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天驅 作者:咆哮的風月 (已完結)

 
mk2258 2012-10-16 20:22:2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14891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04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把鑰匙,一把鎖.
       
    十幾分鐘之後,面色陰沉的雲叔和一大幫能力者在走廊裡出現。

    就算是對情況之糟糕早有預料,他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媽的。」

    「幸好我是編外,行政上的重視度不是很高,資料也不是很詳細。」

    周離沉默的看著雲叔,手中的槍管敲了敲『雨魔』顱骨上那個黑色的紋章,重複著他今天下午說過的話:「我記得,你還說,『你什麼時候坑過我』?」

    饒是雲叔臉厚似城牆,也忍不住紅了一下:「那個啥……凡事總擋不住意外嘛。」

    氣喘吁吁,剛剛從本部趕過來的吳江山跳出來打圓場:「沒事兒就好,幸好都沒受傷。」

    周離憨厚的笑了笑,扭頭看向身後的魏宰。魏宰頗為無辜的舉起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拳,還有腳下那一個生死不知的俘虜。

    「有傷就要趕緊治啊!」雲叔一拍大腿,看起來心疼得跟什麼一樣,轉換話題說道:「來,我帶你們去醫務室。」

    「不用了。」

    一個語氣並不是太好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怪腔怪調,就像是外國人說快板一樣。

    還帶著粉紅色睡帽的老頭從一面牆已經變成廢墟的房間裡走了出來,手裡抓著一個箱子,隨手向不遠處的周離丟去。

    「用這個就行。」陶特老頭神情不是很好,說完又添了一句:「便宜你們了。」

    「呃,陶特先生……」直到現在。雲叔才想了起來,這一層裡還住著一個局長從瑞典請過來的怪老頭。

    一想到這老頭的身份,還有身後的能量,他忍不住就有一種天塌地陷的眩暈感,連忙湊上去說道:「實在是萬分抱歉,您沒事兒吧?」

    「木斯木斯,嚎地恨!」

    陶特老頭還扯了一句陝西話。緊接著陰陽怪氣兒的說道:「你們還直接幫我開了一個後門呢,我都快高興死了。」

    雲叔愣了一下,看向破碎的牆壁。神情頓時苦澀了起來——今晚這都他媽什麼事兒啊!

    「看來,我需要重新評定一下你們『有關部門』的安保能力了。」

    老頭不咸不淡的說著,踩著拖鞋穿過破牆:「好了。就這樣吧,我去睡了,沒事兒別打擾我。」

    「對了。」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隨手指向身後的周離:「小混蛋,別忘了明天來見我。你還沒解釋清楚。」

    周離沉默了一下,無奈聳肩:「好的。」其實他在心裡說『滾你個蛋』,剛剛這十幾分鐘,這老頭快把自己煩死了。

    又不認識,這麼親密作甚?

    只不過……他真的認識伯父麼?

    周離沉默的思索著,頓時感覺自己還真有必要去一趟。

    送走了老頭兒後。雲叔的神色頓時輕鬆了許多,揮手示意人把『雨魔』的屍體拖下去,又看向魏宰身旁暈厥的『衰朽』,頓時欣慰的笑了起來:「喲,還幫我們抓了一俘虜?周離。我給你記一大功啊!」

    說著,他就想過去把『衰朽』提過來。

    「慢著。」周離揮手攔住了他:「我還沒說給你呢。」

    雲叔一臉苦口婆心的說道:「不給我們,你留著那貨做什麼?」

    「我殺著玩,行不行?」周離一臉不爽的說道:「解釋呢?」

    「好吧,對不起,周離。我欠你一次。行不行?」

    雲叔終於還是露出了歉疚的神色。

    周離依舊用無奈的眼神的看著他:「就這樣?我住旅店都能住出倆能力者上門殺我,我多冤枉啊。」

    「好吧,局裡給你補償……就沒見過你這樣缺乏覺悟的同志。」雲叔一臉惋惜的說道:「『雙頭鷲』的那群混蛋都接受過特殊的手術,痛覺神經全都切了,你留著也問不出什麼來。那傢伙交給我們,一晚上,我給你一個答覆,怎麼樣?」

    「就這?」

    周離瞥了他一眼:「補償呢?補償。我可是莫名其妙的因為你們的原因,在你們的底盤被人找上門。」

    「是『我們』。」雲叔糾正道。

    「管他是誰們,別轉移話題。」

    周離這次是鐵了心要在雲叔身上刮一塊肉下來了,要不然不解恨啊,這個老混蛋坑自己多少次了……

    「好吧,這樣吧!」

    雲叔一臉肉疼的說道:「過兩天,就是『太一之環』的煉金技術展覽會。你去了那兒隨便挑。不超過二百萬的東西我做主,局裡掏錢給你買單。怎麼樣?」

    「美金?」

    「放屁!人民幣!」

    雲叔的怒吼響徹整個樓層:「就這樣了!二百萬都是我自己掏錢了,你再獅子大開口,就吹了算了!」

    「好吧。」周離撇了撇嘴,讓開身子,然後他們取走昏迷不醒的『衰朽』,提起自己手中盒子。

    這是剛才那個自稱『陶特.克萊夫』的老頭丟給自己的東西,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打開之後,裡面只有兩捆繃帶,以及一瓶藥膏,這令他忍不住有些錯愕:「這什麼玩意?」

    「你夠了,這可是特殊的符文繃帶,治療藥膏,況且他給人的東西,水平肯定差不到哪裡去。」

    雲叔白了貪心不足的周離一眼:「自己上藥,打繃帶,有點難受也忍著,那哥們這點傷明天就能好。」

    「對了,他註冊了沒?」

    說道這裡,他才想起了魏宰還沒有註冊過,忍不住慎重的問。

    「得了,你們就別打他的主意了成不成?」周離瞥了雲叔一眼:「還嫌今晚的事兒不夠多?」

    「這事兒不能馬虎,改天帶他來注個冊。」雲叔一臉認真的說道。在這個問題上絲毫不讓步:「就算登記一下也行,別人發現是在野能力者的話,對社會和對他本人都不方便得厲害。」

    「成,快走快走。」周離揮手趕人。

    臨走之前,雲叔還是充滿好奇和八卦的湊了過來:「你跟剛才那老頭究竟怎麼了?」

    「想知道?」周離得意的笑了起來,看著雲叔一個勁點頭的樣子,笑容驟然收起:「不告訴你。」

    ……

    雖然那個老頭看起來各種不靠譜。但是那一捆符文繃帶倒是蠻有效果的,第二天魏宰吃早餐的時候,皮膚已經完全長好了。而且原本上面的傷痕和老繭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一點不適應的感覺都沒有。

    「嗯,挺好用的。」

    魏宰在早餐的時候,看著自己的雙手說道:「傷勢好得差不多了。」

    就在餐廳裡。周離坐在他的對面,食慾不振的切著盤子裡的煎雞蛋——早餐自助,那群外國老頭兒老太太的動作一個比一個靈活敏捷,動如脫兔,剛剛端上來的各種菜被幾個老頭老太太圍住一陣乾脆利落之後,就剩下一個底子了。

    這令周離忍不住懷疑他們都是來自第三世界的非洲苦難同胞,可惜看起來不像,吃到皮蛋瘦肉粥的時候,也沒有熱淚盈眶啊什麼的。反而個頂個兒的嫻靜優雅,光是拿個小湯勺就有一種貴族氣質突顯出來。

    如果不是昨晚那個老頭出來的時候。他們都跟一群三孫子一樣湊上去打招呼,周離幾乎還要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

    昨晚那個老頭看到了旁邊的周離,滿是高傲的抬起眼睛和鼻孔,『哼』了一聲之後大搖大擺的走過他們身邊,接過了旁邊幾個『三孫子』獻上來的早餐後。坐在一群老頭當中間。宛如眾星拱月一般,就連他微禿的光頭都明亮了幾分。

    周離看了他一眼,被那群傢伙身上的各種能量反應晃瞎了眼,連忙收回視線……這群看起來分外不靠譜的傢伙們身上最少都有兩件以上的煉金武裝,釋放的光芒加起來讓幾乎讓周離忍不住誘惑,決定當場掏出兩把手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搶上一票再說!

