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天驅 作者:咆哮的風月 (已完結)

 
mk2258 2012-10-16 20:22:2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14890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52
第二百六十二章 時光

    就像是一場精密又完美的牌局。

    在經過精確的計算,資本的博弈,心裡的暗戰,慘烈的犧牲,還有孤擲一注的決心之後,這一場牽動了無數人命運的牌局終於進入尾聲。

    代表著國王、女皇和侍從的k、q、j已經死去,戰場上只剩下鬼牌和鬼牌互相殺戮。

    最後勝負終於明了,贏家露出帶血的慘烈獰笑。

    然後,忽然有規則之外的東西進入這裡了。在牌局中衝突,廝殺,所過之處,一切規則和勝利都被毀滅,不講道理,不問緣由,也不可思議。

    就像是有人不耐煩螞蟻們的戰爭,於是澆上了一壺熱水;一本書展開良好時,天上落下了流星;三路推塔、匯聚在高地,就差一點點就推倒敵人基地的時候,網斷了。

    不論是誰,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將觸手可及的一切東西都砸碎,然後抓著始作俑者,對著他的耳朵大吼:

    「這他媽的是什麼鬼?!」

    屈青陽怒吼。

    那一雙佈滿血色的眼瞳凝視著月光,他露出森白的牙齒,像是被激怒的野獸,用利齒反覆咀嚼、撕裂著一個名字:

    「康斯坦丁……」

    所有人都知道康斯坦丁是一個禍胎、一個永遠只會帶來不幸和災厄的男人,和他合作只會被利用到變成一團灰燼和渣滓。

    但當這個該死的傢伙敲響自己的門時,絕少有人能夠拒絕他提出的條件。

    每個人都知道不能和魔鬼同行,他的一切都是偽裝。他所有的條件都是為了讓人踏入深淵。深陷泥潭中不可自拔。

    魔鬼的誘惑總是讓人無法拒絕。比如抑止力的諸多控制代碼,比如有關部門的完整安保方案……比如心中所欲求的一切。

    但沒人知道他還隱藏了什麼。

    被**鼓動的人衝在最前面,一時風光,成為了爛頭卒,然後不知何時在他所提供的道路上一腳踏空,落入了萬丈深淵。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躲得過,所有人都躲不過。

    「他媽的……」

    屈青陽憤怒地砸著面前的顯示器:「他媽的!去他媽的康斯坦丁,去他媽的世界樹……還他媽的沒結束呢!」

    他憤怒地看著那一雙青色的眼瞳。那一雙青色的眼瞳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扭過頭來,看著他。

    「還沒有結束,沒有!」

    他趴在顯示器的前面,看著那一雙漠然的眸子:「我付出了這麼多,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我……就算是你也一樣!」

    那一瞬間,前所未有的亮光燃燒起來了。

    從他的軀殼中。

    如同骨肉被點燃了,迅速的扭曲、在劇烈的痛苦中蒸發,引燃了白色的光焰。

    那是靈魂之火。

    無數的光芒如火星一般從他的身體中蔓延、擴散而出,落在這個龐大的城市裡。那些徘徊在廢墟中的魂靈也隨之被點燃了,那些無法消散的怨念。那些未晉的壯志,那些刻骨銘心的愛都在瘋狂靈魂的燃燒之下化作了燃料。

    一點、兩點,三點、化作了可怕的浪潮。

    那是復仇者所點燃的燎原之火,哪怕月光的冰流也無法熄滅,因為它只存在於意念之中。

    在那白色火焰中,屈青陽的身體瞬間化作一具枯瘦的軀殼,像是暴曬了千年的乾屍。可他的力量卻在節節攀升,從第四階段向上瘋狂的飆升,以被他所殺死的千萬人為燃料,攀升至最高峰。

    無聲的爆炸裡,一道白色的靈魂之火所組成的龍卷從天而起。

    在無數怨靈嘶啞的悲鳴中,它們發狂的燃燒著,燒灼著一切還擁有心智的生物。

    弱小的動物在第一瞬間被篡奪了靈魂,身不由己的投入這一場燃燒之中,它們的身體也被轉化成了燃料,成為了後備的能源。

    犧牲了一切的屈青陽此刻已經壯大到無以言喻的程度。

    就像是上陽城中那個匯聚了無數人的思維所誕生的一夜夢境,但又比它強大了無數倍,這是在點燃千萬人之後所形成的力量。

    數百萬的枉死者,全身、全心的力量匯聚在一起,幾乎可以篡改世界。

    他以千萬人的屍骸鋪路,登上了高峰,凝結成實質的思維波動像是浪潮一般向著四面八方漫卷。所過之處,就連被世界樹所修改的法則也位置動盪。

    靈魂之火如同劇毒一般侵蝕著整個城市,將它拉進動盪變化的深淵中。

    裡世界。

    天地驟然化作了窮凶極惡的領域,大地層層崩裂,吐出紉和烈火。天空中陰雲匯聚,無數可怕生物的龐大陰影遊蕩在其中,電閃雷鳴。

    縱使月光高懸,也無法照破這人心所鑄就的黑暗。

    天地之間瀰漫著無窮盡的惡意,鎖定了最中央的那個年輕人。

    而就在最高處,白色的火焰龍卷中,無數骸骨鑄就了一張猙獰的王座,已經被無數負面情緒侵蝕成惡鬼的屈青陽端坐其上,俯瞰著整個世界。

    「康斯坦丁的計畫,完美無缺。」

    他嘶啞的呢喃:「他將世界樹送到了一個最適合它重生的地方,他將一切事態都掌握在手中……甚至他沒必要來到中海。但他忘記了,哪怕世界樹可以改變規則,卻改變不了人心……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心。」

    「這個城市,是應該毀滅的。」

    他俯瞰著這個燃燒的世界,輕聲說:「在今天。」

    屈青陽低頭看著自己的軀殼,在那一層琉璃一般的身體中,是無數被封鎖在其中的怨靈。它們像是被囚禁在一個瓶子中,艱難的掙扎,痛苦的哭喊。

    可一切憤怒、痛苦、絕望都化作了白色火焰的燃料。

    怨毒的火焰在燃燒這個世界。將它改變成宿主心中的景象。

    一片末日的焦土。

    「我犧牲了這麼多才來到這裡。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我。哪怕是康斯坦丁也一樣。」

    他怒吼,向著下方仰望的周離伸出手:「一個什麼都不明白的傀儡,不配擋在我的前方。」

    那一瞬間,天空中的陰雲炸裂了。

    在電光的閃爍中,無數游移在其中的龐大怪物都痛苦的抽搐起來,血色的液體如同河流一般從天上沃灌而下,化作了豪雨。

    無數的鮮血融入了月光中,將它染成血紅。

    空氣中充滿了濃郁的腥臭和腐敗的味道。像是無數人死去之後,腐爛了。

    在世界樹和怨靈的相互滲透之下,這個城市彷彿已經墮入了異域之中,頃刻間化作了血和肉所交纏的恐怖地獄。

    地面上,噴湧出紉的裂痕化作了一張張痛苦哀嚎的大口,大口噴湧出血泉,在血泉的侵蝕裡,死者的骸骨從廢墟中緩緩的爬出,畸形的白骨和扭曲的血肉幾聲在他們的身體上,將他們變成無盡的妖魔。

    那些妖魔發狂的咆哮。在一個瘋狂意志的役使之下,向著周離飛奔而出。

    有的如犬一般四肢奔跑。可頭顱卻變成了三張猙獰的大口。有的像蛇,可是渾身都長滿了骨骼的鱗片……那些本來應該出現在噩夢中的生物此刻出現在了這裡。

    成千、上萬、越十萬、數百萬……

    這個城市裡所有死去的人都站在了周離的對立面上了,它們將周離層層包圍,瘋狂地撕咬向他。

    可周離卻不覺得恐懼,他的情緒甚至沒有任何的波動,就像是已經非人了一樣。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如微塵。

    「姐姐……我終於體會到你的感覺了。」

    他的思緒飄遠了,回憶起了那個不知在何處的女人,輕聲呢喃。

    在血肉漫卷的浪潮之中,他輕輕的踢了一下馬鐙。

    於是,在血雨中,有四隻眼睛亮起來了。

    八足巨馬的面目之上,四隻眼睛之間閃耀著閃電一般的雷光,它人立而起,長嘶著。馬蹄踏下,踩碎了兩隻妖魔的顱骨。

    風和雷的聲音匯聚起來了,在它的腳下,它每一次前進一步,都像是踩踏著震盪世界的鐵鼓。那種可怕的霹靂巨響一次次的迴蕩在世界之間,聲波所過之處,令被怨念所扭曲的規則也震盪起來。

    此刻,世界之樹的化身,開始加速,狂奔而起!

    在戰馬之上,周離握緊了長刀,哀哭之刃貫穿了三隻飛撲而來的野獸,瘋狂地吸食著其中的血液和怨毒,發出玉石崩裂的聲音。

    在崩潰的聲音中,它的刀鋒一寸寸的增長。

    如同惡獸吞噬骸骨,壯大了自身。它吸食著那些甜美的怨念,開始了飛速的變化。直至最後,化作了長達兩米的可怕凶器。

    它再有不是無色透明的,無盡的怨念將它渲染成了骨白色。

    長達兩米的刀身靜靜地反射著月光,樸實無華,可是刀光的幻影之中卻像是有無數的怨靈在爭鬥、廝殺,風吹過,它便發出無止境的悲鳴。

    在戰馬之上的揮舞中,它如同羽毛一般輕巧的掠過了妖魔之潮,飆起了一道血幕。被它斬殺的妖魔都化作了飛灰。

    八足巨馬的鐵蹄掀起了暴風,暴風捲著飛灰飛上了天上,又飄揚著落下。

    雷和火的力量擁簇在它的馬蹄之下,隨著它的前進,妖魔之海也被撕開了一道慘烈的溝壑,鮮血淋漓。飛灰落下,便將這一切染成了死寂的灰。

    整個世界像是變成了一張血肉織成的毯子,動盪不安。

    就在這一片飄灑的血雨中,八足戰馬向著貫通著天和地的火焰龍卷前進。

    漸漸的,它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最後,就像是馳騁的電光。

    在踏破了血河之後,衝到了天上!

