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 9S 作者:葉山透 (連載中)

dan4514 2008-10-12 12:01:13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 43590
dan4514 發表於 2008-10-27 13:12
(VII-4)


  13


  「伊達先生,您還好嗎?」
  聽到八代出聲呼喊,讓伊達找回了意識。
  「……是八代啊?你的功勞可大了。」
  「您說這什麼話?一路走到這一步,全都按照伊達先生的計畫在進行。竟然只憑進攻時機的拿捏,就限制了敵人動向,您果然神機妙算。」
  「客套話就免了。入侵者呢?瑪門她怎麼了?」
  八代的眼神變得落寞。
  「總算勉強打倒了。」
  「了不起,讓你當秘書官真是浪費人才,你要不要轉調LC部隊?」
  「請您別開玩笑了好不好?我還挺中意現在的立場。而且……我……」
  八代一如往常的輕佻口氣卻在這時突然中斷。
  「我不行……我不適合上戰場,真的……」
  儘管看到八代一時說不出話來,還用手遮住整張臉一抹,樣子顯得十分自嘲,但伊達也沒有深究。
  「那就隨你高興吧。」
  只簡短地交代了這句話。
  「是,我會的。」
  「八代,小心後面!」
  「咦?」
  八代聽到伊達緊張的喊聲,回過頭去,就看到了一幅讓他不敢置信的光景。
  「嗨,剛剛你把我騙得好慘啊。」
  瑪門笑嘻嘻地踢出一腳,這一擊深深陷入八代的側腹部,踢得他整個人橫飛出去,在地板上彈跳了好幾次,最後重重撞上牆壁。
  「嘎哈!」
  劇痛令他在地板上打滾,肋骨更出現裂痕,這絕對不是少女該有的腳力。儘管如此,八代仍然果敢地瞪向瑪門。
  「為什麼?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說得也是,連我自己都以為我死了呢,其實我真的死過一次,就連現在都還很危險呢。不過看來上天選中了我。」
  瑪門將拿在右手上的物體舉向天花板。
  「那是……變異體的腦?」
  「沒錯,看樣子是你們從直線特快號的管制設施裏回收的,這樣一來,先前欠缺的另一半變異體知識也歸我所有了。情感的強弱甚至足以影響肉體,這點應該不用我來教你們吧?我得到了變異體的能力。」
  瑪門舉起的肉塊溶成了粘液狀,但又沒有滴落到地板,而是整個覆蓋住瑪門的右手,就這麼與她同化。
  「你在做什麼傻事?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會步上木梨的後塵?變異體遲早會吞噬你,到最後只會失去自我而已,這後果你瞭解嗎?」
  「這還很難說吧?至少我自認很擅長爭奪意識。我會馴服這股力量,沒錯,我要變得更強。哼哼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瑪門的發笑方式瘋狂得讓人想要捂住耳朵,然而這陣笑聲倒也沒有持續太久。她的表情突然就因痛苦而扭曲,膝蓋也跪到地上。變異體的知識有著強烈的影響力,已經開始慢慢侵蝕瑪門的知性。
  「呼,呼,啊哈哈哈,哼哼哼哼,好,這個好,好得很。」
  在痛苦掙扎之餘,瑪門仍然在笑。跟變異體頭部同化的右手開始劇烈地脈動,血管從手臂、肩膀到頸部,一路往上侵蝕。
  「可、可惡!」
  雖然痛得幾乎失去意識,八代仍然勉力想要起身,就在這時,一幅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在他眼前展開。
  當走入房間深處的瑪門再次現身,她已經把少說數百公斤的LAFI一號機扛在肩膀上。
  「這!」
  八代啞口無言。想來多半是跟變異體同化所帶來的力量吧,儘管腳步有些沉重,但瑪門仍笑著走出房間。
  瑪門絲毫沒把八代他們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是跟變異體同化後失去了冷靜判斷的能力,還是打算看著他們活受罪來取樂。
  「可惡!」
  八代強忍痛楚,勉強站起身來,撿起掉在不遠處的槍。這是最糟糕的事態,瑪門碰了最大的禁忌,而且還據為己有。
  這是自己的失態,全怪自己沒有確實殺了她,不,應該說全怪自己下不了手。這是一次無可挽回,而且後果再糟糕不過的錯誤。
  不可以讓瑪門回到黑川身邊。八代按住側腹部,追向瑪門。

  「站住。」
  八代在瑪門身後用槍想要阻止她。瑪門回過頭來,臉色顯得十分蒼白,幾乎讓人覺得光是放著不管她就會死了。蒼白的臉色跟她肩膀上扛著LAFI的模樣非常不協調,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你要開槍打我?啊哈哈哈,不但騙了我,還打算對手無寸鐵的我開槍?」
  「到此為止了,你死心吧。」
  「要我死心?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死心?我得到了最棒的能力呢。」
  「你明明已經搞得自己身心交瘁,全身都受到變異體侵蝕。趁現在還來得及,趕快回頭!」
  瑪門的笑聲變了質,從扭曲轉為輕蔑。
  「你這個臨陣脫逃的輸家在說什麼鬼話?剛剛你還不敢殺我呢。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沒有殺我,是多麼殘酷的事?我好難受,好痛,可是這些都不算什麼,比起你欺騙我而產生的絕望,根本就不算什麼!帶著那樣的心情讓人丟在那兒不理,我死也不瞑目!為什麼要把你的罪惡感加在我的痛苦上!太差勁了,太爛了,你這個人真的很卑鄙。難得我還想說喜歡上你了,現在的討厭死你這種人。不要囂張地命令我!接下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全都要算在你頭上!」
  舞風的話深深刺進八代心裏。
  「不要妨礙我,我是在對抗命運!才不像你跑進這種組織裏逃避。我要贏過才火,繼承六道家能力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所以你不要來礙事!」
  瑪門仿佛已經對八代失去興趣,儘管腳步搖搖晃晃,但仍然走進了緊急逃生用電梯。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的八代,看到她走進電梯,忍不住大喊:
  「你會沒命的!這部電梯已經壞了!」
  電梯受到撒旦的高熱影響,包廂頂上已經開了個洞,這樣一來就算發射到地面上三百公尺的高度,降落傘也打不開。然而瑪門卻一臉不在乎。
  電梯的門關了起來,八代朝著即將消失在電梯門後的瑪門扣下扳機。瑪門躲也不躲,子彈擦過她的臉頰,濺出了幾滴血。
  「再見了,輸家先生。」
  仿佛另一道傷口似的笑容,就這麼消失在電梯門的另一側。


  14


  電梯內開始播放要求乘客系上安全帶的廣播與倒數計時,但瑪門沒有坐上座位,只隨手把LAFI一號機丟在地板上,一直笑個不停。
  「才火,我贏了,超越你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倒數計時到0,電梯就像火箭似的發射出去。高達7G的重力將瑪門的身體壓在地板上。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儘管上升時的G力壓得臉孔變形,笑聲仍然沒有停止。
  載著瑪門的電梯不到二十秒就抵達地上,繼續朝天空高高飛起。
  過了三百公尺的頂點後,電梯包廂開始下降,但降落傘沒有打開。儘管如此,瑪門仍然持續笑著,就算明知等待自己的命運就是在地上撞得粉身碎骨,她還是笑著。
  然而電梯包廂卻在空中停住。並非降落傘打開,是整個金屬包廂懸浮在空中,但這個光景也沒有持續太久。
  天空呈現扭曲,扭曲的空間染上一片黑鐵色,一個巨大的飛行物體隨即出現在空中。
  「成功回收了嗎?」
  從飛行物體──《自由》中看著事情經過的黑川催促部下進行確認。
  「是,已經成功回收。接下來要怎麼做?我們也可以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攻陷NCT研究所。」
  「慢著。」
  黑川開始思索。
  撒旦戰死,路西華也沒有聯絡,利未安森帶著垂死的別西蔔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七原罪已經少了一半。
  而且狀況也發展到很難繼續瞞過日本政府,美軍都已經展開了行動,這種事態終究很難敷衍過去。
  《自由》最大的優勢在於隱匿性,但如果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就發揮不出這個優勢。黑川看了看表,花費在進攻NCT研究所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先前計畫的容許範圍。
  黑川的目光轉向眼下的攝影機畫面。ADEM還在繼續抵抗,多段加速式輕瓦斯槍,以及打倒撒旦的那種能自由控制水的強力遺產兵器,完全把海星的攻勢絆在門口。儘管地面兵力在全軍之中所占的比例不高,但繼續讓士兵耗損下去顯然並不明智。黑川思索了好一會兒。
  「現在可以跟瑪門通話嗎?」
  以通訊機進行聯絡,馬上就傳來了回答:
  『嗨,找我有事嗎?』
  「已經拿到LAFI了嗎?」
  『嗯,我做事你放心,好端端地拿出來了。這台應該是一號機吧,我會用這個解開峰島由宇的加密給你看。』
  「是嗎?幹得漂亮。」
  『哼哼哼,那還用說。而且我得到了偉大的能力,這種能力可比LAFI還了不起呢。嘻嘻嘻,啊哈哈哈哈哈。』
  講到一半就聽到醫師插了話,說瑪門的身體狀況十分危險。結束通話後,黑川看了看地面的戰況。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以及紅發與金髮的女性各一名,另外還有一個人搶下了海星的戰鬥直升機,從上空進行攻擊。只是如果可以自由殺進殺出也就罷了,必須死守NCT研究所唯一入口所在的正門,這個條件大幅限制了這四個人的行動。就算是ADEM的精銳,包圍他們四人的圈子也已經開始越縮越緊。
  「……只差臨門一腳了嗎?比我想像中還要脆弱啊。」
  看到自軍佔有優勢的情況,黑川卻莫名地吐露出這句聽起來像失望的話,下令一口氣攻陷NCT研究所。


  15


  八代一直注視著瑪門身影消失的電梯,他之所以會回神,是因為聽到了背後傳來的一陣拖著腳步路的腳步聲。
  「伊達先生,您還好嗎?」
  伊達鞭策著已經不聽使喚的身體,一路走到這裏。
  「那丫頭用了這部壞掉的脫離用電梯,簡直跟自殺沒兩樣,多半是沒救了。」
  「不,這肯定是在黑川的計畫之中。」
  「咦,可是?咦,啊,這麼說來……」
  看到伊達抱在手上的東西,八代無力地笑了笑。那是運用了遺產技術的炸彈,而且已經開始倒數。儘管體積不大,用一隻手就能抱起,但威力足以炸毀半個NCT研究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到一分鐘。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到了這一步,總不能再讓他們拿到更多遺產,的確是無可奈何啊……這全都要怪我……」
  然而伊達眼中卻有著強而有力的意志,已經死心的人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八代,你在說什麼鬼話?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啊。」
  伊達豪邁地笑了笑,使盡最後一分力氣,把炸彈丟進電梯裏。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你終於露出破綻了,黑川!」
  說完伊達就一拳重重打在電梯的發射鈕上。

  載著炸彈的電梯包廂像顆炮彈似的,順著電梯軌道飛馳而上,距離地上足足有一千兩百公尺,但在軌道內這股提高到極限的瓦斯氣壓推動之下,鐵做的包廂只花了不到二十秒的時間,就一口氣從地底沖上了天空。
  電梯以高速穿越地表並沖出地面,沿著瑪門搭的電梯所劃出的軌道不斷上升。
  這股直沖天際的勢道,卻突然在空無一物的空中被擋了下來。電梯包廂撞上了某種看不到的物體,緊接著伊達丟進裏頭的炸彈倒數計時也讀到零了。
  下一瞬間,巨大的爆炸火焰鋪天蓋地的擴散開來。
  這團幾乎蓋住整個視野的火焰輪廓,在空中描出了全球最大飛機的外型。


  16


  「怎、怎麼回事?」
  聽到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後抬頭一看,空中已經產生了一團讓人聯想起核子試爆的巨大火焰。炙熱的強風幾乎要把人掀倒,晶放低姿勢,勉力站穩腳步。
  「晶,你還好嗎?」
  萌抱著晶跟艾莉西亞,用身體護著她們,熱風甚至將周圍的一些士兵吹飛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連一向冷靜的艾莉西亞也藏不住自己的驚訝,抬頭看著天空。上空有某種肉眼看不見的物體正受到火團燒灼。
  不久後暴風平息,只剩火熱的溫度留在皮膚上。地面上的戰鬥因而中斷,每個人都茫然地抬頭看著天空。就連火焰退去後,都可以用肉眼看到天上有某種巨大的物體存在。在朝陽的照耀下,整幅光景就像海市蜃樓現象似的不住晃動。
  「那就是……《自由》?」
  超脫常軌的巨大飛行物體,讓晶摒住了呼吸。就算先前已經聽過尺寸,但親眼看到的壓迫感卻又完全不同。
  「隱形功能壞了嗎?」
  「不對,是爆炸在機身表面上留下了處理不及的熱量。高熱改變了空氣的折射率,讓機體浮現出來。」
  景象有所扭曲的機身,慢慢往一邊傾斜。
  「要墜毀了?」
  空中響起了一陣陣金屬彎折的聲音,那是這架巨大飛機所發出的哀嚎。

  17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一陣讓人站不穩的震動,令黑川用手抓住椅子。幾乎所有的外部監視器畫面都在一瞬間染成深紅色,之後只傳回滿是雜訊的畫面。
  「推測是從不明方向受到飛彈的攻擊!」
  操作員歇斯底里地喊叫。
  「不對,不是這樣。爆炸是從下往上直沖上來的,這……」
  黑川看了看腳下,他的意識穿過了《自由》的底層落到地面,一路落向地下一千兩百公尺深的地方。
  「是伊達嗎?果然有一套。不,這應該算我的失誤啊。」
  對方本來應該無從得知《自由》所在,但卻有幾個例外的時間點,會讓他們能夠算准確切的滯空位置。既然對方抓住了進攻時機,黑川就應該要預想到對方也會盯上回收遺產的時機。
  「報告損害情形。」
  就算是《自由》,遇上這麼大規模的爆炸,自然不可能毫髮無傷,不,應該說光是還能繼續飛行就已經夠驚人了。用T00合金製造的外殼強度,以及用來控制姿勢的航空電子設備,性能就是這麼突出。
  「下半部機庫毀壞,第二到第七機庫毀壞,第一、第八機庫半毀。」
  「機內氣壓開始下降,空氣外泄地點不明!」
  「推力引擎的二號、三號、五號及六號已經失效,姿勢控制引擎的四號、七號及八號失效!光是還在飛就已經算奇跡了。」
  操作員接連報告各處的損害情形。
  「還挺能撐的。」
  瑪門從變異體的知識中吸取出來的電子航空姿勢控制設備,瞬間對狀況做出反應,避免了當場墜毀的情形。
  「緊急報告!第二彈藥庫發生火災,再這樣下去!」
  操作員還沒報告完畢,爆炸就已經發生,同時地板也嚴重傾斜。機身就像從斜坡往下滑,高度不斷降低。
  「重整飛行姿勢,再這樣下去會墜毀。」
  「沒有辦法重整。」
  「除了飛機以外的兵器全部廢棄,我們要減輕重量。」
  《自由》打開下方艙門,多輛戰車與裝甲車接連從艙門內落下。吐出所有車輛後,高度才總算不再降低。
  「總算撐住了嗎?」
  但是他們沒有時間喘息。
  機內響起了一陣巨大的金屬彎曲聲響,而且不只一次兩次。聲響雖然斷斷續續,但始終沒有停住。
  「怎麼回事?」
  「事態嚴重了,機身變形的情形正以下半部的爆炸地點為中心不斷擴散,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在空中解體!」
  室內一陣喧嘩。
  「是嗎?」
  黑川的決定下得很快。
  「本機飛向海洋,在那裏進行廢棄,所有人員準備疏散,別忘了戴上氧氣面罩。無論如何都要撐到海面上,讓本機沉入海底,不可以留下證據。三號機回收地上部隊後,要立刻做好收容本機人員的準備!」
  所有人舉手敬禮,遵從了黑川的指示。


  18


  在一旁看著事情演變的萩原呆了。
  「好猛……」
  巨大火團籠罩住的全球最大飛機,已經精疲力盡似的開始緩緩下降。
  「好猛,好棒啊,成功了、成功了,我們成功啦!八代先生!這個結局太棒啦。」
  萩原站起身來,像個孩子似的又跳又叫,鼓掌叫好。
  沒過多久,景象呈現海市蜃樓現象晃動的巨大隱形飛機做出迴旋動作,企圖從NCT研究所上空飛走。
  「啊,說到這個,另一架跑哪兒去了……?發生那麼大的爆炸,應該不會沒事……吧?」
  萩原的疑問立刻就得到了解答。一處空間呈現扭曲,出現了一架未受損傷的《自由》,讓萩原一時充滿歡喜的表情當場一沉。
  「不會吧?」
  然而這第二架《自由》只是為了回收部隊而出現,海星部隊開始撤退,《自由》也隨即飛走,就此逃逸無蹤。
  胸口一陣鬱悶的感覺遲遲沒有消退。
  「畢竟指標一直飆在紅色區域飆了老半天啊,我的指標大概故障了吧。多半是這樣,嗯,錯不了……」
  但萩原也只能如此說服自己。


  19


  看著《自由》消失在南邊天空的晶,發現了海星部隊的變化。
  「海星……在撤退?」
  海星的撤退行動乾淨俐落,不到十五分鐘,陸空兩方面的全部兵力都已經收容到《自由》內,接著就像在追消失在南方的第一架《自由》似的爬升高度,以隱形功能隱匿行跡,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成功了,贏了,我們贏了!」
  晶高興得幾乎飛了起來,然而就這麼坐倒在地,笑著在地面躺成大字形。
  「我累癱了。」
  「你也太邋遢了吧,真是的。」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艾莉西亞也說了句好累,就當場坐下來。
  「我倒是還好。」
  「你也太能打啦。」
  看到萌一副沒事的模樣,晶顯得十分敬謝不敏。
  她們還不知道海星已經奪走LAFI,也不清楚即將墜落的《自由》上還有一番波折。