    可惜不遠處有一大群魁梧的保鏢在不斷警戒的向著四周看著,其中一部分是『有關部門』的安保人員,另一部分是那些煉金師自己的保鏢和隨從。

    其中能力者為數不少,而且就算是普通人,也看起來各種彪悍,身上也都有兩件煉金武器,戰鬥力不可小覷。

    可惜了……那麼多煉金武裝。

    周無奈的放棄了心中『幹他一票』的想法,終於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一件事情,非常疑惑的抬起頭看向對面的魏宰:「對了……昨天晚上,你為什麼不用煉金武裝?」

    搞死了趙武安之後,蒙白的那一件防禦力頗為不俗的煉金武裝成了魏宰的戰利品,只不過不知道為何,這些日子周離卻始終沒有見過魏宰用過。

    魏宰緩緩的抬起頭,表情沉默而嚴肅,沉吟了半響之後,恍然大悟的嘆了口氣:「……我忘了。」

    一瞬間,周離覺得自己把嘴裡的煎雞蛋要咽進嗓子眼裡了。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困擾了自己半夜的答案竟然這麼不靠譜!


    一件防禦力超群的煉金武裝,隨身隨地的帶著……你竟然說忘了就忘了?你這未免也太淡定了一點吧?!

    低頭撥弄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那一串『念珠』,魏宰感嘆道:「果然還是比較習慣自己動手啊……」

    周離沉默的看著他的臉,直到很久之後,他的神色中出現了一絲略微的尷尬。

    「我下次注意。」魏宰乾脆利落的回答,然後埋頭繼續吃飯。

    兩籠小籠包,兩個饅頭,一碗紫菜蛋花湯,魏宰不緊不慢的吃完。周離放下筷子的時候,他剛好端起盤子,非常有禮貌的將一乾二淨的餐盤交給了服務生。

    同樣很會卡時間的,準時出現在餐桌旁邊的洛白,似乎熬了一夜沒睡覺,他端著一杯路邊買來的咖啡,有些睏倦的說道:「那個傢伙醒了,雲叔讓我帶你們去看看。」

    「昨晚的那個傢伙?」周離慢條斯理的擦乾淨了嘴角。放下紙巾:「正好,今天沒事兒做,去哪兒?」

    「監獄。」洛白打了個哈欠回答。

    「哪個監獄?」

    「全中國能關能力者的監獄,還有哪個?」

    洛白停頓了一下,睏倦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暗的色彩:「中海能力者勞動改造以及收押管教所——『黑牢』。」

    ……

    現在周離即將前往的地方是中國大部分能力者終其一生都不想要沾邊的糟糕機關,糟糕到他們甚至不願意提那個地方的全名,只是簡單的用『監獄』去稱呼他。

    如果有幸能夠見識到其中的森嚴和殘酷。那麼下一次再稱呼它的時候,就會用另一個更加帶有黑暗色彩的名字——『黑牢』。

    黑牢,非常黑的牢。黑到讓全中國所有的犯罪能力者被關進去之後只能絕望的抬頭從闌珊間仰望天空,在那一方寸之地間默數自己距離老死還有多長的時光。

    其本身成立於1903年,前身是國.民政府中央軍.統轄下的特殊『監獄』。用來關押間諜、特務,以及能力者——當時抑制能力者的手段非常的粗陋,只能夠通過二十四小時不斷的注射各種藥劑來抑制他們的行動能力。

    這直接導致這群身份特殊的罪犯生命往往不會很長,三四個月可能就會因為各種併發症而死在齊腰深的水牢裡。

    而那位擅長『地圖開疆』的領袖帶著殘兵跑到台灣去之後,這裡就被新的政權所接管了,經過了『有關部門』的特殊翻修,還有擴建之後,這裡變成了全天朝唯一一所關押著重刑能力者罪犯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一般小偷小摸的能力者只會被拘留兩三天,接受思想再教育之後。在特殊的能力者看管下度過一段審查期,就能夠回歸社會了。

    所以,有資格進入這裡的地方,一般犯下的事兒都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了的。

    隨著重重的鐵閘開啟,特殊牌照的車輛無聲的駛入地下通道之中。

    洛白開著車。穿過了層層關卡,在幾十名軍人的槍膛之下面不改色、習以為常的完成了檢查,然後還一邊提醒周離:「記住,在這裡不准攜帶通訊工具、不准攜帶武器、不准啟動能力、不准做出攻擊型舉動、不准和犯人私自通話,不准記憶相關路徑……」

    周離聽到最後有些煩:「這麼多不能干?規矩真多。」

    洛白聳肩,從工具箱裡抽出一本字典厚的書丟進了周離懷裡:「不准干的事情這裡有一整個本子。反正簡而言之一句話……能不干的事情別幹,能幹的事情也最好都別幹。」

    周離略微的翻了翻那一本條例,疑惑的問:「那還能幹什麼?」

    洛白認真的回答:「最好什麼都別幹。」

    「好吧。」周離點頭,表示入鄉隨俗,隨便規矩怎麼來了。

    就在最後一道合金閘門的前面,有悍勇的軍人走上前來,敬了個禮,然後端起一個托盤:「東西都放在這裡,裡面不讓帶。任何鐵器都不行。」

    周離和洛白對視了一眼,緩緩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摘下手腕的上手錶,最後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槍也放進了托盤裡。

    到最後,軍人還是端著盤子,看著周離,視線落在周離腰間。

    周離沉默了半響,抬頭看向洛白:「……腰帶扣也算?」

    一身運動服的洛白無奈聳肩,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

    周離一動不動,反問道:「你想讓我們提著褲子進去?」

    洛白笑了笑,扭頭對著軍人做了個手勢,頓時又有一個軍人出列,從一個盒子裡掏出兩條塑料制的腰帶。

    「先湊合著用吧。」洛白攤手:「大家都是這樣的。」

    周離換下了腰帶,嘆息著反問:「有用麼?」

    「有用。」洛白一臉認真的點頭:「至少現在這個監獄還在這裡,對不對?」

    吃了一個悶虧的周離看了洛白一眼,沉思了片刻之後,搖頭嘆息:「還是不告訴你了。」

    洛白一頭霧水:「什麼?」

    周離正色搖頭,只是苦澀的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向著緩緩開啟的閘門走去。

    「喂,你說什麼啊?」洛白被勾起了好奇心,跟在他旁邊,一臉好奇的問:「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周離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憐憫的光:「你想知道?」

    洛白不喜歡周離賣關子,頓時有些不耐煩了:「快說快說。」

    「好吧。」周離再次嘆息了一聲:「你自從上次回到中海後。就沒有來過這裡吧?」

    洛白愣了一下,點頭問道:「你怎麼知道?」

    周離神秘的笑了笑,一步跨過了金屬探測器。心中默數三二一,然後聽到了警報驟然從身後傳來。

    一瞬間,金屬探測儀旁邊的洛白就被幾十隻長槍短炮瞄準了。如果不是洛白是早有備案的行動部成員。而且已經驗證過命紋,說不定那群神經二十四小時緊繃的軍人就直接開槍了。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洛白隔著長槍短炮,目瞪口呆的看著似乎早有預料的周離:「……這怎麼回事?」

    「你知道麼?」

    這一次,輪到周離幸災樂禍了。他指著洛白身上曾經斷裂過的小腿,微笑著說道:「你覺得,接骨頭時用的鋼板,算不算金屬的一種?」

    往日洛白自己推著輪椅苦逼上廁所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周離又怎麼會忘記他一個人卡在廁所裡出不來時的窘迫樣子?

