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宋末商賈 作者:海紅鯨 (已完成)

 
georgewan 2007-5-12 16:5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2 123584
嚴羊 發表於 2018-8-2 11:38
卷十 第二十五章

整個平麵成不規則紡錘形的常州城,水路的交通可謂四通八達,是江南運河上的一個極重要的州府。除了西北偏西至東南偏東走向的江南運河作為主幹漕運水道外,還有由城西通往宜興匯入荊溪的西蠡河可入太湖。另外,更有能行走兩三千斛大船的綱頭河,讓淮南東路的客貨船隻就近從大(長)江直入運河水道。

常州的正北門是青山門,次北門為和政門,東北則是東欽門。綱頭河就在北門青山橋東三四十丈與護城河相連,南走過了北水門就進到城內金鬥城東的後河,折向往東沿護城河過政和門、東欽門,轉個大彎到通吳門則後就可到達江南運河的常州東段。

不過,此時的常州城雖然屬於運河中處重要的貨物、人客中轉地,但運河沿岸不算在內的話,隻有城南外這一大片才是商業的繁茂區。而北城外,則在幾個城門外的小片地方才有較多的人家住戶,四外仍然是田地或荒野。特別是在出了青山門後,僅四五十丈外就是寬廣達十餘平方裏的芟草場,屬狐鼠兔類的樂園,聽說夜晚甚至還有狼在此地出沒。

六月初二寅初時,天色剛剛蒙蒙亮的時分,六艘竹篷上掩蓋著烏油布幔的三千斛客貨兩用漕船,慢慢從駛入護城河。六艘船行到和政門東麵的利和貨棧左近,在船夫氣勢洶洶的大聲喝叱漫罵中,強行擠開三四艘小小的烏篷船,依序靠上了貨棧的私家碼頭。

這六艘大船卻也怪,下碇泊好船後並沒有像人們想象中般忙著下客卸貨,反而是那些不可一世的船夫鑽入艙中就再沒出來,惹得幾艘小船上的水客小聲咒罵不已。

寅時末,就在大雨傾盆而下,附近的所有人都已經縮入屋瓦下避風躲雨無暇他顧的當口。封閉得嚴絲合縫地竹篷打開了一扇邊窗,一個人探出頭窺探了一下,立時又縮了回去。隨即,四條船的艙門都打開了,接連不斷的人影冒著大雨躍上碼頭,在一個剛過來他家候之人的引領下,急急忙忙跑進利和貨棧。整個過程中,除了快速的腳步踩水發響外,二百多人全都不出一聲,很難被不相幹的人發現。

在如此大的瓢潑大雨中。每個雨滴被除數狂風吹著打到人的身上,像是彈弓打中一般痛。而且厚重的雨幕也讓人離得稍遠些就無法看到詳情,也確實很難讓不相幹的普通人發現。但冥冥中似乎有一雙無所不在地眼睛在注意著人世間的一切,或許老天爺也會假手於人,將世界上所有陰暗中產生地邪惡暴露在世人眼中。

大雨下了半個時辰便慢慢小了,不過天上的雨並沒有完全停歇,在大風中轉變成一陣緊一陣鬆。而後又化為毛毛細雨。直至近晚的酉時左右,下了一整天的雨方正式不再降落。

午後,有一夥四個客商進入貨棧,直至雨停後不久方才離開。

進入一年中最熱、也是日子最長的六月天,夜晚的到來顯得很遲,酉時太陽下山,戌時天色才會完全黑暗。不過今天有點不同,因為剛剛下過大雨又是月初,並且天上陰雲還厚重得很,所以暗夜來得比平日裏稍早了些許。天色在戌時正就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

隱藏在利和貨棧裏地人數百條漢子,在那四個客商走後,也三三兩兩地帶了油傘,或是穿著蓑衣、頭頂竹笠等雨具從貨棧內出去。到了戌時正末之間天色黑透了以後,還沒離開貨棧的人一撥撥大批閃出貨棧。溶入茫茫夜色之中。而後,大部分鬼魂般的黑影分別繞道從青山、政和、東欽諸門進入城內,還有少量的人則回到他們乘坐的船上。

常州城處於江南運河的水路交通要道,這段運河又有多道控水閘門,更且又是與平江(蘇州)、嘉興並列的運河三大中轉樞紐,城內外的瓦子勾欄、酒樓行院相當多。基本上說得上是個不夜城。除了開禧北伐(1206年)時有過一段時間實行半宵禁外。各大城門及水門在這種天下承平的日子裏,一般都要到亥時前才會關閉。所以。進出城的外地人,隻須每人交納很少一點稅錢,門丁連問都不會過問,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通行無阻。

……………………

收拾好了當天買賣地賬冊、銀錢,蔣夢琪吩咐留在店內值守的夥家好生看顧,便趁著還能看清道路,提上已經買好的半斤羊肉匆匆向家中走去。

自家的小院門口已經點起了燈籠,十二歲的兒子和十歲地女兒坐在院門前的台階上,遠遠看到蔣夢琪,齊齊叫了一聲“爹爹”,高興地衝過來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舉起手中花花綠綠的物事,嘰嘰喳喳地搶著說:“阿舅來了,帶了一袋上白米和好大一塊豬肉,爹爹你看,又還給我們買了糖果、雞蛋餅呢。”

蔣夢琪知道自己的妻弟是個梁上君子,已經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沒來探看姐姐了,心下暗忖:這老婆弟不知又做了什麽“買賣”,別招惹上那個刺頭才好。

嘴上卻說:“好,好。既是阿舅給你們買地,那就拿著吃了它吧。你們看,爹爹也買了羊肉給你們吃。走,我們回家去跟阿舅說話。”

看看一雙直到這段時間方像個人樣地兒女,蔣夢琪不由深深歎息:人生如夢回回醒,世事如棋局局新呐。這三年多以來,蔣夢琪經曆了一起一落,又再上位的難忘過程。特別是在去年五月,他的一家四口眼看就要開始挨凍受餓的時候,他們家連東主魏七寡婦同一天時來運轉,得到臨安一位生意上相與的朋友相幫,方有了今日之福。

回想起那天盧先生到常州來尋之時,幸好自己天性豁達大方,能從家裏僅剩的四文錢中拿出兩文來買米煮粥——當然,間中也耍了點保住麵子的小聰明——相待,才能得到人家的幫助。

進入到堂屋小廳,那位自己極不待見的老婆弟——玲瓏鼠朱三甲——正臉色煞白的坐在一角,妻子蔣朱氏喃喃地指著他不知在數落著什麽。

見到當家人回來了。蔣朱氏低下頭略福了一福,輕輕叫了聲:“官人,你與三弟、孩兒們先安坐一時,妾身這就去煮好飯菜,一家人團團圓圓坐在一起開膳。”說著話,狠狠地盯了朱三甲一眼,匆匆到廚房去了。

蔣朱氏走後,朱三甲抱起撲到他身上的外甥女,拉著外甥怯怯地叫了聲:“姐夫,我……”

蔣夢琪一見這精瘦的妻弟神情。心下了然,他定是做了什麽大事。來求自己出主意。搖了搖手道:“且先坐下,現刻兩個孩兒在麵前不便,稍時進食後再把這些時日的事講給我聽好了。”

戌時末,蔣家小院門開處,淡黃色的光線透出門縫,蔣夢琪左手持一盞燈籠。右手扯著朱三甲匆匆忙忙向烏衣街快步走去。

顧大郎之所以第一個被派出去,要他探查被蒙古韃子占為主要巢穴高家的虛實,不僅是因為他身手靈活最為機警,而且還是心腸最硬、殺人最多最狠的一個。此外,顧大郎在雙木旗下所有來到常州城內參與緝捕喇嘛僧的戰鬥人員中,也是武功最高、輕功最好的一個。

顧大郎投入到雙木旗下以後,連他自己也覺得內功與武技提高了一大截,和過去在家裏時相比,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了。這主要是看在他所認下的小兄弟沈南鬆的麵子上,天師道的幾位仙長。應俊豪、武誠等練氣、武功高士給予了一些指點。而沈南鬆這小家夥,則因為是林強雲地名義上的妻弟、義弟,與林強雲交好地人們當然要給這位局主又或東主麵子,因此對顧大郎的指點雖然不多,但集腋成裘之下也足夠顧大郎受益匪淺了。所以說。顧大郎內功武技,也是因為林強雲的原因,才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有了不俗的提高。武功對顧大郎以後追殺國安用為父報仇來說十分重要,關於這一點,顧大郎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除了對沈南鬆十分愛惜維護外。對林強雲這位局主也是極為感激地。

這回是他到了雙木旗下後第一次單獨辦事。顧大郎很清楚去高家查探的目的,所以接近高宅及進入高宅後都十分小心。他依照祖承福從高家幾個婆子口中問來消息畫出的圖。從高宅北麵的排水溝鑽入,避開為數不多的幾處明樁暗哨,先潛到位於高宅南邊相鄰的兩個夥房。悄悄撲殺了兩個監視廚下的兩個小賊藏好屍體,找到還不知道死期將至,而為賊人們煮最後一餐食物忙碌的幾個婆子、女人。問清喇嘛、韃子及幫凶賊子們大部分集中在前廳,便囑咐她們安心等人來解救。一路潛蹤匿跡來到高家的前院大廳外,顧大郎都沒有被韃子惡賊們發現。

此刻地天時大約在亥時正末之間,今天是六月初三,前幾天的大雨過後天氣一直晴朗,天上星星點點,不覺得怎麽黑暗。高家前院沒有火把,暗中察看了一會,除來去匆匆的個別賊人外,沒有發現院裏有暗哨,也不見有明布的警哨走動。大廳兩側是十來間黑乎乎的廂房,隻有大廳射出地火光,將廳門前兩丈左右照亮。

如此輕易就突入到要害之處,顧大郎摸摸囊袋裏的旗花號炮和腰間那把沉重的“獵鹿刀”,心下暗自歡喜:“唔,這些韃子惡賊們倒是托大得緊,明暗警哨也不放一個,正好方便我們行事。”

其實也不能怪這裏的韃子,僅就不到百人既要占領數畝地的高家,又要再分出三幾十人去永福寺駐守,前些時日派了警哨,底下的小卒累得要死卻一直都沒事。此刻馬上就要離開之時,大家急著填飽五藏廟、收拾足夠路上裹腹用地食物,還有高家地百多人必須立即處理,人手根本就分派不來,那還會有人想到派出警哨。即使是有個別地位較高的官長明知不派警哨危險,他也無兵可用。

顧大郎壓低身形縱躍了幾下,到房廊端頭地台階下伏下,探出頭露半個眼睛朝四下裏窺探。眼前近處零亂得很,過去十來丈的地方,不知什麽東西堆了兩三尺高,好像是新挖出的泥土。夾雜在鮮土味裏,鼻中還嗅到一陣他非常熟悉的濃重刺鼻血腥。顧大郎心道:“剛才這裏肯定有人被殺,不知是這些韃子們反目內哄,還是高家的哪個可憐蟲遭了殃。”

依稀聽得角門外地遠處有人喝叱,一陣隱約的腳步“踢踏”聲漸漸過來,顧大郎為防躲得太近露了行藏,用出從山都那兒學來的方法,慢慢將囊袋裏的雙色披風取出蓋在身上,然後小心而迅快避開枝葉的向外爬。

“天呐,這些喇嘛番僧和蒙古韃子還是人嗎!”才移出丈多。借著廳裏照出來的火光,顧大郎看得憤火中燒。前頭兩三丈高起來的確實是一個大坑新挖出的土。土堆上一片還在流血的屍體沒被推下坑裏。屍體基本上都是老婦和孩童,大約有十七八個。大部分死人都是綁身紮嘴被割開喉嚨,隻有兩個似乎還要吃奶的嬰兒,卻是被開膛破腹,小小地內髒肚腸四下灑落。

顧大郎幾乎被怒火燒昏了頭,衝動的就待躍起抽刀殺進大廳。

他的手動作大了些。將身邊的半幹枯枝碰了一下,也許是花刺或者什麽東西在其**的手臂紮了一下。輕微的疼痛讓顧大郎冷靜了下來,恨恨地暗自發誓:“老天爺作證,你們這些禽獸,既然不把我們漢人當人,以後也休怪我們不把你們當人看待。”

