一團黑雲輕輕擋住了明月,他明白這將會是一條異常艱難漫長的道路,但他不會退縮,未來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他不相信命運,只相信惟有艱苦的努力才會獲得成功。

冷風輕輕吹拂著趙烈飄逸的金色長髮,晃動長髮飄動之際露出了他後背那只黑色猛虎頭部,鋒利獠牙似乎如真的一樣清晰可見,散發出森冷的光芒。黑峰三十二騎靜靜站在後面凝望這恐怖的黑色虎頭,心底都泛起一種奇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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