    若這世界是一場噩夢,那必然有鐵馬冰河入此夢來。

    所過之處,一切都灰飛煙滅,零落成泥。

    在地上。妖魔之潮在被突破的瞬間。炸裂了。還原成無數血水,滲入了虛空之中。

    緊接著,這個世界開始瘋狂的變化起來,時而像是垂死的怪物,時而像是地獄中的火山,時而死寂成一片荒蕪,時而狂躁的像是即將炸裂的星辰。

    可不論如何變化,都無法阻擋八足巨馬的前進。

    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攔在燃燒的流星前方。

    到最後。世界化作了『啟示錄』中所描繪的末日場景。

    雹混著火與血自天而降,燃燒著的大山滾滾落入海中,星辰墜入了河流。白晝不再明亮,黑夜無星放光。成千上萬的畸形生物在地上翻滾,化作血色的鴉。

    『禍哉!禍哉!禍哉!『

    它們嘶啞的尖叫著,如黑雲一般升起,高翔在天空上,瘋狂的衝向了周離,以利爪和長喙啄食他。

    可那一顆燃燒的流星依然在前進,黑色的鴉潮被突破了。像是撕裂一張薄紙一樣。

    最終,流星升上了天空。高懸在萬物之上,彷彿和那一輪月光融合為一體。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這個荒謬的世界動盪不安,像是一個個虛假的謊言所堆砌成的堡壘,當月光漫卷時,就即將坍塌了。

    無盡的月光從天空中灑落,灑落在那一道高舉的劍刃之上。

    劍刃折射著這個猙獰世界的摸樣,釋放出冰冷的光。

    可怕的能量,詭異的能力,複雜的變化……一切都被剝開了層層偽裝,變成動盪的泡影,彷彿下一瞬間就即將崩滅。

    無數靈魂之火匯聚成的龍卷猛然動盪起來了,預感到毀滅的到來。

    在分崩離析的王座上,屈青陽愕然地抬起頭,看到了天空之中的那一雙青色的眼瞳,在眼瞳的倒影中,萬物皆為虛假。

    月光之刃握在他的手中,倒映著這一切。

    鏡中花,水中月。

    最後

    斬!

    ……

    一個星期之後,上陽的上午。

    在人潮洶湧的商業街上,一輛黑色的轎車靜靜地停在了人潮遠處。

    「真是無法理解啊。」

    在駕駛席上,洛白凝視望著遠處人來人往的潮流,疑惑的嘆息:「中海已經變成那樣了,可這裡和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是沒什麼兩樣。」

    「上陽只是一個小城而已,平靜一點比較適合它。總不能每個地方都變得像是廢墟一樣,要不然世界也要亂套了。」

    副駕駛上,年輕人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陽光灑落在他身上,柔和又暖和,像是快要睡著了。只是從那一雙微微眯起的眼睛中,能夠隱約地看到他青色的眼瞳。

    「話說,你這個傢伙線條究竟有多粗啊。」

    洛白扭頭看他,眼眶有些發黑,像是很久都沒有睡著了。

    他揉著自己的眉心,輕聲感嘆:「算了,我這種神經敏感的人也有問題了。已經結束了那麼久了,可有的時候還是會做惡夢。」

    他回憶時靠在椅子上,神情黯淡。

    經過了那一夜之後,中海的城區幾乎被夷為平地,超過一半的居民在那一次動亂中死去。第二天陸華胥緊急發動了有關部門的殘留班底,派出大量的能力者修改記憶和現場,配合公關宣傳,將這一場戰爭變成了百年不遇的『地震』。可絲絲縷縷的消息和流言總歸是壓制不住,在網上一些地方流傳開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能力者的存在可能壓制不了太長時間了。

    在這個動亂的時局中,每一個人都忙碌的沒有時間喘息,可有的時候卻會懷疑自己忙碌的究竟有什麼意義。而周離卻在配合了幾天的工作之後,推辭掉了有關部門的挽留,回到了上陽。

    「你知道麼?有的時候,有時候,我會猜你這個傢伙的腦子裡究竟想了一些什麼……」

    洛白看著旁邊的周離:「你確定真的要放棄那個職位麼?你現在畢竟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能力者了……太不思上進了一點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過的生活的,洛白。」

    周離睜開眼睛看了看他:「你過你的,我過我的。這樣就好了。」

    「但你的想法變得實在太快了一點吧?」

    「或許吧?」

    周離沉默了一下。輕聲說:「我只是……在某個人的提醒之下。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過什麼生活而已。

    你看,有的時候選擇一些東西,就必須放棄一些東西。只不過我的運氣比較好而已。」

    「說得輕鬆。」

    洛白斜眼看著他。

    「難得你來送我,就不要說那麼煞風景的話了。我先走了。」

    周離拍了拍他的肩膀,來開車門。

    他下了車,重新回到了這一條熟悉的街道上。他環顧著周圍熟悉的風景和氣息,許久之後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感覺到一陣疲憊和輕鬆。

    他再一次的回來了。

    「喂。周離。」

    洛白從車窗裡探出來:「我以後就是上陽的領主了,以後沒事兒的話,我找你來喝酒。」

    周離愣了一下,笑了。

    「不用了。」

    他將手插進口袋裡,低頭想了一下:「就當我已經消失了吧,過幾天之後我可能也不會在這裡了。」

    洛白愣住了,他錯愕地看著周離:「你……要走了?」

    「對。」

    周離回頭看著他:「我說過了,我要去過自己的生活了,全新的生活,在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

    洛白語無倫次:「你沒……沒必要消失掉啊。」

    「新生活。總是要一些代價的,不是麼?」

    周離後退了兩步。重新扭頭看他,揮手道別:「我走了之後,你也快去找個女人吧,這樣就不會再做噩夢了。我記得那個叫楚青丘的女人……你喜歡他,對不對?」

    「喂,你這個混蛋在說……」

    洛白錯愕了一瞬,抬頭還想要說什麼,可那個男人已經從面前消失了。

    他消失在人潮中。

    在同樣的人潮洶湧中,周離重新走在了熟悉的街頭。

    在這個初春的日子裡,陽光溫暖,像是將一切冰冷和殘酷都融化了。風中聞不到血腥味,也聽不到那些咆哮和嘶吼的聲音。

    他輕聲笑起來,眼神輕鬆又寂靜,洗去了塵埃。

    捨棄了一切不需要的東西之後,他重新成為自己,沒有武器,沒有戰爭,也沒有陰謀……告別這一切。

    他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

    在街道,他靜靜地凝視著過往的人群,看著每一個老人和少女從自己的身旁匆匆的走過,最後,視線落在長街另一側的櫥窗裡。

    深吸了一口氣,他輕聲呢喃。

    「我回來了。」

    在剛剛開門的咖啡館中,服務員忙碌地給客人打包外面的咖啡。在這個時節裡,寒冷還未褪去。有的人帶著帽子匆忙的走進店裡,帶著早點離開。有的人百無聊賴的坐在吧檯旁邊玩手機。

    明顯是睡過頭了剛剛起床的小女孩兒趴在櫥窗旁邊的桌子上寫作業,愁眉苦臉的撓著自己的翹起的頭髮,然後打著哈欠。在悄悄地看了一眼店裡沒有人注意自己之後,就趴在自己的本子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打起盹來。

    很快,就有一本書輕輕地敲在了她的額頭上,將她喚醒。

    年輕的女人坐在她的對面,笑嘻嘻地看著女孩兒愁眉苦臉的樣子。似乎被教訓了什麼,盧弱水沮喪地趴在桌子上,腦袋搖晃著,苦惱又躊躇。

    李子衿看著她煩惱的樣子,輕聲說了一句什麼,伸手撓了撓她翹起的頭髮,神情得意又愉悅。

    依舊是大姐姐完勝,盧弱水沮喪地收起作業,扭頭不理她了。

    在洶湧的人潮裡,他站在馬路旁邊,怔怔地注視著櫥窗中的女孩兒們。

    一別半月,可卻像是過了漫長的時間一樣。

    漫長到周離覺得自己已經老去,可她們依舊生活在明媚的時光裡,靜謐又安寧,陽光照在她們的臉頰上,帶著令人迷醉的光暈。

    她們不屬於那個黑暗又冰冷的世界,周離也希望她們永遠不要有掌握兵器的那一天。

    她們要幸福的生活著,安寧,平靜。過自己的生活。

    遠離那些不幸和災厄。她們屬於那些像是童話一樣美好的日子。

    周離看著她們的樣子。許久之後,輕輕地笑起來。

    「我變了那麼多,你們還沒有變……真好。」

    他輕聲呢喃,卻猶豫著不敢進去。

    直到窗戶後,李子衿一次漫不經心的回眸。

    有那麼一瞬,她的視線落在周離的身上,可是卻再也移不開了。

    周離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向著她揮了揮手。

    李子衿呆呆地看著他,許久。就像是從夢中醒來,眼眶忽然有些發紅。她看著周離,眼神不知為何有些惱怒,帶著水霧。

    周離愣愣地看著,忽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可李子衿瞪著他,許久之後,輕聲笑起來。