在大廳裏的喝叫出聲時,顧大郎已經離開坑邊到了更遠處。

身上有雙色披風將整個人蓋住,別說出來查看的人站在大廳門口,就算有人走近到三丈內,也不可能在這樣高低不平的地上現有什麽不同之處。

高家大廳裏。二十多個各色人等俱是席地而坐,隻有上首正中,方是幾張矮幾並起來的一具矮榻。在榻上半倚半坐、全身裹滿了傷巾都還對坐在他身邊**上下其手的大喇嘛,赫然是一而再從臨安護國寺逃到武康,再從武康亡命逃到此地的大力法王。

大廳裏原有的其他幾案桌椅。全被或清出到別處去堆放,或是作為大廳中央篝火的柴禾用於燒烤一頭小牛了。

大力法王左右,各是一個穿紅色僧袍,同樣**兩個**的胖大喇嘛。

很明顯,這位受了傷也不忘玩弄女人的法王,是上首三人中地位最高的一個。

除了上首的三個喇嘛僧外。大廳裏還有其他惡形惡煞地十多個人。這些人無一例外,身邊、懷裏都有渾身布滿青紫淤傷的年輕**。

下首分列左右兩排地席上坐著的。依次是五個壯年喇嘛,七個戴皮帽光著上身、將皮袍一個袖子紮在腰間、看來墩實厚重、搞不清到底是蒙古人還是吐蕃人的虯須壯漢,末位還有八個穿武士服的中年大漢。

大廳裏的所有男人似乎都有特別的嗜好,他們像是比賽誰更能虐待女人一樣,不時抓捏揉搓,甚至啃咬、夾扭身邊、懷裏的可憐女人,直到她們發出痛苦的呻吟或微弱的慘叫方會住手。然後便在樂不可支的嘻嘻哈哈笑聲中,得意地向同夥們掃上一眼,抓起麵前擺放地酒水菜肉等食物填入嘴中。幾個短靠箭衣地武士,有的是結了發辮的女真人,有的卻是實實在在的漢人。女真人還情有可原,可惱的是那幾個漢人,對同是漢族的女子也下得去手行那虐待為樂,並在進食時也沒忘用筷子代替爪指。就是喇嘛,也還知道讓人準備布帛用來擦掉湯汁。吃相最為不堪的,便是那些個皮袍漢了,非但側傍的女人淤傷與油漬比別的女人多,他們身上發出的臭味也,迫得武士、喇嘛漸漸移得越來越遠。

廳裏另外還有兩個抬著酒水、分發菜肉的小嘍羅,忙著為各人添酒加菜來回走動不息,忙忙碌碌的一刻也不得空閑。

突然,大力法王眼中厲光一閃,抓在女人**上的手略頓,見下麵其他的人恍如未覺,便也若無其事地閉上眼睛。

過了片刻,坐在大力法王右邊排第六位一個穿青灰色武士服、外套亮紫色黃邊背子的刀條臉三角眼漢人中年武士,原本隻是仰麵朝天看也不看廳內眾人,不時抓起麵前的大碗“咕嚕咕嚕”地喝上一大口。這時感觸眼中年武士用筷子夾了一塊肉,卻將送入口中時猛地停在嘴前,轉首向廳外大喝:“什麽人,好大的膽子。竟敢鬼鬼祟祟前來窺探,給老子滾出來看看是哪方土地?!”

聲落,那肉也隨後進入嘴裏。嚼動了幾下後沒聽到動靜,三角眼武士大感丟臉,冷哼一聲將懷裏的**推開,站起來隨著手中筷子甩出身形一閃就到了廳門。

大力法王左邊的喇嘛“傑”地一聲怪笑,用蹩腳的漢話叫道:“兀那蠻子,你聽到動靜時那人已經走了,還是坐下來再樂一樂地好。”

三角眼蠻子武士沒理會喇嘛的好意,盯住朝廳外的黑暗。嘴裏厲喝下令:“阿裏侃,你去看看值哨的守衛死到哪裏去了。為何有人潛入到廳前也沒發警號。”

廳內一個女真人武士應聲而起,拱手說了句:“遵命。”便匆匆出廳去了。

大力法王張開閉著的眼睛,看廳裏的人已經吃喝得差不多了,拍了拍短榻發出“啪啪”聲讓下麵的人注意:“麻百戶,這棟屋裏剩下的百多人叫人去處置了嗎?還有,你必須記得交代下去。我們離開之前一定要將所有的蹤跡消除掉,以免給南人的朝庭上反對聯合攻金的人找到說話的口實。”

原來那個三角眼武士姓麻,官職是個百戶。

宗百戶態度恭敬地拱手應道:“稟法王,除這前麵的大坑外,後院也挖出了一個大坑,一起埋下百十個人不成問題。另外,即使處理不了有些剩下的,後院那口井還容得下不少東西,怎麽著十幾二十個人還是裝得下的,到時候隻須將人往下一推。再將圓石蓋子搬上去就成。”

再次潛到前廳外枝葉叢中的顧大郎,聽了麻百戶的話心神大震,手上地鋼弩不自覺的抖了一下,立時就待發作射出弩中的三支無羽箭。

猛然一個念頭閃現心間:“前後院都沒有派警哨,而這些奸賊又敢在大廳裏當著這麽多女人公然說此殺人滅口的勾當。難不成另有其他什麽隱情?不對,隻怕這些賊子知道我潛到近前,想要引我動手。好惡賊,他們定然是知曉手弩隻能一發,妄圖待老子的箭射出後再來動手。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們不曾察覺到我進來的動靜……不管了。小心駛得萬年船。還謹慎些為妙。”

顧大郎再轉念一想,這些奸賊既然要殺人滅口。必定會將人帶到坑前、井邊再下手,應該還有救出部分高家丁口的機會,已經扣上了懸刀的手指頓了一下沒勾下。

再把自己接近高家外牆後到從排水溝進入宅內的過程想了一遍,一切都好像相為通暢,每一次避開巡邏、每摸掉一處警哨都極為順利,好像沒有出過什麽問題。也就是這種一帆風順的情況,讓顧大郎覺得心裏有種強烈地不安,可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妥,他又沒法想得明白。

這時候,廳裏的大力法王躬下身嗆咳,似是不經意的抬了下頭,朝廳外頗有意味的掃了一下,邊咳邊道:“吭吭……麻百戶……你告訴本法王,這兩天再沒有我們的人應召前來嗎,怎麽直到今天……還是隻有這麽少的幾個人啊……這不是將本法王……吭吭……置於……險境不顧了麽?”

麻百戶:“法王萬安,我們增援的人因為要從穀城經襄陽坐船來,所以沒有那麽快。”

“咳,他們何時方可到達附近這一段江麵?”大力法王大約是心急逃命,這句話問出來不但沒有嗆咳,聲音也大了不少:“派去接的人可曾約定到那裏會合麽?”

“傳令人已經乘快船去迎了,我們接應的人現時應該進入綱頭河。法王大可放心。”

大力法王眼中厲光一閃,揮手道:“時候不早,你傳令下去,立刻準備離開險地。”

麻百戶:“屬下遵命。”

悄悄潛回高家廚房,原本在此的幾個婆子不知躲到何處去了,顧大郎將火媒子引燃,就在廚房門口點著用紙殼卷成寸大直徑旗花的引線。直到三枚竹腳插於泥地上地物事,帶著一溜長長地火焰射向半空炸開三個大大的紅色花朵,這才在賊人們驚異地叫喊聲中隱入黑暗之中。

吃完了晚飯,幾位主事得到局主點頭確認可以按計劃開展行動,便各自率領部開走了。不到兩刻時辰,聚集了一百多近兩百人的偌大宅院,就隻剩下包括林強雲在內地不到三十人了。

在所有應該出動的人都離開後,林強雲慢慢地試著扭動了一下腰,半垂下肘抬臂成九十度稍微擴展了下胸部,雙手十指用力抓了幾下,左右各提了一把手銃朝廳外的黑暗中瞄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唔,恢複得還算不錯,現在起碼能夠保護自己了。”

一麵將手銃拆開用沾了牛油的布帛細心地擦拭。再將擦好的零件組裝起來,一邊雜亂地想道:“可惜以前沒見過手槍。也不知道怎樣的結構,不然做出可以連發的槍該有多好。咳,我這人怕是太過貪心了點罷,雷火箭、火銃、大炮都做出來,並打得天下無敵的蒙古韃子毫無還手之力的落荒而逃,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還想做連發手槍。去!貪心不足蛇吞象。”

想想來到南宋這三年多來,隻是在中學裏和日常生活中得到的一些普通的知識,竟然弄出這樣大的一番事業,連自己都覺得有如做夢一般。

銀錢不少了,粗算一下光房屋、店鋪、田地和各種搬不動的財產就有數千萬貫,各地金行裏存放、周轉的金銀一千六百餘萬兩、銅錢近三千萬緡,以及倉庫內的材料、商品諸般物資,再加上山東根據地的石炭、金、銀坑冶,和其他各色物事算起來,隻怕是可以達到數萬萬緡之多了吧。富可敵國啊!

看來。古人說的“書中自有黃金屋”當真是不假,已經和自己有了夫妻之實,並還懷上了孩子的黛絲娜及荷絲娜姐妹,“書中自有顏如玉”也正確之極。

對於這次緝捕大力法王這些在大宋攪七攪八的蒙古韃子,林強雲想想也覺得好笑:自己這樣一個從來沒有學過武功。隻會打鐵的下九流匠仔,雖然手骨、肋骨都被打斷受了相當不輕的傷,不僅沒死在那惡喇嘛的手裏,竟然還憑著幾把程有效射程隻四五丈的手銃,將大力法王打得落荒而逃。據宗什長和祖承福他們報告說,那喇嘛法王傷得比自己輕不了多少。而且還似乎會有不治的可能。

不過。算來算去,林強雲還是覺得自己的錢怎麽都不夠用。

關鍵問題是。他要為自己和親人將來的生死安危擔心。這可不是開玩笑,說不定那一天,蒙古鐵騎在征服了蘇聯、歐洲沒更好的東西搶了後,立即就將屠刀揮向山東、南宋。

“賺錢,賺錢,賺錢,老子還要大賺錢……嗬嗬!”情不自禁地唱了一句改了詞的歌,林強雲笑得眯起眼,心下暗自盤算接下來是不是應該招集人來商量,在所有能夠讓車馬到達的地方,相度路程的長短依根據地的例建立起客、貨運輸,以及客、貨棧。

這幾年的時間裏,林強雲雖然隻是在福建路、山東根據地十來個州來往打轉,但對現時大宋朝地交通、郵傳情況還是有不少的了解,有心在這兩方麵進行投資。

交通這方麵,實際上,大宋朝南渡前的首都為東京開封,位於北宋轄區北半部偏東,是華北東部的水陸(主要是水路)交通中心。東京京畿主要依靠東南地區的糧食供應,通向東南與真楚運河、浙西運河(江南運河)相接的汴河口,是最主要地航運渠道。本朝開國建都開封,即是以“大梁(開封)四方所湊,天下之樞,可以臨製四海,故卜京邑而定都”。而汴河“首承大(黃)河,漕運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

本朝南渡後,所有明麵上地水陸交通都止於宋金邊境而盡,浙西運河便成了行在臨安命脈之所係,“國家駐蹕錢塘(杭州),綱運糧餉,仰給諸道,所係不輕。水運之程自大(長)江而下至鎮江則人閘,經行運河,如履平地,川、廣巨艦直抵都城”。

另外,本朝各州、縣之間都有官道相通,通驛傳的官道也稱為驛路、驛道,通常大多數官路即是驛路。

在各處地驛路、官道旁每隔五至十裏設有“堠子”(裏程碑)。驛路每隔一驛程(陸路一般四十裏左右,或由於地理環境的關係,也有一驛程為五、六十裏,極少數達七十裏,水路則視一日航程的遠近)設一所驛站(或驛館)。驛站(或驛館)建有館舍,以供赴任、離任的官員住宿,路、府、州守臣、官員在轄區內“行部”(視察)也在驛館內住宿。驛站(驛館)是隻提供食宿的官辦旅舍,隻有官身及其親眷方能入住。對於商賈行人、細民百姓來說,驛站(驛館)則是可望而不可及地高檔住所,除非在沒有官員在的情況下。又肯花大錢與驛丞商量,一般是不可能入住其間的。