  20

  一聲槍聲響起,隨即有人倒地。
  「我應該說過要你們別動。」
  一道強硬的嗓音投向黑川,說話的人一直注視著黑川。
  「真沒想到走到這一步還會殺出個程咬金啊,你是怎麼從牢房脫身的?」
  先進LC部隊之一的蓮杖直人,準星仍然定在黑川身上沒有回答。
  「你還真是不愛說話。沒關係,反正我大概想像得到,多半就是那次大爆炸扭歪了牢房的門吧?」
  「差不多,你死心吧。」
  蓮杖背後還站著其他LC部隊的隊員,手上各自拿著槍瞄準;相較之下,黑川所率領的海星部隊則幾乎都已經疏散出去,轉移到《自由》三號機上。
  現在在他身邊的,就只有副手福田以及幾名海星士兵。囚禁在機上的LC部隊,在重要關頭卻成了抵在自己咽喉上的匕首。
  「再這樣下去你們也會死的,這架飛機就快要墜毀了。」
  然而這種威脅對蓮杖他們並不管用。
  「那也不錯。只要頭目死了,海星自然會四分五裂。」
  「這可傷腦筋了。」
  黑川低下頭去,用手搔了搔後腦杓。在這種絕對不利的狀況下,黑川為什麼還這麼鎮定?蓮杖更加小心提防,重新握好了槍。
  「你的覺悟跟判斷力都很優秀,讓你死掉實在太可惜了。凡事都有個商量,你要不要考慮在我手下做事?」
  這個提議太出乎意料之外,讓蓮杖戒心大起,眯起了眼睛注視黑川。
  「你說什麼?」
  「我是問你要不要在我手下做事?」
  「你在開什麼玩笑?講這句話來求饒未免太差勁了,如果你是說正經的,那更是只會讓人覺得你腦筋有問題。」
  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加上了幾分力道。
  「會嗎?如果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我想你應該會點頭。」
  感覺不出黑川有在說謊。那會是狂人的戲言,還是誇張的妄想?然而黑川卻有著一股讓人無法如此斷言的奇妙魄力,震懾住了蓮杖。
  他就只能凝視著黑川的臉孔。
  這時背後傳來了一陣低笑聲,笑聲顯得天真無邪,跟這劍拔弩張的場面一點都不搭調,然而在這陣聽似天真無邪的笑聲之中,卻又蘊含了再搭調不過的精神異常色彩。蓮杖小心地朝背後看了一眼,眼睛立刻瞪得老大。
  先前遠用讀心能力讓好幾名部下發瘋的少年,不,應該是少女,一個人站在那兒。蓮杖腦子裏浮現出許多部下痛苦掙扎的表情。
  「你們恨我嗎?一定很恨我吧?沒關係,我不討厭別人用這種又黑又翻騰的感情對待我,來,儘管過來吧,我會給你們一個溫柔的擁抱。」
  說完就眯起了她那藍色的眼睛,水潤的嘴唇浮現出笑容。
  LC部隊的所有人都一起有了動作,舉槍對準瑪門扣下扳機。蓮杖甚至來不及制止,因為他根本沒有這種心思。原因很簡單,就連蓮杖自己也受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憎恨情感驅使,幾乎要忘記目前的狀況而開槍。他之所以能在最後一刻把持住,全靠著過人的理性。
  面對灑向自己的槍彈,瑪門的手臂就像鞭子似的一甩。嘴上仍然笑個不停,但當她張開雙手,無數還在發燙的子彈就從手掌中掉落到地上。
  「哼哼哼,啊哈哈哈哈。啊啊,不用碰到也會不小心用出讀心能力啊?這可有點不好調整啊,害我的殺意都逆流了。不過你們別擔心,剛剛那些無禮的舉動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畢竟這都是我造成的嘛。可是不管我原不原諒,都沒有多少差別啊,反正我都要殺了你們嘛。」
  她的兩隻手各握上一把小刀。纏繞在小刀上的死亡氣息,讓蓮杖更加小心。
  她說自己的殺意逆流,也就表示剛剛部下之所以會開槍,全是因為瑪門想要殺了他們,而自己也受到了這股殺意的影響?到現在仍然從內心不斷湧出,讓他幾乎想要大聲喊叫出來的殺意,也都是瑪門的?
  「瑪門,差不多該收手了,這個人殺掉太可惜。」
  只有一個人以冷靜的嗓音說話,讓殺意煙消雲散。瑪門微微眯起了眼睛注視黑川,感覺不出他有受到瑪門的情緒影響,而瑪門似乎也對此產生了疑問。
  但蓮杖並沒有貿然將原因判斷為黑川具備某種特殊能力,反而推測原因可能純粹出在精神力的強度。剛才蓮杖之所以沒有跟其他LC部隊的隊員一起開槍,就是因為意志力比較強,同樣的情形也可能發生在黑川身上。
  面對瑪門所散發的這種濃密的殺意,還能連眉毛都不動一下,真不知道黑川的意志力為什麼會這麼堅強。
  「蓮杖,我剛剛邀你轉投到我麾下,可不是為了活命才隨口胡扯。我不會要你馬上給我答案,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才是對的,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蓮杖沒有辦法否定黑川那充滿自信的笑容。


  21


  從疑似《自由》墜毀的海域,沒能發現什麼明確的證據。巨大的遺產結晶已經沉入人力所不及的海峽深處。
  不得不承認海星叛亂的日本政府,即日取消了ADEM的罪狀,開始搜索叛軍所在。然而他們終究什麼都沒有找到。
  從這一天起,黑川與海星的部隊就從日本領土內消失無蹤。
dan4514 發表於 2008-10-27 13:14
VII - 終曲


  當由宇恢復意識,發現一名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人物就待在身邊。
  「你終於醒了。」
  由宇緩緩坐起上身,隨即皺起了眉頭,因為她全身沒有一處不痛。由宇反覆張開手掌又合上,手臂也做了好幾次彎曲與舒展的動作,這才朝對她說話的人看了一眼。
  接著她的目光在房間裏繞了一圈。會覺得這大概一百平方公尺大的房間一片空蕩蕩,原因多半出於裝潢十分樸素吧?房間裏除了由宇睡的床、裝設在床邊的醫療器材、角落的桌椅以及牆上設置的螢幕外,什麼傢俱都沒有。由宇的記憶中並沒有任何一個房間符合這裏的情形。
  「真目麻耶,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麻耶柔和地微微一笑,把看到一半的檔收進書桌,靜靜走到她身邊。
  一股奇妙的靜謐填滿整間房間。那並非沒有任何聲響,而是種不可思議的靜謐,幾乎就連麻耶的腳步聲都要吞沒。儘管外觀回然不同,但有個由宇熟悉的房間,氣氛就跟這裏非常相似,正是十年來囚禁著她、那位於地下一千兩百公尺處的房間,但這裏又不可能會是NCT研究所。
  「覺得身體怎麼樣?」
  「糟透了,簡直不像自己的身體。」
  「有沒有哪里會痛?」
  「多得很,我可以詳細地描述八十三處的疼痛症狀,想聽嗎?」
  「這就請你晚點跟醫師說吧。」
  麻耶苦笑了一下,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你該不會一直在等我醒來吧?」
  麻耶笑著搖了搖頭。
  「醫師說你大概這幾天會醒來,所以我從前天開始待在你身邊。」
  由宇看來從麻耶的言行中察覺什麼,但沒有繼續追問。
  「還有,鬥……不,算了。」
  看到由宇欲言又止,麻耶只對她投以溫和的微笑。
  由宇看了看四周,最後問了出來:
  「這裏是哪里?」
  「你覺得是哪里?」
  「不知道。」
  連個思索的樣子都不裝一下。
  「你想都不想一下,可就太沒意思了,那我來給個提示吧。」
  麻耶走回書桌前,在桌上所設置的面板上按了一個按鈕,接著牆壁就慢慢變得透明。透明牆外的光景一片黑暗,就跟充滿在整個房間中的寂靜一樣,是一股深沉無底的黑暗。
  「如果運氣夠好,就可以看見幾乎等於把答案說出來的東西了呢,真可惜。」
  麻耶顯得有點遺憾,但說話聲音裏卻帶著些微害怕。由宇自然不會忽略這點,她看了看麻耶的表情,再將目光轉向無底的黑暗。
  接下來好一陣子,由宇始終注視著這片黑暗。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深淵,忽然間想到這是怎麼回事,當場震驚不已。
  「難道是球體實驗室!?我們在球體實驗室裏頭?這裏是連光線都照不進來的深海?」
  「答得漂亮。」
  麻耶豎起手指微笑。黑暗中突然有種生物簡直像看準時機般出現,讓她的笑容當場僵住。
  該生物的身體就像筆直延伸開來的蛇一樣細長,全長將近十公尺,下顎突出的頭部更將醜惡兩字詮釋得淋漓盡致,整個身體如幽靈似的發著光。就算隔著一層玻璃,看到這樣的生物在眼前游來遊去,還是讓麻耶表情痙攣,趕緊操作控制面板,讓牆壁恢復到先前的不透明狀態。
  「是、是龍宮使者(注:勒氏皇帶魚)。」
  「嗯,能從這麼近的距離看到深海魚,確實很幸運,有意思。」
  「……這算幸運嗎?」
  麻耶對由宇投以先前看著深海魚時的目光,但隨即重新振作,以端正的姿勢坐到椅子上。
  「考慮到龍宮使者的棲息區域,唔,這裏該不會是水深一千兩百公尺的深海?」
  麻耶以苦笑肯定了由宇的話。
  「品味可真差,所以這裏是拿來代替NCT研究所了?」
  「NCT研究所半毀,目前處於無法運作的狀態。雖然已經加快腳步進行修復,不過要準備好最低限度的設備,應該還要再花上一個月。」
  「NCT研究所半毀?對了,海星怎麼了?告訴我現在的狀況。」
  「好了,我來這裏就是為了這件事。這半個月來發生了很多事情。」
  「你說半個月?」
  由宇當場倒吸一口氣。
  「是,半個月。從你失去意識算起,已經足足過了十五天。」

  麻耶毫不隱瞞地說出了十五天前發生的事情,包括NCT研究所半毀、擊墜《自由》,以及海星搶走LAFI一號機的事實。
  麻耶的話讓由宇越聽臉色越沉重。
  「這是我的責任,如果他們沒能活捉我,知識也沒有讓他們搶去……」
  麻耶歎著氣看了由宇一眼。她對於遺產犯罪的這種自罰傾向,讓麻耶覺得不敢領教。正因為由宇有很多地方很值得尊敬,更讓麻耶有種不知從何勸起的焦躁。
  「由宇,有件事我從以前就想跟你說清楚……」
  麻耶正打算說出一番逆耳忠言時……
  「聽說由宇醒了!?她還好嗎!」
  鬥真冒失的聲音卻當場毀了嚴肅的氣氛。
  「哥哥,請你看一下時間跟場合。我知道你很高興,不過多少該自製一下,你有在聽嗎?」
  「啊,嗯,我有在聽。由宇,你還好嗎?身體不要緊吧?」
  由宇怔怔地看著鬥真一臉擔心地走近自己身邊。
  「你的臉色看起來在發燒,身體還不舒服嗎?」
  看到鬥真小跑步筆直跑向床邊,由宇才回過神來,猛力在床上往後一退。
  「你、你來做什麼!」
  由宇隔著麻耶,像只小狗似的發出低吼聲威嚇鬥真。
  「你問我來做什麼?你看起來還挺有精神的……吧?」
  「不用擔心,所以你不要過來。」
  「為、為什麼?」
  「囉嗦,閉嘴,你在旁邊我會分心,讓我思緒大亂。別過來,不要靠近我,不要接近。」
  「我、我有做錯什麼事嗎?」
  「有……有啊。」
  甚至還開始隨口胡扯。
  「是什麼事情讓由宇這麼生氣?啊啊,你一定是氣我太晚去救你吧……對不起。」
  看到鬥真垂頭喪氣,這次換成由宇開始動搖了。
  「啊,不對,這個、這是,你誤會了。那件事……嗯,就算刻意講得含蓄點,我還是非常感謝,嗯,沒錯,幾乎可以說感激不盡,所以那件事你大可引以為傲。」
  由宇說著說著,頭也越垂越低。
  「我看你真的不太舒服,你好像又發燒了。」
  「少囉嗦。」
  兩人之間再次展開低層次的爭端,讓麻耶看不下去,只能歎氣再歎氣。
  ──也罷,就別去計較吧。
  由宇自責的思考因而中斷,確實是好的傾向。不過光聽著他們兩人爭吵,就讓麻耶覺得頭痛。她雖覺得自己已經算晚熟,但終究比不上他們兩人。鬥真就不用說了,麻耶心中那股懷疑由宇的精神年齡其實遠低於自己的疑惑,更逐漸轉為確信。
  「你們兩個也差不多一點。由宇,我的說明還沒有結束。」
  「哦、哦,也對,不好意思。」
  由宇以非常男性化的臺詞回答後,就坐在床上,鬥真則坐到書桌前面的椅子上,他本來想把椅子搬到床邊,卻遭由宇趕狗似的趕開,讓麻耶不禁有點同情,心想晚點得泡個紅茶安慰他。
  儘管如此,麻耶仍然很慶倖鬥真有來這裏。因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多半會將由宇的精神逼得更緊。

  麻耶操作面板,讓設置於牆上的巨大螢幕顯示出世界地圖。
  「我先整理一下狀況。就算我講的內容中含有已經知道的部分,也請不要插嘴。」
  由宇只讓表情微微一動,麻耶判斷不出這是否表示她答應了。
  「半個月前,黑川謙所率領的海星部隊搶走NCT研究所內的LAFI一號機,就此消失無蹤。接下來的五天風平浪靜,不過ADEM的伊達司令卻已經開始著手改造這個球體實驗室,還要求真目家,也就是要求我提供協助。想來伊達司令多半在當時就已經看出黑川接下來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吧。」
  由宇跟鬥真沒有說話,靜靜聽著麻耶說明。
  「而黑川率領的海星在失蹤後的第六天,終於有了行動。海星的部隊於日本時間上午四時,襲擊了位於美國科羅拉多州的一處軍事基地。」
  由宇驚訝得微微起身,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又找不到合適的說法,就這麼坐了回去,不再出聲。
  「……由宇。」
  她甚至沒有發現鬥真擔心地看著自己。鬥真來到由宇身邊,將手置於由宇在膝頭緊緊握住的拳頭上。由宇縮了縮身子,但沒有再多加抗拒。麻耶也來到由宇身邊,把手放到由宇的肩膀上。她的身體那麼瘦小,讓人不忍心看她一肩扛起對抗遺產犯罪的重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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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打斷了你,繼續說下去。」
  由宇交互朝兩人看了一眼,臉上已經恢復了她固有的強而有力眼神。
  「好的,當地時間則是十三時。當天在這個軍事基地的演習場上,正要進行一項實驗。我想兩位應該已經可以想像到這次實驗的性質了。」
  「違法使用遺產的兵器演習對吧?ADEM先前就已經在調查科羅拉多州幾處軍事基地的遺產違法使用情形,如果調查順利進行,一個月內應該就會派人去查察。美國當然會推三阻四,不過只要挑好要斷的尾巴,最後還是會答應。ADEM應該也只抓得到斷下來的尾巴,這就是作為一個組織的極限了。」
  由宇的語氣十分沉重。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然而海星,應該說黑川,卻對這樣的情形不滿意。」
  「所以他們才會強行攻堅?」
  「是的。海星部隊突然出現在演習場的四百公尺上空,對演習場展開襲擊。將遺產兵器斬草除根後,就跟出現時一樣神出鬼沒地消失。整個過程所用的時間只有短短十五分鐘,鄰近基地自然趕不及支援。他們充分發揮了《自由》的特徵,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打帶跑作戰,明知是敵人,仍然讓人覺得佩服。此外,海星還用攝影機拍下了非法使用遺產科技的兵器,以無線電波對全球播放訊息,就以此開始進行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什麼事?」
  先前微微低下頭去的由宇看了麻耶一眼,臉上有著嚴峻的表情。麻耶深呼吸一口氣,鄭重地說了出來:
  「對全球的遺產犯罪者宣戰。」


(第七卷完)

貼者註:下一卷終於要把ADEM篇完結了...