    她摀住臉,擦掉眼角的淚水。

    不顧店內靜謐的氣氛。興奮的尖叫著,向著周離招手。

    歡快的像是一個小女孩兒一樣。

    盧弱水也看到他了。眼神閃亮了一下,可想起自己還在跟他鬥氣,便彆扭的繃著臉,扭頭不說話了,還是孩子氣。

    周離只是看著她們,許久許久,輕聲笑起來。

    或許他放棄了那麼多,只是為了看到這些女孩兒的笑臉。

    那一瞬間,他終於明白,他回家了。

    「我回來了。」

    周離低下頭,從懷中掏出了那個小小的方盒子,它被攥在掌心中,還沾著一些汗水。他猶豫了一下,拈起了其中那一枚戒指。

    像是被戒指的光刺痛了眼睛,窗戶後的李子衿愣住了。

    周離認真地舉起戒指,深吸了一口氣,神情鄭重:

    「子衿,我們結……」

    那一瞬間,周離忽然覺得腳下震動了一下。

    一瞬間的恍惚,一瞬間的巨響。

    有光亮起來了,刺傷了周離的眼睛。轟鳴聲撕裂了他的耳膜,像是悲鳴的鳥飛過了天空

    火焰的光是紅色的,從咖啡店裡亮起,飄飛。宛如舞動的薄紗,漫卷,覆蓋了周離的眼瞳,覆蓋了一切。

    像是有人在春天的時候播下了惡意的種子,它在地下汲取著狠毒和惡意萌發,漸漸生長,有朝一日來到地上,便開出了腐爛又淒厲的花。

    火焰在一瞬間膨脹,覆蓋了一切,從所有的窗戶中突破出來,染紅了所有人的眼睛。

    周離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他能夠看到。

    那一瞬間,光亮起來了,照亮了她的側臉,柔美又嫵媚。火焰飄過,將桌椅焚燒成灰燼,最後吞沒了她。

    一點點的,讓她消失在了世界上,在自己的眼前。

    整個世界都像是停止了,殘忍又冷酷的抽走了周離所有的力氣,令他跪倒在街上,呆滯地看著自己的往昔、自己的回憶,和自己的家……在面前化為灰燼。

    灰燼在緩慢的燃燒,帶著猖狂地笑意,伸展,向著天空。

    整個城市都在尖叫著,人群在一瞬間散開了。

    他們手足無措地後退,膽顫心驚地看著那一家籠罩在火焰中的咖啡館,看著那個手捧著戒指,卻跪在街頭的男人。

    「子衿,弱水……」

    周離張了張嘴,想要喊她們的名字,可是卻發出聲音來,只有悲鳴的嗚咽。

    火焰漫捲著,送來灰黑色的餘燼和未曾乾涸的鮮血,周離呆呆地低下頭,伸出手指,手指顫抖著按在血泊中,抬起來時,便染上了一層血紅。

    那一瞬間,他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她們是真的……死去了吧?

    在自己的面前。

    他低下頭,發出嘶啞的咆哮,像是被逼到絕路的瘋狼。

    原來,至始至終,最天真的……都是他自己。

    周離笑起來了,聲音嘶啞。

    他跪倒在血泊裡,任由眼淚落下。猩紅的血倒影著這個狼狽的男人,向整個世界展示著他絕望的摸樣。

    「如果我沒記錯,你叫周離?」

    那一瞬間,風中傳來了沙啞的聲音,依舊是從容不迫的優雅。

    本應該早以死去的男人踏著血泊而來,站在周離的面前,低頭看著這個被自己徹底擊潰的男人。在他耳邊低聲呢喃:

    「痛苦。是世界上最好禮物。希望你能夠喜歡。」

    「屈青陽。」

    在血泊中,周離終於恍然大悟,一種比憤怒更加狂暴千萬倍的情感主宰了他的意志。那是巨龍被觸動逆鱗時所迸發的殺意。

    那樣純粹的意志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周離在一瞬間產生了迷失。

    正是那一瞬間,純金從他的眼瞳中一閃而逝。在那一雙眼瞳的俯瞰之下,整個世界都響起了琉璃破碎的聲音。

    種種景象、繁華都市、喧囂人群,盡數在這掃視之下變成了凌亂碎裂的色彩。

    建築在崩潰,大地在塌陷。上和下,左和右失去了標準。

    一切都在飛速的毀滅,如同泡影。

    到最後,只剩下一片純白的迷霧。

    周離站在這一片迷霧中,看著面前燃燒的白色怨靈。

    記憶中的數天只不過是剎那間的一個恍惚而已,他終於回憶起了自己身在何方。

    這裡是他的意識之中。

    他依舊依舊在這個燃燒的城市裡,殺死屈青陽之後的景象都是那一瞬間的幻境。可幻境卻真實的令他不敢相信。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還存留在胸腔之內,如同烈火,在燃燒著他的理智。

    「你的把戲不錯。」

    他凝視著面前狂笑的魂靈,握緊了腰間虛無的長劍。劍刃上。猙獰的鳴叫聲刺耳。

    「只是沒想到你竟然能從自己的幻境中掙扎出來,真是厲害。」

    屈青陽環顧著四周的景象。輕聲嘆息:「你心裡裝了那麼多東西,可為什麼意識的最底層卻空無一物呢?你的心中是空空蕩蕩。

    難道這下面還有一層更深的潛意識麼?讓我來看看,你究竟在心裡藏了什麼東西……」

    他肆無忌憚地翻閱著周離記憶深處的防線,向著更深處,侵蝕著周離的記憶,向前回朔。

    「夠了。」

    周離低吼,震怒的聲音令屈青陽的身體一震顫動,幾乎渙散。

    在那一雙青色眼瞳的逼視之下,

    他的身體不斷的晃動著,宛如風中殘燭。

    「原來如此……不是這一雙眼睛啊。」

    屈青陽注視著他的眼瞳,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樂不可支:「別人跟我說眼睛是心靈之窗,可為何你的眼睛卻變成心靈的囚籠呢……有這樣的本質,我輸的不冤……」

    周離沉默,拔刀。

    下一瞬間,屈青陽的身體分裂成兩截。

    白色的靈魂之火猛然爆裂,消散在虛空之中。

    「這樣你就滿足了麼?」

    虛空中,有一個聲音輕聲問。

    下一瞬,白色的靈魂之火重新匯聚,匯聚成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他愉悅地注視著神情冰冷的周離,伸手輕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康斯坦丁的計畫確實完美無缺,世界樹的規則修改和你確實是這個世界絕無僅有的搭檔……但是,讓我來教你一個道理吧。」

    「每個人都有弱點。」

    屈青陽點了點自己的頭顱:「在這裡。」

    「沒有人的心靈完美無缺,周離,哪怕是你自詡為鋼鐵一樣。你心裡還有著牽掛,就有足夠的縫隙令我鑽進來……」

    他注視著那一雙充盈憤怒的雙眼,飄飛在這一片茫茫的霧氣中,愉悅又歡快:「你確實是殺了我,但那又如何?你心中的裂縫已經大到像是一扇門,我甚至不需要敲門就可以走進其中。」

    凌厲的寒光撕裂了他,將他絞殺成粉碎。

    可他的身體卻在下一瞬間重生,恢復完整。

    「沒有用的,周離。」

    他俯瞰著腳下的年輕人,眼神憐憫:「我現在就在你的意識之中啊。只要你的心依舊有恐懼和裂隙,不論你殺死我多少次,我都能夠重生。」

    「我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屈青陽大笑:「剛才的那一場就當是練習關吧,新人的優待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你喜歡什麼樣的幻境呢?戰爭的?殺戮的?還是你想要的平靜生活?我都可以給你……」

    在他的腳下,白色的霧氣翻滾起來,無數的記憶從霧氣中浮現。構建成了龐大的城市和往昔的時光。重重場景開始重演。宛如種子從泥土之中萌芽。向著四周擴散,向著周離席捲而來。

    龐大的幻境拔地而起。

    周離凝視著面前無數的場景閃現而過,許久之後,忽然輕聲說:

    「其實,我要謝謝你的。」

    那一瞬間,世界靜寂,一切都凝固了。

    他走進那一層翻滾的霧氣中,從自己的記憶和往昔中穿過。任由過去擦肩而過,只在其中的一個場景面前停留一瞬。

    在畫面中,年輕的女人被火焰吞沒了,燃燒成了灰燼。

    最後的瞬間,她的瞳孔中倒影著周離慘白的面孔,可嘴角卻帶著幸福的笑容。

    「你知道麼?那一瞬間,我看著她死去了。」

    周離伸出手,撫摸著她虛無的臉頰,聲音輕柔:「我很想對她說,子衿不要死。我能救你。我有世界樹,我可以去找周漸安。我可以去找我的姐姐……你不要死,我誰都可以救……」

    刻骨的冰冷從他的腳下蔓延開來,向著四面八方。

    冰冷的絕望凍結了膨脹的幻境,就像是宇宙的大爆炸尚未結束,就迎來了絕對零度的熱寂。一切都定格在那一瞬,包括幻境核心中的屈青陽。

    周離出神地看著李子衿的面孔在火焰中化為灰燼,一遍遍的……可是不論怎麼重複,都無法挽回結局。

    「可我知道,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救不了。」

    他怔怔地看著那個女人一次次的被火焰吞沒,和自己別離。

    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刻骨的絕望和悲傷,錐心刺骨。

    「所以,我要謝謝你。」

    周離站在屈青陽面前,低頭看著他扭曲的表情,聲音輕柔又冰冷,像是天上落下的雪:「謝謝你的提醒。你重新讓我知道,我的軟弱,我的無能……」

    他掐著屈青陽的脖子,將他提起,眼瞳之中的青金色恍如火焰一般燃燒著:「誠如你所說的那樣,痛苦是世界上最好的禮物。

    能收到這樣的禮物,我很開心。」

    「沒用的!」

    在半空中,近乎窒息的屈青陽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可是不論他如何幹涉周離的思維,都無法掙脫那宛如鐵鉗一般束縛著自己的意志。

    就像是一瞬間從神壇上落下,化作凡人。有求必應的世界對他冷眼相看,不再理會他的呼喚。

    某種更強的力量在周離解放的眼瞳中燃燒著,從屈青陽的手中奪走了自己意識的控制權。

    「沒用,你殺不死我。」

    屈青陽嘲諷地看著他,嘶啞地發出聲音:「你心中的罪惡感越深,我的力量只會更強!」

    「那又如何?」

    周離鉗著他的喉嚨,忽然輕聲笑起來:

    「時間會葬送一切,不是麼?」

    那一瞬間,屈青陽的面色驟然變了。

    他感覺到了,這個意識世界的時間……開始了瘋狂的加速!