大宋朝目前共有十七個路份。剔除廣西、夔州、潼川府這三路的部分州縣外,水陸兩種道路約有八成左右的州縣,甚至連部分村鎮可用舟車通達。

林強雲抬起頭看了下外麵漆黑的夜晚,扭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脖子,剛想伸個懶腰,猛然發現自己的傷還沒好。不由得罵道:“娘的皮,一不留心就差點又要遭罪,好在我林某人機靈,還省得起受過重傷。”

小心翼翼地折起這張不知道有多少準頭的地圖放入懷中,心下盤算著從哪裏開始下手:“按每日車程一百二十至一百六十裏路設一間棧房計,少說也要數萬間才敷應用,客、貨棧裏配上飯店酒肆,讓人客連進食帶住宿都一起解決。”

真是不得了啊,這裏頭能賺到多少錢,想想都讓人心跳加速。

“對了。若是按根據地那樣,再製造一些公共馬車來載客運貨,將人客、貨物直接拉到客貨棧去,隻要收錢比別家稍便宜一點,應該最少會有一半地生意上門。”林強雲很是得意地思量:“既然可以有接時開發的班車。那……為何不在水路上也弄他一些定期地班船呢,也許先在兩浙路試試,如果可以的話,那就趁這大宋朝還沒有和蒙古人開戰的機會,先將錢賺夠再說。”

這時候,親衛盤山兔手裏拿了一封信走入廳中。林強雲接過拆開一看。原來是成都府夔福記的信。再看看底下的落款,卻是商行大管事劉昌宇寫於三月初六。

“三月初六寫的信。到現時六月初頭才寄到臨安,這也太慢了點吧。”林強雲忽然“咦”了一聲,自語道:“開客貨棧,開騾馬拉地班車,還有班船,那麽我何不利用這種現成的交通便利,並利用這些行棧再開通代客傳信送物的郵傳通道呢?!”

大宋現時的郵傳,與交通相比則是另一種情況。

本朝郵傳有“遞鋪”,沿襲五代舊製設置,以遞送官方文書為主。五代時將遞鋪作為細民百姓的一種差役,宋太祖立國的次年(建隆二年,961年)五月下詔:“諸道(以後的路)州、府以軍卒代百姓為遞夫。”改以兵士(以後稱廂軍)代替民戶承擔力役。當時,最長的郵遞線路是“自京(開封)至廣州”,長達四千七百裏,而且是為郵傳廣州市舶司進口的“香藥”(泛指進口的貴重物品)而設,實際上是極為專業的“香藥綱”。

南渡前,遞鋪分為“三等,曰急腳,曰馬遞,曰步遞,並十八裏或二十裏一鋪”。

急腳遞,通常稱急遞鋪,是由年輕的“急腳軍士晨夜馳走”傳遞,一般隻設於主幹線用於傳遞楊要文書,“事幹外界或軍機,若朝庭支撥借兌急切備邊錢物,或非常盜竊”(叛亂之類),包括最重要的“禦前金字牌”,“並人急腳遞,日行四百裏”。因此,有宋一朝,急腳遞是最快的遞鋪。

馬遞,也稱馬鋪,設於驛路幹線,備有鋪馬(遞馬、驛馬)。

不過,所有鋪馬都是“不堪披帶”、“稍堪乘騎者支馬鋪”。馬遞鋪雖有五百裏、三百裏的規定,實際卻遠不能達到。官員憑樞密院地“走馬頭子乘騎鋪馬,但這僅隻是用於代步,而且就是在傳遞文書時這種鋪馬也不堪奔馳,速度比急腳夫遞慢了很多。

步遞鋪普遍設於各州縣,是大宋朝唯一允許傳遞私人信件的遞鋪,但這也隻是傳遞官員及相關人員的信件。這件有利於官員、並開創了中國郵政史上裏程碑的事情,是於景佑三年(1036年)五月開始的,當時的仁宗皇帝趙禎,“詔中外臣僚許以家書附遞”。也還別說,仁宗皇帝這一紙詔書,確實是做了件功德無量地好事。此前,官員們一旦遠宦他鄉,除處於高位地“達官貴人”可以派“專人馳書”,普通官員遂與家人音訊隔絕。

與北宋時基本適應和平時期需要的遞鋪不同,南渡初,朝庭新增設“斥堠鋪”,專門傳遞軍事情報,以適應戰時形勢。當時,金軍南侵,軍情隨時變化,原先承襲於前朝地遞鋪已經不能適應戰時的形勢。在高宗隻身出逃渡江的次年二月,知杭州康允之上言:因去年“維揚(揚州)無斥堠,故金人奄至而不知”。於是命“康允之措置本路(兩浙路)衝要控厄去處擺鋪斥堠,每十裏置一鋪,專一傳遞日逐探報斥堠文字,每鋪五人,新、舊弓手內選有心力、無疾病、能行步少壯人充”。

稍後的紹興三十年(1160年),金帝完顏亮準備侵宋,朝庭又設“擺鋪”,“立九裏或十裏一鋪,止許承傳軍期緊切文字”。

“不錯,隻要利用責成的油墨和印刷機弄出郵票,不但可以搞郵政,還能夠與已經開成了的金行配合進行匯款。”林強雲輕拍大腿,很是佩服自己:“我真是太聰明了,能賺大錢的主意多得沒法說。哈哈,在**的領導下,隻要有了人,什麽人間奇跡也可以造出來……”唱了一句語錄歌,林強雲猛然閉口收聲,左右看了看發現親衛們離得還遠,也沒人注意自己在說、唱些什麽,這才按了按胸脯放下心來。

在聽到屋瓦上有人大叫的時候,林強雲沉醉在興奮的心神醒了過來,張目向頭頂上看去。

盤國柱被林強雲派出去另有他事,留在這裏負責率領親衛的一個應家弟子應傳賜,迅速衝到廳門朝外問話,其他親衛則分別舉起火銃和鋼弩戒備。

“傳賜兄弟,出了什麽事?”林強雲向回到廳內的應傳賜發問。

“局主,有不明身份的人潛入……”應傳賜的話沒說完,就被不遠處的慘呼聲打斷。

“有大批強敵入侵,通知下麵的人保護局主,啊……”
嚴羊 發表於 2018-8-2 11:39
卷十 第二十六章

出常州城西的朝京門,走二十多丈遠就是運河,正對朝京門的進賢橋高高拱起足有兩丈四尺,可以過六千斛以下的大漕船。過了進賢橋往北五十丈是城外的草市,新建成的兩座驛館——高麗寧和朝京館——便位於草市的北側、西蠡河南岸。

現在是酉戌之交,占地數百平方丈的草市顯得異常冷清,已經沒有了早些時候的喧囂。連個鬼影也看不見的空曠場地上,一陣打著旋的風刮過,被吹得滴溜溜到處飛舞的枯枝敗葉,吸引了一隻躲在角邊屠案下的細幼小狗注意,幹瘦的小狗懶洋洋地伏在前爪上的頭動也不動,僅把眼略睜開一線,可能是發現沒什麽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又閉上眼不再理睬。

忽然,小狗又睜開眼睛,並用了很大的努力站起來,費勁地抬起腳踏出一步、兩步、三步,以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搖搖晃晃地走出屠案。

順著小狗的眼光看去,遠遠的二三十步外出現一個藍衣紅裙的年輕女孩,隻見她左手挎著一個小巧的藤籃,右手提了一個布袋快步走入空場中。這隻有十六七歲的女孩見到小狗,大約是同情心發作,從藤籃裏拿出一個饅頭丟到小狗麵前,然後匆匆朝草市南邊走去。

草市的西南,是一片由柴草竹木等物搭蓋的棚屋,這片棚屋的中間,出奇的杵立著一座三進泥牆青瓦房。

這房屋的大門內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女孩走到位於東邊的廚房開始忙碌。

在這房屋的內進西廂一間房內,也有一個女孩坐在窗前望著外麵天空出神。女孩大約有個十**歲,身穿墨綠春衫下著紫裙。仔細一點去看的話,不能不說這個女孩確實是很漂亮,除了皮膚不夠白皙之外,從衣著裝扮和氣質上來講。她如果不開口說話,完全像是江南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

女孩地眼睛顯得空洞,雙手纖長的十指無意識地纏繞著一條白絲帕,不時有一聲沒一聲的歎氣。

天色慢慢暗了,藍衣紅裙的女孩一手托著個大木盤走進房間,輕巧地將木盤分別放到正中的四方桌上,擺好飯菜和一付碗筷,這才直起身走到女孩身後,怯怯地叫了聲:“喃加……”

坐著的女孩轉過身狠狠的摔了一巴掌,喝罵道:“住口。你這該死的孛斡勒,竟敢又忘了叫我什麽。你。必須給我牢牢的記住,從我們到了趙宋朝的地麵上開始,就要假扮祐川縣來此投親地姐妹,你不再是我的奴婢忽都哥那,叫楚玉娟。在沒有回到我們蒙古人的地盤上之前,我也不是你的主人喃加真不刺公主。而是你的姐姐,叫做楚玉珍。停下,不許跪,站著說話。”

站在女孩身後的忽都哥那,年紀看來比喃加真不刺小了那麽兩三歲,剛開口要說什麽,就被坐著的喃加真不刺打罵。她驚慌地退開兩步,想要跪下卻又被罵得直起身體,含著眼淚不知所措的回應道:“啊,是。奴……玉娟記住了……”

捂著被打地臉頰,犯了錯的忽都哥那不敢再出聲,隻是在心裏回想來到趙宋朝後的情景,以努力想著新奇和歡快來緩解臉上和心裏的疼痛。

還真別說,忽都哥那跟著自己的主子從大斡耳朵出發。經過早先西夏的黑山威福軍司、中興府,然後轉道向東到太原府。隻是因為南下滅金的蒙古軍大敗,她們一行隻好再返向西繞道夏州、西平府過蘭州、臨洮府直下利州西路的祐川。

這一路行來,原西夏、金國的地麵上大都殘破不堪,人口也少得很,許多地方連大漠草原上都頗有不如。特別是原西夏境內。黨項人已經被殺得差不多絕種了。人馬行走千裏所見的人,包括連遇上地盜匪在內。隻怕總共還不過萬數,而敢說自己是黨項人的,她們還沒見到過一個。

還是南方的趙宋朝好啊,過了被戰火毀掉的岷州——如今的岷山寨後,雖然走地還是山區,但寬大的驛路已經可以讓四匹馬並排奔馳了。而且越往裏走見到的人也就越多,完全不似西夏、金國般有時行走了一天都見不到一個鬼影。

原來忽都哥那還以為,有宋人四千多戶、商鋪五六十間的祐川縣是個繁華的所在,看得她眼花繚亂的。哪裏曉得離開祐川縣後,每到一個地方都比祐川更繁榮,讓她看到連眼睛都覺得不夠用,吃的東西快把甜頭都給吞下肚去。

見到忽都哥那嚇得不敢說話了,喃加真不刺又轉向著窗外,繼續呆呆地想著心思。

喃加真不刺很是迷惘又非常不甘心,這半年多來她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離開了幾千裏遠,自己還是沒能逃過長生天安排地命運。一開始,是無緣無故地被父王從駐紮在那麽遠的軍隊中急召回來。到了大大耳朵後,家裏人又告訴自己,說是大汗下令要將自己嫁給一個從來沒有見過、叫做林強雲或者林飛川地、快要修煉成了神仙的漢人。

要將自己嫁到遠方給不認識的漢人!想害死我喃加真不刺!?這樣的壞主意一定是那些喇嘛國師想出來的,不會錯了,肯定是!