[ 本帖最後由 dan4514 於 2008-10-27 13:15 編輯 ]
dan4514 發表於 2008-10-27 13:24
9S (VIII)
作者:葉山透

翻譯︰乙烯: 前言,第一章,第二章
            Kyohiro: 第三章,第四章,尾聲
潤色:sakaki
www.lightnovel...............................
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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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只有一個的話,說是幻想也不為過。
  如果有多個真實存在的話,也有可能沒有一個是真實。
  峰島勇次郎的實體也是這樣的存在之一,也未必盡然」
                         (摘自華盛頓日報,五月十五日社論[不相宜的事實])


序章


  「沒有。。。。」
  昏暗的房間中傳來既像少年又像少女的中性聲音。
  「沒有,去哪了啊。。。。!」
  房間的地上數十、數百根大小各異的電纜線,如蛇般蜿蜒交錯。不只是地面。相同數量甚至更多的電纜線從天花板上垂下。
  「究竟在哪裡啊!」
  焦躁的聲音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不,如同呼應一般,黑暗中的纜線上浮現出明滅的淡淡青光。牆壁的一面整個被數十台顯示器方陣所佔據。顯示器不斷變幻著令人眩目的影像,龐大的數據如瀑布般流瀉並消失。那是絕非人眼所能追及的速度。
  「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唯一能聽到的聲音不斷高揚,焦躁的感情進一步加劇。
  乍看之下毫無秩序地散落在地面與天花板的纜線,其根源無一例外地全部彙集到了房屋中央,連接到那裡的唯一一張椅子之上。
  如蜘蛛巢穴一般將四處伸展的電纜匯成一束的椅子之上,容納著一個嬌小的身軀。因為有一半的臉被頭罩覆蓋,無法看到表情。但是反射著顯示器光亮的銀色長鎖形耳飾不斷晃動著,異常醒目。
  「到底藏在哪裡?膽小鬼,出來啊!」
  被纜線包圍的椅子以及覆蓋住頭部的眼罩,其姿態完全如同是構成機械的一部分。
  而在椅子後面更放置著一個奇妙的物體。一立方米左右的漆黑盒子。成束的電纜經由椅子,收束到這個黑箱之中。曾經,這個箱子被保管在NCT研究所的地下。在更早之前,是被保管在球體實驗室的中央管制室,核心球體之中的。黑箱正是被稱作LAFI一號機的物體。
  「沒有。沒有。到底在哪裡?藏到哪裡去了?太平洋也好大西洋也好印度洋也好日本海也好西裡伯斯海也好塔斯曼海也好北極海也好南極海也好,全部都沒有!」
  顯示器所映射出的影像,全部都是人工衛星所收集的數據。其中絕大部分都只是地表,而且只是針對海洋。可視光線、紫外線、紅外線、聲波反射、種類繁多的計量數據也儘是全世界的海洋。
  沒有一張是陸地的映像。通過可視光線所反映出的僅僅是海水的碧藍與雲層的白皚。而其雲層的數據通過進一步解析被濾除,最後只留下一片青色。
  「哪裡,在那裡,究竟在哪裡啊?啊,真是的!夠了,給我出來吧!」
  纖細的手像要推開纜線束般拍了上去。但是奢華的小手沒有對厚重的電纜造成絲毫損傷,只是發出沉悶的聲響。
  圍繞著地球的人工衛星總數,包括對外發表所發射的,極秘發射的,以及已經喪失機能的,全部總共有近三千顆。
  收集這些衛星將所能獲得的一切情報,並將數據傳回地上是她現在幾乎全部的任務。本來而言,將這些情報彙集到一處是絕無可能的。最簡單的理由就是,這些衛星的所有者各不相同,而且就算將數據彙集到一處,要處理近三千顆衛星的數據並加以分析,在物理上就是不可能的現實問題。
  然而現在,全世界的衛星數據被收集且進行分析。而這一切並非出自組織,卻只是僅僅一人所為。
  「沒有!究竟在哪裡啊,真是!」
  但是,將此困難作業完成的人物,正放任著自己的感情,將拳頭重重地砸在椅子扶手之上。無機質的房間內,沉重的金屬聲迴響著。
  「怎麼那麼焦躁啊?」
  此時,到現在為止房間的主人所演奏出的歇斯底里的金屬聲,以及近乎是撒氣所發出的無機質聲音的房間內,第一次混入了別的聲音。
  「是你啊。我可沒有焦躁哦。只是有點心煩而已。那,你來做什麼?」
  不請自來的來訪者正是海星的統帥黑川謙,對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瑪蒙的回答只得抱以苦笑。就算黑川進入房間,瑪蒙別說是看他一眼了,連身體都沒動一下。只有天花板上角落的防範攝像頭追隨著黑川的動向。
  明明只不過是個攝像頭,卻有一種被人凝視著的感覺,讓黑川渾身不自在。瑪蒙現在,正透過監視攝像頭注視著黑川。但是,雖說攝像頭本身只是普通的攝像頭,但卻能感受到帶有明顯惡意的視線。
  房間的現狀同樣讓黑川感到難受。房間的鐵架就如同骨骼,翻騰交錯的電纜線就是血管與肌肉,而位於中心的椅子與瑪蒙儼然就是心臟。宛如異形的人工生命體。產生這種錯覺的是只有自己嗎,進入房間的同時在心中暗暗自問。
  接著進入房間的副官福田,受到同樣的洗禮,體味到同樣壓抑的心情。與黑川不同的是,福田此時將嫌惡的心情明顯地表現在態度之上
  看著這一切的瑪蒙嘴角上揚露出笑意。
  「看樣子不順利那」
  首先打開話題的是黑川。福田保持沉默在身後待命。
  「馬上就能找到的拉」
  回答黑川的,並不是瑪蒙肉體發出的聲音。她臉上的肌肉沒有絲毫動作。聲音是通過擴音器發出來的。雖說不是親口說出,但卻讓人感到發話之人就在眼前,煩躁不安的聲音從擴音器傳來。
  「在專心搜索那個之餘,另一件工作也不能疏怠吧?」
  顯示器一角瞬間切換畫面。雖然依舊是地表數據集合,但與剛才不同,不僅是海上,還包含有陸地。
  「痕跡完全消抹乾淨了喲。還配置了替身。哪些是被加工的哪些是偽造的,誰都不會知道。只要有我和LAFI,全衛星的數據沒有改造不了的喲」
  「哼哼,啊哈,啊哈哈哈!」
  發出笑聲的是瑪蒙的肉身。像是哪裡壞掉的笑聲,讓黑川不禁希望這才是通過擴音器傳出來的聲音。
  顯示器的影像令人眩目地變換著。自由號飛行的軌跡所留下的雲層氣流景象,瑪蒙通過LAFI將其替換。各國的防衛設施在接收到被加工後的數據後,就這樣一無所察。
  「另外,對自由號的追蹤程序也並不完善。只要不搞出太癡呆的飛行方式,是不可能被發現的呢」
  針對自由號而改良的人工衛星畫像分析。通過空氣及雲層的對流,找出自由號的位置。
  現在,全世界都竭力地搜尋著自由號。在這二周內,十三處與遺產開發相關的組織與企業,以及某些國家,都遭到了黑川率領的海星軍的襲擊。被襲擊的地方,除了遺產這一事實,宗教也好民族也好,甚至連國境都絲毫沒有關係。
  因此,各國都競相搜尋自由號的動向也是理所當然的。然而,自由號神出鬼沒的動向,讓所有的遺產盜用組織及大國徒增警戒。
  「所以說,你就好好管好自己的事啊。我這邊根本沒必要擔心拉」
  對於瑪蒙充滿嘲笑的口吻,按捺不住的福田突然插話。
  「喂,稍微注意一點說話方式」
  「嘿,我要是不注意會怎麼樣呢?」
  瑪蒙第一次坐起身體,將眼罩抬起直視福田。不禁讓福田身體僵硬。一種好似被肉食動物盯上的恐怖感,從心中萌芽。瑪蒙就像看著吠叫的小狗般,只是露出笑容。只不過這份笑容卻讓人感到非人般的異樣。
  「兩人都住手。作戰實行前就相互爭斗做什麼?」
  黑川的介入,讓二人都乖乖地讓步。作為黑川部下的福田退下自然是無可厚非,但瑪蒙卻另當別論了。看到乖乖讓步的姿態,福田在放心的同時也感到驚訝。
  「走吧」
  「是」
  黑川與福田離開房間。剩下一人的瑪蒙,與最開始一樣將身體深深沉入椅子之中,成為部品的一部分。
  「。。。。那些家伙,什麼都不明白。真的,什——麼都不明白呢。球體實驗室就由我找出來。是吧,風間?」
  瑪蒙的低語沒有傳達到任何人那裡,消失在空氣之中。只有如同呼應著瑪蒙的話語,顯示屏不斷閃爍。


  「全軍注意!」
  黑川走進格納庫的同時,福田發出號令。
  格納庫寬廣到讓人難以相信是在飛行器之中。但是,排列整齊的無數兵器與士兵讓場地顯得狹隘。龐大的數量在此集結。
  黑川步上講壇,福田高亢的聲音再次響起。
  「黑川總司令發言。全體肅靜,用心聆聽」
  「全軍,稍息」
  全員一絲不亂地同時切換成稍息姿勢。通過命令傳達的身形就能很明顯地讓人聯想到高素質的訓練。黑川面向全體士兵,通過麥克風開始朗聲講演。
  「諸位!」
  洪亮而沉著的聲音,帶著一種魔力。蘊涵著一股讓人發自內心感到興奮的張力。僅是一個詞,就讓全員的心都朝向黑川。全體注目地等待著黑川的第一句話。
  「我們是反叛者」
  然而,第一聲卻落向所有人期待之外。嘈雜之聲如同海浪般擴散開來,過了許久才帶著疑惑逐漸平靜下來。黑川沉默地看著全體人員。斟酌著騷動收束的時刻,繼續之後的話語。
  「各位的名字將被以逆賊的名義被記入歷史之中。這明顯是並不光彩的事實」
  全體成員保持沉默。但是,可以感受到疑惑的氣氛變得更為強烈。
  「但是,在下知道。諸位的行動,崇高的犧牲,以及高尚的靈魂,都將留在人們的記憶之中。理由就是,我們的目的是尊嚴而崇高的」
  黑川的話語仿佛斬斷全員迷惑地強而有力,作出斷言。
  「現在,世界一片混亂。想必諸位也都知道,在中東戰火不絕,世界各地都在進行著內戰。大國只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妄為介入。別說是消除戰火了,有時根本就是火上澆油。全世界的國力從十年前就停滯不前,絲毫看不出成長之兆。這是為什麼?」
  拳頭緊握胸前,強烈責問。
  「而且不管在什麼時代,首先成為犧牲的總是無辜的一般市民,遭到殘忍對待的總是弱小的女人與孩子。諸位之中,也一定有親近之人遭到無道的犧牲吧。我們優秀的情報組,分析出這樣一個結果。戰爭的火種,有百分之七十都與峰島勇次郎的遺產有所關聯」
  迷茫的氣氛一掃而空,所有人都以炙熱的眼神望向黑川。
  黑川高昂的聲音突然一變,變得輕柔。而與之相反,這強弱變化的強烈反差,卻更讓人的心被緊緊抓住。
  「誠如各位所知,我們的祖國,不,是原先的祖國,存在著稱為ADEM的遺產犯罪專屬對策組織。在聯合國都獲得了極高的評價,也不時能聽到活躍在海外的耳聞。然而,世界上的爭端根本沒有一點削減。更甚至還在一直增加。為什麼?因為ADEM也受到了各國私利私慾的束縛。ADEM的海外派遣。得到允許的是哪些地方?是日本與提出派遣申請的國家。當自國有什麼不甚方便之時,自然就不會向ADEM提出協力邀請。在這種狀況下,怎麼可能消除爭鬥?然而ADEM為了明哲保身,世界各地也好,日本國內也好,都是盡量避免強硬進行干涉。說到底,就只不過是看人臉色辦事才能勉強維持的弱小組織。在全世界受到最高評價的遺產犯罪對策組織也不過爾爾。在這種狀況下,各國的鬥爭,犯罪能消除嗎?不能!絕無可能!」
  聲音變得激昂,變得更加有力。被黑川聲音所染的全體成員臉上浮現出昂揚的神情。
  「正因如此,我們站了起來。將ADEM取而代之的我們海星,將成為對抗世界遺產犯罪的唯一指向。無視國家與上層私慾的枷鎖,對全世界進行干涉。貫徹沒有國境的王道正義,向前突進!沒有回頭!不容猶豫!等待各位的將是一條苦難的道路。將作為反逆者被唾罵。在歷史上將永留惡名。但是請用心聆聽。世界終將明白。我們終將得到理解。我等的行為才能將世界導向和平,用這唯一的手段!」
  最後,黑川以最為慷慨激昂的聲音作出宣言。
  「我不會說請大家活著回來!也不會說請為了名譽獻出生命!請以死成就和平的地基!只有我們才能夠帶來真正的和平!」
  歡聲沸騰。受到黑川演說的鼓舞,有人以拳抵胸激情昂揚,有人面帶凜然之氣不住點頭,有人與同胞緊握雙手堅定意志。反應雖然各不相同,但心情卻是一致的。
  他們的心中已沒有一絲陰霾。他們知道。世界扭曲的姿態。他們知道。戰場上已經無法言語的屍骸。那些醜陋且無藥可救之人的現實。
  所以自己才要成就和平的基石。就算沒有理解者,但擁有相同崇高靈魂,走著相同道路的同胞都能知道。
  「實行作戰的最終確認。一八○○、十七號作戰開始。第一到第六空中突進部隊。。。。」
  在福田宣讀作戰書的同時,黑川向著格納庫內全員一人一人地注視過去。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燃燒著熊熊的使命感。沒有一人對於將要遭受世界的聲討而露出擔憂的神情。
  多少部下為了自己犧牲,多少部下在自己的手中犧牲。儘管如此,黑川沒有停下前行的腳步。今後也不會停下腳步。無法允許自己停止不前。
  當然,也有感到後悔的時候,沒有更少的辦法減少犧牲了嗎。只要有必要,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部下。但是在感情上,這是絕對無法劃清界線的。直到現在,黑川仍不斷地自問著。
  ———我是正確的嗎?
  不過,這種感情在如今正激情洋溢的部下們面前,是決不能讓他們看到的。
  「以上,就是本次作戰的全部內容」
  福田的最終確認完畢。離作戰開始時間還有數分鐘。
  「黑川司令」
  對於福田的請示,黑川點了點頭,再次步上講壇。全員的眼神都充滿著激情與信心。那麼就必須回應他們。以更全力的速度向前邁進,達成目的。不停止。不回頭。現在前方佈滿荊棘的道路,才是真正的正義之路。
  「後部艙口,開放」
  隨著黑川一聲令下,後部巨大的倉門緩緩開啟。從打開的縫隙之中,外面的光亮透射進來。在火紅的夕陽照耀下,格納庫被徐徐染成赤紅。
  氣壓差帶來的強風在格納庫內肆虐。在氣流吞沒下,福田手中的作戰文件被一下吹散。翻卷的紙片在士兵及武器的空隙間流竄。從艙口的空隙中,散落的文件紙張,一片接著一片地飛散出去,淹沒在赤紅色的光芒之中。
  全員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追著文件。將視線轉向業已全開倉門所展示出的外面廣闊的景色。高空18000米,厚重的雲海綿延不絕,連成一片。盡頭是正在下沉的夕陽。染上夕陽顏色的雲海絢麗多彩,美不勝收,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十七號作戰,開始!」
  現在時間,十五時四十五分。黑川發出號令。
  「為諸位的奮斗祝福」
  在夕陽的照耀下,黑川瞇起眼,向著全員在心中敬禮。

[ 本帖最後由 dan4514 於 2008-10-27 13:26 編輯 ]
dan4514 發表於 2008-10-27 14:08
VIII - 第一章   自由號


1


  平常,會在在此處停留的過往行人很少。
  以高樓整面牆為壁的巨大熒幕,廣告、新聞以及多彩多樣的節目儘管毫不停歇地不斷滾動放映著,但駐足觀賞的卻只有極少一部分人群,絕大多數的人都幾乎是毫無知覺地穿行而過。
  但是,那天卻不一樣。
  「日本時間十六時,美國弗吉尼亞州的約克城海軍武器儲藏所遭到恐怖分子襲擊。儘管是非正式宣稱,美國國防總部認為,從襲擊手法判斷,極有可能是海星所為」
  通行的人群停下腳步。並不只是一二個人。經過的人群與平時並無多大變化。以十、二十為單位的人群全都駐足,抬頭注視著巨大的銀幕。不同還不在於人數。平常映像中無法體會到的緊張空氣,在街道上流走。
  當停下的人數超過一定數量,就會加速影響到周圍的人群。最終讓超過二百名的行人停下腳步,抬頭仰望銀幕。
  「海星在半月前背叛日本政府,蛻變成以破壞活動為目的的恐怖組織。海星的恐怖行為特徵,就是以破壞被稱為峰島勇次郎遺產的違法科技所開發出的兵器、或者武器為宗旨,從上月開始活動到現在,算上本次已經達到十三起」
  看著銀幕行人的反應各不相同。與相臨行人竊竊私語的人,沉默地凝視著屏幕的人,面帶不安地環顧四周的人。但是,所有的反應都有一個共通點。
  「對於日本政府總是陷入被動的對應,各國紛紛表示強烈不滿,國際輿論對日本的譴責聲勢不斷高漲令人擔憂」
  銀幕中隨後顯示出日本國旗被焚燒,以及高舉書寫著漫罵日本內容的標語牌,聲勢浩大地進行游行的人群。
  沒錯,本來對於恐怖活動,與日本毫無關係,或者應該說是受害者。然而,一旦是由海星這一以日本人構成的軍隊展開恐怖活動的話,日本受其所累,成為被憎惡的對象也無可厚非。
  注視著銀幕的人們所感到的是,與以往所習慣的被害者或者事不關己完全不同的感覺,是一種無法成為旁觀者的不安。
  但是在下一鏡頭所出現的,卻是手舞足蹈興奮不已地稱讚日本的異國之人。
  大家都帶著復雜的心情看著這一映像。
  「在國際輿論譴責之聲高漲的同時,支持海星的聲音也在各地響起。這些地區全部都是在戰地附近,其民眾無時無刻都在遺產兵器威脅之下惴惴度日」
  在歡欣鼓舞地談論的人們背後,能夠見到斷壁殘垣的街道。垮塌的牆壁與房屋上,可以看到似乎是集市的看板。在零落的街道上,還可以看到炮管已經彎曲的坦克。戰車與街道融為一體的景象,在日本人看來實在是異樣。但那歡樂的人群,根本就沒有把戰車當作異常。對他們來說,那只是極為普通的東西。
  明目張膽地報道有人支持海星的活動自然是不被允許的。但是,這種聲音在不斷高漲卻是不爭的事實。
  世間輿論完全被分成兩種。