    風順輪流轉,剛剛笑完別人的洛白終於笑不出來了。

    洛白沉默了半響。牙縫裡總算是迸出了一個髒字兒:「……草。」

    「好了,你就在這裡接受審查吧。」周離『愛莫能助』的聳肩,向著不遠處的大門走去,順帶轉身揮手:「辛苦了,記得等我回來啊。無聊的話可以和魏宰說說話。」

    恩。雖然他不怎麼喜歡說話的樣子……

    「周離你妹!!!」

    背後有隱隱的聲音從緩緩關閉的閘門外傳進來,消散無蹤。

    就在閘門後的大廳裡,熬夜之後眼睛通紅的雲叔坐在牆角的椅子上整理著資料,聽到腳步聲之後,抬頭愣了一下:「洛白呢?」

    「腿上還帶著鋼板,進不來。」周離探手:「我以為你知道的。」

    雲叔愣了半天。恍然大悟的拍著腦袋:「……忘了。」

    「可以理解,最近大家忘性都比較大。」

    周離站在他旁邊,環視著有些空曠的大廳——這裡算是黑牢的內部和外部的接洽點,也是唯一的出入口,看起來空空蕩蕩的,也沒有什麼東西存在。

    前面就是入口,通向看起來有些陰森詭異的黑牢,後面就是出口,隔著幾十米的混凝土土層,就是陽光普照大地。

    在這裡,唯一讓人有些費解的地方,就是那一把擺在大廳中間的椅子。

    沒錯,椅子,看起來並不名貴奢華,結構輕便而穩定,就像是街上隨便都可以買到的產品。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異常的味道。

    「那是什麼?」

    周離看著那個透著一絲嚴肅和陰沉氣息的椅子:「煉金武裝?還是控制整個黑牢監獄的總樞?」

    雲叔抬頭周離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那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前些日子吳江山從街上五十塊一把批發回來的……你想多了。如果你想要我回頭給你送一把過去,坐起來還挺舒服的。」

    周離的臉抽搐了一下:「那為什麼放在這兒?這麼大一個大廳裡,就放一把椅子……你們有病?」

    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地方裡,中間就放了一把椅子,看起來神經氣十足。不是讓人懷疑有陷阱,就是讓人懷疑有毛病。

    難道除了視野開闊,能將整個大廳一覽無餘之外,還有別的好處?

    雲叔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點頭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監獄的最後一道防線也說不定啊。」

    他似乎不願意再說多說什麼了,起身拍了拍熬夜之後有些略微僵硬的腿,將鼻樑上的老式眼鏡摘下來,放進口袋。

    「你們跟我來,一路上別多看,也別搭理那些犯人……那群傢伙一個比一個危險。」

    周離和魏宰走在他後面。周離聽到他這麼說,忍不住問道:「既然那麼危險,為什麼不殺掉?」

    「因為還有價值啊。」

    走在前面的雲叔頭也不回的回答道,這令周離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無從揣測此刻他的神情究竟是冷笑,還是嚴肅。

    「所謂的犯人呢,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人權的東西了。在哪個監獄裡也是一樣。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罪犯確實是在某種程度上相當好用的東西啊。」

    雲叔含糊的低聲笑了笑:「能夠留在這裡的,要麼就是有著政治意義。要麼就是有著研究意義,再要麼……就是兩者都沒有,每天混吃等死的渣滓。你具體想聽什麼?我詳細跟你說。」

    周離看著似乎腳步的頻率都不曾變化的雲叔。沉默了一下之後搖頭:「我對你們怎麼玩『監獄風雲』不感興趣。」

    雲叔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可惜,這裡沒有周潤發。」

    就在寂靜的走廊裡,兩人穿行了十分鐘,什麼都沒有遭遇到,也沒有碰到預想之中兩行鐵闌珊,然後一群人從後面伸出手尖叫『我是無辜的』什麼的。而就在這個過程中,雲叔也一直都沒有說過話,周離卻能夠感覺到游離在空氣中的陰沉和嚴肅。

    直到雲叔的腳步在一面空白的牆壁面前戛然而止,他才再一次發出聲音:「到了。」

    牆壁之上無聲的浮現出門扉的框架,雲叔直接推門而入。進入一間充滿了手術室味道的房間裡。

    並非是想像之中牆壁上掛著皮鞭蠟燭鐐銬之類的慘烈景象,在純白的房間裡,只有幾台看起來像是維生器械一樣的機器,還有一張手術台。

    四肢斷裂的『衰朽』就躺在上面,雙目緊閉。頭上插著好幾枚針頭,連接向不遠處的儀器。

    就在手術台的前面,一名陰沉的男人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向著雲叔緩緩搖頭:「則還是不行。」

    「怎麼了?」周離低聲問。

    「『雙頭鷲』的傢伙嘛,你知道的。」雲叔一點都不顧慮這裡是哪裡,從口袋裡掏出菸捲點燃。吐了一口煙氣之後感嘆:「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骨骼置換成合金骨架,皮膚下面藏著防彈符文,痛覺神經截斷了百分之九十。根本沒有給人刑訊逼供的餘地,一旦超過了什麼界限,就會自爆。」

    低聲的笑了兩聲,雲叔聳肩:「不瞞你說,這還是我們這幾年以來唯一抓到的一個活的俘虜,所以壓根都不敢讓他甦醒過來,誰知道那個自爆的機關是不是意識控制的。」

    「心靈入侵也沒有用。」陰沉男悶聲說道:「他的腦子有一道『魂靈共鳴系』能力者留下來的鎖,貿然侵入的話,只會引起他的意識崩潰。剛剛我又重新試了一次,沒法破解。」

    「當然的嘛,雖然你很強,但是和屈青陽比起來,還是差一點的。」雲叔笑了笑,絲毫不在乎陰沉男越發陰沉的面孔,伸出手指敲了敲『衰朽』的腦門:「這裡面藏了十六層秘鎖,錯了一個數,就會啪一下的爆掉……這樣的應用方法,還是我教他的呢。」

    陰沉男看了兩人一眼「現在呢,怎麼辦?」

    雲叔吸著煙,攤手說道:「專業的問題就交給專業的人去解決。」

    陰沉男不以為然,反問道:「這個地方難道還有人比我更專業?」

    「拷問什麼的當然要靠你,但是開鎖這個技術活就要去找開鎖的人了啊。」雲叔看了他一眼:「別在意,這不是你的專業領域,沒必要這麼生氣,對不對?」

    陰沉男沒有說話,雲叔彈了彈菸灰,靜靜的等待,直到三分鐘後,門再一次被敲響。

    一個穿著髒兮兮的布鞋,頭戴著一頂帽子,身上穿著皮夾克的蒼老男人走了進來,腰間還繫著佈滿機油痕跡的皮圍裙,手裡提著一個大木頭箱子,眼睛後面有些渾濁的眼睛環視了一圈,落在了雲叔身上:「找我有事兒?」

    「嗯,不好意思打擾你。」雲叔點頭,敲了敲『衰朽』的腦袋:「這裡有一把鎖。」

    「哦。」老男人提著箱子,推開了雲叔:「開鎖就直接說。早點解決了我還要去擺攤呢。」

    在周離的眼中,他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異常,除了身上微弱的能量反應之外,其他的所有地方都像是早起趕集的老農一樣。

    那種能量反應,應該還是在第一階段,老男人看起來起碼四五十歲了,正是精力衰竭的時候。這輩子恐怕都來不及突破到第二階段了。

    不過既然如此,能夠被雲叔請到這裡來,起碼也有一點真功夫才對。

    老男人從大箱子裡掏出一大堆看起來稀奇古怪的盒子。搖起來嘩嘩的響,像是裡面裝滿了小鐵片。

    他頭也不抬的在裡面挑挑揀揀著,嘴裡還說道:「今天幫你們解決了這個。我閨女的戶口你得和我辦了,沒有中海戶口,不好找對象。」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雲叔拍著胸脯,陪著笑:「現在開始?」