不久的將來要成為自己丈夫的漢人,他到底長成了什麽樣,喃加真不刺不知道,大汗和各位王爺,以及家裏人也從來沒有給她講過。但林飛川、飛川大俠這兩個基本上連在一起的名字,在她回到大斡耳朵的那一段時間裏,私下裏和通過自己的孛斡勒忽都哥那打探,倒是於暗中聽到許多人說起過,而且好與壞的傳聞還真不少,也不知道那種消息才是真實的。

有人講,這個叫做林強雲的人,長得甚是普通,也就是說這個被人稱為“飛川大俠”的家夥是個人不出眾、貌不驚人的一般矮小漢人男子,這人年紀也不大,據說隻有二十來歲。隻是這個漢人所以會這樣出名,是他和其他到大漠草原來做買賣的漢人一樣,一張塗滿了油的嘴能把牛犢、羊羔說得甘心讓他剝皮燒煮。能把野馬、孤狼騙得乖乖跟他流浪……總之,這人是個奸巧巨滑、花言巧語的大壞人。

有人說,這個林飛川是“墨門”一個隱世高人地徒弟,學會了許多上古墨門秘傳的巧器製作技藝。比如:可以在作坊裏大批打製出來、寶刀般鋒利的鋼刀;堪比草原上最強力角弓、能一發三矢的鋼弩;以及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諸如仙人鏡、萬花筒、水晶杯等寶貝,還有能殺滅蟲子的蚊香、香堿、雪花膏等諸般好得不得了的物事。所以大汗和各部的王爺們才這樣看重他,千方百計地想將他擄到自己的部落成為勃斡勒。

也有人又說,這個林飛川是天師道——就是和自己師傅的全真教一樣的門派——某位仙長的入室弟子,而且盡得其師真傳,已經修煉成了地行仙之體。能用道術呼風喚雨,會仙法使用掌心雷傷人。還可以教人長生不老的修煉方法。

更有人說,這個林飛川不但成了一個不死的地行仙。並且其道行的修煉高深無比,不但有誅心雷、照妖鏡之類的道門至寶,還能在箭矢上加持道法,使得射出的箭能發出嚇死人的響聲、嗆人又迷眼地煙霧,並還可以炸開殺人。

最要命,也是最讓喃加真不刺感到害怕。而且又覺得奇怪的一種傳說,與上麵的幾種完全不同。那就是:這個叫林飛川的人是個長得極為醜陋的惡魔,是個真正會吃人而且還不吐骨頭的那種惡魔。據說,凡是被這個林飛川看上的女人,或者被他弄上了床的女人,最多、最多隻能和他過上十天十夜,然後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他一點、一點的吃掉。當然了,如果不幸有了這個惡魔的孩子,那就是比被惡魔活生生吃掉還更淒慘地事……

想到這裏,喃加真不刺激淩淩的打了個寒顫。比被人活生生吃掉還更淒慘,那是種什麽樣的滋味?沒有人說得出來,因為沒有人知道。越是沒有人知道的事,喃加真不刺就越會去想,越想不明白她就越是害怕。

不過。總算還好,這次跟隨父親南下滅金的軍隊一起出發,四王爺——也就是叔父拖雷——告訴自己,並不是一定非要將她嫁給林飛川,隻要達到讓這個道門的“上人”成為“伊克蒙高勒兀魯思”(大蒙古國)的臣下,能夠為黃金家庭做事的目的就可以了。

喃加真不刺想想也是。“長生天”是主宰一切的最高神。所有人的一切都是由“長生天的意誌”安排地,(窩闊台)大汗是“長生天的說話人”。他的全部作為都是“長生天的意誌”,由蒙古黃金家族一統天下、做全部人的共主是天經地義的事。

四叔拖雷王爺還告訴她,那個林飛川是不是惡魔、會不會吃人,有了他的孩子最後將會怎麽樣確實是不知道,但這個人並不醜陋,而且從表麵上看,這個人還很好。

相信那一種說法喃加真不刺沒法肯定,可四王爺既然這樣說了,喃加真不刺就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她要先看看林飛川長得怎麽樣,再認真的弄清楚這個人到底有什麽本事,讓大汗和幾位叔父王爺都千方百計地想將他弄到蒙古來。如果這個人真有本事的話,那就給他一個天大的恩賞,把快要有自己般漂亮的勃斡勒忽都哥那賜給他,叫這個林飛川也做自己的勃斡勒好了。

至於自己,除了心愛的柯力兒,她誰都不會嫁,更別說嫁給林飛川了。試問,這個天下,還能有誰能比像熊一樣粗壯的勇士柯力兒,更能愛惜我喃加真不刺,更能令我喃加真不刺公主得到無盡的快樂呢?!

一想到這時候還遠在昌八刺(今烏魯木齊西北)的柯力兒,喃加真不判的身體馬上熱了起來,似乎他已經進入身體那根分身將自己填充得十分飽滿,無盡快樂的刺激讓她幾乎要尖叫出聲。拚命咬住嘴唇,喃加真不刺還是從喉嚨和鼻子裏發出抑止不住的呻吟,這種“嗯嗯啊啊”的叫聲,立刻使還是處*女的忽都哥臉紅耳赤,並將她那飛快人的趕出了房間。

許久之後,喃加真不刺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聲大叫,然後她就在急促的喘息中慢慢平靜了下來。這時候喃加真不刺地屁股下和腿內側又粘又濕很不舒服。渾身軟軟的感覺到十分乏力,她緩緩的伏到窗台上,疲乏得連移動一根手指都分外困難。

依稀間,遠方出現了一座看來不怎麽大的城池,好像還是自己住了半年多的昌八刺。一隊人馬從昌八刺向自己這個方向衝來,漸漸近了,能夠看到領頭的一位高大騎士就是她心愛的柯力兒。

忽然間,跟在兩人身後的大隊勃斡勒全不見了,就像第一次和柯力兒單獨會麵時一樣,不同的是他和自己已經到了帳輿內。

進行了一次**裸的漏*點拚搏,讓喃加真不刺終於從女孩變成了真正地女人。

場景又變。喃加真不刺跪在大斡耳朵的廟堂中間,喇嘛誦經聲中有一個巨大地聲音轟隆隆在耳內響起:“你,喃加真不刺,是個轉世的法王,能夠克製凶惡的魔鬼……學會了參修歡喜之禪,就能讓魔鬼成為……勃斡勒……”

參修歡喜禪。該死的、又老又醜的喇嘛和尚,竟然幾個老家夥一起玩弄尊貴的“伊克蒙高勒兀魯思”公主,害得這位公主三天都沒能站起身,五天以後排泄時還會痛得全身發抖。特別令喃加真不刺氣憤地是,連續三天的“參禪”活動,她記得進入自己身體的所謂“金剛杵”就超過了一百大關……

“玉珍……姐姐……”

玉娟惶急的叫聲驚醒了喃加真不刺的噩夢,她這時候不但身上濕漉漉的非常不舒服,而且覺得肚子也餓極了,吩咐道:“再取一盆熱水,再把我的衣衫拿來……哦。叫你準備的食物做好了嗎,我餓了。”

換過衣服吃過了晚飯後,喃加真不刺就一直坐在窗前,忽都哥那也一直站在她的身後。

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喃加真不刺似乎是良心發現。小聲說:“如果你站累了的話,那就先去睡吧。”

忽都哥那:“不,奴婢……玉娟還要服侍……陪伴玉珍姐姐,晚些睡沒有什麽。”

喃加真不刺:“那……你也找個地方坐好了。”

忽都哥那本想去搬一張圓幾,抬起頭時忽然“啊”地叫了一聲。

喃加真不刺猛回頭,看到身邊的忽都哥那眼睛睜得大大地盯住窗外。一手掩在嘴上。另一手顫抖著朝窗外的天空指。

“啊!真美。不過,那些是什麽?!”喃加真不刺的叫聲很小也很壓抑。更多的是驚奇和迷惘,她回過頭看窗外。

“奴……我不知道。”忽都哥那看到地是,東北方……好像是常州城內,接二連三的幾道火光衝天而起。

喃加真不刺則隻看到紅光一閃,再閃,三閃,天上接連續不斷地炸開了三朵巨大而炫麗的煙花。

隻不過三四息的時間裏,天上那三朵豔麗得極為妖異的花就消失了,花朵上四下散發的光線也同樣無影無蹤。

“唉!”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喃加真不刺雙肘撐在窗框上,手掌托住兩腮無限回味地說:“真是太好看了,可惜就是時間太短,沒讓我們看夠。長生天保佑,讓我再看一次這樣的花吧。忽……玉娟,要是天上再有一朵花開出來給我們看就好了。咦……”

不知道是不是草原上地長生天來到了這裏,還聽清了喃加真不刺的話,並且答應了她的請求,這下兩個人都看得非常清楚,城內真的又有一條火光衝上天空,再次炸開一朵漂亮的煙花。

“好啊,好啊,真的是太好看了。”忽都哥那是個比喃加真不刺還小的孩子,一麵跳躍拍手,一邊歡聲大叫。她心裏還在想:“果然是黃金家族裏的公主,她一開口,無所不在的長生天就顯靈了。”

而喃加真不刺心裏有自己的打算,她要去趙宋朝的臨安,一定要看到那個林飛川,並且認真探查這個人到底是“地行仙”呢還是魔鬼。

常州城的舊毗陵驛發生了強敵入侵事故,與林強雲歇息的尤宅相隔兩裏多不足三裏的高家,也同樣上演了相似的一幕。

在顧大郎潛入高家後院的同時,宗什長與祖承福也各帶了一個人攀上高家門樓內,並分從左右潛到高家門廳外麵。後院的號炮升空炸開炫目地煙花之前的片刻,他們正好無聲無息的殺掉兩個大門邊的守衛,拉開頂門撐托起粗大的門閂。

旗花信號炸開豔麗花朵的同時。兩個人為避免在強光下身形暴露,揮手讓另兩人開門招引同伴支援,自己則在第一時間裏就縱躍回身,分別撲到照牆兩邊探出頭,朝大廳方向窺伺。

祖承福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銅管,拉到四寸來長一麵往大廳裏照,一邊摸了摸腰間的小手銃暗自讚歎:“我們這位局主不知是如何修煉的,聽人說僅比我大了一兩歲,就修成了地行仙,還能做出恁般厲害的手銃。又會煉製諸般法寶。希望我什麽時候有那樣的福氣見上一回,看看道門地上人長成什麽模樣……”

廳門外。有兩名守衛在來回走動,大廳正中的一扇門大開,能看到上首居中一張床榻,還有其上斜倚半躺地大力法王。

祖承福縮回頭,見到另一邊的宗什長朝自己看來,便收起千裏眼往前指了一下。又回頭朝還在門廳內注意自己的另一位同伴向還沒打開的大門比劃了一下,同伴會意地眨了眨眼再點頭。祖承福與宗什長相視一笑,兩人往地上一伏,竄入黑暗中不見。

不多時,祖承福潛到距大廳七八丈遠的一簇兩尺許高花叢邊,這裏已經能隱約聽到裏麵的說話聲。祖承福知道不能再接近了,否則會被門前的兩個巡哨護衛發現。

高家大廳裏,大力法王更換了裝束,一塊裹了臉麵的布巾連光頭也包住,身邊的兩個喇嘛已經不在。下麵席地而坐的十多個人,也換成了六個光著上身惡形惡煞的粗黑漢子,和兩個相貌俊俏的年輕光頭喇嘛。

這八個家夥每人懷裏摟著一個被剝得精赤的女人,他們有的對懷中的女人又啃又咬,有的對懷中的女人狠扭猛捏。那些高家的女人被折磨得隻能發出有氣無力的低低呻吟。兩個隻有十六七歲年紀的小喇嘛,像是麵對著生死大仇一般咬牙切齒,嘴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盤著雙腿撩起僧袍,各自按著一個胸乳才長出一點苞的小女孩蹲坐於他們地身上,一手提拉女孩的頭發。一手環在女孩細小的腰臀上。扯動她們上下起伏。

看得出,這些女人遭受了這些韃子和惡賊們數日的**。她們身上到處是青紫色的淤痕,已經全都隻剩下半條命,連呻吟都無法發出多大的聲音了。特別是那兩個被喇嘛糟蹋地小女孩臉色青灰,眼珠翻白,有出氣沒進氣,遠遠地看去眼睛緊閉毫無生氣,眼見得是不活了。

突然間,後院“砰”的一聲響,一溜火光衝天而起。

廳裏的這**個人都是老江湖了,隻是紛紛從地席上跳起,每個人都將**作為護身掩體,戒備著四下散開,僅神色稍變而未出現慌亂。

“砰砰”,又是兩聲爆響和兩道拖著長尾的火光上天。三溜火光衝升到六七丈後,又“啪”地一聲炸開,爆出三簇黃紅色的炮團。

隨即,接連幾道橘紅色的閃光從天空射入大廳,映照得還在廳內的人像塗上了一層染料。從廳門看出去,外頭漆黑的天上接二連三的閃光耀目,三朵亮麗的煙花向人們展示她炫目的光彩。直到三朵大大的煙花炸開並開始四散下跌,“啪啪啪”三聲脆響才從遠遠的地方傳入人們的耳中。