     
2


  「可以看到了」
  晶一行向窗外遠眺。厚重的雲層將星月完全遮蔽,眼下的地面只是一片黑暗無垠。如同跌入奈落深淵的錯覺,讓晶不禁感到渾身一顫。
  「哪裡?我還沒看到啊」
  重整心情繼續眺望的晶的視野之中果然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晶,那裡」
  順著萌手指的方向望去,晶不禁睜大雙眼。黑暗中的一點,赤紅的光芒搖擺不定。那並不是普通的街道燈光。
  隨著直升機的靠近,紅色光芒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光亮就如同活的一般不規則地搖曳著。 
  終於,可以判斷出光的實體是巨大的火焰。像要將天空燒盡般熊熊燃燒的飛騰烈焰。而且並不只是一顆,多顆火焰激烈地燃燒著。
  劇烈的火焰不斷放出黑煙。巨大的煙量升騰到空中,不斷污染著大氣,甚至讓人錯覺如此厚重雲層的正體就是這些黑煙。
  不過,問題並不在上空,而是火焰下的發生源。在荒無人煙的沙漠中央,並列矗立著一些建築物。從它的規模與式樣可以推斷過去曾經是工廠群。這些建築物無一例外都熊熊燃燒著。
  「實在是夠嚴重的狀況啊」
  建築物均已半毀,甚至可以說全毀。從破碎的玻璃與崩塌的殘垣之中不斷竄出烈焰。不時發生的爆炸,將破片撒向四周,讓現場洋溢著危機感。
  可以看到大量正散佈著滅火劑的直升機。但是,火苗完全沒有減弱的跡象。儘管從大火發生開始,已經差不多過了十個小時。
  「請戴上面罩。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燃燒」
  一名乘員向晶作出提醒。
  「明白」
  晶與萌戴上面具,從直升機上降下。烈焰燃燒的空氣,喳拉喳拉地灼烤著肌膚。到現在還殘留著濃烈的戰場氣氛。不,只要消防隊員還在拚命與大火進行搏鬥,現在這裡依然還是戰場。
  在晶所乘坐的直升機旁,另一架直升機著陸。是跟隨著晶他們而來的一機。從上面降下的是晶所熟悉的面孔。
  金色的頭髮盤起在頭上,穿著緊身的耐火服更突顯其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正是阿莉西亞.新井。
  「比想像還嚴重呢」
  阿莉西亞一邊戴上面具一邊走近。
  「這不根本就是徹底破壞了麼。聽說襲擊的時間只有短短十五分鐘,不覺得破壞的過頭了嗎?」
  晶的語氣之中充滿責問。
  「報告上說還有耀眼到無法直視的光亮呢」
  「那是,什麼?」
  阿莉西亞的視線從晶的身上轉向熊熊燃燒的建築物。晶也追隨著阿莉西亞的視線,將目光投向在地面拖出長長凹坑的深黑色焦痕以及溶解的建築物。
  「雖說還只是推測,但判斷較有可能是超高能量鐳射炮。我也抱有相同意見」
  對於阿莉西亞的話語,晶抱以諷刺般的笑容。是與自嘲想近的微笑方式。
  「記得軍事分析家們還異口同聲地一致說過呢。海星的攻擊會隨著次數的增加而減弱,甚至都引用了孫子兵法來佐證」
  「因為總部是在上空的巨大飛行器,無法充分得到人員與物資的補給,是這麼說的吧」
  從仍然冒著熱氣的地面之上,晶拾起一枚玻璃狀的碎片。有小孩子的拳頭般大小。
  「將地面溶解到結晶成玻璃的溫度,大概是多少?」
  「似乎要有一千二百度左右」
  二人看著化作焦土的地面。玻璃狀的碎片不僅僅只是晶拾起的一塊。數不清的玻璃碎片,沿著地面長長的焦痕一路延伸。不禁讓人聯想到是滑行跑道般的長度與寬度。
  「竟然將這麼寬廣的范圍都燃燒殆盡」
  晶靈活地用手回轉著玻璃碎片,將其收入口袋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分析家們的意見只能說太過樂觀了嗎。海星逐漸將遺產技術現實化,變的越來越強」
  「就算如此。也總會達到飽和狀態的喲」
  「可能吧。但是,要等到那時候,還將要遭到多少次襲擊呢?會有多少人死去呢?」
  晶抬頭將視線拉向遠處的天空。就好像是升騰的黑煙形成的陰雲密佈的天空。
  「晶,我,去幫忙」
  萌不等回應,就以與他那巨大身形不符的敏捷行動加入救援活動的群體。不知是否萌的加入讓援救效率大幅提高,驚歎聲與歡呼聲同時響起。
  「該軍事設施在事件發生時,有二百人。生還的人數僅有八十人,還不到一半」
  「這樣啊。。。。」
  晶憂鬱的面容本讓阿莉西亞以為是同為日本人的所為而導致的。但卻並非如此。於是乾脆試著發問。這二周內,只要軍隊、警察、政治相關人士彙集之處,總能聽到的問答———究竟海星是善是惡?
  「你怎麼認為?」
  「我?嗚—恩,無所謂吧」
  回答出乎阿莉西亞的預料。本以為會更帶著感情色彩地高聲吶喊只要是伊達先生的敵人,自然是惡黨之類的話語的。
  「幹嘛露出那麼吃驚的表情啊?」
  「你的話,本以為一定會把海星歸為惡人一類的啊」
  「那個啊,我在加入ADEM之前,本是法國的傭兵哦。也就是以金錢換人命。你認為在那裡能有善惡的概念嗎?」
  阿莉西亞不禁啞然。晶所說的話是不爭的事實。對於為了錢而殺人的傭兵還能說什麼呢。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海星的做法是錯誤的。必須如此加以判斷。如果容忍將秩序破壞之存在的話,立即就將遭到別處的痛擊。要換種說法嗎?他們是必要的惡。是本應產生的惡。他們行動的結果,從程度問題來看沒有錯。但是他們必須被消滅」
  「結果雖然沒錯,但存在本身卻是錯誤。是這種存在嗎?」
  「對。嘛,雖說只是種悲觀的思考方式呢」
  隨著對話的深入,阿莉西亞更加吃驚。沒想到竟然得到與自己相似的結論。
  「因此,我要打倒海星。為了最大程度活用海星造成的結果,必須要將他們打倒」
  「。。。。」
  「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不」
  輕輕地搖了搖頭,對晶作出回應。
  「說回來,你還真是意外地有著見解呢。為什麼不在接近伊達司令的時候運用呢。讓他看到你知性的努力要來得更有效吧?明明不是笨蛋,卻總在別人面前顯露自己的笨拙,實在是浪費啊」
  「不勞您費神!說回來,你這算誇我?還是嘲笑我?」
  應對著變得激動的晶,阿莉西亞改變話題。
  「。。。。真不甘心呢。本以為會大獲全勝呢」
  看著抬頭仰望天空的阿莉西亞,晶很快明白所指的是二周前NCT攻防戰之事。
  「儘管作出了如此巨大的犧牲,仍沒有將海星逼至絕路」
  「是啊」
  「明明就只剩下一架了啊」
  阿莉西亞心有不甘地緊咬嘴唇。
  「海星受到那麼劇烈的炸彈直擊,竟然仍能從NCT研究所上空一直逃到海上。但是我不會放棄的。雖然第一架沉沒到了無法回收的海底深度,但第二架的沉沒深度,還是有回收可能的。因此我仍會駐留在本國。估計你們也想急於回收吧,所以不能讓你們搶先了。在這點上,我們就是敵人。其他還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弄不好就會成為大騷動的。因此,我們就在此道別」
  「誒?。。。。啊,啊啊,這樣啊」
  「啊拉,給我擺出這樣一張臉啊?」
  「還會回來的吧?」
  「姑且, 有這打算吧。但未必保證就再是同伴了」
  「嗯,也是呢。我們本來就是冤家路窄呢。那就是呢,那個呢。嘛,的確呢」
  「怎麼,不像你啊。說的含含糊糊的。門牙咬著什麼東西了嗎?」
  「習慣用法應該是臼齒,嘛,這些無所謂了。是這樣啊。對了,就是這樣啊」
  「什麼啊,說清楚些啊」
  「小八啊,沒什麼精神呢。最近,一直」
  「哈?怎麼一下子就跳到司機了?」
  阿莉西亞對於晶所說的完全不明白。
  「真是,遲鈍呢。所以說,我想是不是就是從你回去後開始的拉」
  晶用手肘不斷地戳著阿莉西亞。終於,阿莉西亞想起晶還誤解著八代與自己的對話之事。
  「不是還親密地說過那些嗎。小八雖然外表上看起來那副德行,果然還是受到你這樣窈窕身材的美女垂青,就算明白是一時之夢,果然還是相當痛苦吧」
  晶恩恩地不斷點頭,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之中。沒有直接采取澄清事實的對話,阿莉西亞以別的方式作出回答。
  「他是位堅強的男性。絕對是要比你想像的堅強的多」
  對於阿莉西亞的回答,晶似乎將原意作了另一種解釋。
  「果然,迷上他了呢」
  對於進一步的誤解,再次用力點頭確信。
  「俗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嗎。像那樣的笨蛋,在你眼裡也是好男人啊。所以說,我會回來的哦」
  與此同時,晶的通訊機響了起來。晶取出通訊機的同時,傳來萌要求趕快回去的喊聲。
  「似乎又出事了呢」
  阿莉西亞也恢復到認真的表情。晶跟著萌,一路跑回直升機,一把抓過通訊機的對講器。
  「是,我是環」
  迅速切換感情。絲毫不見先前那種輕鬆的氣氛,作出應答。
  「誒誒,真的嗎!」
  看著晶不同尋常的表情,阿莉西亞與萌的表情僵硬起來。
  「什麼,怎麼了?」
  「自由號又出現了。。。。」
  「你說什麼?這麼短的時間?這次在哪裡?」
  阿莉西亞也感到無比驚訝。距這裡被襲擊僅僅才過了十小時。
  「。。。。日本」
  晶干渴的喉嚨中,勉強吐露出僅有的詞語。



3



  雖然沒有長距離奔跑,萩原的呼吸已經顯得急促而慌亂。只有靠夜視鏡在深夜的山中行進也是原因之一,但卻不僅於此。
  許久沒有裝備於身的實戰用裝備有著不輕的重量。
  LC部隊所穿著的,是SAT時代配備品所無法比擬的輕量化,高性能的防護服。(譯註:特種突擊隊,簡稱「SAT」(SpecialAssaultTeam)。「SAT」設立的初衷是為了處置日益突出的由恐怖集團製造的重大緊急事件。)但是,當萩原將其套上自己的身體時,確實感到身體一沉。
  「沒想到,還要穿這個啊」
  在無人的荒野自言自語。作為ADEM的秘密調查員,雖然之前將槍套藏在衣服內側讓自己感到不習慣,但那時卻感受不到這份重量。
  「馬,馬上就會習慣的吧」
  「萩原君,不好的習慣又來了喲」
  從通訊機中傳來的,是萩原的上司八代一的聲音。
  「對不起。馬上就到達第一目標指定點」
  聽不到以往的輕鬆口氣。萩原在山林間奔跑。身後執行著相同人物的還有另外七人。突然就被任命為偵察部隊小隊長一職,讓萩原更是感到壓力沉重。但是,如今ADEM人員極度匱乏且有經驗者不足的狀況下,萩原完全喪失了回絕的理由。
  「第一目標指定點到達。開始警戒周圍狀況」
  就這樣將轉身將背後緊靠大樹,藏起身子。切換夜視鏡,從樹木暗處窺探四周。森林在前面一些的距離豁然開朗,取而代之矗立在那裡的是巨大的建築物。
  「五人,不,六、七人嗎。是這設施的職員?」
  夜視鏡中,除了建築物與森林以外的另一物體映入視界。有人倒在那裡。夜視鏡的綠色分辨影像雖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在地面上擴散開來的應該是血。
  「掩護,注意」
  對跟在自己後面的一名隊員說了一句後,壓底重心的萩原奔向倒在那裡的人。為了探測脈搏觸機到對方的手腕,卻感到早已冰冷。
  「從背後遭到射擊。明明只是非戰斗人員,也毫不留情啊」
  萩原輕輕地招了招手,朝著後續隊員下達繼續跟進的命令。
  最初看到的七人全部喪生。樹木、岩石、崩塌的建築物外壁,在遮蔽物之間快速來回移動,不斷推進。屍體的數量,隨著接近建築物,不斷增加。
  「C區安全確認。建築物外沒有發現生存者」
  向通訊機報告後,八代作出應答。
  「明白了,後續部隊朝你那裡出動。萩原君,是不是有點緊張?」
  「說沒有是假的」
  「沒關係,指揮得不錯。不愧是讓我感到驕傲的部下啊」
  「就算誇獎我也沒什麼好處的啊。下降地點確保」
  將閃光燈投向目標的空曠之處,不久就看到數台直升機的身影。探照燈強烈的光芒將萩原與黑暗隔絕。
  「笨蛋!」
  萩原慌忙摘下夜視鏡,滾入茂林之中。雖然夜視鏡有一定的濾光功能,所以眼睛沒有受到太大傷害,但照到自己人的行為,若敵人仍殘餘勢力,自己的行蹤就完全暴露了。
  「直升機的駕駛員怎麼可以是新手,別開玩笑了!」
  「最初誰都是新手啦,突然感到好懷念你那總是喜歡吐糟的時代呢。海星襲擊那裡只不過在一小時前,發生任何事情都沒什麼奇怪的。不要放鬆戒備啊」
  「我明白。說實話,胸中的騷動一直平靜不下來啊」
  萩原的資質之一,可以說就是危險預知能力了吧。現在,這能力正不斷地向萩原發出警告。
  「這個工廠所生產的東西也是不得了呢。注意點」
  「我明白」
  從懸停的直升機上,全副武裝的AEDM士兵接連不斷地下降。在警戒周圍的這個時間,八代傳來意外的提問。
  「萩原君,有沒有殺過人?」
  「哈?」
  八代保持沉默。不明問題意圖的萩原,提出反問。
  「我可是好幾次差點被茶色頭髮的上司殺掉呢。說回來八代先生怎麼樣呢?」
  八代沒有回答。但是,這份沉默,萩原總覺得,不,是清晰地感受到一份沉重。因此萩原作出認真的答覆。亦或許是許久未進行作戰行動與夜之黑暗帶來的緊張感始然。
  「。。。。我有過啊」
  「誒?」
  「那算什麼啊,聽起來大感意外的聲音」
  「因為,那個」
  「進入ADEM之時,已經做過特別調查了,是想這麼說嗎?當然,我沒有殺過人。但是」
  「但是?」
  「我殺了那個挾持犯」
  「。。。。」
  「儘管扣下扳機的不是我,但是是我直接殺死他的,我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究竟是怎麼樣?最近想法變了?不,從很久很久以前就。。。。」
  萩原的話突然停止。從背後生出不斷流走全身的惡寒讓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轉。
  「趴下!」
  比萩原的叫聲更早一步,直升機的尾部旋翼部分突然爆炸。失去尾部旋翼的直升機如同飄落的紅葉一般消失在森林的深處。墜落的聲音比想像的來得安靜許多。
  「發生什麼事了!?」
  「一架直升機被擊墜了。攻擊方法不明。突然發生爆炸。。。。」
  進行著報告的萩原和其他士兵,立刻散開藏於隱蔽之所。
  「是海星的士兵還殘留著嗎。還是。。。。」
  「實在是不太願意去考慮的可能性啊。直升機似乎沒有爆炸。怎麼辦」
  對於請示,八代立刻作出回應。
  「這裡也確認到了。直升機的營救由第二部隊執行。關於擊墜的調查由第四部隊執行。你這裡按照原定作戰,繼續進行」
  「瞭解」
  之後朝建築內部的推進就變得更為慎重了。避免直接正面從大門進入,使用少量的C4炸藥破壞門把,萩原以迅速的身形閃入門內。內部一片靜寂,並沒有遭到自己所擔心的反擊,取而代之的是瀰漫在空氣中濃烈的火藥與血腥味。
  「真過分啊。。。。。入口確保。朝內部推進中」
  作好隨時準備射擊的架勢,緊貼牆壁前行,仔細搜索行進路上的每一扇門,強行突入並確認內部狀況。
  「CLEAR」
  沒有發生任何異常,朝著建築物深處不斷前進。不過,不管走到哪裡,屍體與槍彈的痕跡總是圍繞在四周。來去無綜的敵人怕是撤退了吧。對於部下稍顯懈怠的發言,萩原立加責備。
  「不要放鬆警惕。將直升機擊落的敵人殘餘應該一定還在」
  別說是沒有減輕了,隨著不斷深入建築物內部,萩原的危險信號變得越來越強烈。
  「真過分那」
  建築物中隨處可見彈痕,以及橫七豎八的犧牲者的屍體。雖然也有警備兵裝束的人,但更多的是看起來只是一般職員和學者的人。
  「趕盡殺絕嗎」
  萩原他們終於來到目的地的場所。工廠中似乎是倉庫的寬闊空間。
  「這裡是萩原。最糟狀況。全部都被幹掉了」
  讓萩原感到比實際尺寸更寬廣的原因是倉庫內如今幾乎已是空無一物了。雖然各處仍零星地散落著一些箱子和原材,但全部都是已經破損的。其他橫到著的就只剩下屍體了。警備員自不必說,還可以看到正巧來此,穿著白大衣的似乎是研究人員的男性身影。這裡成為戰場僅僅是在一小時之前。空氣中依然瀰漫著濃烈的火藥味。現在活著的就只有萩原和一起進入的ADEM調查員了。
  側著眼將遺體翻轉過來,看到的是大大睜開雙眼,五官扭曲的悲慘面容。
  「全空了嗎?」
  「是的,似乎全部被搶走了。恐怖行動之後是強盜行徑嗎」
  「倉庫中本來的存量能知道嗎?」
  「誰知道呢?現在正在掉朝倉庫的電腦。果然被奪走的是那機體啊。完全被擺了一道啊」
  美國兵器工廠遭襲,才僅僅過了十小時。根本就不會想到日本的兵器工廠會遭到同樣的命運。襲擊可以說是以時間最短,移動最速的方式進行的。
  「二橋重工也就此告終了嗎。遺產技術的違法使用、生產未經許可的兵器、兵器秘密輸出嫌疑,不管哪條都觸犯法律了呢。以這種規模,上層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也是呢」
  將槍收回身上,萩原歎了口氣。陰鬱的氣氛依然沉重地壓在自己身上。
  「啊啊,混賬。真搞不明白啊」
  萩原撓著頭,想要將心中那煩躁不安的情緒揮開。就算不想去想,但腦海中總是不斷浮現出的問題。
  ———海星真的是錯的嗎?
  在這裡開發出的惡魔兵器。從自己的感情來說,是絕不能夠饒恕的。那麼,將其制裁的海星就是正確的嗎。不。但是,如果說能對惡進行制裁的只有惡的話,這不也就意味著其是正義嗎。雖然明白道理並不是這麼單純的事,但是海星的行動確實牽制了遺產犯罪。
  「嘛,反正我這種底層的小角色就算想也沒用啊」
  從口中說出帶有自嘲的話語,想要借此掩蓋過自己不安的情緒。作出怪相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
  「怎麼回事?」
  多次將自己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自己引以為傲的直感突然拉響警報。下一瞬間,爆炸伴隨著轟鳴聲讓倉庫內的空氣隨之震動。
  倉庫的一角被開了個巨大的口子,黑煙從中升騰而出。在黑色煙幕之中顯現出六隻紅色的光點。無機質的六隻紅點撥開煙霧,不斷前進。終於顯現出異形身姿的機械。八隻腳,六具探測鏡頭。形態雖然讓人聯想到蜘蛛,但明顯散發出一樣的氣氛。
  「Le、Leptoneta!還殘留著嗎!?」
  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所讀到的與眼前兵器同型機的暴走事件的報告書。在弧石島的啟動實驗時,派遣了一個中隊的自衛隊進行協助。
  而結局卻是慘不忍睹。就只是一架Leptoneta的暴走,就讓整個自衛隊中隊遭到滅頂之災,前去監視的ADEM職員也幾乎全員陣亡。包括伊達在內的數名生存者,對此事的來龍去脈也一無所知。被視為最高等級的極秘事項。
  現在眼前所面對的,正是與那時相同的兵器。從現在所處的倉庫之中,已經被海星奪去的東西。
  「散開!」
  發出喊聲的同時,一個側翻,躲入破損的集裝箱背後。其實本來來說,若Leptoneta在完全狀態下,這樣的鐵塊根本起不了掩體的作用。
  但儘管如此,萩原仍端起MP5輕機槍朝著Leptoneta吐出火舌。明知沒有勝算,但身體卻早於思考行動了,這大概是因為承擔著保護自己隊員的責任感吧。情報如果正確的話,Leptoneta所搭載的AI會將進行攻擊的人作為最初的敵人。
  萩原瞄准本體上部的炮口,那正是與資料中形狀分毫不差的磁軌炮。其威力可以毫不費力地貫穿裝甲車。換作是人的話,一片肉片都不會剩下。
  磁軌炮週身開始纏繞起紫電的火花。這是即將發射前的放電現象。
  「萩原君!」
  八代的聲音聽起來異常遙遠。
  比起思考,身體先作出了反應。雖然自己要更擅長向右跳,但身體選擇了左邊。知道理由是在在躍起的空中所見到的Leptoneta周圍的地形。追逐著萩原旋轉的炮身,在途中被倉庫的支柱所阻。
  儘管如此,Leptoneta仍然是強行發射磁軌炮。在射線軸上,並沒有萩原的身影。離開有數米之遠。爆音在倉庫內響起,讓萩原的鼓膜產生近乎破壞的震動。甚至忘記采取受身姿態的萩原不禁在空中捂起耳朵,就這樣翻滾在地上。