    就像是齒輪在瘋狂的旋轉,野馬掙脫了韁繩,江河匯聚成了洪流,萬丈澎湃!一切都開始向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時間在飛快的加速,就像是周離曾經無數次所做過的那樣,加速自己的意識時間,十倍,百倍,千萬倍……剎那芳華,彈指百年。

    倘若時間能夠具現化成時鐘,那麼世界上沒有任何時鐘能夠承受如此瘋狂的旋轉。

    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經歷如此可怕的時間沖刷。

    愛或者恨,憤怒或者瘋狂,墮落還是信仰、肉體或者靈魂……一切都在這恐怕的時間尺度面前失去了意義,萬物都在飛速的衰朽。

    無止境的加速終於攀升至高峰,可整個世界依舊是如此的空洞,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的變化,只有迅速衰老的屈青陽。

    直至最後,一瞬間,便是千百年。

    在周離的手中,屈青陽已經風化成一具枯朽的骸骨,只有乾癟的眼洞中還亮著微弱的光芒,他思維已經風化到僅剩下最後一縷風中殘燭的火花,即將湮滅。

    可在他面前,肅冷的年輕人依舊像是往昔一樣,漠然又傲慢,眼瞳中燃燒著燦燦的青金,輝煌如日光。

    「你竟然……完全沒有變。」

    那一具骨架絕望地看著面前的景象:「你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大概是因為……」

    周離輕聲在他的耳邊呢喃:「我是怪物吧?」

    「哈哈,對啊,沒錯,你這個……怪物。」

    那一具骸骨在風中迅速的衰朽,風化成塵埃,死亡將至。可他的眼中卻充滿了如釋重負的解脫,和最後的惡毒:

    「周離,你以為你看到的是幻境麼?你踏上了這一條路,這個世界就容不下你這樣的人,你能活下去,別人便活不下去……」

    它嘶啞地發出最後的詛咒:

    「總有一天,你會如同你所看到的那樣,永遠地失去你所愛的那些東西,總有一天……」

    「不,她們會好好的活著。」

    周離將手中碎裂的骨架丟在了地上,冷冷地俯瞰著他:「過比所有人都幸福的生活。」

    在骨灰中,最後的半個顱骨發出了嘲諷地笑聲,徹底的消蝕殆盡。

    消失無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54
第二百六十三章 命運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燃燒了整夜的中海市終於熄滅了,一片廢墟。諾大的城市,卻像是已經徹底死掉了一樣,悄無聲息。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第一縷晨光照在周離的身上。他坐在廢墟裡,靜靜地凝視著太陽的光。

    陽光照亮了他身上乾涸的血漬,也照亮了他疲憊的眉宇。

    就在寂靜中,一輛輪椅無聲地停在了他的身旁。在輪椅上,陸華胥的面色蒼白,回頭看著他:「你還好麼?」

    「糟糕透了。」周離輕聲說。

    「我也是,跟我來一下吧。」

    陸華胥以最後一點念動力推動了輪椅,他輕聲說:「有人想要見你。」

    「誰?」

    「昨夜所有人都想要找的人……」

    陸華胥回過頭看著他:「錢麗珍。」

    周離再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個公墓裡。

    他似乎天生和墓地有緣,注定常來常往。

    可在這個城市裡,一切似乎都脫節了,依舊有斷裂的大樓懸浮在空中,像是在異世界裡。

    在層層陰影中,不知何處而來的光照亮了這一片地方。

    在公墓的空隙中,幾個孩子在他們父親文學 www.cfwx.net的看顧之下打鬧著,在墓碑之間嬉戲,絲毫不懂這個城市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陸華胥的精力已經很衰竭了,他對那幾個人視而不見,將周離帶到墓園中的僻靜一角之後。就不再前進:「她在前面等著你。」

    在不遠處。那個蒼老的女人就站在幾座墓碑的前面。遠遠地眺望著那些嬉戲的孩子,眼神淡然而安逸。

    周離至今都不明白,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或許從來都沒有人弄明白她真正的想法。周離來到這裡,只想要弄明白心中的疑惑。

    她靜靜地看著墓碑上一張泛黃的照片,看到周離過來,就回頭看他:「你還好麼?」

    「一點都不好。」周離搖頭:「昨天晚上有很多人想要找你,我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問。」

    「嗯,我知道。」

    錢麗珍向著周離招手,示意他陪著自己走一走。

    「周離。中國的能力者們,已經脫離了外界影響很久了。」

    在散步中,錢麗珍忽然說,她看著前面,像是在說著什麼無關的事情:

    「自從民國時代過去之後,中國的能力者們就再也沒有參與國際上的事物了。

    從救國青年會時代開始起,我們就開始引導他們,不再插手國外的事情。一直到現在。對於國外的能力者來說,中國從未曾出過什麼令人興奮的大事件,或者是其他……能力者們都像是普通人一樣。過自己的生活。有關部門用高牆將外界的影響全部都隔離開了。」

    「就像養殖一樣。」周離輕聲說。

    「養殖的話,我們又收割什麼呢?」

    錢麗珍扭頭看他:「甚至在最緊要的時期。能力者們也沒有面臨過強制性的兵役,也沒有收到過任何不公平的對待……他們能夠選擇過正常的生活,哪怕身為異類。

    有關部門想要做的,只是保護他們而已。」

    周離沉默片刻,淡淡地說道:「有關部門從頭到尾遵守的,都是你的意志。」

    「是的,沒錯。」

    錢麗珍並沒有否認,只是反問:「但這樣不好麼?」

    周離愣住了,許久之後,他輕聲嘆息:「這樣……很不錯,真的很不錯。但很多人會不滿意。」

    「對啊,新生代的能力者們,幾乎所有人似乎都對現狀不滿,因為做出改變之後,他們獲得的似乎更多……但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會失去什麼。」

    「十幾萬的能力者所代表的,是無法想像的利益,你明白麼,周離。」

    錢麗珍回頭看著他,眼神蒼老又複雜:「基金會、雙頭鷲,甚至是其他國家的結社,都希望能夠對它施加影響。或者拉近自己的陣營中,或者令它徹底崩潰,然後渾水摸魚……這樣的樣子已經保持了太久,久到他們失去耐心了。」

    她停頓了一下,笑起來,笑聲裡充滿了無奈:

    「或許,他們只是等不到我死的那一天吧?我活的時間太長了……」

    周離的腳步停頓了,他嘆息著環顧這個廢墟一般的城市,看著廢墟纍纍,神情忍不住有些黯然:「可到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差別呢?」

    「其實有的時候,我也在想,或許我死了的話,是事情就不會變的這麼糟糕。」

    錢麗珍的神情淡然,似乎不是在談論自己的死活:「我死了的話,或許他們的願望就會滿足。中海也可以平安無事,那些過夠平凡生活的能力者也能夠做出自己的選擇。」

    「可是,這樣的結果,我不承認。」

    她停頓了一下,蒼老的眼瞳中浮現了如同鐵鑄一般的堅定:

    「我可以死,我也可以滿足那些人的願望。但他們的**不可能用我的死來滿足他們想要更多可是戰爭一開始,就找不到可以停下的『剎車』了。

    或許有些人能夠笑到最後,但大部分能力者,都會成為勝者的犧牲品和代價。基金會或者雙頭鷲或者樂見其成,但我不能放任中國的能力者被捲入這一場本來不屬於他們的戰爭中去。

    沒有戰爭是好的,周離。對於犧牲的人來說,也再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周離沉默地聽著,許久之後,回頭看整個城市倒塌之後的摸樣,心中忽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悲涼。

    因為有限的幾個人的仇恨,因為狂熱的心念或者美好的明天……已經有太多的人犧牲了。這本和他們無關,可他們卻被拉近漩渦中。無法自拔。

    有那麼多人付出那麼多。想要守護這一片安寧。可戰爭來到這裡,已經打破了和平的寂靜。

    仇恨的種子已經種下了。

    它生根發芽,結果彷彿已經注定,再無迴旋之地。

    「你們的牆被人打破了。」

    周離輕聲說:「功虧一簣。」

    「或許吧。」

    錢麗珍淡淡地笑了笑。

    「有時候我在想,我堅持了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她似是疲憊了,扶著路邊的長椅坐下,在寒冷的風裡搓了搓手。就像是曾經隨處可見的老太太,蒼老地快要死去了:

    「我今年已經很老了,在我連自己的生死都看淡之後,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再花費那麼大心力?我已經沒有青春的熱血啦,過去也沒有過。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為什麼要收拾那群人弄出來的爛攤子。」

    周離說:「這不是一個領導者應該想的東西吧?」

    「周離,你明白麼?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所謂的『家國大事』,其實是很遙遠的東西了。」