“怎麽回事,天上的是什麽東西?!”心智絕高的大力法王最先從失神中清醒過來,瞪大眼睛向同樣從來沒有見此等奇景的屬下沉聲發問。

“哈,大郎兄弟放出攻擊信號了,這家夥硬是了得。”祖承福也不管這樣暗摸摸漆黑的夜裏別人看得到看不到,朝宗什長那個方向伸出拇指做了個誇獎的手勢,將鋼弩慢慢伸出枝葉對準大廳。

一個賊人在天上的旗花落下後匆匆從角門出來,沿廊下快步向大廳走,通過眼角的餘光,祖承福迎看到這賊人側後麵兩三丈,另有一個人影像一頭輕靈的貓般,無聲無息地時起時落的躍進。

“唔,看身形和起伏跨進的身法。此人肯定是顧將軍無疑。”祖承福用一隻手舉起拉長了的千裏眼,放至眼前朝廳中看去。

跟在麻百戶後頭來到前院地顧大郎,將已經裝上無羽箭的鋼弩慢慢伸出枝葉,心裏不住轉著念頭:“靠廳門的這幾個賊人像是嘍羅,到是不難對付,我這具鋼弩可放倒一至兩個,小手弩可擊中一個,手銃……不,這種保命的物事要最後才用……上首椅上坐的想必是大力法王了,他和那幾個作踐大嫂、小妹的家夥才是我們的主要目標。可他們有高家一眾大嫂在手裏為質,我該怎麽辦?等宗什長的人發起攻擊後。我再動手?或者是等大門攻入的人到達時,我再趁亂衝入廳中撲殺?”

顧大郎不知不覺間嘴唇已被咬破,切齒暗思:“可憐的小女孩,即使現時能將你們救下,恐怕也是活不了。安心去吧,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

廳後轉出一個中年喇嘛對大力法王耳語了幾句。大力法王點頭揮退喇嘛,然後舉手連拍數下,像是自言自語地嘰咕了幾句話。

五大三粗的男人們在發泄獸欲間歇,出去傳令的麻百戶此時匆匆回到廳內,向大力法王行禮稟報:“屬下已經下令準備停當,再有數刻時辰就可動身。啟稟法王,可否請先行一步離此,出城到船上安坐。”

大力法王對麻百戶點頭讚許,陰陰地“嘿”了一聲,向下麵地席上地幾個惡賊沉喝:“好了。你們耍夠了吧,立即清滅活口準備動身。”

六個赤膊黑漢與兩個喇嘛同時動作,一掌切在懷裏早已半死女人的喉頭,將還在抽搐的女人用勁一甩,發力將還在抽搐的屍體丟到一邊。看也不看一眼就抓了身邊的彎刀跳起身開始整束結紮。

大力法王對麻百戶吩咐道:“麻將軍,你率這裏的人去幫忙處置此屋剩下的南人,事後即可赴綱頭河上船。另外,告訴我師兄讓他們和你們一起先離開,不必等老納了。哦,可曾有南人行都來的消息?”

“有人入侵……啊……”麻百戶還沒來得及開口。隱約傳來警哨瀕死前的慘厲號叫。

麻百戶喝了聲:“去幾個人看看出了什麽事。來敵太強就退回前院。”回過頭對大力法王使了個眼色,拱手恭敬地說道:“謹遵法王令旨。稍時便去處置。臨安這兩天都沒信息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些少南人我們應付得了,還請法王帶紮喜到內室暫避。

如何?”

“不必了,有你們在,相信不會有事,本法王就在廳中看看是何方神聖前來打野火。”

“哎喲,好像不大對勁?!”再次潛到前院準備相機殺賊救人的顧大郎,聽大力法王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那裏有半點重傷未愈的症狀。而且,其人身上裹著的傷巾不但又黑又髒,還滿是斑斑點點烏七八糟的幹涸血跡。顧大郎心中疑雲大起:“不可能呀,誰會在受了傷後的二十多天都沒換掉裹傷布的,難道……”

不等顧大郎轉過念頭,大力法王陰陰地笑了一下,左手抓起水碗朝外一甩,喝了聲:“著!”

眼看一隻灰青釉麵的大碗帶著“嗚嗚”厲嘯朝自己飛來,眨眼間就到達麵前。顧大郎大駭之下將鋼弩向後一抽,身體往花叢邊一撲奮身急滾,身體滾動間顧大郎還不忘朝大廳內溜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掃過,顧大郎看到大廳邊角上,橫七豎八的總共堆著二十多具大大小小屍體。

“天呐,你們這些畜生,竟然謀殺這些女人和孩子……惡賊,納命來!”既然自己要救的人已經死了,目眥皆裂的顧大郎悲憤地大叫。他不肯逃避了,騰身跪起順過鋼弩就朝大廳扣下了懸刀。

但聞“嘣”的一聲響過,三支無羽箭“咻”地一下穿門而入,大廳裏兩聲慘號隨之而起。

顧大郎臉色平靜地長身站立,麵對著四丈外湧出廳門地喇嘛、惡賊,麵色冰冷的盯住他們,左手從容不迫地從腰間取下隻有數寸大的小手弩,指向廳門以防萬一。右腳一伸踩上弩前的腳蹬,微微彎下腰用寬大的右手握住夾弦鐵,挺身站直時但聽“嗒”的一聲。弩弦已經卡在機括上。

“呀!”一個蕃人十指箕張,悶頭悶腦地朝顧大郎奔來。

顧大郎一矮身,半蹲半坐,慢慢而且小心地將上好弦地弩放在地上,右手抽出三支無羽箭,摸索著往弩槽裏按下。眼見蕃人衝至丈內,撈起鋼弩向側偏移兩尺,左手掌中地小弩一伸,發出輕微的“乒”地一響,那個衝向他的蕃人吭了一下。“嘩啦啦”從身側掠過。

顧大郎信手向背後丟下小手弩,站直身體盯住一步步迫來的賊人厲喝:“滅絕人性的狗東西……我以顧家列祖列宗和炎黃子孫的名義發誓。不屠光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我就不是顧家的子弟。不殺光你們這些沒人性的畜生,我就算不得大宋地子民,更愧對被謀殺的高家一門老少……”

“殺,殺光這些韃子,為慘死的高家一門老小報仇。”宗什長與胡什副在院子左側站起,他們的身後。剛從大門衝進的三十餘個鏢師邁著整齊而快速的步伐,手持鋼弩對準這夥想撲上的惡賊。

祖承福從右側走近顧大郎的身邊,隻是一眼就看到廳角那些**的女屍,臉寒如冰地叱道:“兄弟,休與這些豺狼多說,對他們隻有斬絕方能慰藉這高家大小的屈死冤魂。給我射,不得放走一個。”

當顧大郎慢慢從硬刀鞘中拔出黑不溜秋的半長單刀時,衝出到廳門外包括麻百戶在內的十來個惡賊,已經在“嘣嘣”“咻咻”的箭矢發射聲中全都變成了刺蝟。

“殺!咦?!逃了,這些膽小鬼連博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就這樣逃之夭夭了?!還說是什麽高手、勇士,隻會門扇背舞杵錘的東西,膽子小得隻有毛毛子大……**死你們祖宗十八代……”除了廳外的那些已經死透,或者還在一抽一搐握手蹬腿的韃子,和側邊的二十多具**屍體外。已經熄滅了燈火的大廳裏再見不到一個活人,氣得顧大郎跳腳破口大罵。

厲吼喝叱夾雜著慘呼不斷由後院傳來,顧大郎將刀貼腰護身,人化狂風般朝後堂竄入。

常州與湖州兩處特務分什的人衝到廳內,俱都長吸口氣,還有人忍不住返衝出廳外躲於廊下幹嘔。

“留一什的人搜尋。其他人給我追。”宗什長比其他人老成。衝入廳稍一打量就急快地發出命令。

……

示警的高叫和臨死前的慘呼聲,應和北麵天上晃眼地旗花光亮同時入耳。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好像來敵也用上了同一種進攻信號一樣。身具武功的應傳賜機警絕倫,一個箭步縱到軟榻前舞動長劍,全力擋開箭矢並喝令:“保護局主,小心暗器……哎呀……”

但山葛兒卻比應傳賜更快了一步,在屋頂上的人發出警號的第一時間裏,他就已經撲到了林強雲的身上,剛好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射向林強雲腿腳部位地兩支箭。

遠處有人用聽不懂地話聲呼喝,數十支箭矢先後從窗戶中射入廳內。

“你們發什麽癡,不想死的就快躲到牆根下避箭啊……山葛兒,我地好兄弟!”林強雲惶急淒愴的叫聲,讓驚得傻傻呆立在當地的親衛們反應過來,慌忙閃身躲避。

盤山兔抄起一張高背椅護身,飛快地將軟榻推到邊上,一邊指揮親衛將被箭射中的兄弟拖到窗下。看著強忍住傷痛的同伴心下戚然,在震撼的同時親衛們更是覺得憤火中燒。因為,第一波射入大廳的箭矢,就擊倒了七個親衛。其中,為了替林強雲擋住勁箭的應傳賜,腿腳上貫穿了兩支箭,而和身撲到林強雲身上、剛勾抽到親衛中的孩兒兵山葛兒的背部及後頸都中了一支箭矢。山葛兒軟軟的伏在林強雲麵前一動不動,任由自己大哥一麵喊叫,一邊手忙腳亂地撕扯布帛為其裹傷。

一個親衛拆下後堂的門板,匆匆豎起攔在林強雲身前,再把大廳裏的桌幾等雜物挑到廳門前,然後又將點了幾個火把丟出廳外。

林強雲沒法救活山葛兒,他早在後頸中箭時就已經沒氣了。

“小牙短頭粗刃箭鏃,而且還這麽輕,這是草原低賤放牧之人射獵所用的箭矢,並非殺戮征戰的箭支。哼,來敵肯定是蒙古韃子。局主,敵人太多,估計有百多人,他們又有強弩和弓箭,我們還是想辦法避開鋒銳再說。”應傳賜在燈火熄滅後,借著外頭照進來的火光拔出大腿上的箭,包紮好兩處腿傷後,抓起射中他的箭看了一下再掂了掂,竭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地對林強雲進言。

林強雲的身邊隻留下四十多人保護自己,分派在外麵巡哨警戒的十幾個親衛,在強敵進攻後便沒一個能回到大廳,想來不是拚命阻擊就是已經被殺,看樣子是指望不上了。廳裏的二十餘人又一下子死了三人傷了四個。好在,那四個被箭射傷的親衛沒有生命危險還不是很嚴重,拔出箭包裹好傷後依然能夠持短銃守在窗下、柱邊。

不過,在這種敵人有大量手弩弓箭的情況下,想要在十幾個人的掩護下衝出去到安全的地方暫避,那是肯定不可能辦到的。

“不行。”林強雲一口拒絕了應傳賜的提議,掙紮著下地走向窗邊朝外探看,各處房廊掛的燈籠光照下,能夠見到四下廂房上影影綽綽的敵人,向後伸出右手並斷然下令道:“發射求救旗花,招人前來解圍。隻要堅守數刻時辰,我們的人就能趕來救援。另外,將屋裏的桌凳和其他引火物丟出廳去點燃,準備好雷火箭和甩手雷,固守待援。你們當中有誰火銃打得準的,可以向外射擊,有敢於露頭的敵人都給我打掉。來,把長銃給我,婊子養的蒙古韃子、漢奸賣國賊,不給你們一點厲害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一根長銃管插著一個號炮伸出窗外,“砰”聲響處,一溜紅色的火光斜射升空,引來外麵一陣箭雨。那道紅色的火光不管不顧地衝走,在天上“啪”的一聲爆響,炸開一朵大大的旗花。

正對大廳的門樓邊屋頂上,幾個手持弓、弩的漢裝賊人站起來大叫:“又有這物事出現了,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林強雲瞄準站得最高,揮動手上短弓指揮進攻的一個賊人,狠狠地扣下扳機,罵道:“婊子養的,叫你們敢用弓箭來傷了我的兄弟。”