  右側的裝帶連同護甲一同被撕開。上半身都已是這副慘相,右腿的靴子被切得粉碎也就可想而知了。雖然離開磁軌跑的彈道有數米之遙,但炮彈劃破空氣造成亂流產生的真空刃現象,連耐刃耐擔的素材都可以輕易地切裂。
  「混賬」
  想要爬起,卻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再次倒下。腳下的血塘不斷向外擴張。磁軌炮的真空刃,不僅是褲管,連帶萩原的腿也被切裂。雖然沒有傷到筋骨,但以現在的狀態,別說是跑了,就連走都是不可能的了。
  下一時刻,ADEM的士兵終於作出反應,端槍應戰。然而,別說是要突破Leptoneta的裝甲了,連阻止它停止都無法做到。
  Leptoneta拔出為了抵禦磁軌炮的衝擊而深深插入地面的腳,一步一步地朝著無法動彈的萩原靠近。連混凝土都能切開的鋼刃之腳對准萩原猛地揮下。
  「哇啊」
  萩原就地翻了個身,勉強躲過了Leptoneta的腳。二次、三次,萩原採用相同的方法作出迴避。每次揮下,腳就在地面鑿出深坑,飛散的混凝土碎片如同雨點般飛濺到萩原身上,劃出無數的擦傷。
  「混賬,也該給我停手了吧!」
  雖然不斷地作出迴避,但是快要堅持不住的其實反而是自己。不斷翻滾的身體,突然撞到什麼停了下來。阻擋萩原迴避動作的,令人諷刺的竟然是剛才阻斷Leptoneta磁軌炮轉向的立柱。
  Leptoneta整個圍住萩原,將腳高高抬起。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啊啊,啊啊。真不過癮啊。。。。
  意外地,萩原冷靜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實。但是,卻遲遲不見腳的揮下。
  「啊咧?」
  「怎麼,沒電了啊?」
  剛才的冷靜並不是面對死亡的坦誠,而是人稱不死身的他所特有的危機感知能力已經停止發出危險信號所然嗎。在沒有人造衛星Σ的電源供給情況下,內藏電池的動作時間只有五分鐘,萩原這才想起這一情報。
  「萩原先生」
  「先別過來!」
  但是,還不能放鬆警惕。制止周圍想要靠過來的隊員,僅用手支撐著地面拖動身體,慎重地拉開與Leptoneta的距離。
  所幸左手的手表還完好。
  Leptoneta的最大預測行動時間是五分鐘。再多估算些時間的話,還有三分十五秒。一邊確認著手表,一邊等待著。
  沒有人動,在好似完全感受不到氣息的黑暗之中,Leptoneta保持沉默。是剩餘的電源耗盡,還是裝作用盡能量,伺機進攻呢。
  萩原的心中,冷靜觀察的意識開始變的充裕起來。
  萩原盤算著。這家伙應該是不能動了。如果將直升機擊落的是同一架Leptoneta的話,動作時間到萩原面前用盡的時間,基本一致。為什麼海星會只留下一台呢。只是回收失誤嗎,還是想要牽制像我們這樣的人呢。還是說這是在隱喻著什麼的預告呢。
  看著手表,確認Leptoneta的確完全停止了機能。
  「萩原君,萩原君!?還沒有死吧?」
  「還活著呢」
  難得以認真的聲音向茶色頭髮的上司作出回應。
  「我可是有著不死身的別稱的啊。這家伙是處於瀕死狀態我一眼就看透了」
  想要裝的輕鬆些,卻發現自己的尾音在顫抖。全身已被冷汗浸濕。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右腿已染滿鮮血。隨著意識的恢復,劇痛再次襲向萩原。
  「沒事吧!」
  隊員們跑到萩原身邊,趕忙進行應急救護。
  「總,總算還好。。。。」
  「真是太感謝您了」
  「啊,沒什麼的不要想太多了。。。。」
  就算是受到男人的感謝,也不壞呢,以前的調查總是單獨行動的呢,想到這些就覺得現在受到的這點痛還算能夠忍受。況且被隊員們包圍的現在,更是不想發出沒骨氣的叫喚聲了。
  這時,調查電腦數據的士兵跑了回來。收到報告的萩原的臉色,這次真的變得鐵青。與遭到Leptoneta襲擊時所無法比擬的危險信號,讓萩原全身顫抖不停。
  「。。。。這是真的?」
  「沒有錯」
  報告士兵的臉色,同樣鐵青。萩原朝著通訊機用盡全力喊了起來。
  「八代先生,大致的數字出來了。這裡違法生產Leptoneta的事實已經確認。僅從現有確認數據就已達到一百二十台以上。是的,基本全部都被奪走了。聽到了嗎,我再說一遍!海星搶走了一百二十台以上的Leptoneta!」
  完成了這天最後的報告,萩原的意識急速地模糊起來。
dan4514 發表於 2008-11-6 22:24
(VIII-1)


4


  沒有任何人。
  二周前還有一起被捕的同伴,但現在只有蓮杖單獨被隔離開來。上鎖的單間顯的格外的寬闊。
  躺在房間一角的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食物一共早中晚三餐。因為量比較少,在這三周裡應該瘦了三公斤吧。但是作為俘虜之身,況且在物資有限的空中,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待遇了。
  ———差不多該來了吧。
  看著為數不多的日常用品之一的手表,蓮杖坐了起來。預料之中,熟悉的腳步聲越走越近,隨後發出開門聲。
  「你們在外面等著」
  一如往常對部下下達命令後走進來的,正是海星總帥黑川謙。
  「哦呀,一副等得不耐煩的樣子啊。改變想法了嗎?」
  「每次都在相同時間出現的話,總會有所準備的。並不是改變想法」
  「這樣嗎,真是可惜」
  黑川每天都會來到蓮杖處與其交談。為了說服自己加入海星,本以為會說些關於海星的理念,以及將其行動正當化的內容,但事實卻並不如蓮杖所想。
  「今天可是強襲計劃呢。一天內連續襲擊兩個地方還是頭一次。不分晝夜地連續作戰,果然士兵們開始露出疲憊了」
  邊說著邊歎氣的黑川看來也是相當勞累。
  「你認為是襲擊了哪裡和哪裡?」
  蓮杖沒有回答。就算不作回答,黑川也會說出正確答案,對於交流的這種形式,蓮杖還是想盡可能避免。
  不得不承認。這名男子有著奇妙的魅力。雖然不能直接用語言表達出來,但就是無法斷言他的理念是錯誤的。
  「還是老樣子保持沉默嗎。嘛,沒關係。站起來。有樣東西想讓你看一下」
  在蓮杖作出任何反應之前黑川就已經站了起來,將門打開。
  「怎麼拉,趕快過來」
  不施加任何拘束就放自己出來,帶著滿腹狐疑走出門外的蓮杖眼前,是一個奇妙的身影。
  ———少年兵?
  在房外待命的,除了一般士兵以外,是一名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中東出身的有著深刻輪廓面相的少年。淺黑色的肌膚,臉上仍殘留著少年的稚氣。漫不經心地坐在扶手上,無聊地玩弄著小刀。
  「貝利亞,跟我來」
  被稱作貝利亞的少年,向黑川點了下頭,以如同雜耍般華麗地將小刀旋回著收入腰後的刀鞘內。
  ———竟然是貝利亞?
  如果蓮杖沒記錯的話,他就是七宗罪的成員之一。沒想到竟然只是一名少年。但是讓自己無法輕視這名少年的,並不僅是所聽到的關於七宗罪的偉大事跡,還可以從他精悍的表情,以及剛才那般對小刀的熟練使用上也可以感受到。
  在兩側士兵的護衛下,黑川走在前面,稍微離開點距離的蓮杖走在後面。處於隊伍最後的是貝利亞。背後可以感受到緊緊纏繞著自己那充滿警戒的眼神。只是這樣就讓蓮杖冷汗直流。
  ———什麼來歷?
  謠傳畢竟是謠傳。作為英雄傳記,誇大其詞也是世之常情。但是,從背後少年那裡所感受到的威脅,充分讓自己明白,那些英雄傳記所描述的,只不過是他們實力的一小部分而已。


  在黑川的引領下,來到了似乎被稱呼為第二格納庫的場所。但是因為裡面沒有開燈,所以無法確認。但是,在黑暗中可以感受到存在著什麼。在黑暗的另一端有什麼東西潛伏著。這種感覺就如同在深山中遇到不見行蹤地狩獵著獵物的狼群十分相似。
  「嗯,不在嗎?」
  黑川在黑暗中環視一圈後自言自語,將牆壁上的開關打開。一瞬間天花板上亮起燈光,照亮了格納庫中的某樣東西。
  「這,這是。。。。」
  讓人聯想到蜘蛛的奇妙機械。如同腳一般的東西折疊收起在身邊,一動不動地鎮坐其中。而且並不只是一二台。存在的數量將第二格納庫幾乎填滿。數量明顯達到了一百以上。蓮杖知道這奇妙的蜘蛛型機械。雖然僅是資料上的知識,一句話說就是具有高度戰斗能力威脅的自律行動式多目的多足型戰車。
  「。。。。Leptoneta」
  蓮杖第一次向黑川發問。
  「難道是,襲擊了日本?」
  「正是。根據使用方式的不同,一台就能匹敵一個中隊。而這裡有一百二十台。海星的軍事實力已經有了飛躍性的提升哦」
  面對啞口無言的蓮杖,黑川露出無畏的笑容。就在此時,
  「誰啊,隨便就開燈?」
  讓黑川與蓮杖的緊張感一下子鬆懈下來,從內部走出一名揉著眼睛的少年,不,是少女。雖然身穿男裝,但臉型與微微隆起的胸部曲線,明顯可以確認到是名少女。
  「熬夜了還好困呢,能不能不要吵啊。呼啊啊啊啊」
  大大地伸著懶腰走近過來的少女,蓮杖很快認出那是曾經見過的身影,表情瞬間僵硬起來。
  正是七宗罪的一員,瑪蒙。被她窺探內心的人都會發狂。蓮杖的部下也毫無例外。多名部下就在自己的眼前發狂,而自己當時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程序的改造完成了嗎?」
  「早就完成了喲。機動性提高百分之二十五、能量效率提高百分之三十六、思考回路改良、還有其他一些改良點。如果換作是峰島由宇來改進的話,估計與我不會有太大的差異。不過現在呢,得到LAFI之力的我應該更勝一籌吧」
  咯咯地發出笑聲。就如同小女孩般天真的笑容,卻更讓人感到一種扭曲般的瘋狂。雖然之前就留下了這種印象,而如今更進一步感到一種濃烈的危險預感。
  「性能,想試一下嗎?」
  瑪蒙露出微笑。充滿危險的笑容。危險的笑容投向蓮杖背後的貝利亞。貝利亞只是皺起眉,搖了搖頭。
  「別這麼說嘛。我這些下僕的攻擊,就現在試著防一下嘛。呵呵呵」
  瑪蒙邊笑著邊隨意地將手橫向伸出。啪,隨著空氣彈射發出衝擊波的同時,從伸出手的紫電的雷光向外伸展,與設置在牆壁的的Leptoneta管理電腦連接。
  一百二十台Leptoneta的眼睛同時亮起。一百二十隻蜘蛛同時活動。按理說,對於一百二十個巨大的身軀的活動來說,格納庫實在是太過狹小了,但Leptoneta的活動看不出絲毫的滯待。如同行雲流水般鮮明展開的隊伍,在一瞬間將蓮杖等人圍了起來。如同蛇那長長的身軀以及蜈蚣那密密麻麻的足,毫無間隙,一百二十台Leptoneta動作的連協,就如同是一個生物般。
  不知何時,除了地面,從各個方位都能看到Leptoneta那伸展而出的鋼鐵之腳。僅僅在距離只有數厘米前保持著停止姿態。
  除了瑪蒙以外,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要稍有差池,就會碰撞到腳上。感覺只要碰一下,所有的腳就將一起伸出,被萬刃穿心。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因為行動太過迅速,還來不及反應啊?護衛失格了喲。只要我的一個想法,一秒後海星的總帥就會死掉了哦。要真是這樣,可就麻煩了喲。麻煩了喲!?」
  睜得大大的眼睛中看不到認真的態度,但不知何時就會將所說的付諸事實也毫不奇怪。
  「將全身刺穿。鋼鐵的處女,iron maiden這一拷問器具有所耳聞吧?而這就是鋼鐵的蜘蛛,iron spider。恩~,不夠氣勢呢。嘛,算了。那麼,怎麼辦呢?怎麼逃出來呢?這樣下去的話,大家就都要死了,會變麻煩的喲」
  看著發出異常笑聲的瑪蒙,貝利亞用並不流利的日語作出回答。
  「你不會這麼做的」
  瑪蒙的笑聲戛然而止。
  「什麼嘛?別說的你什麼都明白似的」
  瑪蒙一下子露出不愉快的神色。
  「你不會這麼做的」
  之前精悍的表情從貝利亞臉上消失,露出與年歲相當的笑容,又一次重複了剛才的話。就像是面對同班同學般天真無邪的笑容。
  如同毒性從身上消散一般,瑪蒙嫌麻煩地揮揮手,將話語投向貝利亞。
  「啊啊,受不了了。果然你這家伙真是沒意思啊。還是說太過認真了呢」
  「消氣了嗎?」
  黑川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平靜。雖然可以感受到聲音中的那份無奈,但更多讓人覺得從一開始就已預料到了這種收場。
  「啊啊,是是。雖然沒有全消,就姑且算消了吧」
  蜘蛛的腳一起收回。一百二十台巨大身軀一絲不亂地回到原來場所的景象,甚至讓人產生剛才情景倒帶的錯覺。不消三十秒,格納庫回到了與蓮杖他們進來之前一模一樣的狀態。就好像剛才所發生的全是假的一樣。
  「吶,你。是ADEM的人吧?」
  瑪蒙所面對的正是蓮杖。就算是黑川也不禁大感以外,用狐疑的表情望向瑪蒙。
  「知道八代一嗎?」
  第二句話同樣讓人感到意外。黑川驚訝的表情越發明顯。
  不用說,蓮杖沒有作答。
  「不告訴我嗎?真小氣。嘛,算了。不告訴我的話也就是說,他還活著對吧。那家伙以那種程度也死不了」
  瑪蒙愉快地發出笑聲。
  「所以說也沒有白費呢。呵呵呵,真好啊。討厭討厭也是喜歡的一種,果然是真的呢。那家伙,明明是討厭的不得了,卻總是會想到他。只是想到就讓自己心跳不已呢。想了好多組種方法哦。怎麼殺了他,殺掉之前怎麼折磨他。啊啊,快點,真想快點見面啊」
  如同陷入熱戀之中的少女思念一般,瑪蒙發出癡癡的笑聲。