    錢麗珍抬頭看著面前的年輕人,蒼老的眼神像是忽然又年輕起來了。「女人的心裡其實很小的。裝了一個男人之後,其他的就再也裝不下了。更別說這個國家。

    群眾啊、革命啊、民主啊之類的這些東西對於原本我來說,都是很陌生的東西,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拯救什麼國家。

    我只是一個小地主家的女兒,讀了書,上過大學,想要嫁給一個英俊有為的男人,生幾個孩子,最好能夠不愁吃穿……」

    說著說著,她忽然笑起來,看著周離傻愣愣地樣子,笑得像是一個小女孩兒一樣開心。

    「怎麼樣?沒想到吧?錢麗珍其實一直在羨慕農村婦女的生活。」

    她無不自嘲的說著,可眼神中卻是一片澄淨,充滿希冀:「那樣改多好啊,何必做什麼母老虎,女英雄……過這樣的生活?」

    周離沉默地看著他,許久之後,忽然抬頭看向遠處的陸華胥,忽然間明白了一些。

    「是因為陸華胥的爺爺麼?」

    他問。

    「這麼快就被被猜到了。」

    錢麗珍輕聲嘆息:「有時候,女人就是這麼簡單啊,又傻,又天真……只要你給她一個承諾,她就願意賭上一切跟你走。」

    她遠遠地凝視著陸華胥疲倦的面容,出神又懷念:「華胥真的……和他的爺爺很像。」

    周離看了陸華胥一眼,收回視線:「他是個很好的人。」

    「我遇到振國時,他和華胥幾乎一摸一樣。那時候我還很年輕,只是一個普通的上海女大學生而已。」

    錢麗珍的神情緬懷:「我從沒有想到過我會愛上那麼一個男人,他跟我有那麼多不一樣,他也不會追女孩子。無非就是送花和送早飯……可後來我就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他了。

    我一直以為我的能力是一種病,可是他告訴我,這是屬於我的天賦,我也不在乎,整天稀里糊塗地跟著他跑來跑去。看著他參加那些抗議活動,我幫忙做標語,去遊行的時候,我就給他發傳單。他被警察打斷了手,我還得給他敷藥。他要去弄什麼救國青年會,我還要給他作文書。說實話心裡後悔的不得了,可還是沒辦法。

    可能是捨不得,但又覺得放著他一個人的話會很難過。」

    錢麗珍回憶著往昔的記憶,笑容也輕柔起來,不再蒼老,充滿了歡欣:「再後來,我們結婚啦,給他生了兩個孩子……那一段時間,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了。

    我一生的心願都在那兩年裡滿足了,死而無憾。「

    周離問:「後來呢?」

    「後來,振國在襲擊裡去世了。後來我接手了救國青年會,一個人拉拉扯扯,過的很辛苦……但那麼多年了,也就這麼過來了。」

    錢麗珍淡淡地忽略了那麼多年的經歷,也略過了自己所成就的那些事業,或許在她看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不值一提。

    當提起往昔時。她拿渾濁地眼瞳中滿是懷念和滿足。還有一絲茫然:

    「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我為何能過做了這麼久的局長。我很多時候都在想,如果我和振國在那個時候一起死掉的話,會不會就不這麼辛苦了。

    可他將自己未晉的願望交給我,我不能撒手不管。否則他一個人在下面,會多難過啊。

    你明白麼?我的一生就做成了這麼一件事,那麼多人為這一件事情而死了,他們願意相信我這個老女人。將遺願交給我,我又有什麼藉口去逃避呢?」

    她回頭看著周離,眼神中彷彿有千百人的意志。

    那是犧牲的烈血,未冷的壯志。

    周離無言以對。

    「讓你聽了這麼長時間一個老女人的過去,真是不好意思。」

    在周離的沉默中,錢麗珍扶著長椅的扶手,緩緩的站起來,衰老的臉上露出笑容:「讓你見笑啦。」

    「不。」

    周離搖了搖頭,想了很久之後,輕聲說:「我深感敬佩。」

    「那真是太好啦。」

    錢麗珍向著來時的方向折返。腳步碎散,輕輕地撫摸著沿途地墓碑:「或許是孫子長大了的緣故。最近我又夢見振國了。夢見他還活著,還沒有死去……」

    周離想要去扶她,卻看到她擺了擺手。

    錢麗珍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卻沒有倒下,強撐著身體站立著,回首看向那些家人的墓碑時,眼神溫柔又悲涼:

    「那些美好的日子,真的像是一場夢一樣。

    現在想來,或許,我一直都在停留在那個美夢裡面吧?是真是幻,又有誰說得清楚呢?」

    她身上衰老的氣息越發的強烈了,這個蒼老的女人靜靜地看著自己一生所愛的沉睡之所,環顧著這一片小小的墓地,輕輕地笑起來。

    「是夢的也無所謂了。」

    她滿足地低下頭,撫摸著墓碑上泛黃的照片:「一生一夢,我一生所求的,都在這一場夢裡了。現在夢要醒了,真是捨不得。」

    夢要醒了。

    那一瞬間,周離看到了泡影的光。

    天地之間,一切東西都模糊起來了,變得虛幻又飄渺。

    有透明的波紋從錢麗珍的腳下擴散開來了,向著四面八方……所過之處,一切都變得完全不同。

    就像是一瞬間揭開了偽裝的幕布,一切都回覆了它們本來的面貌。

    天空中的凝聚的陰雲消散了,碧藍的天空之下,陽光普照。

    那些殘垣斷壁、廢墟殘骸,都消失無蹤,化作原本的高樓廣廈,平整街道。經過戰火摧殘、毀滅的建築們重新回到了它們最美麗的摸樣。

    街道上重新有汽車開始前進,逝者的鮮血在風中消散無蹤。

    密集的行人從虛空中走出了,他們西裝筆挺,神色匆忙,帶著公文包從街道上匆匆而過。帶著絨帽的少女們在初春的寒冷世界裡穿著短裙,手捧著奶茶,在街道上等待著伴侶。

    揉著眼睛的男人們穿著睡衣下樓,還踩著棉拖鞋,在小區門口的早點攤子上買了煎餅和餛飩。遛狗的中年人吹著口哨,橫穿馬路,惹來交警的一陣罵聲。

    牆頭上的野貓們高叫著,跳下來,鑽進垃圾桶中,開始翻找新一天的食物。

    新的一天開始了,這個城市從廢墟之上復活。

    或許,它從未曾死去。

    如夢亦如幻,如露亦如電……一瞬間周離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變成了虛幻,可是下一瞬間,他又重新找到了自我存在的實感。

    生死被逆轉了,真和假之間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貼近,近乎融合在了一起……這或許就是曾經的中國最強的力量。

    在幾十年來,她的力量滲透在整個城市的每一個地方,如同一個夢境一般。如同一個真實不虛的亞空間,覆蓋在了這個城市之上。

    或許這個城市一直沉睡在幻夢之中,或許夢境到現在才到來。

    或許昨夜中的一切,都只是發生在一個龐大的夢境裡吧?

    沒有人能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了。

    這種龐大的力量可能已經存在於這個城市多年了,就像是結界一樣,甚至可能抽取了亞空間中混沌之流的力量……

    但不論原理是什麼。現實被如同夢境一般的更改了。

    這種近乎革新世界、改天換地的力量。出自一個蒼老的女人手中。這令周離幾乎不可置信。或許。從來沒有人知道過她的能力的本質是什麼……這種更改現實的力量,天生便不容留存在這個世界上。

    這就是曾經能夠挑戰七位半神使徒的中國最強麼?

    不,如果她願意的話,現在也依舊是吧?

    哪怕她忽略了自己一輩子所建立的一切功業,可這個女人畢竟是曾經的皇帝,君臨所有能力者頂峰的至上至人。

    只是一瞬間的變化,一切毀滅的都被重塑,一切逝去的都被追回。一切脫軌的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錯誤被更改了。

    這個平靜的城市再一次迎來了新生。

    這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幻呢?

    目睹了這一切的周離,只覺得一陣迷茫。

    可錢麗珍卻越發的蒼老了,她的身體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樣,飄渺無比,即將消散,可臉上卻帶著滿足又釋然地笑。

    「振國,我的使命,終於要結束了。」

    她撫摸著丈夫的墓碑,留戀地看著他泛黃的照片。

    周離怔怔地看著她的樣子。面色驟變,想要伸手去拉住她。可是卻怎麼都觸碰不到。

    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幻影一樣,無法觸及。

    「沒用的,周離。」

    錢麗珍笑著:「我的夢該醒了。」

    她解脫地笑著,遠遠地眺望著那些在墓碑之間嬉戲的孩童,還有那個照顧他們的男人,神情滿足:「這一場美夢已經到醒了的時候了。

    世界變化的這麼快,我已經找不到方向了。或許接下來的路,就要交給你們年輕人去闖了。」

    「我已經跟華胥說過了,之後的事情,就拜託你們啦。」

    錢麗珍看著周離,微微地鞠躬:「不要讓華胥一個人撐起那個擔子,他已經……太累了。」

    看著她期待地眼神,周離只覺得一陣慚愧,他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來,良久之後,他低下頭,輕聲說:「我會幫他的。」

    「那真是太好了。」

    錢麗珍笑了,她扭過頭,轉身走向了自己的過去。

    「媽媽,快一點!太慢了,媽媽!」

    遠處,那兩個嬉戲地孩子高聲喊,向著她招手。孩子被中年男人抱起來,被他的鬍鬚扎的咯咯笑著,手舞足蹈。

    那個男人抱著孩子們,呼喚著歸來的妻子:

    「麗珍,走了。」

    「我這就來。」

    錢麗珍點了點頭,她擦著眼淚,笑著,腳步踉蹌地奔跑。像是歲月如塵埃一般從她的身上洗去了,她不再蒼老,重新回到了往昔,年輕而美麗。

    「大家等等我呀……」

    她蹣跚地追了上去,努力的伸手,握緊了丈夫的手。

    他們抱著孩子,相視而笑著,幸福地走進了永遠的美夢之中。

    一生,一夢。

    當週離走出墓園的時候,看到了等待許久的陸華胥。

    這個年輕的男人不再像是過去那樣病弱了,他的呼吸平穩,臉上不再一片蒼白。站在門口時,背影挺立的筆直,真正的像是一個年輕人一樣的活著,擁有了健康。

    可是他的頭卻低著,背對著墓園,像是不敢去看。

    傾聽到周離的腳步聲,他微微側過臉,低聲問:「祖母她……走了麼?」

    周離沉默了許久,輕聲說:「她走的很安詳。」

    「那就好。」

    陸華胥輕聲說:「真是太好了……」

    他低著頭,不讓別人看他的臉,只是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努力地眨著眼睛。

    一列黑色的轎車緩緩地駛來,停在了遠處。

    車門打開,一行穿著西裝的能力者們分散開來,將周圍隔離。周離看到一些熟識的面孔在其中,那些人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他們局長的歸來。

    可其中……卻再也沒有那個一臉賤笑和滄桑的中年男人了。

    或許,他是真的選擇了死來喚醒自己的學生吧?