“不要分心去看不相幹的物事,大家繼續用弓箭封鎖下麵的屋子,小心戒備不可讓他們逃脫一個……哎呀,有人……有人暗算……”左胸部中槍的賊人棄弓按住傷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嘶啞,搖搖晃晃的一頭栽下屋麵。

在對麵屋上的賊人四下張望,還沒找出攻擊是從何來的時候,林強雲的第二槍又射出,再擊中一個賊人。接著,“砰砰啪啪”一陣亂槍,將驚惶失措的賊人打下近十個。

此次進攻的敵人因為是客地,隻能使用一些小型的兵器,所以用於這裏射擊的弓弩力量不是很大。再加上這裏又是舊時的毗陵驛,各處的麵牆與隔牆全由泥夯而成,門窗的木板也相當厚實,除了剛開始時因為站在門窗邊的人較多,且出其不意地被射中了幾個人外,短時間內倒也沒有人繼續傷亡。

但是,來敵不僅人數多達二百餘眾,而且也不是那麽好應付的凶人,再次被火銃射殺了七八個探身開弓的弓弩手後,他們不敢露頭了,卻連續使出數種歹毒的手段進攻。

直接的弓箭不能威脅到據屋而守的林強雲他們,惡賊們又采用了火攻之計,隻可惜木板做的門窗少,很難將房屋引燃,即使有些少門窗被燒著了,也沒法引發大火,裏麵的人還可以利用窗台的掩護,在角落裏伸出銃管給露頭的賊人狠狠打擊。
嚴羊 發表於 2018-8-2 11:40
卷十 第二十七章

求救旗花射上天後不到一刻半時辰,多次進攻不果的來敵擄來了六七個本地民戶,讓他們走在前麵做肉盾。看清來人中有婦人、有年邁的婆婆與老漢,不但林強雲傻了眼,一直躲在窗下興奮地朝外射擊的十來個親衛,更是慌了手腳不知道如何是好。

“局主,怎麽辦?”親衛們雖沒說出口來,但都不約而同地用眼睛向林強雲發問。

就隻是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隨著外麵“……青子招呼”的喝叫聲,廳門一暗之間,已經有兩個敵方高手一人抓住一個人盾護在身前,舞動刀劍衝入門內。

兩個在廳門邊的親衛發出被擊中的“呃呃”聲中,坐在窗台下的林強雲,這時候已經放下沒來得及裝子彈的長槍,雙手各拔出一把手銃。千緊萬緊,危急之際先保住小命要緊,眼見得又有兩個親衛傷亡,又驚又懼的林強雲什麽都不顧了,那還管得了是否會傷及無辜。三不管的狠下心來,雙手齊揚同時扣下扳機,“砰砰啪啪”向衝入的人連開四槍。嘴裏大叫道:“休要顧慮太多,凡是接近意欲進入此廳的人,不管是主動進攻還是被脅迫來的,一體射殺!”

虧得林強雲當機立斷,親衛再不遲疑端起銃、弩就向外射擊。正好將兩個以人質為盾,意圖衝入廳內的敵方勇士射殺在廳門前。院子裏的移動目標被一通不分青紅皂白的射擊後,也完全清除掉了,總算將情勢穩定下來。

也許是一時不能攻入大廳賊人們要另想辦法,又或許是賊人的傷亡過大,人數不夠了的原因,這一波的衝擊後再沒有人向大廳進攻。

夜深人靜,四下裏一點聲音也聽不見。連大熱天的夏蟲也被這裏的殺戮驚著了,躲進它們地巢穴蟄伏。

不多久,外麵傳來火銃擊發的清脆“砰砰”聲、微弱的鋼弩“嘣嘣”扣弦聲、無羽箭飛射的“咻咻”聲,甚至還好像能隱約聽到弩弦發射後的“嗡嗡”震鳴聲,在尤宅四外響起。

“我們的援兵來了!”這些平時習慣了不覺得如何的聲音,摻雜著敵方的痛呼慘號,此刻在親衛們的耳中不啻韶樂仙音,令聞者如同服食了金丹般興奮莫名。

“盤牯仔他們來得好快。”林強雲嘟囔了一句,立刻大聲下令:“各位弟兄,我們的援兵到了。放這些家夥進內,抽冷子從人縫中擊殺。”

被林強雲這樣一叫。外頭地賊人們倒是不敢再行衝入,就連幾個從暗處現身的賊人也立馬縮回了躲身之處。

得到求救信號緊急回軍護主地親衛,一個個急紅了眼,兩百多人如同瘋虎似的橫衝直撞,以鋼弩、火銃來對付隻有小刃短矢弓箭和刀劍類兵器的韃子,基本上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如果不是林強雲及時要親衛去傳達自己“投降可以免死”的命令。來犯之敵可能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在尤宅擊潰來敵的戰鬥結束後不久,到北城參與緝捕大力法王的秦仲涪也派人傳來了消息:高家之戰隻捕殺了一百三十餘個為賞金而來的浪人惡客,並沒有達到全殲的目的,不僅大力法王不見蹤影,還有一股二十多個敵人從和政門方向朝內突襲,讓部分喇嘛韃子逃出了城外。而己方傷亡四十四人,其中戰死十六人,重傷二十二人,眼下大隊人馬正朝和政門外追擊。這樣的戰果十分之差,對林強雲來講。這次可以說是完全失敗的一次追捕戰鬥。

而秦仲涪臨走前曾悄悄地給林強雲說過,據常州分什接獲襄陽傳來的消息:五月上,有一批喇嘛和蒙古韃子在襄陽府新城經過。以這些喇嘛、韃子們閑談中的片言隻語推斷,他們應該是前來接應某位“法王”的援兵,估計近日將抵達兩浙路。

“怎麽辦?”大力法王這惡喇嘛武功高強。就是連射了八槍都隻傷而沒死,想起那天在護國寺時的情景林強雲就禁不住頭皮發麻,全身都刀割般地痛起來。按林強雲的看法,自己這方除了應俊豪和丁家良兩個人外,好像沒什麽高手可以和那喇嘛僧抗衡。何況,那些即將來到的喇嘛及蒙古韃子中。還不清楚會有多少和大力法王一樣。或者說比大力法王更厲害的家夥。林強雲心驚膽戰地思量道:“幾次眼見能夠得手的追殺都被他逃掉,這該死地喇嘛還真命大得緊。他娘的。若是大力法王那廝養好了傷,讓他還了魂回過頭來尋我林某人的晦氣,憑我僅有三、二十斤打鐵的死力,隻會用火銃裝扮道門上人的騙人法術,別說很有可能會被他捉去做蒙古人的奴隸,弄不好隻怕是連小命都難保。”

“山都這家夥不知死在鄧州幹什麽了,有他小子在身邊就好了,憑他快得像鬼一般地身法,連天鬆、飛鶴他們都能一拚地能耐,應該可以抵擋得住大力法王差不多的高手吧。至不濟,也能為我爭取一點開槍地時間吧。”林強雲雙手摸了摸腰兩側的四把手銃,他既擔心自己的安全,又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一時間但覺既驚且怕的心煩意亂起來。

前院人來人往,眾親衛還在收拾,覺得傻傻的呆坐於軟榻上煩悶得緊。再者,剛才受襲時曾下過地,腿腳有拐杖支撐倒是可以行動自如,而且胸脅部也沒那麽疼痛了,便拉著兩條拐杖慢慢朝後院走去。

盤山兔不敢去扶林強雲,山葛兒為保護少主死了,其他親衛也傷亡了二十多個,隻須看少主的臉色,就知道這時候他的脾氣大得很,現在絕對不能去觸黴頭。

盤山兔小心翼翼地跟在少主身後,隨時準備在少主不支時出手相扶。回頭看看落後了一步的應傳賜,以及跟在他後麵兩個新加入親衛的應家弟子,盤山兔笑了:“這些會武功的應家子弟還太嫩了些啊。”

那兩個姓應的親衛看來像是警惕性不錯,隻不過他們抬起向四周戒備的手銃,卻並沒有壓下擊錘。就算是這時有敵人襲擊,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內擊發。盤山兔目光掠過應傳賜,眼角的餘光卻發現這位應大俠客地眼睛裏有一絲厲芒閃動。待要看清楚點時,應傳賜又變成一副嚴肅又帶點自信的微笑了。

“好似那樣的眼光好陰險惡毒,就像有什麽狡計將逞般的得意洋洋……咦,我看花眼了麽,也許,是因為時才死傷了那麽多兄弟的緣故罷?!”盤山兔用空著的左手擦了擦眼睛,離開屋子遠了,照出來的光線不怎麽亮,後院黑古龍冬的看不清暗外的物事,情景顯得詭異。盤山兔心下嘀咕道:“今天是怎麽了。好像那裏有點不對的樣子……”

“噗嚕嚕!”數丈外傳來一陣衣袂掠風聲,好像人數還不少。

“這是在空中快速撲來的布帛兜風聲……有人暗襲!”盤山兔在衣袂聲入耳時心裏就想到這句話。抬起的手銃沒來得及扣下扳機,張開地嘴也沒來得及出聲,示警的槍聲和喊聲都不曾發出絲毫,他的後腦就先一瞬受到重擊。盤山兔隻聽到自己的喉嚨裏輕輕地“呃”了一聲,腦袋上巨烈的疼痛伴隨眩暈漫湧而至,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過了數刻時辰。剛剛稍微安定下來的尤宅一陣大亂,然後就是火把晃動,宅內地人幾乎傾窠而出向四周散去。

眼看差不多快到亥時了,再不出城遠走隻怕到天亮就跑不了多遠,說不定會被有心人給追上將命送掉。

想想昨天在利和貨棧見到那幫子身手絕高的惡人,片刻間便捉獲十多個管事、夥家,殺起人來,一聲令下僅用了數息時間就將全部人殺得幹幹淨淨的情景,朱三甲還是怕得身上發抖。直到此刻,雖然沒能肯定發現自己見到他們殺人滅口之事是否露了餡。可玲瓏鼠還是覺得必須盡快離開常州這個是非之地,逃得越遠越好。不過,心裏非常著急也沒用,這個姐夫一聽到消息後非但拉住他不讓走,還一定要一起前去向他的什麽東主將情況說明。若不是看在這世上僅剩下的一個姐姐。他又舍不得兩個可愛的外甥份上,朱三甲早甩掉這個姐夫自己走人了。

蔣夢琪扯著朱三甲不放手,兩人急急過了烏衣橋,轉向西行的路走出不到三四十步,便被一夥粗壯漢子攔住,為首的潑皮說:本地大哥“青疤九”在這一帶辦事。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擾。

“不……不要……聲張。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蔣夢琪正欲與其相爭說理,卻被連聲音也顫抖的朱三甲一把拉住。反過來扯了他回身就走。

轉到新坊橋邊時,兀自憤憤不平的蔣夢琪才開口詢問:“三甲,剛才怎麽了,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玲瓏鼠,今日為何要怕這幾個閑人?”

“姐夫啊,虧你是見多識廣做生意的人,還是常州城內有名的大米鋪管事呢,這也不曾看出來?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呐,還想去與人理論,太也不知死活了。”朱三甲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但還是心有餘悸地微微歎息道:“適才,你難道不曾發現那個看似是遊手的漢子並非青疤九的人,而且那人身邊三個稍矮些許,身板像是四方塊般的從人有什麽不妥麽?”

“隻看出他們不是常州本地人,是不是青疤九手下的潑皮倒是大不清楚。隻不過,他們幾個孔武有力……會有什麽不妥?他們還敢在城內行凶不成,我想,最多也就是……”

“不敢在城內行凶?!無知。惹上了這些人,打得你半死,斷手折腳還是不欲生事的良善之輩了,就是殺了人,也不過讓他們麻煩點,多費些手腳毀屍滅跡罷了。”蔣夢琪話未說完,就被朱三甲惡狠狠地打斷,說出來的話倒像是教訓小孩兒一般:“我來問你,這幾個出麵攔阻我們的人走近時,不是嗅到一陣又臭又濃重的腥膻味麽。”

見姐夫點頭認可自己說地沒錯,朱三甲道:“告訴你吧,那潑皮地三個從人中,最起碼有一個不是我們漢人,起碼不是我大宋朝的漢人。那廝必定是與小子昨日在利和貨棧裏所見地人一般,係日常以牛羊肉、乳為食的韃子。由此可以斷言,此人不是來自金國。就是正與金狗打得死去活來的蒙古。計較起來,這幾個定然與利和貨棧內地惡人是一夥的,故此可以肯定,他們到此應該是……”

蔣夢琪見朱三甲的話說了一半便停住,低下頭好像陷入沉思的樣子,不由得奇道:“三甲,你怎麽了?”