    「沒這麼快,還得讓我看看鎖。」

    老男人將傢伙什兒擺好之後,推開了擋光的雲叔,滿是老繭的手抹在『衰朽』的腦袋上。

    「嗯,是有一把鎖,還分好幾層。」老頭端詳著衰朽的腦門。抬頭說道:「這活兒難辦,光戶口的事兒太便宜了。我家還缺個大電視機。」

    在老頭的目光之下,雲叔無奈點頭:「搞完事兒我就讓人帶著您去買,四十寸的,純平液晶的。怎麼樣?」

    「我看成。」老頭滿意的點頭,指甲縫裡還有一點油污的手掌在衰朽的腦門上摸了一下,頓時一層未知的力量展開。

    周離的眼睛微微眯起,看清楚老人的手掌和衰朽腦門上的光亮——銀色,特殊展開系。

    特殊展開系,第一階段能力——萬物之鎖展開。

    當老頭兒的手掌撤開的時候。衰朽的腦門上卻出現了一個看起來頗為複雜的鎖孔,就像是門扉上的鎖現在嵌入了他的腦門,但是卻和周圍的血肉融洽無比,看起來就像是原本就長在上面的一樣。

    以意志侵蝕現實,將事象顛覆,一腳踢開了科學和定律,化奇蹟為常理——這就是特殊展開系的能力,五系之中最令人無法揣測的力量。

    此刻,在老男人的能力之下,原本只存在於概念之中的心靈之鎖被具現化而出,將原本的模樣轉換成另一種更容易解開形態。

    接下來需要做的,只剩下開鎖了。

    老人從箱子裡掏出一大串鑰匙,對著衰朽額頭上的鎖孔找了半天之後,從鑰匙串裡挑出一把鑰匙坯,將剩下的東西丟回了箱子裡之後,就開始當著所有人的面,端出了一台手搖型的配鑰匙機。

    將鑰匙坯夾在了砂輪的對面之後,老頭就對照著鎖孔,開始搖動器械上的砂輪,尖銳的聲音響起,火花從鑰匙胚上迸射而出。

    短短幾分鐘後,鑰匙坯就已經變成了一把看起來頗為嶄新的鑰匙,用砂紙磨了一下之後,老頭將鑰匙插進『衰朽』的額頭,稍微的擰了兩下之後又拔了出來,重新開始修正。

    如是兩三次之後,老頭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第四次將鑰匙捅進『衰朽』的腦門裡,乾脆利落的轉動。

    緊接著,卡啪!

    ——鎖開了。

    「好了。」老頭收起了鑰匙,當著所有人的面,用鉗子掰成粉碎,丟進牆角的垃圾簍裡。將東西重新裝好,端起了自己的箱子。

    臨出門之前,老頭還專門認真的扭頭對著雲叔叮囑:「記得我閨女的戶口和電視機。」

    「放心,放心,這麼多年的老關係了,我還坑的了你?」雲叔拍著他的肩膀:「我讓人開車送你回去。」

    「那正好,還能再擺幾個小時的攤。」

    ……

    送走老頭之後,雲叔才松了口氣,對著周離攤手:「搞定了。」

    周離看著他有些尷尬的樣子,忍不住問:「剛才那個……是誰?」

    「一合作了十幾年的老哥們了。」雲叔拍打著手裡的資料說道:「以前是扒手,偷了不該偷的人,被那位大哥逮住了,準備剁手,最後嚇得覺醒了能力。嗯,就是開鎖。恰好當時上一代的『眼』路過那裡,發現了他。就花錢把他保了出來了。可惜,沒有突破的潛質,只是登記了一下,然後思想教育了兩天就放了。

    這麼多年了,他也算是棄暗投明,走了正路。在外灘那一塊擺了一個修鞋配鑰匙的攤子,偶爾接一下局裡的活兒。我們給錢。他出力,兩不相欠,正好。」

    說著。雲叔掐掉了手裡的菸捲。

    就在周離恍然大悟的時候,也注意到了雲叔話裡的一個詞彙:「『眼』?」

    「局裡的一個稱呼,專門管偵查、判別和情報的職位。自從上一代死掉之後就一直空著。」雲叔頗為複雜的看了周離一眼:「原本我覺得你有潛質的。」

    被那種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周離一陣頭疼——自己又不是香餑餑,雲叔怎麼就不願意撒手呢。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身上還背著多少見不得光的東西,周離也不介意加入『有關部門』,只不過世界上沒有『如果』而已罷了。

    「好了,看一看吧。」雲叔低頭看向『衰朽』恢復了正常的腦門,低聲笑了起來:「這哥們的腦袋裡究竟藏了什麼東西?」

    默不作聲的陰沉男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老規矩?」

    「好啊,老規矩。」雲叔欣然點頭:「你賭什麼?」

    陰沉男看了一眼沉睡的衰朽,開口說道:「我賭裡面是『雙頭鷲』的情報和計畫。」

    「我這裡相反。」雲叔擺了擺手指頭。吸著一根新的菸捲,低聲說道:「我賭裡面什麼都沒有……」

    陰沉男愣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屈青陽就這麼厲害?」

    「三分之一的安無忌,三分之一的於乘風,三分之一的葉雲。」雲叔豎起了手指頭:「性格陰沉。心性敏感,睚眥必報。這三種特性揉一塊就是屈青陽了。」

    他的笑容滿是複雜和感慨:「我親自教出來的學生,我還能不知道麼?」

    「瞧瞧你辦的這破事兒……裡面藏著什麼,先開了再說。」

    陰沉男倒是對雲叔的感慨不感冒,伸手按在『衰朽』的腦門上,浩蕩而陰森的意志沿著手臂。化作千絲萬縷、無孔不入的精神束,衝進『衰朽』的大腦之中。

    一瞬間,閱讀開始。

    再下一瞬間,衰朽沉睡的雙眼驟然睜開,眼眶裡是令人心悸的蒼白,眼瞳之中佈滿了血絲,已經縮小到了極點。

    瞬息間,他感覺到身後有一隻手掌扣在自己的肩膀上,將自己向後猛然扯出,也打斷了他的閱讀。

    沒有等到他勃然大怒,就在他的面前,原本被麻醉、鎮定藥劑所控制,陷入沉睡中的衰朽卻驟然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啊!啊!!啊!!!啊!!!!!!!」

    宛如遭受著無法想像的折磨和痛苦,他的尖叫甚至穿透了牆壁,在幽暗的地下擴散。

    隨之爆發的是一層又一層濃郁的衰敗氣息,瞬息間將自己身體下面的手術台還有附近的一切東西都化作了**的塵埃。

    就在周離的眼中,他的命紋散發出一陣陣強烈的光芒,正在以碎裂為代價向著四周擴散力量。轉瞬之間,他就已經變成了一個炸藥桶。

    面對著近在咫尺的危機,雲叔卻一步都沒用,並非是反應不過來,如果在其他的地方,一個手榴彈掉在他面前,零點一秒種之後雲叔恐怕就已經逃到遠處臥倒了。

    只不過,在這裡沒必要擔心而已。

    面對著席捲而來的灰色氣息,雲叔的神情依舊複雜,而原本空無一物的牆壁上卻亮起了層層的符文,提醒著所有人,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可是令數不清的能力者罪犯絕望的等待死亡的——黑牢!