                                             5


  望著由宇的睡臉,已經不知道今天是第幾次了,斗真再次發出歎息。
  在這房間裡,只有由宇和斗真。當然,房間裡四處散佈著探測器一類的東西,而在十多處還固定安裝著監視器,房門被設計成了從內部無法打開的特殊構造,這類連監獄都無法比擬的設備充斥著房間。 這是提供給由宇的病房,同時也是個室的休養場所。
  在從海星手中救回由宇的兩周內,由宇一直保持著昏迷狀態。斗真一直守護在衰弱的由宇身旁,迫不及待地期待著由宇的醒來。然而,在這兩周時間裡,世界殘酷地發生著改變。恢復意識的由宇,從麻耶那裡聽到了圍繞著海星的世界局勢的說明後,就說了句再要休息一下後,就這樣再次鬱鬱地睡了過去。
  雖說意識已經恢復,但恐怕持續受到自白劑毒性侵蝕的身體還沒有得到完全的恢復。就算斗真因擔心而前來探望,也是要麼處於睡眠狀態,要麼就算說話也面露疲態,讓斗真也不便深入交談,就這樣過了會面時間不得不離開房間的情況已是家常便飯。
  有時,就這麼坐在熟睡的由宇身邊,呆呆地注視著她的睡臉。在給由宇重新蓋好被子之時,看著從被褥中顯現出殘留在脖子與手腕上傷痕,斗真再次痛感由宇的身體是承受著如何嚴峻的負擔。
  ———哥哥。要盡量地鼓舞由宇哦。
  麻耶曾這麼說過,兩周前確認由宇的意識恢復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成為特別保護法的對象,無法自由地走到外面的自己,某種程度上與由宇相同,只得藏身於這個代替NCT研究所的球體實驗室之中。
  由ADEM與麻耶共同構築的斗真的安全場所,是與由宇所在相同的場所,對於斗真來說,是最為幸運的事情了,自己的境遇如何完全不足為道。
  因為現在自己最大的願望,就是片刻不離地守護在這名少女的身旁。
  但是,同時斗真也感到煩惱。
  直到將由宇從海星手中救出,對自己只顧著考慮由宇的事情感到慶幸。一味地想著要將由宇從危險境地救出的執著,讓自己的戰斗能力得到了飛躍性的強化。對斗真來說,朝著一個明確的目標邁進,是自己算是不錯的優點。
  但是如今,在這至少能保證最低限度人身安全的場所中,面對著受到保護的由宇,這期間所發生的一件一件都讓斗真煩惱不已。
  雖然以自己的智慧與理解力難以完全理解,但在比良見所發生的事將從根本性地動搖自己與由宇之間的關係。對此,就算遲鈍如斗真這般,都不得不認識到這一事實。
  ———遇到峰島勇次郎之事,要向她保密嗎?
  二日前,突然被風間問到這個問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由宇一直追逐著父親勇次郎。十年間,完全銷聲匿跡的峰島勇次郎。並不只是由宇。妹妹麻耶,以及在這裡受到照顧的ADEM的岸田和伊達也是,本來的話,最先就應該找他們商談的。
  但是,對於是否要說出此事,斗真卻總是猶豫不決。
  並不僅止於此。
  再次想起的一年半前的記憶。自己親手殺死母親的事實。能夠使用鳴神尊的真正理由。
  比良見特別禁止區地下所見到的,十年前所發生的慘劇———核爆炸的始作俑者是否就是由宇的迷之影像。
  沒錯,與兩個月前一無所知之時相比,自己獲取了難以置信的經歷和經驗。其中不乏連由宇都不曾知曉的內容。
  如果將這些告訴由宇和麻耶的話,賢明聰慧的她們,一定能將自己所體驗的作出明確的解答,給自己一個充分的答案。不管怎麼說,只要自己將情報說出來,說不定就會對她們今後產生無法估量的利益。
  然而,就算這些都能明白,斗真依然無法將這些說出來。
  是害怕。
  將由宇棄之不顧如此之久的峰島勇次郎,跑來會面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女兒由宇,卻是斗真,如果讓由宇知道了,想必會傷心不已吧。
  會傷心是一定的了。在舊研究所中,不顧烈火的吞噬,只顧追逐呼喊著父親名字的由宇,回想起深深烙印在腦中的這一幕,斗真不知道該如何將事實說出口。
  要是麻耶得知襲擊自己和別墅人們的是自己的母親;要是麻耶得知自己是弒母的詛咒之子,不過只是父親的工具而已,還能像直到現在這樣毫無顧忌地傾慕自己、展現出純真的微笑嗎。
  「。。。。斗真,嗎?」
  突然被叫到自己名字,斗真吃了一驚。
  由宇那黑曜石的瞳孔朦朧地注視著斗真。
  「由宇!醒了嗎?身體怎麼樣?沒關係了嗎?有沒有什麼地方痛?有什麼地方感到難受嗎?」
  由宇抱著孱弱的身體,
  「你還是這麼愛操心呢,沒事了。雖然還不能說恢復到之前的狀況,但打算從明天就開始逐漸做些運動。要對這令人不快的點滴說再見了」
  努力地作出微笑。
  這之後的三天內,如由宇所言,就這樣橫躺在病床之上開始了康復運動,臉色也大有好轉。到了第四天,由宇向斗真提出了某個提案。
  「有事情想拜託你」
  「什麼?只要我做得到的,什麼都可以哦」
  「一起,想你陪我做個實驗」
  「實驗?」
  「與LAFI中的混沌領域同調」
  怎麼突然就提到這個啊。斗真問了不止一次。但是由宇就這樣沒有作出任何回答,便說服了岸田博士。



                                             6


  「。。。。真、。。。。斗、真」
  感覺到有誰在呼喚自己。但是意識仍然一片朦朧,就如同失焦的照片一般。不光是意識。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所有的一切都是曖昧不清。五感混雜在一起。
  「斗、真。。。。斗真」
  聽覺的情報,開始影響波及其他感覺。肌膚感覺到什麼,毫無意義的明滅光線刺激著視覺,並伴隨著嗅覺和味道。在朦朧的意識之中,開始思考著原來自己的名字是這種味道的啊。
  「真是糟糕啊。果然。。。。意識結合的輔助界限就。。。。這樣下去。。。。被混沌領域吞沒。。。。」
  聽到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聽覺。。。剩下的感覺。。。。排除。。。。意識。。。。連接。。。。」
  一直呼喚著自己的少女的聲音。無法忘記的聲音。對自己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人,唯有這一想法清晰明瞭。但是名字卻一時無法想起。
  「。。。解。。。了」
  伴隨著男人的聲音,突然五感一下子斷絕了。
  「全部輔助都集中到聽覺。這樣聽覺雜訊就應該可以基本消除」
  不,五感還殘留著其一。與到現在無法比擬的,清晰的聲音傳進耳朵。但是視、味、嗅、觸四大感覺依然處於斷絕狀態。通常的話,應該會處於恐慌狀態吧。但在斗真的朦朧意識之中,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不可思議地鎮靜。要形容的話,也就只是「是嗎」的程度。
  「意識LEVEL還是很低啊」
  「就讓他瞌睡著吧。這期間先一個個把問題解決。首先將聽覺的剩餘處理轉到視覺」
  突然一道極為刺目的光線開始燒灼斗真的視網膜。
  「發生暈光了嗎。需要調整一下呢。再構築變換協議。呼,只要在頭腦中構築程序還真是方便啊」
  「還是小心點。如果習慣了這裡的感覺,回到現實的時候,就會產生感覺錯位的哦。人腦可是很快就會傾向讓其輕鬆的一方的」
  「我明白。好了,視覺調整完成」
  原本因太過耀眼而眩暈的視野一下子打開。在打開視野的眼前,可以看到有著一席烏黑長髮美麗少女的面容。
  ———啊、。。。由。。。。由。。宇?
  但是意識還是沉澱在深處,思考能力幾乎為零。
  「意識LEVEL還真低啊。敲擊一下深層領域」
  「實在是粗暴的治療啊。果然你有暴君之才」
  「別說廢話了。微調整由我來。就交給你了風間」
  再度,遭到未知的衝擊。這次是直接在頭腦深處被「匡」地錘了一下。不,直接毆打腦袋深處的手段是不存在的。讓自己如此思考的情報流入大腦。伴隨著衝擊,意識豁然開朗。
  注視著自己那熟悉的面容,以及兩種聲音的主人,突然一下子領會過來。
  「啊,啊啊,由宇?」
  不可能忘記的少女的名字,斗真如同再次確認一般呼喊著。另一個男性的聲音是風間。
  可以聽到由宇安心地歎了口氣。
  「真是的。沒想到會費這麼多手腳」
  「啊,怎麼回事來著?」
  斗真帶著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環視四周。像這樣的場所,不可能是在地面之上。大地是由一面極為平整且材質不明的板所構成的。而且朝著地平線一端無限地延伸。
  「這是,哪裡?」
  由宇安心的感情被隨後蒸騰而上的愕然覆蓋。如同認輸般歎出一口氣,淡淡地開始說明。
  「你和我現在正通過電子融合,與LAFI的混沌領域進行同調。這說明能瞭解嗎?」
  「啊,啊啊,這樣啊,嗯,的確」
  斗真不斷點著頭,終於想起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現在的自己和由宇應該是躺在作為實驗設施的特殊座位上。而且腦袋上套著奇妙的機械裝置。峰島勇次郎的遺產之一,電子融合。能夠將自己的意識傳送入超級電腦LAFI的裝置。
  自己現在與由宇二人正處於LAFI之中。
  「原來是這樣啊。。。。」
  終於理解周圍奇妙的光景之後,再次將頭轉向由宇。
  「抱歉,都是我這邊無法順利進行,似乎又給由宇添麻煩。。。。了。。。。?」
  似乎看到如同肌膚顏色的東西。
  正在思考到底是什麼的同時,言語也好思考也好全都一下子凝固了。雖然基本能夠理解那是什麼,但對於所認識的事實感到無法相信而在下意識拚命想要壓抑的想法最終卻以失敗告終,眼前膚色物體的正體強烈地刻入意識之中。
  「怎麼了啊?又有什麼地方感到不舒服嗎?」
  眼前肌膚顏色的物體配合著由宇的聲音動了起來。視野一反常態的清晰。膚色與預想之中的形態連接起來。
  斗真反射性地轉過頭去。但是剛才所看到的,早已在視網膜上留下鮮明的殘影。由宇就在自己眼前,而她大部分都呈現出肌膚的顏色,綜上條件,所得出的結果只有一個。
  「那,那個由宇。混、混。。。。沌領域裡,就是這種形態的嗎?」
  「鈍領域?」(註:其實原文混沌領域是「領域」,而斗真把「」給吃掉後,由宇所念出來的就成了「領域」,而翻譯過來就是 「雄性領域」,其實更具有搞笑性)
  「不,所以說,那個,似乎什麼都沒穿啊。。。。在我看來。還是說我的眼睛發生問題了?沒錯,一定是這樣。視覺野什麼的還是其他什麼的還需要再調整一下」
  斗真拚命地似乎在說服自己似的做著說明。由宇低頭看了看自己,顯得有些疑惑。
  「就是這樣的。放心吧。你的視覺再現是正常的」
  眼睛有問題的觀點輕易地被由宇粉碎了。退路被封鎖,斗真只得無奈地直接發問。
  「為,為什麼,裸。。。。裸體啊,衣服。。。。衣服不穿的嗎!?」
  衝著眼前難以啟齒青少年,由宇皺起了眉頭。
  「三號機的輔助機能已經是極限了。沒有可以再現肉體以外的多餘資源」
  「喂,這話我可不能聽過就算啊。你是想說比一號機性能來的低嗎。這是重視便攜性的結果啊。還是說你想把我和612.27公斤的箱子作比較?單純以體積比的性能比較的話,我可是遙遙領先的啊」
  「也就想說,多少有些不便也要忍下來,是這意思吧」
  「雖然如此,但被評價為不便,還被說要忍耐卻不是我的本意」
  無視窘迫得走投無路的斗真,由宇和風間卻開始了爭論。斗真拚命地插入二人之間,發出高喊。
  「不便也好,性能也好,現在都無所謂!這之前,兩個人先考慮下常識問題!」
  伴隨著脫口而出的「常識」一詞,由宇柳眉倒豎。
  「沒有常識的是你」
  就算將視線撇開,由於的身體還是難以迴避地映入自己的眼簾。在空無一物的空間內,由宇毫不在意自己的一絲不掛,就如同坐在椅子上一般,堂堂地交叉著雙臂和雙腿。
  「為什麼?本來就是由宇不正常啊!之前我偶然經過浴室前面,就讓你大為生氣地罵我大色狼,而在我面前換衣服的時候也好,像現在這樣的時候卻為什麼能擺出一張完全無所謂的表情來呢?」
  「聽好,斗真。我總是帶著一顆公平之心的。逃亡的時候,在只有一間房間的場所更換衣服的場合,就算你偶然醒過來看到了,這也不是你主觀的過錯。現在的狀況也是一樣。但是,在並不是情非得以的場所下看到我的裸體,明顯在毫無必然性的場所看到不該看的,就是你的錯。所以我才會生氣。有什麼不對的嗎?」
  有錯你倒是說說看啊,對於由宇像要是說出這話的態度,斗真作出了更為強烈的回應。
  「根本就是錯了啊!完全是大錯特錯啊!」
  在這種狀況下還能慢條斯理地與由宇辯論,本來對於斗真來說就是不可能的。
  面對二人如同平行線的爭論,這次風間做了仲裁人。
  「斗真。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你的錯亂情緒,但在這世界之中只能再現最低限度的東西。沒有再生衣服之類的餘裕了。忍耐下吧」
  可以說比由宇遠要精通人類常識,作為電腦的風間,想要以忍耐來說服斗真。但是,斗真又察覺到了另一個更大的災難。
  「所以說,很困擾啊,沒衣服這類的。。。。啊咧,難道說。。。。」
  斗真將視線別開由宇,一瞬低頭,確認自己的身體。
  「我也是裸的啊!」
  「你到現在還吃驚個什麼啊?在這裡從將你的身體再現開始,就一直是裸著的啊」
  在混沌領域內,迴響起斗真慘叫的轟鳴聲。



  「浪費了不少時間」
  要是能看到風間身影的話,一定是擺出了一副揉著太陽穴頭痛不已的樣子。
  「可能會產生影響的腦波干涉也看樣子沒有了」
  「多餘的處理,某種程度已經讓我吃不消了。嘛,還好仍在容許范圍內」
  對於毫無收斂跡象的裸體騷亂,第一個投降的是風間。無可奈何,風間只得最低限度地給由宇和斗真再生了衣服,終於讓斗真得以恢復普通的呼吸。但卻總感到斗真到現在似乎都仍然忘記了呼吸。
  「噪音偶爾還會產生。過濾的精度還有改良的餘地」
  「這個就在這次的實驗後再檢討吧。過濾程序本來就是專門為一號機定制的。為了配合你的混沌領域還是需要再調整吧」
  由宇和風間的對話聽得一頭霧水的斗真,盡可能地總動員起自己的記憶,向由宇發問。
  「吶,由宇,記得要與LAFI同調,並將自己的意識放如其中,似乎是要有特殊的能力來著?」
  「以前來說是的。現在已基本獲得實驗數據,對策也已經檢討完畢。並且需要風間的大力協助。換一句話說,就是找到了隱藏技。讓這裡的相對時間比實際時間過得慢,相對地就能減少數據量的傳送,減輕大腦的負擔。這就是從小夜子數據中所獲得的成果」
  「唔,儘管朝倉小夜子持續保持同調狀態長達三十二小時,但基本無事。其實說來簡單。不過就是減少大腦的數據傳送量而已。通常,也就是說下降到我曾經作為人類的時候或者峰島由宇在球體實驗室將意識潛入終端時千分之一的傳輸速度。雖說是初次嘗試,但在沒有特殊目的的情況下,其實是缺乏實用性的方法」
  「為什麼?」
  對於斗真的質問,風間誠實作答。
  「相對時間要是比現實時間慢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在這裡的一秒就相當於現實中的二十二.九二六秒。按現實時間計算的話,已經過了十一個小時了」
  「也就是說不要再閒扯浪費時間了」
  雖然斗真想說剛才由宇和風間所引發的裸體騷亂事件並不是浪費時間的行為,但最終還是決定將話留在肚子裡。
  「呼恩」
  不知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作出曖昧的反應且漫無目的地來回張望,沒有比向這種人進行說明更困難的了吧。
  但是就如斗真已經習慣接受由宇和風間的痛罵一樣,由宇和風間對於斗真那我行我素的態度也早就習以為常。已經不會再刻意地詢問是否聽明白了之類的了。
  「混沌領域原來是這樣的啊?這就是風間所在的世界嗎?」
  「稍微有些不同哦。知道集合性無意識這個詞嗎?」
  「那個。。。。是類似於集團催眠的東西嗎?」
  「只有『集』字意思對了呢」
  由宇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解說道。
  「Synchronicity,因意識共有現象而產生的非因果性關聯的原理,對你來說,要理解其含義是不能奢望了吧?」
  「嗯,沒時間了對吧?」
  「突然改變態度了嗎。嘛,算了。本來就很麻煩,反正你也不能理解,我就簡潔地說明瞭。人類意識底層的底層其實都是相互聯繫著的,就是這種思考方式」
  「是指深層心理嗎?」
  「就知道些賣弄小聰明的單詞呢。因為太麻煩了,你就這樣理解也可以。些微的誤差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啊,這之前還必須把它考慮作些微的誤差才行啊」
  「由於,時間」
  「啊啊,真囉唆。我明白拉!總之混沌領域也與人的深層意識十分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深層意識,而LAFI的世界中,深層意識與表層意識是等同的」
  雖然可以看到斗真不住點頭,但其實當然是沒有完全理解。
  「說回來,為什麼風間只有聲音,卻看不到形態?」
  總覺得交流起來不怎麼方便,斗真試著發問。以電腦筆記本的形態發出聲音之時,還不怎麼感到有不協調的,但如今並不是從任何方向傳來,而是直接在頭腦中響起的聲音,讓斗真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當初的預定是為了能便於交流而作的圓滑處理,打算以人的形態出現的。在調整完所有協議的均衡之後,使用剩餘處理再生出形態。但很不巧,剛才不得不再生出一些多餘的東西,而讓我不得不放棄」
  「多餘的東西?」
  「你們穿著的衣服啊。真是的,要是你不搞出騷亂的話」
  「啊,那個,抱歉」
  雖然斗真作出道歉,但是把衣服消除再構成形態的話,就算把嘴巴撬裂了也是決不會說出口的。要真如風間所言將多餘的東西消除之後,接下來出現的就會是全裸的風間吧。要是放出這樣異常的光景的話,會是怎樣一個下場呢。別說是冷靜地對話了,絕對會讓十七歲身心健全的自己的精神留下難以癒合的傷口的。
dan4514 發表於 2008-11-6 22:25
(VIII-1)