    周離的神情一黯。

    「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陸華胥的情緒很快就平復了。或許是強自鎮定。他擠出笑容。拍了拍周離的肩膀:「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幫忙的話,我可能會頭疼很久。」

    周離看著他誠摯地神情,心中隱隱有些愧疚:

    「就當各取所需吧。」

    「那你可有的要忙了,雲叔留下了一大堆工作要解決呢。」

    陸華胥笑了笑,率先走在了前面,走了幾步之後,扭頭看向還留在原地的周離:「別愣在那裡啊。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我的副局長先生。」

    周離回頭,看向背後的墓園。

    看不到錢麗珍存在的痕跡了,可是卻像是能感覺到那種柔和的目光。哪怕在夢裡,她也如此溫柔地凝視著這個世界。

    「這就是你的安排麼?」

    周離輕聲呢喃:「真是一副讓人得償所願的重擔啊。」

    一週之後,上陽,時代咖啡館。

    午後時分,寂靜的下午,有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推開了門。

    這是一個年輕人,他的神情嚴肅。手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右手的尾指缺少了一截。看起來不似善類。

    「請問,老闆在麼?」

    他站在吧檯前面,輕聲問:「我有一些東西希望能夠轉交給她。」

    很快,在服務員的指引下,他在臨窗的桌上找到了那個年輕的女人,她留著長發,正在輔導一個小女孩兒寫作業,神情溫婉又認真,帶著慵懶地笑意。

    在看到來者的表情時,愣了一下,很快,眼神中浮現擔憂。

    「您好,我是李子衿。」

    她起身,和來者握手,請他坐下:「我只是代管這裡,如果你找老闆的話,可能要等幾天時間,他很快就回來了。」

    她給年輕人點了一杯咖啡,來者擺手示意不用。

    「我的名字叫做洛白。」

    穿著西裝的男子沉默了片刻,猶豫著,許久之後,嘆息了一聲,輕聲說:「很抱歉,李子衿女士,我給您帶來了不幸的消息。」

    「在幾天之前,周離先生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了。」

    他從黑色的公文包裡取出了一份『死亡通知書』,還有一些零碎的物品,放在她的面前:「這是他的一些遺物和存款,希望您能接受一下。」

    一瞬間的寂靜,李子衿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洛白的表情,洛白的面容哀傷,低垂著眼眸。

    「你……說什麼?」她的臉色蒼白。

    洛白低著頭:「周離先生去世了,請您節哀順變。」

    「他明明……」

    李子衿呆呆地看著他:「他明明說過要回來的啊!你在說什麼?!」

    洛白沉默不語。

    許久許久,在漫長地寂靜中,李子衿的肩膀顫動著,她低下頭,蜷縮在沙發地角落裡,伸手摀住自己的臉,發出無法壓抑的哭聲。

    就像是失去一切的孩子。

    「你吩咐的事情我已經替你做好了,當地的能力者和官方我也替你打過招呼了。」

    電話中,洛白的聲音複雜:「她哭得很傷心,看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你的。就是小女孩兒那裡……在聽說你死了之後,就像是瘋了一樣地打我,看我和看仇人一樣,還說要替你報仇。

    這樣真的好麼?雖然你的死訊已經發佈了,但沒必要去告訴她們你真的已經死了吧?」

    「這樣……對她們來說最好。」

    周離低著頭:「就讓全世界都覺得我已經死了吧。我已經欠她們足夠多了,不能再連累她們了。」

    「你不想連累她們,這種話你親口對她們說啊。」

    電話裡的洛白滿是憤怒:「這種虧心的事情以後不要找我來做了好麼?我容易得心臟病的。」

    「別擔心,真有那麼一天,我會找人給你換心臟。」

    周離淡淡地回答,掛斷電話。

    在寂靜的辦公室裡,他疲憊地閉上眼睛。似是睡去了。

    午後地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空氣中塵埃亂舞。

    在窗前。堆積成山的漫畫書下面,懵懂地少女跪坐在地毯上,手托著腮幫,看著他沉睡地樣子,專注又出神。在她的腳下,練習寫字的一大堆白紙上塗滿了稚嫩的塗鴉。

    八足的鐵馬就這樣被她遺忘在那一堆漫畫書裡,像是睡著了,只有代表雙眼的指示燈那裡閃著藍光。

    浦南機場。

    陶特站在自己的私人飛機前面。回頭從有關部門的人員手中接過自己的行李箱。

    「好了,就到這裡就可以了。回去告訴你們的副局長,他再慇勤,欠我的錢也還得還。」

    他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想了一下之後,他又回過頭:「你回去告訴他,符秀那裡的手術我已經做過了,一刀的事情而已,反正沒法治本。治標足夠了。

    至於接下來的路怎麼走……讓他好自為之吧,不要像是某個老混蛋一樣就好。」

    說完。他轉過身,登上飛機,不再回頭。

    當飛機飛出跑道,沖上天空時,他疲憊地嘆息了一聲,看向身旁。

    「周漸安,你所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吧?」

    在他的對面,宛如幻影一般顯現的蒼老男人似是在沉思,眼神凝視著這腳下的城市。

    陶特冷冷地看著他,低聲問:「你真的會放過他麼?康斯坦丁,你會遵照你的諾言麼?」

    「你不明白的,陶特,他將是絕世的鋒刃。」

    周漸安緩緩地搖頭:「我會遵守我的諾言,不再去找他,可命運終究會驅動他,來到我的身旁。」

    「別扯什麼狗屁命運了,那玩意連婊.子都不如。」陶特怒視著他:「你究竟安排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周漸安搖頭:「你知道的,我從不說謊。只是他最後所欠缺的最後工序,也將完成了,我只是感覺到欣慰而已。

    這就像是你在對待自己的傑作那樣的感情,我本來以為你會理解我。」

    「永遠不會。」

    陶特冷冷地看著他:「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康斯坦丁,他不是一件死物。

    他有手有腳,又愛又恨,比起他的父親來,他唯一欠缺的就是無可救藥的神經病,但這樣的欠缺沒什麼不好。」

    「是麼?」

    周漸安只是淡淡地說:「你知道麼?陶特,你是一個富有又幸運的人。錢為你解決了大部分的問題,所以你從未能夠體會過其他人心中的感情。

    你喜歡用你的那一套去套在別人身上,可你從來都無法理解究竟什麼是真正的『苦難』。所以,讓我來告訴你罷。」

    周漸安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當一個人一無所有,心中一片冷漠時,他無從體味失去的痛苦,也不懂得這個世界。

    可是他越接近這個世界,獲得的就會越多。世界並不慷慨,他為了守住自己所得,就要與這個世界爭鬥。但是他的期望和世界的軌跡背道相馳。

    所以,總有一天他會失去一切,回到一無所有。」

    周建南停頓了一下,看向腳下的城市:「他現在已經放棄了不切實際的愛情了,不是麼?」

    陶特的面色鐵青,沉默不語。

    「這就是最後的工序啊,陶特。」他淡淡地說道:「當他終於明白這個世界的本質時,他將重獲新生,成為……」

    「成為你想要的那樣。」

    陶特打斷了他的話:「成為一個冷漠的、殘酷的神。」

    周漸安沉默不語,無視了陶特憤怒砸向自己的酒杯。

    「我憎惡你,周漸安,願魔鬼詛咒你。」

    陶特看著周漸安漠然的臉,忽然覺得有些無力,他揮了揮手:「就這樣罷,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那就再見吧,老朋友……」

    周漸安滿不在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消失在了虛空之中。在最後的一瞬間,他回頭看了陶特一眼,眼神複雜。

    機艙中重新陷入了寂靜,只有陶特表情陰沉地喝著酒,一杯又一杯。直到桌子上的電話響起。

    他低頭看了看那個號碼。罔顧飛機航行時的準則。自顧自的接通。語氣煩躁:

    「好了,老朋友。今天我已經聽過了足夠多的壞消息,你還有什麼壞消息送給我麼?」

    電話那頭的男人語氣複雜:「陶特先生,您的檢驗結果出來了。」

    陶特愣住了,他放下酒杯。

    在沉默片刻之後,給自己點了一根菸卷,恨恨地吸了兩口:「直說吧。我玩了快一輩子了,還有什麼事情我承受不起呢?」

    「是肺癌。晚期。」

    漫長的寂靜,陶特一口一口地吸著菸捲,直到菸捲燃燒殆盡了,才露出苦澀地笑容:「原來是這樣啊……」

    「很抱歉通知您這個不幸的消息。」

    「別扯那麼多沒用的了。」

    陶特嘶啞地問:「我還有多長時間?」

    「如果您嚴格按照我們的療程進行的話,應該還可以撐到兩年到三年。但您自己擁有改造技術,其實完全可以……」

    「免了吧。」

    陶特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老男人撓著自己花白的頭髮,神情苦惱又難過:「我這一輩子,見過太多的怪物了。就讓我作為一個正常的人類而死掉吧。」

    「那就如您所願吧。」電話中的男子:「對於治療過程,您有什麼要求麼?」

    「沒什麼了。」

    陶特吸著菸捲,痴痴地望著面前瀰散的煙霧。看這它們繚繞,升起。又瀰散無蹤。

    「我只是想,如果我臨死前找個牧師的話,上帝也一定會為我在他的國度裡留一個位置吧?他那麼愛冷笑話,怎麼少的了我呢?」

    無人回答。

    在幾十或者數百年之後,這一天也是值得人類專門去銘記的日子。

    在這一天,發生了很多影響巨大且深遠的世間。

    這一天,世界上所有的能力者都收到了有關部門的前局長,前任皇帝的死訊。

    這一天,中國十七萬能力者的新領袖登上了舞台。

    這一天,有關部門神秘的副局長,行動部門的全權負責人第一次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然後發佈了自己上任以後的第一條命令。

    「從現在開始起,我以行動部門負責人的名義宣佈,古鏡計畫取消,所有的能力者集結。行動部門將拓展編制,在其中招收三千人以上的常備武裝力量。」

    在命令中,招收的範圍甚至包括黑牢中的囚徒,還有被通緝的犯罪能力者。

    在第一條命令引起軒然大波之後,這個有著青金色眼瞳的男子俯瞰看著那些人茫然地神情,聲音低沉而威嚴。

    「現在,我以有關部門的名義發出宣告:自今日起,我們向雙頭鷲以及奧丁發起戰爭。「

    他的聲音輕柔,可是卻冷硬地擲地有聲:「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直至我們彼此最後一人死去為止。

    除非公理得到彰顯,我們流出的血受到了償還。

    否則,我們永不罷休!」

    那一瞬,所有人陷入了可怕的寂靜,和漫長的呆滯。

    緊接著,無數電波和訊號飛快的發往了全世界各地,引爆了能力者之間的輿論炸彈。所有的記者都瘋了一樣的衝向了講台,將攝像機的鏡頭對準那個冷厲的年輕人。

    在鏡頭中,那個年輕的男人只是自顧自的講完,然後將演講稿丟到了講台下方,任由人群哄搶。

    最後的瞬間,他向著鏡頭投來了漠然的一瞥。

    彷彿倒影著血和火的眼神,刻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那一天,不論是遠在聖彼得堡中的普朗琴科,還是屏幕前面沉如水的奧丁,抑或是在無盡數據海洋中睜開一線的『荷魯斯之瞳,都不得不承認。

    一股全新的力量出現在能力者的世界裡,動盪的時局將迎來新的變化了。

    不論結果如何,一個嶄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但真正的勝利者,永遠只能有一個。

    遙遠的地方,有風吹來。

    在海洋的盡頭,冰和雪的世界裡,無數企鵝們依舊對這個世界發生的變化懵懂不覺,它們搖擺著身體,投入了水中,開始尋找魚群。

    一雙白皙的手將一隻跳起企鵝抱起來,任憑它如何掙扎,只是饒有興致地撓著它的下巴,直到它溫順地發出臣服地聲音。

    像是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宣告,她抬起頭,眺望著天和海的盡頭。

    不知是否是幻覺,她的臉頰上跳起一線微笑,純淨又澄澈,像是凍結了千萬年的冰。

    「快點追上來啊,蠢貨。」她捧起企鵝,似是愉悅地低語:「那些風景只有我一個人看的話,那也太寂寞了。」

    雪風從天空中飛過,似是發出應和的聲音。

    the end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55
完本感言:五十年過去了
  
    在不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前,也就大概八九個月左右。我和一位大哥喝酒,稍微有些醉了之後,我們開始聊一些書,後來我問他,你覺得天驅這個名字究竟會有什麼意義嗎?

    他沉默了很久告訴我,我想大概是『命運』的意思。

    我深感贊同。

    這本書大概想說的,就是有關命運、抉擇、戰鬥、女孩兒、女孩兒還有女孩兒們的一些故事吧?

    目前看來似乎什麼都說了一點,但什麼都沒有說出來。辜負了讀者的期待,實在是抱歉。

    眾所周知,這本書寫了一半之後,我『不務正業』,跑去實體圈玩了。

    實體圈挺好玩的,大家熱情又好客,頓時沒捨得走,一留……就留了一年多,更新什麼的都浮雲了。

    所以,斷更都怪實體圈。

    我在實體圈的責編是一枚熱情好客能打還能跑團的兄弟,當初我給這本書起書名的時候,他毅然允許了我使用『天驅』這個名字。後來大家在一起聚餐時,也經常聊這本書。

    大家都是文化人嘛,文化人之間不聊大寶劍,雖然大寶劍能斬煩惱和青絲,但大家還是覺得聊文學比較專業一點。

    他對我說,其實你是一個什麼樣人,就已經注定了你寫出來的東西會是什麼了。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拉著他問:

    「那你看我像不像一個古希臘悲劇范兒的宿命論信徒?」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認真搖頭:「不,你是一個中二神經病。」

    我不信。

    我的中二期早過了。

    大概他說的是有一部分道理的吧?我有的時候真的挺神經病的。

    一方面我是一個篤信因果和宿命論的悲觀主義者。可另一方面。我始終覺得。我心裡有力量,所以可以變得很強。我這麼帥,又這麼年輕,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將來成為『人形自走炮』的機會大大的有。當年nevr找我去開eva信肯定被ems搞丟了……

    這個世界害我錯過那麼多機會,我要戰翻他。

    所以,說我神經病其實是有道理的,一個人心裡。總是要相信一點什麼的。

    我這麼完美,那錯的就一定是世界了。

    對不起,剛才欠抽了一些,請大家原諒。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的不足和欠缺,我至今承認,鋼鐵王座和天驅也擁有諸多缺點。

    但後來我再回顧時,總會發現,那都是一部分的我。有缺陷的不止是它們,可能還有我自己。

    在寫鋼鐵王座的時候,我心中充滿了憤怒。那種狂躁的力量是每一個男人心中都沒有辦法熄滅的火。只不過到我的時候,這一把火燒的有點大。讓我奮身跳進這個深坑裡,不能自己。

    在寫天驅的時候,我的心裡又多了一些更加負面和悲劇的想法。於是我將我心裡的黑暗和枷鎖給了它。然後這個世界被宿命所籠罩,英雄要掙脫枷鎖,他走在火和劍的路上,神來了就要殺神,鬼來了就要斬鬼。

    男人在外面流完血,換一身白色的大衣,要帶著笑容一塵不染的回家,等老婆煮宵夜。

    哪怕一方面要為復仇付出代價,可一方面還要給那些美好的女孩兒們一個溫暖的家。

    當兩者不能並存的時候,你又該何去何從呢?

    周離,這真的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一個心中空空蕩蕩的人,得到一點溫暖的東西,便再不肯放手。哪怕那是火炭在燒灼自己的手掌。

    我將孤獨和痛苦給了他,他便執著於溫暖的情愛和友誼,疲於奔命,追逐著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幻夢。一次次的,遍體鱗傷。

    可總有一天他會明白,這自己的責任和渴求之間的衝突。要有人來撕裂他的傷口,讓他回憶起自己的命運,將他從那個溫暖的幻境中拉出來,強迫他看這個冰冷的世界。

    周漸安做到了,做的乾脆利落。周離也終於認清了現實和命運。

    他終於不再欺騙自己了,變成一個冷酷的人。這樣的人心中充滿了無法動搖的力量,哪怕在深淵中也能夠爬出來,去伸手摸太陽。無可失去之後,自然什麼都沒必要怕。

    這是他和這個世界在戰鬥時,所需要作出的必然抉擇。就像是很多人已經寫過的那樣,他為了保護一些美好的東西,而選擇去讓自己成為一個殘酷的人。卻又因此而失去那些美好的事物了。

    在原本的大綱裡並沒有這一段劇情……是我推翻了之後,重新改寫的。

    我可以說這是為了讓人物更豐滿,我可以說這樣的劇情更喜歡……但其實看起來最合理的解釋是:

    我的負能量爆棚了。

    「一不小心亂搞成這個樣子,真是對不起。」

    想必這樣的話,當年倪匡和金庸也這麼說過吧?

    在原本的大綱裡,其實後面還會有很多劇情……比如三年之後,周離成為一個**oss一樣的人,邪惡又強大。陰影籠罩了整個亞洲,用鐵腕的意志進行獨裁,和雙頭鷲之間開戰,和奧丁之間的對決。

    還有,世界樹的秘密。

    第一次能力者和人類之間的戰爭,普朗琴科和周漸安之間的鬥爭,周離和周璃的身世隱秘,還有十三位聖徒以約櫃進行合體,強制踏入lv5.5的半神境界,追殺姐弟千萬里。

    當然,還有周漸安的死去。

    最後,周離成為了萬磁王,或許會帶領著能力者們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家……但這都是大綱,大綱裡的東西,不寫出來。誰說的準呢?