    下一瞬間,無形的界限從空氣中出現,宛如結界一般的隔開了雲叔他們和已經陷入燃燒狀態的衰朽,任憑著無盡的衰敗氣息如何的侵蝕,那一道無形的界限也始終如同鐵壁一般的不曾動搖。

    面對著咫尺之遙的恐怖力量,雲叔只是淡定的彈了彈菸灰,對著身旁已經準備向後撤退的周離說道:「稍安勿躁,整個黑牢都是陳南朝的『界域』。」

    界域——唯有第四階段的能力者才能夠擁有的特殊力量,經歷過四次突破之後,命紋所展現出來的絕強力量。

    正因為這樣的力量,第四階段的能力者才能被稱為——『王國』,在此界域之中,皆為吾之領土!也正因為如此,才有資格承擔『神明』的稱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05
第二百三十三章 開年大戲
       
    界域——第四階段『王國』級達到巔峰之後的標誌,除了少數領域型能力之外,雖然能力達到第四階段就擁有這樣的潛質,但能夠成功發掘出來的能力者,卻沒有多少。

    昔日在公海之上,周離從葉蘭芝的身體裡看到的那種恐怖的力量,便是『界域』力量——無止境的靈能暴虐的向著四周流淌,將整個世界化作瀕臨毀滅的殘破廢墟。

    以己心代天心,化世間萬象為掌中灰塵。

    就在『界域』前面,就算是『衰朽』自爆提升力量,也依舊不是一個力量等級。

    層層宛如狂潮一般的灰色氣息擴散,匯聚成漩渦,然後爆發,但是卻被那無形的界限死死的制約在那方寸之間,無法釋放。

    直至最後,『衰朽』的身體在自己的力量之下化作灰塵,但是半空之中的灰色氣息卻匯聚成一張模糊的臉。

    「嗯?真是熟悉的地方啊……」那一張模糊的臉緩緩的從層層霧繞中抬起,露出隱約的笑容。

    隔著無形的界限,他看向雲叔:「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雲叔叼著菸捲,漠然的回應:「……屈青陽。」

    「嗯,還能認得出我來,這是一件好事。」屈青陽緩緩點頭,模糊面容上顯露出一道刀疤:「我以為你已經忘記我了。」

    雲叔沉默的看著那一張面容,冷冷的回答:「我只當你已經死了。」

    屈青陽並不憤怒,也不悲傷。只是淡然的感嘆:「和預料的一樣,真是令人失望的回答——你寧願我被你們拋棄、出賣之後死去,也不願意我能夠活下來麼?」

    雲叔從嘴角摘下菸捲,手指彈了一下菸灰之後,毫不曾動搖的回答:「我親手主持了你的葬禮,告訴每一個人,你是為了保護所有人死去的……雖然是謊話。但是說了幾百次,我也開始相信了。這麼多年,我不願意去想。你沒死的幾率有多大……現在報應來了,我早已經有心理準備。」

    「說得真輕巧。」屈青陽低聲笑了起來:「這種死鴨子嘴硬的樣子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啊。」

    「閒聊就到這裡吧。燃燒掉那個可憐傢伙的靈魂,還能供你活動多長時間?」

    雲叔淡然的說道:「趁著你還有時間。說說吧,有何貴幹。這是你和我最後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講話,別浪費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啊……」

    模糊的灰色面孔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周離的臉上,和他對視了片刻之後,低聲笑了起來:「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們來著。」

    停頓了一下,他向著雲叔低聲說道:「我沒死,我回來了。」

    雲叔掐熄了燃盡的菸捲,低聲回答:「嗯,我知道了。」

    聽到他說的話。屈青陽再一次笑了起來:「那麼,再見。」

    雲叔點頭:「嗯,再見。」

    煙霧無聲的消散,室內一片沉默,良久之後雲叔長出了一口氣。就像是忽然間老了幾十歲。

    「還是和當年一樣啊。」他嘆息著,複雜的笑了起來:「就算是宣戰,也喜歡用這種讓我這個老傢伙睡不著的方法……真不愧是我最好的學生。」

    周離站在界限的前面,抬起手指頭敲了敲虛空中的無形屏障,發現那裡的空氣彷彿凝結成鋼鐵一樣,彈起來指頭還略微有些疼。

    瞥了一下四周之後。他悄悄的啟動了自己的能力,青色的眼瞳倒映著無形的屏障,空氣之中彷彿出現了一面玻璃,蒼青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憑藉著『荷魯斯之眼』的輔助,周離足足在一分鐘之後才計算出那一道界限之上的裂痕位置。

    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消耗過多的他還是停止計算,放棄了攻擊的行為。

    這裡可是黑牢,如果直接擊碎這個屏障的話,肯定還會有什麼麻煩上身,鬼才會做那麼麻煩的事情。

    跑了一趟,雖然什麼都沒得到,但看了一出開年大戲——『有關部門』的恩怨情仇……真是感人至深的劇情啊。

    周離肚子裡略微有些惡意的腹誹了兩句,臉上還依舊是正人君子的樣子,目不斜視。

    屈青陽?這個名字……似乎很熟悉的樣子。不過這一次自己遇到的襲擊,就是他的手筆沒錯了。

    他沒想到,自己日防夜防,結果雲叔難防,還是被這個混蛋拖到了一條船上面……

    只不過,既然已經置身其中,他也不會放任自己就這麼一無所知的隨波逐流下去,最起碼,也要搞清楚現在的情況才對。

    所以,他無聲的抬起頭,看著表情苦澀的雲叔,眼神玩味:「根據我的觀察和猜測,我這是替你們擋災了?」

    雲叔的神情越發苦澀,彷彿看到周離明晃晃的竹槓,只能無奈點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

    周離點頭,好奇的問道:「怎麼補償我?」

    「上陽的領主,你拿去。我以我的名義擔保。」

    雲叔的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一襲黑色風衣,身影消瘦而堅定,眼神凜冽如刀鋒,僅僅是他的出現,就令整個室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起來。