“姐夫,你所說與貴東主相與的大東家姓甚名誰,可是位會打製寶刀、會製勁弓強弩的大匠師?”

“與我家東主相與的大東家名喚林強雲,字飛川。故而又有個‘飛川大俠’的名號……咦,你這小子如何會知曉那位林大東家的恁般事故……”

朱三甲斷然道:“那就不會錯了。這些惡人一定是為了針對這位飛川大俠來的。”

將夢琪臉上變色,想了好一會才鄭重問妻弟道:“三甲,認得住在永福寺左近地‘芶屠兒’麽?”

朱三甲:“不就是那個人長得瘦瘦小小,做了暴屠幫手的殺豬仔芶屠兒麽。當然認得了,他家我去過好幾回,隻不過此人和小子一樣。窮得沒幾粒隔夜糧,每次都是空手而回。咳,運氣最好地一次,也隻從他的枕下翻出六文錢。”

蔣夢琪長出一口氣,取出兩張楮幣,十分鄭重地說:“姐夫累死了,沒法再走快。三甲,你可有法子在半個時辰內到芶屠家去,不管見到他屋內出來的是什麽人,就告訴第一個看到的人一句話:‘局主有險。立刻救應。’說完後你便要立即回家收拾,天亮後馬上出城去避禍。能做得到麽?諾,這些紙鈔給你,出門在外要省著些花銷,日後姐夫……”

朱三甲將蔣夢琪遞來的錢推回去。不悅地作色說:“姐夫,為你辦這點小事要什麽錢,兩刻時辰內定將這話帶到。”歎了口氣,感慨道:“姐夫,小子這回見了不該看到的物事,又在那些人麵前露了相。稍時天一亮……不。傳完了話後,我便出城往南方去躲風頭避禍。另外。小弟還有幾貫錢老底,時才姐姐又給了我一貫紙鈔,再說了,憑小弟能上屋會鑽牆的身手,還怕到了外頭會餓肚不成。姐夫啊,我就是舍不得兩個外甥呢!唉,說那麽多幹什麽,走也。”

朱三甲沒有說大話,他去到芶屠兒家傳達口信,隻用了一刻多不到兩刻時辰,然後再不肯耽誤片刻,扭頭一溜煙走了。

接到示警傳信的盤國柱,在幾十息的時間內,就召集了隱身於芶屠家左近的兩哨親衛,還有十多位武功好手朝尤家急趕。他們到魚行門前時,正是林強雲令人發出第一枚旗花信號求救之際。

常州城門是亥時三刻落閘上鎖,一到亥時以後,若沒有知府大人的手令或是本城守備大人的軍牌,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讓廂軍的兵勇們啟封開門。朱三甲急匆匆地繞道武進縣衙,從天禧橋趕到廣化門時,在十餘丈外的巷口探頭隻是望了一眼,就拍腿叫得一聲“慘矣!”渾身的氣力像是一下子用得精光,一屁股坐到一條小巷口內。

原來,此時正趕上兩扇尺許厚的城門關攏,十二個門丁戍卒抬著三根近尺見方地門閂送到槽鬥上,還有一個都頭模樣的門卒手上拿著封條正塗抹漿糊,準備掛上鎖後即貼到門閂上。這般情景,眼見得沒法從城門出去了。

俗話說,人有人路,蛇有蛇道。像玲瓏鼠這樣的城狐社鼠,若是想要搏一搏逃出城去才能掙命時,別的城市不敢說有把握,但對於常州這個八陸、一水九個城門,又百多年來沒出現過什麽大狀況,城牆也隻不到三丈高的府城來說,攀出城去並非難事。

隻是,此時朱三甲卻沒法從城牆上翻出城,因為他身上隻有一條丈五長帶抓鉤用於上房地繩索,這還是習慣了偷兒的活計,收拾行裝時順手放到囊袋內的。

朱三甲喘息定了,心知沒有繩索器具,即便是以自己慣於爬高伏低掏牆打洞,也無此從城牆上溜走的能耐。細細地梳理了一下心中所知的出城道路,北城的出城道路他倒是熟悉得很,但心中地恐懼讓他沒這個膽子從那個方向逃命。按朱三甲地打算,他要往南或者往東逃,離開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惡人越遠越好。右手提了提紮在後腰上沉甸甸地囊袋。裏頭裝著兩貫十多斤銅錢,左手摸了摸懷中的一小包物事,站起來一麵走一邊暗自思量道:“城北雖是有幾處可出去的路,但送上門去尋死的事我玲瓏鼠可不會去做。沒辦法,錢財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為保命起見,這寶貝物事隻索都給了那個貪心鬼。說不得,出了城後再尋些銀錢計生活便是。”

一個時辰後,朱三甲萬分心痛地割舍了一對玉蝴蝶、兩隻玉手鐲。還有以那物事來起綽號的一隻青玉老鼠,再花光了所有的兩貫銅錢及十四貫會子、兩貫齊魯紙鈔。方被人裝在一個大木筒內由南水門送出城來。

被拉扯出木筒,讓人丟在灣灘上的朱三甲,想起現時自己身上銀無半分,錢無一文就覺得十分委屈。眼看兩個赤條條水鬼的臭臉,朱三甲暗思道:“為今之計,必定要先弄些銀錢方能南下逃命。城外不比城裏。別處是撈不到什麽銀錢的了,隻有去朝京館或高麗寧,在番邦外國的蠢夯蕃人處或許能快些弄到財物。”

城內影影綽綽地有火光移動,隱隱約約能聽到喝叱奔跑聲,朱三甲一路小心翼翼來到草市。

一腳踢走搖頭擺尾前來討好的一條小瘦狗,嘴裏“呸”一聲開罵:“大爺自己都要去行乞了,哪來物事填你的肚子。滾!”

在小瘦狗的嗚咽聲中,朱三甲遊上廣場中間的旗杆四下張了張,但見市場南邊一處高出其他不少的瓦屋亮著燈光,似乎還有人影走動。這景況讓朱三甲大奇。心道:“那處不是敗了一回生意的絲販陳二七家麽,如何會半夜起來鼓搗不休……唔,隻怕是他家的先人有財物填在地下,這刻想起出銀錢再搏一回也難說得緊。若是陳三七家真有銀錢,那可比去盜取番邦外國來地蕃人錢財容易得手。也罷。且去偷看下子,得便時悄悄地向他‘借,幾文來做路費,即便沒銀錢,弄些食物飽肚也是好的。”

躲躲閃閃上到陳家主屋房頂,才翻過屋脊欲待看個仔細時,朱三甲習慣性的四周張望了一下。卻見到北邊遠遠幾大團物事似慢實快地衝陳家這個方向而來。

玲瓏鼠心下大叫“好家在。虧得老子有先見之明,不然等一下說不定要吃個大虧了。”連忙輕手輕腳地移到擋火牆邊。縮身到北向後趕緊攤開四肢,盡量將身體貼伏在火牆與屋瓦的夾角上,屏住呼吸再不敢稍動。

忽都哥那的大聲歡呼吵醒了喃加真不刺隨行保護的從人,四個蒙古、女真族孛斡勒俱**而起,擠在門邊朝外觀看。大熱天的,此時正是稍涼爽好睡,又見沒什麽好看的東西,四個人小聲嘟囔罵了幾句,又自回**去睡了。

喃加真不刺心煩意亂的還不願歇息,忽都哥那也隻好陪著主子在屋內幹坐。

應該是到了醜時前後,意欲去**躺著的喃加真不刺和忽都哥那剛離開窗前,忽聽得院內有人越牆而入,來人到了窗下用蒙古話輕輕叫了一聲:“喃加真不刺公主。”

喃加真不刺下意識地應道:“有什麽事要稟報。”話聲出口,她才意識到來人的口音不對,立時喝問:“咦!你是什麽人,怎知道本公主在此?”

那人粗聲道:“某家多輪法王,嗬嗬,公主難道忘了我們曾一同參過歡喜禪麽。至於本法王會知道公主在此麽,那是某家的弟子探知的。”

喃加真不刺聽到“歡喜禪”三個字,身子禁不住一抖,雖然心裏恨極,但口氣還是軟了下來,沒好氣地問道:“翁巴幹布,你來找本公主有什麽事?”

多輪法王笑道:“嘿,此人仍大汗和各位王爺所要的南朝匠師,煩請公主將其速速送回王爺帳下。”

喃加真不刺衝到窗前,果然有三個各抓了一人在手地喇嘛,其中一位胖大和尚右手提了個人站在數尺外。她想起曾被這妖僧一夥的喇嘛灌了軟骨藥,而後又連續幾天讓百餘人奸宿,害得自己一個多月都不能回複的往事,不由怒視外頭的多輪法王,滿臉不悅地一口拒絕:“不成,本公主的事還沒辦成呢。不能就這樣回去,你還是自己派人送回大汗帳前好了。”大約覺得語氣有些生硬,喃加真不刺又和聲說:“對了,大汗和我父王及四王爺他們現時都在河東路,你們隻要過了大河便可征調大軍護送了。”

多輪法王:“公主要辦的事,不過是想到這南朝遊玩,此後還有地是機會讓你玩個夠。現時先將這個匠師送回去才是正事。至於本法王,此刻另有要事待辦,為……噢,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能醒過來……好小子……是誅……啊……”

多輪法王一聲怒喝地同時。但聞“砰!”的一聲大響。

喃加真不刺定睛看去,多輪法王手忙腳亂地往那南人匠師頭上連點數指。法王自己也似乎受了傷,有些站立不穩,僧袍上好像還破了個洞,並且有濕漬漸漸透出。心下既是歡喜又有些不甘,暗中叫好:“這個南人匠師倒是個好漢子,不知他弄了什麽兵器能讓這妖僧受了傷。隻是法王妖僧傷勢顯得不重。看來一時半會還死不掉。可惜呀,真是太可惜了!”嘴上卻是笑嘻嘻地問道:“哎喲,剛才是什麽響聲,聽起來來好像很嚇人地樣子,法王仙人你沒事吧?”

此刻喃加真不刺的從人聽到響動又再次起來,他們手提彎刀一副準備廝殺的模樣,到了門口見是多輪法王,俱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神情弛緩下來後隻在一旁默默觀看。

多輪法王見喃加真不刺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心知這女子還在為歡喜禪一事憤恨自己。

他一張臉漲得紅紅的,深吸一口氣極力裝得若無其事,扳著臉道:“多承公主有心,某家武功高強,這不會半點內功的南人還傷不到本法王。”

喃加真不刺似笑非笑的道:“是麽?不知法王有何要事待辦。可是能讓本公主與聞?”