                                             7


  「精神狀態,兩人都維持在安定狀態」
  小夜子觸摸著點字顯示器,定期地作出報告。一旁的岸田博士坐立不安地來回張望著顯示器與被強化玻璃隔離,躺在隔壁房間的由宇和斗真。
  「一有異變馬上要告訴我」
  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重複的台詞,岸田博士依然反覆地提醒著。
  醒來的由宇一直顯得沒有精神。而在她提出要與LAFI進行同調之時,驚訝與喜悅同時湧上心頭。再次回味起實驗許可之時的情感,岸田博士終於開始覺察到自己當時的判斷還是太過樂觀了。
  「是。現在,連接脈衝安定在百分之六十四前後。十分順利」
  由宇和斗真橫躺在同樣奇妙形狀的椅子之上,並頭戴著遮蓋著大半個臉的相同頭盔。
  「大腦皮質領域,沒有異常。言語區域以及聽覺區域正處於活性化狀態」
  「嗯,在裡面究竟在說些什麼呢?」
  與LAFI同調後,在那裡的談話內容就無法獲知了,不禁讓人感到焦躁不已。而在外面通過顯示器監控的自己完全沒有知道詳細內容的手段。LAFI所吐出的數據量龐大且復雜,僅僅為瞭解析發生了什麼狀況,就需要花費普通電腦數年的時間。結果最簡單的方法,還是只能直接向進行同調的本人詢問。
  「啊咧?」
  追逐著文字的小夜字不禁歪起了頭。
  「發生什麼事了啊?」
  「不,被驗體B,阪上斗真君的腦波稍微。。。。」
  「稍微?」
  「大概是噪音吧,原因不明。過去的數據中也沒有發生過這種現象。。。。」
  「或許是因為二人第一次同時進行同調測試吧。在混沌領域中,二人的腦波互相干涉的可能性呢?」
  「或許吧。但是被驗體A,由宇小姐的腦波沒有出現異常」
  岸田博士的表情變得有些嚴峻。
  「要是噪音再進一步擴大的話,就終止實驗。繼續保持監視顯示狀況」
  「是」


                                              8


  「由宇,我一直有個疑問」
  「什麼」
  「為什麼要帶上我呢?」
  由宇沒有立即作答。
  到聲音響起約過了一分鍾左右。在現實中便是已經過了二十分以上了。
  「斗真,你認為這個LAFI中的世界怎麼樣?」
  「怎麼樣是指。。。。」
  不瞭解質問意圖的斗真,茫然地環視著四周。自己和由宇以外別無一物的空間。肌膚既感覺不到絲毫空氣的流動,耳朵也聽不到其他聲音。除去大腦深處的隱隱作痛以外,就是讓人感到恐懼的一片虛無。
  「真是荒涼的地方呢」
  「嘛,的確。因為這世界不同的存在方式,會讓你產生寂寥之感吧。那麼,再問個問題。你現在在這裡,對於外面世界的自己正坐在椅子上,以及球體實驗室的研究室、在身旁守護著的小夜子和岸田博士的存在,能感受到嗎?」
  「誒?啊,恩——哎。。。。。」
  斗真歪起脖子,禁閉雙眼想要集中精神,但在頭腦深處隱約地鈍感疼痛的幫助之下,很快就放棄,
  「完全感受不到」
  高舉白旗。
  「放棄的也太快了吧。嘛,算了。因為你的五感現在全部都與LAFI聯繫在一起,想要感受到原本的世界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是在LAFI中出生的話,你一生都不會注意到外面的世界吧。世界就被這LAFI的世界所封閉。這些能夠理解吧?」
  「基,基本理解吧」
  「你真能理解嗎?」
  由宇向斗真投以懷疑的視線。
  「當然也有例外。風間知道外面的世界。但是,這也是必須從我們這邊進行聯網才能實現的。拔掉LAIF的網線,並將相關傳感器全部破壞的話,就算風間在這世界如何萬能,也不可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更何況LAFI的世界與現實世界的法則完全不同。正是這種二重構造,才是一切的關鍵,同時也是一切的開始」
  由宇的側臉雖然是毫無表情,但在斗真看來,所顯示出的卻是苦澀。
  「雖然不是十分理解,難道說這就是。。。。」
  後半句話顯得有些猶豫。但是對於斗真所猶豫之事,由宇卻已充分地察覺到了。
  「不錯,這就是峰島勇次郎的目的之一」
  只有在說出父親名字之時,由宇因某種原因,在一瞬間顯得有些猶豫。與以往一樣。
  「我推測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模擬峰島勇次郎的目的而被創造出來的。風間的存在,就是起到勇次郎研究目的中模型樣本的作用」
  雖然以前風間也作過類似的說明,但斗真當時完全沒有能夠理解。
  「在實行本來目的之前,創造一個十分相似的狀況來驗證影響。也就是這個意思」
  預感到斗真無法理解的風間,又作了補充說明。但是並不需要風間的說明,斗真並不是在道理上,而是用肌膚親身感受到了。
  直到現在所體驗到的種種遺產,以及圍繞著這些遺產所發生的事件。這一切都向著同一個方向收束起來,這並不是通過道理,而是從感覺上感受到的。這是觸及到峰島勇次郎,甚至峰島由宇存在的核心也未可知。
  ———不,不僅於此。
  與自己也有所關聯。那時在比良見特別禁止區,斗真確實見到了峰島勇次郎。那時勇次郎所留下的關於斗真自身那些充滿米團的話語,讓斗真明顯感到自己已身處真目家與峰島家因緣的漩渦之中了。
  但是,斗真還沒有能夠將這件事向由宇講明。
  這之後又有多少的時間在兩人相互的沉默中流逝呢。
  「也該出去了吧。最主要的目的達成了。在這世界所浪費的時間,在現實世界可是以二十二.九二六倍膨脹著啊」
  「最主要的目的是?」
  來到這裡以後,由宇並沒有做出什麼特別的行動。至少斗真看來是這樣。、
  「無論如何都想讓你來體驗一下這個空間。的確呢,從這層意義來說的話,現在這樣談話的時間就算是餘興節目了呢。最初,你應該感受到的,要形容起來就像是五感融合起來的感覺,就想讓你體驗一下」
  由宇的語氣之中,可以感受到似乎有所顧忌。斗真對接下來是否要追問為什麼感到猶豫。因此打算開口說些別的話題。
  「為什麼?知道這個世界之後,對我有什麼影響?」
  但是脫口而出的話語,卻是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在現實世界說不定你也會體驗到相似的現象。到那時,在這裡的體驗會對你有所幫助吧」
  從由宇的側臉中無法感受到往常的那種堅毅。淡淡地吐露出的話語之中,所能感受到的並不是從容,而是一種無力感。
  不管在什麼時候,就算是絕望的狀況下,由宇瞳孔中所散發出來的那份毅然向前的堅強,如今卻是悄然無蹤。或許可以替換為戰意也未嘗不可。
  斗真擔心地偷瞄著由宇的臉。
  必須要說點什麼的想法越加強烈。不是質問也可以。自己的所想也好,見聞也好。甚至是對於由宇的感覺。真的是好久沒有能夠只有兩人獨處的談話了。但是,就算是考慮該說些什麼,頭痛卻變得越來越厲害。本來就總是被人說成呆呆地沒神經的腦袋,果然是連自己都無法理解地沒用啊。
  「小夜子,準備登出」
  「瞭解了。位相22到位相1,逆續連接解除中」
  對於登出指示感到安心的小夜子的聲音迴響起來。同時也可看到由宇露出安心的表情。
  斗真原本對於未知感到緊張的身體也放鬆下來。但是,頭腦深處傳來的陣陣頭痛一波一波地越發強烈。聽由宇說解除之時並不會有什麼疼痛,但頭疼卻急劇地增加。
  「位相15接觸完了。全位相解除還有十三秒。倒計時開始。10、9、8。。。。」
  小夜子倒計時的聲音,因為頭痛所阻難以聽清。
    「4、3。。。。」
  由宇驚訝地看著斗真。
  「嗚啊!」
  終於因疼痛而抱頭發出痛苦呻吟。
  「斗真,怎麼了?」
  注意到斗真異變的由宇呼喊起來。而這呼喊之聲也越漸越遠。意識就如同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般感到萬般恐懼。本能地察覺到絕對不可以去窺探那份黑暗,但斗真卻無法抵抗。
  「1、0。。。。」
  知覺如同被硬生生地整個扯掉,啪的一聲消失於無形。


                                             9


  小夜子的聲音變得緊迫。
  「受驗者B,斗真君的連接脈衝發生異常!數值一片混亂」
  「究竟發生什麼了?」
  「還不清楚。啊。。。。」
  高速地輸出著雜亂無章的斗真數據的點字顯示器,一下子安靜下來。
  「怎麼了?」
  「精神信號,失去聯繫。斗真君的意識,突然消失了」
  面色鐵青的小夜子作出報告。


                                             10


  一望無際的是灰色的大地與灰色的天空。融合在地平線盡頭的天空與大地的分割變得十分曖昧,讓人感到暈眩。
  「這裡是,哪裡?」
  同調測試終了後,沒有能夠回到現實世界嗎。還是說這是回去路上的一站呢。但是卻與之前聽到的不同。
  「總覺得有種親切感」
  從未見過的景色,從未到過的場景,預定外的體驗。然而,斗真的心中卻感到不可思議地平靜。
  「怎麼回事呢?」
  「那是因為這就是你的心象世界。不,應該說是我們的才對吧」
  背後傳來聲音。幾乎同時感到背後有人的氣息。斗真慌忙轉過身子。
  「喲」
  眼前的正是自己。隨意地抬著手。不,很快意識到那並不是自己。相貌與自己分毫不差。不可能存在的存在。不應該存在的存在。本質卻截然不同的存在。
  「另一個我。。。。為什麼?」
  正確來說是拔出鳴神尊時的人格。以殺戮為快,流血為樂,愉悅地踐踏著他人生命的狂人。或者說,是另一個自己。
  就好像站在鏡子面前一般形影相對。只是在表情上,讓人無法聯想到是同一人地處於兩個極端。
  「沒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管何時都在一起」
  「這,怎麼可能!我已經能夠獨立使用鳴神尊了。已經不會再讓禍神之血肆意擺佈了。我能夠抑制了」
  「不再被擺佈?能夠控制?哈,還以為你會說些什麼呢。昏話也要說的再認真點啊」
  另一人嘲笑著斗真。
  「我一直就在你的身體裡。不管你如何感覺不到我的存在,我卻扎根於你的深層心理之中。不要忘記啊。不管什麼時候」
  「怎麼可能。。。。」
  並沒有忘記。
  祈禱著想要守護由宇,想要變強之時。在獲得力量的同時,被迫不得不接受另一個自己。
  發誓不再逃避之時,決定戰斗到底之時,總是能聽到心中深處傳來的黑暗聲音。像要被這種黑暗所吞噬的戰慄瞬間已經體驗過不止一次了。
  但是,要問從來就沒有過抱著下次就不會再出現了的僥倖心理的話,卻無法作出否定。已經能夠抑制了,已經沒關係了,只是強迫自己去這麼思考。
  「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是LAFI的混沌領域。不是你所應該在的地方」
  「你的腦筋差到真是無法想像我們是同一人那。你不是也聽到了嗎。LAFI的混沌領域中,是深層心理與表層心理沒有隔閡的場所。也就是說,表層意識的你與深層意識的我能夠相見,正是在這個場所啊」
  理由雖然明白了,但卻無法接受。
  「那麼,拔刀吧」
  「拔刀?」
  很快理解了另一個自己所說的含義。不知何時,左手已經感覺到那份熟悉的重量。那究竟是什麼根本無須確認。但是直到手中的東西放到眼前,斗真仍是感到難以置信。
  「。。。。鳴神尊」
  「正是。我們的半身。我們存在的意義。我們的噩夢。就是這鳴神尊」
  並不只是斗真。另一個自己的手中同樣握著鳴神尊。拔刀時發出的短促金屬聲讓人精神一振。
  「就在這裡做個了結也不壞吧?」
  將閃耀著鈍色光芒的刀身直指向前,斗真露處愉悅的笑容。



  「來了」
  最初猛然踏出的一步,讓體面瞬間如同爆炸一般,衝起高高的塵埃飄散在後方,地面上只殘留下深深的腳印。只用一步,就加速到最高速度。那麼第二步所發出的爆煙,就成為了輕易超越極限的證明。在最高速下再次加力。
  「誒,啊?」
  斗真的反應還保持著之前的樣子,沒有拔刀,就這樣以刀鞘竭盡全力地抵禦如子彈般直線衝來的斗真的一擊。
  「怎麼拉?很遲鈍啊」
  就算被刀鞘防住,斗真依然注力揮舞小刀。在力量上敗北的斗真被彈開,向後吹飛出好遠。總算後足奮力抵住地面,勉強恢復防守的態勢。
  「你的力量就只有這樣嗎?」
  沒有給予斗真更長的喘息時間。突進的指向只是朝著死亡的方向修正,襲向斗真。一瞬間高高躍起並將自己的體重施加於上,直直地向下揮出一道爽快的閃光。
  沒有躲避的餘地。因此斗真被迫拔出小刀。要接住能將任何物質都切斷的一擊,就必須使用相同系統的力量進行對抗。從正上方落下的一擊,以拔出一半的刀身接住。
  兩把鳴神尊的激烈沖突,迸發出閃耀的火花。
  「接住了嗎。這才是我啊」
  露出無畏笑容的斗真,上半身不斷下壓施力,想要將鳴神尊一斬而下。緊咬牙關,將刀由下而上架起的斗真,把處於半拔刀狀態的刀鞘整個拔去。均衡開始傾斜,乘著體重的刀刃不斷逼近斗真。但是,這並不是斗真意料之外的。或者說,並不是從道理上,而是從爭斗的本能中所領悟到的吧。刀身一轉,巧妙地從橫向卸去了施加其上的力量。
  「嗯?」
  攻防在一瞬間逆轉。施壓的斗真一下子失去目標,向前一步踏空。向一旁跳開的斗真乘著慣性回轉上半身,對著眼前露出空門的對手,釋放出毫不留情的一擊。
  是躲開,還是用什麼手段防禦呢。但是斗真兩者都沒有選。最後的選擇只有攻擊。強硬地扭轉身體,重新面向本以跳到一旁的斗真,毫不猶豫地還以一擊。對於將要割開自己身體的刀刃,完全不予理睬。
  刃與刃交錯而過。目的地是對方的身體。不知奪去多少生命的刀刃,如今再次切裂血與肉。空中飛濺起兩朵血沫。
  二人各自彈開。
  「有一手啊」
  瞥了一眼從肋腹部流出的血,斗真露出笑容。
  「我還不能死」
  從左肩流淌下血的斗真,視線中只蘊涵殺機。
  「哼哼,哈哈哈哈」
  不知道笑聲是從哪個斗真發出的。兩者再次拉近距離,上演出死之爭鬥。兩人的距離接近到零的同時,隨即便催生出無數的閃光。
  兩人展開極為猛烈的戰鬥。但是,戰斗的方式卻根本是兩個極端,讓人難以想像是使用著相同的武器,相同的外表兩人。
  一方的斗真是一擊一擊每次都是傾注渾身之力的猛攻。完全捨棄防禦,完全捨棄自身的安全,只是考慮著如何將對手破壞。兼具銳利與速度的每一擊都是毫不容情地沉重。
  另一方的斗真單手握著鳴神尊,另一手持鞘,兩手不斷地將對手輪番不斷的猛烈進攻阻斷隔擋,以防禦為主體的守勢。甚至消極到連進攻的欲望都感受不到。
  「為什麼不攻過來?只是一味地防守可打不倒我哦」
  就算在這一瞬間,刃與刃的沖突就已輕鬆突破十次。如果從最初的一擊開始數的話,早已過百。
  但是,一方的斗真依然保持沉默,只是徹底地保持防守。不過,並不是喪失了取勝的意志,從他眼神中蘊涵著的殺意,如實地表現出來。
  兩者力量均等,武器相同。不同的只有性格。不,就算是性格,也不會如剛才戰斗中表現出如此大的差異。力量很容易保持平衡,所以一直持續著膠著狀態。
  相互搏殺已經經過了數分鐘,不斷重複著的攻擊次數已經足以達到三位數,並且仍以秒為單位在不斷增加。
  「不錯啊。那麼這樣又如何呢?」
  采取攻擊態勢一方的斗真,又進一步增加了攻擊的力度。速度與精度都沒有變化,只是威力變成了兩倍。
  「嗚」
  貫徹著防守戰的斗真,隨著承受的一次次攻擊的重量,兩腕開始發麻。
  持久的均衡,稍稍開始傾斜。到第十次斬擊,一方的斗真前進一步,另一方的斗真後退一步。再有十次的斬擊。產生了二步的前進與二步的後退。終於采取防守態勢的斗真不支跪地。露出破綻。
  「到此為止了」
  就算破綻就在眼前,斗真依然絲毫鬆懈地使出渾身力氣,再次揮出小刀直逼對手。反手握著的小刀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狂風驟雨般的弧線。不管引誘之下有著怎樣的結果等待著,自己卻有足夠的自信將對手擊倒。從正上方而下的攻擊已經不可能避開。就算勉強阻擋也會被彈開,連骨帶肉一同切斷。正是如此一擊。
  相對地,屈膝於地的斗真依然采取迎擊。就算察覺到對手的意圖也絲毫沒有迷惑,腳底暗中下力,在屈膝之中積蓄出爆發性的推進力。
  幾乎是要將整個上半身突出的完美一擊。從最初的一擊以來,從未展現出的攻擊方式。
  兩者手中的武器產生激烈沖突,但是,到現在相互對拼時無一例外產生如同鋼鐵相互衝撞所產生的火花,這次卻沒有發生。
  回應斗真渾身一擊而揮出的並不是鳴神尊。
  「你這家伙!」
  斗真圓睜雙目,對於自己分身的戰法驚愕不已。
  迎接直逼而來的鳴神尊最強一擊的,並不是鳴神尊。而是鞘。包裹住最強,讓其安眠。
  在數百次的白刃交鋒中,是在等待這一單純的攻擊時刻嗎,還是說已經讀到了對方攻擊的習性。
  斗真超越了自己,並賭以決定勝負的一手。
  「嗚」
  想要再次拔出沉睡於鞘中的鳴神尊,但未等拔起斗真就又用刀鞘封住兩者的距離。
  「我贏了」
  勝利宣言之中既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不帶任何感情。揮舞起最後的一刀斜劈。從左肩到右肋腹,刀刃劃出一道整齊的口子。
  血沫橫飛。