    陳南朝。

    隔著雲叔,抬頭看著周離,如是說道。語氣並不憤怒,也未曾包含怨毒,彷彿在陳述事實一般。

    周離第一次和這位貌似已經架過好幾次梁子的能力者這麼接近,聽到他這麼說,眉頭忍不住挑了一下,沉默的看著他。

    良久之後,周離緩緩搖頭:「就算是你不保證,領主也是我的。」

    「有了我的保證,至少可以讓這件事塵埃落定。」

    陳南朝淡淡的說道:「我已經煩透那群人每天吵來吵去的樣子了。就這樣吧。我相信江山和雲叔的眼光。」

    周離沉默了片刻,直截了當的問道:「那你呢?你的處境似乎不妙。」

    「我會自己解決的。」

    似乎沒有聊天的興趣,陳南朝說完之後,就帶著幾名沉默的能力者取走『衰朽』的殘骸,離開了。

    旁邊的雲叔無奈聳肩:「他一向就是這麼說話,不過看起來對你印象不錯。」

    周離很好奇:「你從哪裡看出他對我印象不錯的?」

    「他至少肯和你講話,對不對?如果是有些人的話。他是連話都不屑於講的。」

    「那他一定和魏宰很有共同語言。」

    就在臨走之前,周離扭頭看了雲叔一眼:「還有,屈青陽的資料。我要一份。」

    「等會有人給你送過去,不過只能給你一部分,你的保密等級不夠。」雲叔一臉『只要你入夥就有全套』的表情。令周離懶得去爭執了。

    一部分就一部分好了,另一部分周離去『幽魂』買,反正盧飛鐵留下的賬戶還是b級權限,能買到不少好東西呢。

    ……

    就在酒店裡,走廊中站著幾名警衛。而就在破碎的牆壁後面,客房的大廳裡似乎沒有受到牆壁破碎的影響。

    就在精緻的茶几上,紅茶隨著茶壺的傾斜落入杯中,散發出一陣香氣。

    隔著裊裊的水汽,錢麗珍的神情依舊是充滿了淡定和雍容:「舟車勞頓,陶特先生看起來似乎不是很精神?」

    陶特老頭似乎有些無精打采:「剛剛來到中海。你們的歡迎儀式似乎很別緻。」

    錢麗珍淡淡的說道:「『雙頭鷲』的襲擊……最近那群人的行動接連失利,似乎準備狗急跳牆了。這一方面使我們的安保措施不足,還請陶特先生你諒解。」

    「這倒是無所謂,我來的時候帶了兩個『無形守衛』。」陶特端起紅茶,向著身後比劃了一下。

    就在午後的光線裡。空氣中浮現出兩道隱約的人形輪廓,很快又再次消失。

    錢麗珍露出了略微有些詫異的神情:「maste工坊已經連這一部分的技術都已經破解了麼?」

    「只是取得了一部分進展而已。」陶特緩緩搖頭:「亞空間裡究竟有多少秘密,誰都不知道。」

    十幾年前,基金會經過了漫長的撲捉和準備,終於在埃及接通一個大型的亞空間,似乎是通向傳說之中埃及冥界的地方。

    雖然那一次行動損失了不少的人手。但是卻獲得了不少的收穫——包括製作那兩具『無形殺手』的技術。

    埃及人似乎稱呼它們『冥府守衛』,而在煉金術師看來,它們卻是能夠通過符文和煉金技術所制作出來的傀儡。

    能夠潛伏在陰影和空氣和水中,是天生的殺手和守衛。

    不過研究了這麼多年,唯一的成果也只有這兩具煉金傀儡而已。

    當然,這只是『master工坊』對外公佈的消息,他們真正已經從裡面研究出了多少東西,卻沒有外人能夠知道。

    聽到他這麼說,錢麗珍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之後問道:「這一次的手術,陶特先生你有多大的把握?」

    「人體煉金技術從來都是禁忌,我的專長是『物質轉化』還有『靈質賦予』,雖然你們有圖紙,但只有五成。」

    聽到陶特這麼說,錢麗珍的眼中閃過一絲苦澀,良久之後緩緩點頭:「五成已經足夠高了。」

    看到他這種反應,陶特反而有些詫異:「看來,你們的情況真的已經危急到某種程度了啊。」

    「對於一個大型機構來說,在沒有什麼比傳承斷裂、青黃不接,更加痛苦的了。」

    錢麗珍低聲說道:「況且,華胥是振國唯一的兒子,不論怎麼樣,我都希望他能夠活下來。」

    看著她認真的眼神,陶特嘆了一聲,飲盡紅茶,點頭說道:「我盡力而為。」

    「那麼,剩下的事情就拜託您了。」

    錢麗珍緩緩起身:「局裡還有很多事物要我去處理,我不能離開太長的時間。牆的事情,我會找人來補好。」

    「嗯,再會。」

    陶特點頭,然後忽然想了起來:

    「還有,給我把外面那幾個看起來就討人厭的守衛撤掉。」

    「雖然陶特先生你有自己的安保措施,但是作為局裡的客人,如果我們連基本的安全都不負責的話,恐怕也不合適吧?」

    陶特搖頭,一臉厭惡:「不管怎麼樣,我討厭他們的領帶……」

    聽到陶特這麼堅持,錢麗珍嘆了口氣:「那就撤掉的吧。」

    老頭正待點頭,卻聽到走廊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還有說話的聲音,忽然愣了一下,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不方便撤掉的話,那就換幾個吧。」

    「換幾個?」錢麗珍不解。

    「嗯,反正也是擺設……」

    老頭點頭,然後指向從破牆外路過的周離和魏宰:

    「我看他倆就挺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06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所不知道的往事
       
    「結果,就因為這,我就要犧牲自己的時間,跟著一破老頭到處瞎逛?」

    晚上六點,在一家川菜酒店的門口,周離對著電話滿是無奈的問道。

    在電話的另一邊,雲叔似乎非常忙碌,但分心有術,輕描淡寫的說道:「因為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嘛,而且你辦事兒,我放心。暫時當幾天保鏢而已啦。」

    周離不帶好氣兒的反問:「要不你來?我可是很忙的好不好?」

    「你哪裡忙了啊,話說你基本沒事兒做吧?」

    「我忙著發呆,不行?」

    「好吧,你這傢伙不見兔子不撒鷹,我索性跟你實說吧。嘖,還得先等等,我去加密通訊,這消息太敏感。」

    電話裡的雲叔停頓了一下,通訊那頭傳來短暫的對話,然後話筒重新被提了起來:「你嘴裡的那個老頭呢,全名叫做『陶特.克萊夫』,基金會理事會的參議員,本身就是『master』工坊的組建者、本世紀成就最高而且還活著的煉金術師,沒有之一……而且,也是陸華胥接下來手術的主刀人……你知道吧?就是那個治療『莫氏綜合徵』的手術……」

    瞬間,周離沉默,良久之後反問道:「你想說什麼?」

    「局裡這次說動他主持這一次手術,花了不少的代價。我的意思是,他既然來了,那麼做一次手術還是兩次,對他來說也應該沒有什麼區別。」

    雲叔帶著複雜的語氣說道:「那個女孩子。叫符秀對吧?你昨天去醫院專門就是為了見她……你先別急著生氣,我知道你討厭別人調查你,但你總不能讓我連陸華胥病房隔壁住著什麼人都不管吧?」

    「這也是個好機會,你可以試著去爭取一下。雖然在我看來希望不是很大。」雲叔在電話裡嘆了一聲:「想要救她,就看你怎麼辦了。」

    良久之後,周離低聲回答:「我知道了,多謝。」

    「是那老頭兒要找你的。和我無關,不用謝我。」雲叔回答道:「就到這裡吧,我還在忙著佈置『太一之環』的會場呢。明天就要開幕了……報酬什麼的你也放心,局裡不會少了你的份兒,我先掛了。」

    電話到此終結。周離收起手機,站在喧囂的街頭沉默了良久,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感覺自己胸臆間煩躁的熾熱稍微消散,轉身回到酒店裡。

    包廂中,名為『陶特克萊夫』的老頭正在低頭,對著一大堆顏色紅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菜展開進攻,鷹鉤鼻上全都是汗。

    推門而入,便是一陣熱浪湧來,令周離略微的有些不適應。

    察覺到周離回來。老頭頭也不回的問道:「打完電話了?」

    「嗯。」

    「回來了正好,也陪我聊聊……那個姓魏的小子光知道吃,用中文來說,叫『三桿子打不出一個屁』?」

    周離看了一眼旁邊淡定吃飯的魏宰,微微聳肩:「我們通常不在吃飯的時候說這句話。」

    「管他呢。」老頭兒指了指面前的菜。像是生活在國內多年的老饕一樣:「這兒的水煮魚做得不錯,你可以嘗嘗。」

    周離坐下,端起筷子嘗了一點,「鹽放得有點多。」

    「嘿嘿,我吃著正好。」陶特笑了起來:「盧也說過,我口重。以前在莫斯科的時候。他和他的夫人每次招待我都會抱怨要用掉不少鹽。」

    略微的停頓了一下,他嘆息道:「現在想想,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令人懷念。」

    周離看著他懷念的樣子,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和這個看起來不著調的老頭聊一聊,畢竟想要讓他來幫忙,起碼也要先讓他願意才行。

    況且周離聽說這老頭兒脾氣是出了名的奇怪,再不主動點,想要坐著等這老頭看自己順眼無比、視如親爹……恐怕可能性不會大過地球明天毀滅。

    周離不求老頭那裡自己的聲望能夠刷到崇拜,但只要他願意幫忙就行。

    他說道:「他是我的伯父。你們認識?」

    陶特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詫異往日守口如瓶的周離竟然主動承認,忍不住低聲笑了笑:「關係比你想像得好,可以說親如兄弟。不過我年紀要比他大很多。」

    周離淡淡的說道:「看出來了。」

    聽明白周離拐彎抹角說自己老,陶特的面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可是在看了周離良久之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嘆息:「關於他們的死,我很抱歉。早在他跟我要『火刑架』的時候,我就應該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的。」

    聽到他這麼說,周離沉默著吃飯,許久之後說道:「既然來了中國,就去上陽看一看好了,他們的墓就在郊區的墓地。」

    老頭點頭,繼續吃飯:「我會去的。」

    話題到此結束,然後冷場開始了……一頓飯吃到最後,等老頭放下了筷子,周離才問道:「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老頭擦著嘴,聽到周離的話,露出一絲愉悅的神情,就像是在說,終於等到你問這個問題了啊……