“嘿嘿,本法王的要事麽,那便是須得去將讓盜匪劫去的針夷銅人奪回。怎麽樣,公主還有何話好說。”見喃加真不刺嘴唇微張,還待再與自己聒噪,多輪法王鬆手將提住的人往地上一丟。從懷中掏出一片黃燦燦地物事。朝喃加真不刺一晃又放入懷裏,沉聲道:“大汗調軍金牌在此。喃加真不刺聽令。”

“大汗竟然將金牌給了你?看來……”喃加真不刺一怔間立時收起笑容,右手按在左胸上躬身正色應道:“喃加真不刺在,恭領大汗金牌令,請令使吩咐。”

“大汗金令,著喃加真不刺公主將此人即速押過大河北岸,並可隨路征調所遇的本軍任一路提控護送至汗馬功勞帳所在的大營。”多輪法王在此要緊的時刻也不敢大意,強自忍住傷痛,極為認真的向喃加真不刺仔細交待:“公主,這位匠師是個極為要緊的人,在南朝是個大大有名的人物,其人會製作各種上好的兵刃器具,比那些回回厲害多了,實是於我伊克蒙高勒兀魯思(大蒙古國)有天大用處的大匠師。此番押送這人回去,你們一行務必要小心在意,依老衲之見,你們最好隱秘行蹤悄悄北行,再將其改頭換麵讓人不能認出他的真麵目以保萬全。”

“謹遵令合法諭。”

…………………………

且不說,林強雲在常州莫名其妙的失蹤,讓雙木商行的所有人都亂做一團,陳君華、沈念宗和謝三菊等人接報後從京東路飛舟趕往臨安,以至於京東兩路很多緊要的事情都基本上停頓下來。甚至連斡陳那顏於六月下率十幾萬大軍,分數路從河北東路突入清州、滄州、景州,隻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就一路勢如破竹地占了大名府路全境,也沒能及時予以有力的抗擊。這便讓蒙古東路南征軍乘船順禦河而下,不費吹灰之力就順順當當地到達了南京路,在曹州的東明、定陶,歸德府地楚丘邊緣一線從容征糧、集結。

更休提蒙古東路南征軍在年輕統帥斡陳那顏的率領下,於南京路曹州、歸德府打穀草整軍備戰,欲待尋機取歸德、睢州,再西攻汴京,準備一舉奪下金國的花花江山。

六月十二日巳時末午時初,淮南西路無為軍的巢縣,巢湖出大江濡須水口南岸的焦湖村。一輛本村地驢車從村北的小碼頭慢悠悠地返回村裏。從小碼頭到村子約四裏左右,一條兩丈寬的大馬路筆直地從碼頭穿村而過,出村後通往湖邊的幾個大村莊。

晴了多日的天又開始轉陰,趕著洶湧奔馳雲朵地東南風越刮越勁,吹得巢湖翻起了陣陣波浪。這樣地風勢雖然還不至於吹翻朗手駕駛的漁船,卻也不是漁夫們能長久與其相抗地,因此湖麵上已經沒見多少船隻了。

趕車人頭上戴了一頂草編的露髻遮陽帽,靠在車攔上低垂著頭呼呼大睡。拉車的健驢沒人催促,很安閑地慢慢走著。沒有一點同情心地完全不顧及坐在車上那位年輕女客地慌急心情,任憑那女人一直大聲吵吵說要走快點。別要耽誤了自己帶來的人醫治疾病,它隻是不慌不忙地“踢踏踢踏”邁著方步慢慢前行。

太陽時隱時現。天氣依然熱得人大汗淋漓。可能是勞作地農人、漁夫們回家進食,又或許是時近中午需要歇晌,村東頭除了一條黑狗躲在樹陰下張大嘴巴呼呼的喘氣外,隻有十幾個光屁股的小娃娃在玩耍。自得其樂的孩子們中,那些大點的手持竹木小棍細棒,在田埂上樹叢間呼嘯奔走。應該是玩兵與賊的遊戲。還有幾個年紀更小地,則滾得像泥猴般,聚在路邊的排水溝旁耍弄泥巴。

進了村子後,驢車沒有立即停下來,沿著空無一人的大道走,直到快要走出村去了,那驢子才晃晃蕩蕩地行到一座房屋門口止住腳步,然後就“哦昂哦昂”的抬頭叫了兩聲。這時候,趕車的老漢方懶洋洋地坐直身體,不慌不忙地伸了懶腰。回頭看了一眼剛剛停下嘴的年輕女人,大聲嚷嚷道:“啊,這就到了麽,我老人家好像才剛剛睡了一下子呐。”

趕車老漢動作利索地跳下車,走到那房屋的大門前衝裏頭高叫:“王先生。王郎中,快些出來。”

門內有個小孩的聲音回應:“來了,來了,這麽熱的當晝(中午),也不讓人消停歇會子。”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十三四歲、梳著兩根朝天辮的小孩探出頭來,見到趕車老漢,一臉不悅地沒好氣問道:“阿喲,我道是誰人如此不知趣。原來是驢老頭。師父不在,去巢縣城內請匠師替我打造銀針了,有什麽事同小地講便是。”沒待驢老頭開口,那小孩兒又劈裏啪啦吐出一串話聲:“等等,驢老頭,小子先同你講哦,我家現時可是沒一粒米,酒缸底也能曬穀了,就是複水酒都沒得一滴。你若是要來討米煮食、討酒解饞的話,那就不用說出來了。你若是非要講的話,回應隻有四個字:‘沒得商量’。喂,驢老頭,你聽清楚了沒,若是聽清楚了那就這樣了,你回去罷。唉,困死我了,還是回去睡一覺先。”

小孩兒嘰裏呱啦沒停歇的話,不但驢車上的年輕女子聽得目瞪口呆,就是驢老頭也連連張嘴沒說出一個字來。此刻見那小孩兒準備關門,驢老頭一把將門推住,叫道:“且慢,我告訴你針童,我老人家不是來向你師父討米,也不是來混酒吃,而是為你師父帶來了兩位……哦,不對,是一位病人。怎麽樣,如今你這小東西還有什麽話說?!嘿嘿,這下你們家有銀錢收入了,再不須天天來向我老人家借米煮粥嘍。”

針童抬頭望了一眼驢車上地女人,不高興的說:“這女人身上無汗,臉紅唇白,隻是水土不服有些發痧,隻要用銅錢在背上刮刮就會好。恁般的小病也來尋我師父,她敢情是嫌錢多了用不完麽。叫她回去自個刮刮痧就是。別來這裏打擾……”

驢老頭連忙叫道:“不是她,不是她。車上還另外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呢,那個才是前來向你師父求治的。”

針童道:“那好,你們將那人抬進來吧。”

驢老頭一邊和女子一起將病人從車上搬入屋子,一麵向針童笑道:“你師父去打製銀針?這麽說,你這小子將他的本事學到一點,可以為人看病了。恭喜,恭喜!”

車上的病人用一塊大布單包得嚴嚴實實,露出來的頭發被割得隻剩下了很短的一點,表麵上看來像個和尚。

針童取出一張草席鋪於廳中。讓驢老頭和女人把病人放到地席上。

“能不能快些為我的人醫治啊,他已經昏睡四、五天了。”像是病人家眷的女子將人抬進來後,又去車上提了兩個包袱進來,見針童還是站在那兒沒什麽動靜,不由得向針童提出要求。

驢老頭也在一旁幫著說話道:“是啊,是啊,針童你就給這位病人先看看吧。”又向年輕女人道:“這位小娘子,你看,人我已經給送到王針神家了,那個……小老兒的車腳錢是不是……嘿嘿。講好三十文銅錢的,不算多吧。你就爽快些給了罷。”

“不成。”小娘子一副認死理的樣子,看來沒有那麽好說話:“時才我們在碼頭上說好了的,須得送到針神家中,讓他為我的人治病了,才能將錢給你。”

“這……這……”驢老頭拿不到錢,心下也急了。將針童拉過來推到地席的病人旁邊,連聲催促道:“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師父不在,難道你就不能診治麽。快快快,快診病,若是不大要緊的小病,你自個動手為他下針就是。快些動手,老兒我好拿到錢沽酒去也。”

針童心下倒是躍躍欲試,但他又有些遲疑。

不由得將眼睛看向那女子。

“你若能診治,自顧動手不妨。不過,別把人給我治死便是。”

針童還在遲疑,驢老頭急道:“小針童,已經跟師父習藝五年。還沒學會如何認穴下針麽。這就太也那個什麽了!”

針童再看了女子一眼,似是問別人,又似是自問自答的小聲說道:“可以麽?!我想應該是可以一試。”

說完,針童便捋手紮腳的欲上前著手查看。

將包著的布帛掀開,驢老頭見昏迷的病人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漢子,這青年呼吸急促。人也長得甚是醜陋。此人方方的臉形青一塊黃一塊。還因病而顯得稍長,口眼歪斜嘴角有涎流下。

針童不由得脫口歡聲叫道:“原來是中風,這倒容易。”站起身匆匆入內,一會功夫便又出來,手上拿了一個紅布包。

布包打開時,女子所見包內是**枚長短不一的光閃閃銀針。

針童在病人的頭臉上小心翼翼地比劃了一會,慢慢的紮下數枚銀針。期間,他低頭想一會兒,就將針深紮一點。停了停又想一會兒,卻將針提出一些,然後自語:“‘輕滑慢而未來’,此乃真氣未到之象……唔,來了,來了,‘沉澀緊而已至’。哈,果然如此!”針童長銘笑嘻嘻的用拇食二指把銀針來回搓動。

半晌後,不知是看的人心理作用還是確實有效,病人的口眼再不似剛才般歪斜得那麽難看了。

針童將銀針留在病人的臉上,脫下他的衣服又發現這人雖相當壯實卻是很瘦,而且身上明顯有傷未愈。針童在病人的身上查看、各處吸嗅了好一會,這才拉起此人滿是老繭的右手,似模似樣的以三指輕按到寸關尺,閉上眼。

許久之後,針童突然喃喃自語:“怪事了,怎麽會這樣?”

驢老頭和女子同聲問道:“怎麽了?”

那女子瞪了驢老頭一眼,再出聲問:“看得出來是何病症,你們能治好麽?”

針童道:“放心,這又不是多麽難的病症,有什麽不能治的。隻要他一時半會的不死,最多我師父回來後讓他才人家出手便是。”

天色像是夜晚般越發地暗了,屋外的風聲也越來越響,現時的雲層想必已經濃厚得很,風也吹得比來時大上了許多。

院裏“啪”的一聲響,嚇了一跳的驢老頭探首往外一看,拍拍心口安慰自己道:“原來是一塊瓦摔破了,這風可吹得厲害啊。”

驢老頭縮加頭嗬嗬一笑,對針章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又將手伸到女子麵前,笑道:“噯,小娘子,這下要把銀錢給老兒了吧。三十文足,可不能少了讓我老人家吃虧啊。”

女子轉過頭看了驢老頭一眼,又仔細看看病人的臉,大約發現病人的臉已經恢複了很多,這慢吞吞從腰間荷包裏拿出錢來,解開串錢索,一文一文地放到驢老頭伸得長長的手,嘴裏卻在念:“一、二、三、四……”

驢老頭被女子數得心癢難耐,也跟著“八、九、十、十一……”的叫。

沒成想那針童已經起了病人臉上的銀針,此刻正捏著一根針在病人頭頂比劃,被兩人念得煩躁,停下手尖聲喝叫:“別念了,吵死人,現在需要對其顱部下針,若是害我認錯穴時,要你們兩個賠他的命。”

兩人不敢再出聲吵著針童,默默地數足了三十文銅錢後,回轉頭去看時,卻見針童顫抖著呆坐在地上。

驢老頭大奇,不由得走近前去,仔細聽時才發現針童在自言自語:“……凡欲療風,必選‘神庭’,此穴在鼻直,入發際五分……唉,針不針呢?”

針童抬眼看了女子一下,似是下定了決心,抖著左手分開病人的短頭發,右手銀針點在其頭顱上,深吸了一口氣,將針往下刺入。

在針童下針的同時,院子裏屋瓦上傳來疏落的“劈啪”聲,女子小聲道:“這雨總算下來了。”

突然,一道強烈的白光閃現,好一會之後,“啪啦”一聲驚天的炸雷在屋外不遠處響起。

被這聲驚雷嚇著的針童,捏住銀針的手一抖,不自覺的往下用力又朝是一提,把銀針拔了出來。

那躺在地席上一直毫無動靜的病人,也似是被雷聲驚醒,猛地掀開身上的布帛,“哎喲”大叫一聲,隻穿了一條短褲就這樣光著身子赤著腳跳起,頭也不回地望門外衝去。

聽著外麵如瘋似狂“殺!一體射殺,不管是什麽……”的叫嚷聲漸去漸遠,一老一少和那個年輕女子被嚇著了,隻是目瞪口呆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發一言,一動不動地傻呆呆站在廳內。三個人心裏都在想:“那人病了多日,看得出已經瘦得露出骨頭了,沒想到還跑得那麽快,叫得如此大聲……”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披著蓑衣戴了竹笠的人走了進來,他一麵用手指刮下臉上的雨水,一邊跺腳意圖弄掉鞋上的爛泥,嘴裏卻說道:“可惜,真是可惜了那麽一個年輕和尚,好好一個後生就這樣投入湖中尋死,真真是太可惜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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