    畢竟這些內容都太反了。寫出來之後容易進去喝茶。

    還是不寫為好。

    至今。我依舊嘴硬:我沒有爛尾,我只是開放式的結局。

    爛尾和開放式的結局……是有質的區別的。

    這個故事的結局,原本只是這一卷的結尾,這個劇情早在半年多之前就已經確定了。我不斷的晚上它的構想,努力的讓我已經脫軌的劇情回到自己原本應該存在的地方。

    我真的用了很多時間,很多的心力去完善這個故事的結構,確保它能夠交代出所有人物的命運和決定,還有他們的未來。

    要是爛尾的話。其實很簡單,一章五千字不到就夠了。我可以寫隕石,我可以寫末日,我可以寫整個城市都毀了,大家都統統死佐……等等,這些劇情似乎都很眼熟。

    其實這一卷原本的結局,沒有這麼壯觀。

    但我既然決定要完本了,那就想要搞一些大新聞……不過目前看來大家都不感冒,看來我還是na?ve.

    但我覺得,我還是不算爛尾。

    畢竟爛尾和開放式結局之間最顯著的區別是。開放式結局可以寫續集……好吧,或許我不會了。

    請你們聽我說:

    對不起。這本書,我沒有好好的寫完。

    愧對大家的期待,這是我的錯。

    報應來得很快,我食言而肥,自食其果,已經胖了二十斤……一把辛酸淚,簡直蒼天可鑑。

    我無意吐什麼苦水,但大家想必都知道,在起點,一本斷更了一年的書,哪怕再更新回來,成績也再上不去了。更何況像我這種生活寫作兩頭忙的傢伙,現在連穩定更新都沒辦法保持下去。

    如果這麼隔三差五月更那麼一下,我覺得這本書其實完全可以做一個有生之年的……但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磨磨蹭蹭的,一點都不乾脆。給讀者徒留一個虛無縹緲的念想,然後漸漸地被人遺忘……直到有一天,被人在書架的最底層再一次發現,上一次更新已經是一年一前。

    「終於太監了吧?」

    被這樣說著,丟出了書架裡,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何苦呢?

    日本人常說『斷、舍、離』,相比說的就是這樣的道理吧?既然已經到分別的時候,那便強留無益。至少大家還可以再期待下次的相聚。

    我至少可以說,我用盡我所有的心力,為這個故事留下了一個結局,將他們的命運劃下了一個新的階段。

    在他們的未來裡,他們將進行屬於他們的戰爭,為此而犧牲、流血。有人身敗名裂,有人壯志為晉而絕,有的人笑到最後,有的人成為了真正的贏家。

    而對於我來說,我人生中的一個階段,也終於結束了。

    仔細想想,這本書真的是貫徹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階段。

    在這漫長的兩年裡,我遇到了很多人,他們活潑又聰明,他們調皮又靈敏,他們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綠色的大森林,他們善良勇敢相互都歡喜……

    對不起,寫著寫著,思路又發散了。

    按照慣例,感言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又臭又長,目前這個感言似乎長度不太夠……所以灌點水大家應該都不會介意。

    接近兩年的時間過的這麼快,一轉眼我就遇到了那麼多的事情,再一轉眼,我就胖了很多斤。

    可我一直覺得,我還活在昨日裡,還是那個在午後百無聊賴,抬頭看著塵埃在陽光中飛舞的少年,幻想著有朝一日的將來種種。

    將來是美好的,沒有痛苦,一切煩惱都將隨著我的奔跑被甩落在陽光裡。

    我喜歡那個時候天真的幻想。

    前些日子重新看一些老片,看到時,執迷於馬婷娜和里昂的對話。

    在樓梯走道里,馬婷娜擦著鼻血,問里昂:「生命總是充滿了痛苦,還是只有小時是這樣呢?」

    里昂認真的思考了半天,告訴她:

    「總是如此。」

    要是五年之前,我聽到這樣的話,我會擦著鼻血告訴大叔:「屁咧。我只是打不贏高二年紀的劉大錘。等我將來有了兄弟。就找人一起去小巷子裡揍他。」

    可現在我忽然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的:畢竟劉大錘也有兄弟,在小巷子裡狹路相逢,被揍的可能還是我自己。

    沒辦法,生活總是如此痛苦,像是一大堆華麗的蝨子上面長了長袍……哪怕張愛玲還活著,也沒法穿它。

    幸好,後來我再也沒有遇到過劉大錘……

    一別經年,我發現自己似乎還是沒有變。自己還是自己,那個喜歡幻想未來的少年也還活在我的心中,時而顯現在夢裡。

    一切如舊,除了喜歡過的姑娘們又多了一大疊。

    那些漂亮的姑娘們從我的生命中走過,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雙馬尾飄揚在風裡。有的時候你無法跟上去,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漸行漸遠,最後和別人攜手,消失在距離產生的霧氣裡。

    對此。我無可奈何,只能滿心難過地吞下這一顆苦果。然後任由果核在腳下面發芽生長。

    想必來年還有一樹新的等待我來繼續嘗。

    這是諸多痛苦中的一個,它和無法實現的夢想,無法觸及的願望,還有無法回到的過去擺在一起。

    這都是人生的諸多遺憾之一,到了時候,誰都要挨一刀,誰都躲不過。

    今年一月的時候,我去了上海,第一次花了很多錢買了一張最前排的演唱會門票。可惜台上的不是美貌的女星,是已經老到頭髮花白的李宗盛。

    陪我聽演唱會的,也沒有青春靚麗的女孩,只有一群傻笑的男人。

    但李宗盛真是燃到讓人飛起,棒到不能行。

    就連當時負面情緒強到溢出的我都覺得自己被淨化了,得到了生命的大圓滿,大和諧……然後,在發出『今晚我要完結天驅』的豪言壯志之後喝到不省人事。

    後來,我半夜醒來,看著陌生的牆壁。頓時就覺得那些火焰還沒有熄滅。它們伴隨了我這麼多年,早已經流淌在我的血管裡。

    中場休息結束了,但我還能繼續打。

    這狗日的現實打不倒我,世界也贏不了我,nerv一天不給我寄eva的駕駛執照我就一天不認輸。

    我重新從一條死狗變成了死楞死楞的敗狗,舔完傷口我還能爬起來。哪怕死了也要凍成硬邦邦的躺在對手門口嚇他一跳。

    於是,充電完畢。

    我還可以豪情萬丈,還能死不認輸。

    這樣的感覺真好。

    再後來,我跟一位以老實厚道三觀正直聞名的前輩聊天,聊完之後,他很無奈地問我:

    「風月呀,你為什麼要執著於對抗世界呢?」

    我仔細想了半天,覺得自己不知道,只能嘆著氣告訴他:

    「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

    我覺得他沒相信,我也沒信……我真的就這麼一說,大家都別當真,聽聽就好了。但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之所以我不願意妥協,可能是覺得這樣比較帥而已吧?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男人為了帥一些,多傻的事兒都幹得出來。

    尤其我都二十多了,朋友都有結婚生孩子的了,自己卻還那麼天真,總是和這個世界斤斤計較地分辨著一些道理,被打到鼻青臉腫也實屬活該。

    這一片感言的題目是『五十年過去了』,可能還有人記得,鋼鐵的完結感言名字叫『中二五十年』。

    人生五十年,與天地長久相較,如夢又似幻,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

    這幾句其實說,人生苦短,大家抓緊時間,有嘛幹嘛。該結婚的結婚,該戀愛的戀愛,該出櫃的勇敢出櫃……

    人生這麼短暫,簡直充滿危機感。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個人就沒了,再不抓緊時間做點事情,那就太可惜了。

    可五十年過去了,我還是這麼的中二……簡直無可救藥。

    非但沒有變的有成熟一些,反而更加歡脫,不羈如脫韁的野狗。如此沒有覺悟和責任感,真是愧對了美貌的女讀者們對我的期待。(如果我還有美貌女讀者的話,請你們聯繫我,我一定當面請客吃飯道歉。我堅信你們存在,只是不說話。一直在考驗我的誠意……)

    關於新書,或許很快,或許沒有,或許我可能要換馬甲了,這次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

    我現在真的還沒什麼想法,短時間內,也沒有心力去再開一本。

    或許過段日子會重新和大家見面,希望這個時間儘量短一些。在你們還記得我的時候,大家還能繼續聚在一起。

    感謝感言開頭出場的那位大哥,我至始至終都深受他的影響。這一段時間裡,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能夠和他共事一年半是我最幸運的事情,可惜我太過輕浮,很多東西都沒有學到。

    感謝我的朋友isotone,儘管他帶團坑我千百遍,但我這麼寬宏大度的人肯定不會怪他。

    不過,他經常歧視我不會講英文,所以這段話我等會打算找朋友用日語翻一遍,歧視回去。如果沒翻的話,可能就是我忘了。

    感謝悟道和格子,他們有著令我敬佩的高潔品格和妹帝屬性,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好漢,而且都聽李宗盛。除了不介紹妹子給我之外,他們簡直完美無缺。

    感謝老白、絮兒、娘娘還有鑽咖老師,以及月媽開水肺炎巴尼等道觀群中的朋友們。雖然大家都被我傳染了說爛話的毛病,但做事依舊如此誠實可靠,真是令人感動的熱淚盈眶。

    還有我的讀者群中,我的微薄上、書評區、以及貼吧裡的那群讀者們,他們可愛如藍精靈,除了沒有女朋友和全都是男的之外……新年快到了,單身狗的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大家盡快脫團吧。

    最後,感謝那些姑娘們,真希望我們能從未來的某個拐角處再會。

    寫到現在,閒扯了那麼多多,可終究是要結束的。

    我其實很想再鄒兩句『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之類的鬼話,可惜那種話委實不太會講。

    江湖諾大,大家保重,然後,後會有期。

    希望那一天,你們還能記得我。

    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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