    看來周離的沉默真把這個愛現的老頭兒憋壞了。

    擺了半天架子之後,老頭終於還是揭開包袱,指了指周離的心口:「你胸口的符文,那是我早些年親自製作的東西,盧離開莫斯科的時候,我送給他當禮物。eihwaz,寓意為『長青的紫衫』。」

    周離愣了一下,低頭看了自己的心口一眼。

    在皮膚之下,那一枚符文正在緩緩的吸納著自己身體之內游離的力量,將它們儲備起來。

    符文。在煉金造物中,這是最經常出現的一種能量格式,但大多數都依附在其他材料上才能存在。而且自從中世紀『黑暗百年』之後,煉金術傳承斷絕,從那以後,每一枚新的符文格式都是人類從亞空間之內取得的。

    得到這一類東西的開拓者無不視之為珍貴的資源,珍藏起來秘而不宣。對於一個煉金術師來說。證明自己能力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他能在一件煉金武裝上附加多少符文。

    三個以上是合格,五個以上是傑出,七個之上是優秀……而陶特克萊夫的成名之作。一件疊加了三十一個符文。

    受老頭平素低調行事的影響,這還是在十幾年前,這些年這個老頭究竟進步了多少。幾乎沒人能夠知道。而在這期間,在老一代煉金宗師去世之後,當世最強的煉金術師頭銜也毫無疑問的落在了他的頭上。

    只是,周離沒有想到,陶特克萊夫竟然悶聲不響的將『符文具現化』的難題攻克了!

    補全『符文』的殘缺,令其擺脫其他材料的束縛,能夠單獨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沒有了其他材料的影響,符文本身的性能便能夠發揮到極限,並且能夠無限制的疊加。

    上百個相同的符文疊加在一起所產生的效果,可不是1+1這麼簡單。

    最重要的是。以此為基礎的話,便有了更進一步的可能,比如……

    周離想到這裡,忍不住深深的看了老頭一眼。

    「別瞎猜了,我已經卡在『命紋製造』的課題上幾十年了。」

    老頭似乎明白周離在說什麼。翻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如是說道:「況且,突破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兒,我還不想人間蒸發呢。」

    確實,如果一個人能夠隨心所欲的製造命紋、製造能力者的話……各國政府和『基金』會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陶特克萊夫自認自己還沒有活夠,世界各地的美食還沒有吃飽。哪裡能這麼早就去見上帝?

    況且,他還考慮臨死前去轉投伊.斯.蘭教,他聽說安拉的信徒死後上了天堂,每天有七十二個處女……這麼好的待遇,勝過圍在主身邊唱讚歌啊。

    一頓飯吃完,老頭給周離比劃了好幾次眼色之後,周離還是有些不情願的起身結賬——怪不得這老王八蛋點菜的時候那麼大方,結果在算賬的時候等著自己。

    不過既然披著一層『有關部門』的皮,周離也不打算浪費這個機會,惡狠狠的對著服務台的妹子說道:「姑娘,給我多開幾張發票。」

    前台的姑娘不明白這個長得挺好看的男的眼神為什麼這麼凶狠,但是看在他笑起來很好看的份兒上就給他多開了五百塊錢的,而且還悄悄將電話號碼塞給周離。

    電話號碼的事兒先不說,起碼可以預見,等周離找上門報銷的時候,雲叔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吃完飯老頭還不回賓館,反而興致勃勃的在馬路牙子上亂逛,而且哪裡人多往哪裡鑽,看樣子還要自己徒步走到東京路去。

    在後面跟著的周離和魏宰只能神經緊繃,時刻防備有殺手跳出來,要不是魏宰有殺氣感知,恐怕事兒還會更麻煩。

    就算是這樣,周離也要時不時推開一個貼在老頭身後的扒手,或者自己掏錢包給老頭各種稀奇古怪的愛好買單。

    到最後,周離只能心裡悄悄詛咒——怎麼就沒一流氓地痞跳出來捅你個老混蛋一刀呢。

    而在前面,老頭口袋裡插著倆螢光棒,左手裡拿著一串烤肉,右手還提了兩斤切糕,晃晃悠悠的逛著,絲毫不害怕有人對自己不利。

    不知不覺,時間漸漸的推移,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而老頭也開始往回走了。

    就在路燈下面,老頭忽然扭頭向周離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來。

    周離愣了一下,走上前去。在他的身邊,魏宰反而放慢了腳步,只是跟在兩人身後七八米的地方,不緊不慢的走著。

    看到周離好奇的樣子,陶特丟掉手裡的竹籤,擦了一下嘴角之後,忽然開口問道:「關於盧的死,你瞭解多少?」

    面對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周離思考了良久之後,回答道:「『奧丁』。」

    老頭點了一下頭,笑了起來:「看來鬼切確實是你殺的了。」

    短短幾句話之間,他已經將這幾件事兒連接起來,得出了一個明確的結論。

    誰都不清楚周離和『奧丁』之間的關係,除了『基金會』裡的少數人,也沒人會知道車禍死亡的盧飛鐵醫生曾經在『基金會』裡擔任過重要職位。

    缺少了這一部分關鍵的情報。就算是精明狡猾如雲叔,也沒有將周離和這件事兒聯繫起來過。

    雖然略微的有些可疑,但是誰都不會相信。曾經『基金會』的利刃、最強的殺手會被一個第一階段的能力者殺死。

    就像是偵探小說裡說的那樣,去掉了所有不可能的結果之後,哪怕是剩下的那個結論再怎麼不可思議、再無法令人相信。也必須明白,這或許就是真相。

    陶特自己找到了真相,而周離卻一直沉默著,沒有回答。

    就在寂靜的馬路之上,老頭扭頭看著周離在斑駁的光影變化裡始終不曾變化過的神情,露出了些許複雜的神情,感嘆道:

    「不想回答的時候就不說話,有時候眼神讓人討厭得要死……老早之前我就不喜歡他這種樣子,卻沒想到現在又出現在你的身上。」

    周離依舊沉默。

    老頭慢悠悠的繼續往前走著,良久之後說道:「你也不用緊張。『奧丁』還在忙著和『基金會』作對呢,兩年之內,視線還落不到你的身上。」

    良久之後,老頭沒聽到周離的聲音,語氣頓時有些憤怒和煩躁。就像是已經受夠了這種樣子:「我又發現了你們相同的地方……一模一樣的戒心十足,就像是天底下除了自己之外再沒有人可以相信。」

    停頓了一下,陶特冷哼一聲,說道:「一摸一樣的狗脾氣。」

    周離終於抬起頭,看向身旁的陶特.克萊夫:「伯父是這樣子麼?看來你的印象和我記憶裡伯父有些偏差。」

    「哼哼,他要是這個樣子。倒好了……不會被人賣得這麼慘。」

    瞬間,周離的腳步戛然而止:「你說什麼?」

    「我說這事兒背後有人在推動。」

    老頭的腳步不停,繼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著:「跟上來,小混蛋。別再惹我生氣。」

    「好吧。」周離加快速度,重新回到陶特旁邊:「繼續,說你剛才沒有說完的東西。」

    「我說,『基金會』裡有人不希望經歷當年那件事兒的人能夠活下來,也希望把一些秘密掩埋掉。」

    陶特說到這裡,神情中充滿了諷刺,冷笑起來:「哼哼,『世界之樹』……從一開始這個計畫就是痴人妄想,結果我當年還傻乎乎的去做,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幸虧我抽身得早,否則早就被人當做活口給滅掉吧?」

    周離沉思了片刻,低聲問:「你的意思是,除了『奧丁』,還有其他人?」

    「要不然,你以為盧都退出基金會十幾年了,為什麼『奧丁』還要放著那麼多參戰的能力者不殺,去報復一個主刀醫生?」

    一瞬間,周離的眼神無法抑制的變成了憤怒的陰沉。

    就在後面,魏宰疑惑的投來視線,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談話才能令平日裡沉穩無比的周離憤怒到這種程度。