  本來在LAFI世界之中,只存在有被產生的感念,不會產生血沫飛濺的現象。現在所產生的血沫可以說不過是感覺到被斬殺的意識而產生的幻影罷了。如果概念從底層就被破壞的話,血沫就不會產生。
  斗真被切開的傷口,如同通向黑暗的深淵般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傷口不斷張開,漸漸地將斗真的存在吞食殆盡。斗真默默地注視著另一個自己消亡的過程。
  「哼哼。。。。」
  但是正在走向滅亡的斗真露出狂喜的笑容。
  「哼哼,哈哈哈哈!算什麼啊,這麼窩囊的攻擊?就想這樣殺了我嗎?」
  斗真不禁大為疑惑。
  「有,有什麼奇怪的嗎?」
  「你那種半吊子的方法,算是把我當白癡嗎,真是笑死人了」
  笑聲戛然而止。凶險的眼神直刺斗真。
  「天真啊。打算以保持冷靜的心來抑制禍神之血嗎?」
  將收納於鞘中的鳴神尊直指斗真。鞘上出現裂紋, 隨即碎裂,現出刀身。
  「向我展示出力量。不要依賴耍小聰明的技巧」
  以至今從未有過的速度,黑暗纏身的斗真急速迫近。傷口依然在不斷擴張。但是,這對於斗真完全沒有構成障礙。
  「不可能,為什麼?」
  不但如此,沒有給斗真留下任何反擊的空隙。
  橫切過來的斬擊,與其說是斬,不如說是更接近於毆打地傾注了巨大的力量。斗真使出全身力氣勉強防住,但受到衝擊的身體卻浮向空中,防禦態勢整個崩潰。
  「嗚!」
  在姿勢崩潰前,強引身體向後方跳開。但是依然無法避開身體失去平衡。儘管如此,如同野獸般俊敏地在空中重整身體姿態,以四肢著伸展匍匐的姿態著地。
  但是斗真的動作突然就停在原地。著地的地面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怎麼回事?」
  掌心如同觸及黏稠質液體的感覺。張開的雙足所感到的並不是硬質的地面,而是土的柔軟。明明戰斗仍在持續,但斗真卻不由自主地將注意力從敵人身上轉向地面。
  地面上流淌著令人發毛的黑色物質。手中感到的奇妙感觸的正體為何,斗真終於察覺到。
  將手抬到眼前,便發覺原本的黑色物質,其實是黏稠狀的紅色。伴隨著一股直刺鼻腔的濃烈腥臭。
  「血。。。。」
  原以為是自己在不知何時被傷到了,卻很快明白並非如此。血之所以看起來是黑色是因為周圍已經變暗。
  是的,不知何時周圍已經變得昏暗。
  濃綢的血腥味瀰漫四周。血從前方不斷流淌過來。追溯著血河,斗真抬起臉。
  「這,不可能。。。。」
  斗真不禁啞然。周圍的景色與之前迥然不同。
  斗真現在身處自然之中。被森林環抱,眼前可以看到稍高的山丘。夕陽西下讓周圍染上一片暗色。但是在身邊的景象卻與自然無緣。
  數不清的屍體。就像是孩子玩膩了丟棄的人偶一般,屍體散亂地佈滿山丘周圍。沒有一具是完完整整的。全部都是被分割後的人的部件。
  而在丘頂只有一人站著。另一個自己。右手是塗滿鮮血的鳴神尊,全身被血染得一片鮮紅。
  「啊。。。。」
  斗真倒吸一口涼氣。曾經見過的場所。曾經見過的狀況。不知多少回縈繞在心中的惡夢,斗真無法逃避的原罪就呈現在眼前。
  「救、救命。。。。」
  聲音傳來。並不是自己。更不是站立於丘上的殺戮者。
  「。。。。不,不想死啊」
  在佇立於丘上的斗真腳邊,聲音從正爬著準備逃走的男人口中伴隨著血塊一起吐出。
  「沒有忘記吧。不,想忘也忘不掉吧。這個風景就是沉睡在你記憶深處的東西」
  與惡夢不同,站立於丘上過去的自己開口說話。
  「禍神之血覺醒之夜所發生的事。別說你忘記了啊。那天,在別墅的人與襲擊別墅的人幾乎全都死了」
  斗真一腳踩在正打算爬著逃走之人的背上。
  「而唯一生還的就是這家伙。還是在下一個瞬間也被殺了呢」
  斗真高高舉起鳴神尊。整個臉因為嘗到第一次殺戮的喜悅而扭曲變形。
  「住手!」
  斗真想要制止,卻無法停下鳴神尊的揮動。刺入男子背部的刀刃一直埋沒到柄部。男子抽搐了二、三下就再也不動了。
  「記得嗎,最後殺掉的男人?」
  拉起一動不動男人的頭髮,粗暴地將臉朝向斗真。
  「野,野地先生。。。。」
  當時,對身為小妾之子的自己親切對待的少數下人之一,還沒有變成七宗罪成員貝魯賽布爾的男人,就在眼前。
  「天真啊」
  將野地扔到一邊,斗真的臉再次扭曲。但是這次卻不是喜悅,而是厭惡。
  「將這個男人斬殺的一擊看來還沒有傳達到你那裡」
  隨意地將屍體拋到一邊,將塗有剛才殺掉男子鮮血的小刀指向斗真。
  「在那時從你心裡產生的世界的扭曲,至今依然持續著」
  將腳邊的屍體踢飛。沿著山丘翻滾而下的屍體最終仰面停了下來,死者的面容就好像痛恨地凝視著斗真一般。
  「。。。。住手」
  「要住手什麼?這只是再現了過去的景色而已。就算在這裡停手了,你背負的罪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口」
  「你說什麼?」
  「。。。。口,住口,住口,住口!」
  不知何時,喊聲化為咆哮。發出吼叫的同時,斗真衝了上去。最短最速的突進。鳴神尊高高揚起,猛然揮下。
  站立於丘上的斗真同樣以鳴神尊迎擊。踏出猛烈的一步,兩把刃兩個人相互劇烈衝擊。大氣震動,周圍樹木上的樹葉紛紛飄落。再一次,兩人撤回的刀產生激烈沖突。
  「很好。這才是我。不要被憎恨吞噬,將憎恨化做自己的食糧吸收,然後變強」
  對每一擊的力量感到歡喜,對每一擊的迅猛感到狂喜,對每一擊中蘊涵的殺意感到喜悅。現在斗真依然逐步走向消亡。正逐漸被黑暗吞噬著。
  但是斗真卻並不滿足於這樣的滅亡。
  ———打倒,打倒,打倒,在滅亡前打倒!
  「恩—,還不夠啊」
  斗真笑著將腳前落在地面的東西踢起。用空著的左手將該物體朝突進中的斗真打去。
  遭到突然襲擊的斗真,反應在一瞬間有所遲緩。看著從地面揀起的物體,身體不禁一顫。這是過去自己切下的人的身體的一部分,是腳。
  感覺到太陽穴沉悶的疼痛。被腳擊中。
  「混賬!」
  在衝擊下想要重整姿勢,視野卻被手掌真個覆蓋。
  「動作遲鈍了哦」
  就這麼抓著斗真的顏面,強行甩向地面。散落一地的屍體之中,斗真不斷翻滾。但是藉著翻滾之勢,斗真再次站起,朝著丘上的斗真直衝過去。
  ———殺掉,殺了你,在滅亡前殺了你!
  斗真整個被怒意包裹,向前突進。投過來的手足全都在鳴神尊的揮舞下斷成兩截。
  「嗚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吼聲,撞上斗真的身體。體會到沉重的手感。現在還未被黑暗侵蝕的胸口,鳴神尊沒入其中。斗真身體的衝擊從胸口直接穿透到背部。
  斗真手上殘留著的沉重手感讓自己清醒過來,倏地放開鳴神尊。以刺在胸口的鳴神尊為中心擴展開來的黑暗,逐漸將斗真吞沒。
  「哼哼,哈哈哈。嘛,這樣啊。這次就老實退下吧」
  「這次,你說?」
  斗真充滿從容的聲音,讓迷失的自我清醒過來。
  「正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可能滅亡的吧。自我毀滅之類的也做不到吧」
  也就是說剛才的死斗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嗎。而下一句話,卻將斗真所抱有的虛脫感一掃而空。
  「但是嘛,今後交給你也沒問題了吧。記住!你總有一天,將會陷入和那個女人,峰島由宇戰斗的困境」
  「你說什麼?沒有要和由宇戰斗的理由。就算是為了要守護她,也絕對不會與她戰鬥。聽好了,是絕對!」
  對於斗真混雜著嫌惡的驚訝,斗真露出笑容。
  「哈—哈哈,還沒有理解嗎。還是說不願意去理解呢。與那女孩戰斗是你出生之時就已背負的命運。說是你出生意義也不為過」
  斗真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殆盡,即將消亡。但是唯有聲音,清晰可辨。
  「為什麼心不感到顫抖?明明整個世界上最上等的獵物就在眼前,能夠享受最高等級的廝殺。哼哼,哈哈哈哈」
  「這種事情,絕對不會!」
  斗真怒吼著否定。但是這才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嗎。無法否認內心深處隱隱的不安。
  「就慢慢掙扎吧。但是等待你的命運不會改變。總有一天,那個女人會阻擋在你的面前。一定會!明白是為什麼嗎?就是為了奪取你的性命!」
  「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會的啊。你的存在就是世界扭曲的本質。你正是,那女人想拯救的導致這個無藥可救的世界走向滅亡的禁忌的存在」
  斗真想要反駁,但話語卻卡在喉嚨。最近是不是在哪裡聽過相似的話語呢。你是擁有著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而君臨世界的絕對性存在。那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聽到的話語呢。對了,比良見特別禁止區,峰島勇次郎舊研究所的地下,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
  「哦哦,想起來了嗎?要說為什麼,你本來就是峰島勇次朗的。。。。」
  話語在中途停止,另一個自己消失於無形。
  只有鳴神尊殘留在自己手中。


                                             11


  「斗真!」
  與LAFI斷開同步後,由宇飛身坐起。
  「沒關係。精神脈衝,搜索到了。與阪上斗真君的脈衝模式一致」
  小夜子以鬆了一口氣的聲音作出報告。
  「連接作業,趕快」
  岸田博士也以稍感安心的聲音下達指示。
  「是。接續成功。連接脈衝上升。百分之二十二,百分之三十三,百分之四十八。到達安全域」
  「呼」地小夜子因安心而全身癱軟。
  「失信時間七.二秒。沒發生大事真是萬幸」
  「果然二人同時進行同調試驗會伴隨著危險啊。之後必須要嚴厲地說說由宇啊」
  岸田博士口中所說的嚴厲,其實是多麼寬容的東西,配屬到這裡後立即就體會到的小夜子內心偷偷笑了起來。


  斗真醒來是在由宇醒來後三十秒還不到。
  「啊咧,由宇?」
  斗真一臉迷茫地抬頭看著擔心地凝望著自己臉的由宇。
  「沒關係嗎?雖然只有七秒,你的精神在LAFI中迷失了」
  「七秒?是嗎?」
  「啊啊,雖說是這樣」
  斗真想起與另一個自己對峙的事。那不是七秒就能完成的事。按由宇和風間的話來說,現實世界所流逝的時間本應該更快才對。
  「七.二秒的時間內,發生什麼了嗎?完全從我的觀測中消失了哦」
  「。。。。消失了?」
  是夢嗎。但是那時候所感到的殺氣與畏怖之氣,絕不是幻覺。
  「真的沒問題嗎?」
  「嗯,完全沒問題。你看」
  掀開被單坐起身體,充滿精神地又跑又跳,彰顯著自己的平安無事。
  「這,這樣啊」
  由宇露出安心的表情。
  看著這個表情,既為由宇能擔心自己而感到歡心,又為讓由擔心而感到抱歉的兩種心情一起湧上,一時讓自己不知所措。
  而剛才與另一個自己不明所以的邂逅,又無法向由宇好好說明。又有事情隱瞞由宇的愧疚感,更使得斗真無法正視由宇的臉。明明近在眼前,卻總覺得無法拉近距離。用一句話來說,就是無法誠實面對。最近這種情況變得越來越多了。
  「斗真君,真的沒問題吧?為了以防萬一,請去醫務室接受精密檢查」
  擴音器中傳來小夜子的聲音。看著由強化玻璃區隔起來的隔壁房間,小夜子與岸田博士都露出擔心的神色。
  「啊,是的。沒關係,謝謝了」
  為了不讓對方擔心,斗真刻意發出爽朗的聲音。
  「呵呵,有精神就好。在女孩子面前,男孩子不這樣不行呢」
  「啊,那個,是的」
  對於小夜子有所指的發言,總覺得不好意思,斗真露出曖昧的微笑撓著頭打算矇混過去。察覺其樣子的小夜子再度露出微笑。
  「斗真,有一點想問下。。。。」
  含糊不清的話語從口中脫出。視線不安地左右搖擺的樣子有點奇怪。
  「怎麼拉?」
  「那個,什麼來著。。。。」
  看來是相當難以啟齒的事情,由宇的視線不知所措地遊走著,真是舉止可疑這詞的完美體現。
  「小。。。。」
  「小?」
  接下來的話怎麼也難以從由宇口中跳出。究竟是什麼呢,斗真默默地等待著。而等到的話語,出人意料。
  「和小夜子。。。。很,很熟嗎?」  
  明明就只是這一句話,卻如同經歷了重勞動般,由宇深深地吐了口氣。
  當聽到小夜子的名字,斗真一時間卻沒有能夠想起。抬頭看著天花板想了數秒,卻沒有注意到此時帶著懷疑的眼光看著自己的由宇,終於想起了朝倉小夜子的全稱。
  「啊啊。是說朝倉小姐啊。沒有到很熟的地步拉。這兩天有過說話的機會來的嗎。我倒是認為由宇和她說的話更多呢」
  「剛才你想了很久啊。久到讓人覺得不自然」
  「哈哈,只記得朝倉小姐的姓,完全把名字給忘了」
  總覺得是被由宇瞪著。不,還不到瞪視那麼強烈的視線。只是有種被責難的感覺。
  「啊,啊啊的確呢。以後不會再這麼失禮了,會好好記得的。朝倉小夜子對吧」
  「不,算了。不要再壓迫你那有限的記憶力了。把小夜子的名字忘了吧」
  越來越奇怪了,斗真被引向了錯誤的理解方向。
  「不對,現在把我剛才說的忘了吧。我這邊才是說了對小夜子失禮的話呢」
  由宇疲憊地沉下肩膀。不,比起勞累,用無精打採來形容更為貼切吧。
  「看來還沒有完全恢復。稍微回去休息一下」
  想要返回房間的由宇,突然想起什麼,一下子逼近斗真。
  「剛才的對話絕對不要對小夜子說。絕對!」
  「嗯,恩」
  試驗的終結在由宇的威脅下告一段落。
  「由宇君。真目麻耶小姐光臨了。稍候伊達司令也會過來。雖然知道現在很疲勞,但抱歉能不能稍微準備下呢?」
  岸田博士抓住時機插入對話。或許是在等待時機也說不定。
  「明白了,馬上去」
  拍打臉頰,由宇切換感情。
  「呼,這種情況該怎麼說呢。決定今後方針的三人聚集一堂。對了,就是這個。三方會談」
  「不太對吧」
  斗真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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