    察覺到周離神色之中的寒意,老頭的神情越發的不爽:「小子,有沒有人告訴你要收一收身上的那股戾氣?真是和他一摸一樣……」

    一個裝滿了雜物的袋子被丟進周離的懷裡,打斷了他的思索,老頭不爽的說道:「給我收斂一點,我討厭我說話的時候有人露出這種上戰場的樣子。」

    聽到老頭的語氣似乎再一次煩躁了起來,周離只好收起自己心裡的怒氣,深呼吸了一會之後說道:「繼續說剛才的話題吧。」

    「沒了。」陶特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這麼多,究竟是誰在背後推動,我調查了五六年,也沒有查出來……更何況你?」

    「現在的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你才……」

    陶特說到這裡。從懷裡掏出一副奇怪的眼鏡架在臉上,看了周離一眼之後點頭:「精神力430,第二階段的能力者……這一攤渾水連使徒都能淹死,何況你?」

    看著周離陰沉的神色,老頭只是淡淡的說道:「在沒有達到第四階段之前,最好安分一點。記住,忍耐是最好的美德。尤其是在你沒有資格『傲慢』之前。」

    周離抱著一袋子雜物,沉默著,良久之後緩緩點頭。

    「好了。說點別的事兒吧。」

    看到他恢復了正常,陶特似乎也不願意再談論這個話題,而是另起了一個頭兒說道:「『火刑架』在你那兒?」

    說道這裡。周離的神情頓時有些尷尬:「有點壞了。」

    聽到他這麼說,陶特扭頭撇了他一眼,眼神裡是滿滿的鄙視:「你怎麼搞的,一件好的武器是需要良好的保養和維護的……」

    作為煉金術師,從陶特手中流出的每一件煉金武裝都是完美到極點的精品,令人咋舌。

    同樣,他相信,武器需要一個配得上他的主人,所以如果老頭兒看買家不順眼的話,就算是對方開出天價。他也不會動一下眉毛。

    所以,他最討厭那些只會使用,但是卻根本不去保養武器的傢伙。

    被陶特鄙視了半天,周離也只好受著——誰讓『火刑架』確實在自己手裡壞了呢,而且壞得還不是一點……他正在組織語言。考慮怎麼讓老頭接受『火刑架』已經粉身碎骨的這個事實呢?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這個不妥,又不是維新變法……節哀順變?這個好像也不大貼切……到最後,周離實在是沒了辦法,自己就差請幾個高僧給『火刑架』來幾天水陸道場,超度亡靈了。但估計老頭兒還是不會滿意。

    在旁邊。陶特數落了周離半天,察覺到他眉宇之間的『悔意』,以為他終於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在,糟糕的心情頓時好了一點,揮手說道:「算了,看在你請客的份上,一會回去拿過來吧,我幫你修一下。以後你自己注意,下一次弄壞了就別揣著臉來見我了,自己買根繩子上吊去吧。」

    聽到老頭兒這麼說,周離忍不住喜出望外:「真的?」

    最討厭別人質疑自己的陶特頓時有些惱怒:「那還能有假?!」

    周離依舊有些不大放心:「免費的?」

    「我說了收你錢了麼?」陶特怒了:「怎麼,你想讓我收費?!你知道我出手起價多少麼?」

    在聽到老頭兒嘴裡說出的數字之後,周離頓時非常老實的沉默下來,滿是誠懇笑容的幫他抱著那一大堆『切糕』、『螢光棒』、『瓷娃娃』……

    從某一方面來說,老頭兒真是令人羨慕的樂觀,不是麼?

    周離開始非常好奇他看到『火刑架』的屍首之後,表情會變的多奇怪了。

    ……

    十五分鐘後。

    房間裡的茶几上,一堆破碎的鐵片零碎的擺在桌子上,靜靜的折射著檯燈的光芒。

    「這是什麼?」陶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期待周離推翻自己的猜想。

    毫不猶豫,乾脆果斷的,周離告訴了他這個現實:「……『火刑架』。」

    良久的沉默,周離忍不住懷疑老頭其實怒極攻心已經閉過氣兒去了 ,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還好吧?」

    陶特飄忽的視線終於重新匯聚起來,落在周離臉上,眼中明晃晃的怒火變成刀子,戳得周離臉疼:「這他媽是有點壞了?你中文是不是比我還差?!」

    它不碎的話,碎的可就是自己了啊……

    周離再一次回想起那一次濃霧之中的背水一戰,忍不住問道:「還能修好麼?」

    聽到他這麼說,原本已經『臥槽』的陶特老頭兒頓時爆發了:「都碎成渣了!你以為煉金武裝是拿著膠水拼一下就能夠拼好的麼?!」

    「呃,大概……」

    顫抖的雙手捧起了火刑架的殘骸,陶特憤怒的對著周離咆哮:「這可是我曾經最好的傑作!最有潛力能夠晉陞『天啟武裝』的傑作!瞧瞧你這個混蛋究竟做了什麼!」

    到最後,周離被陶特老頭兒罵得狼狽到極點,隔著兩堵牆的魏宰都能感覺到隔壁房間裡老頭的怒火和周離的無奈。

    到最後,終於發洩完畢的老頭兒清醒了一點,低頭撥弄了一下桌子上的碎片,從懷裡又掏出那一副奇怪的眼鏡來端詳了半天,總算是鬆了口氣:「還好,雖然材料碎了,但是裡面銘刻的煉金回路還算完整……」

    聽到他這麼說,周離心中頓時升起了希望:「能修?」

    回答他的是鄙視的目光和餘怒未消的語氣:「多虧你碎得這麼幹脆,拼都拼不起來……不過總算是比重新造一個要稍微輕鬆一點,需要我跟你講一下『火刑架』的造價麼?」

    在老頭兒那種『你買不起』的眼神中,周離還是乖乖的沉默了。這種造價跟戰鬥機一樣的武器……說實話自己還真是買不起。

    這種憋屈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兒啊臥槽……

    「行了,東西先放我這兒,你該去哪兒去那兒。」

    不忍心再去看那一堆碎片的陶特老頭兒揮手送客。

    被推到了門外面,周離依舊不死心:「那我什麼時候過來拿?」

    「十年後!」

    嘭!

    房門被憤怒的老頭摔上了,差點拍周離鼻子上。這令周離忍不住想要在走廊裡叉腰罵娘:你個老混蛋,我還請你吃了頓飯呢,你就這麼對我……

    好吧,雖然自己確實把這老頭兒坑得有點慘。

    無奈的向著聞聲而出的魏宰聳了聳肩,周離攤手:「那老頭兒大姨媽來了,咱還是洗洗睡吧。」

    「哦。」魏宰點頭,就跟相信了一樣……嗯,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窗外夜色漸深,但這複雜的一天,卻似乎還沒有結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07
第二百三十四章 鐵馬七初入夢來
       
    就在這一天的晚上,周離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晚上十點十五分,周離可以說是突如其來的跌入夢境之中的。

    剛剛洗完澡之後,周離靠在床頭給上陽的李子衿按短信,可是一句話還沒有按完,他就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了一陣怪異到極點的睡意從靈魂深處泛起,席捲而來。

    周離只感覺溫熱的倦意和黑暗將自己的意志都包裹了,令他感覺到神智急速的消退。就像是大腦和靈魂正在強制性的令自己沉睡一樣,睏意突如其來,宛如猛獸一樣即將把他吞噬。

    最後的瞬間,他已經疲憊到極點的腦中還來不及產生『自己似乎被襲擊了』的念頭,就已經倒在床上,陷入了最深沉的夢境之中。

    而一牆之隔的另一頭,沉默的魏宰卻絲毫都沒有察覺。

    一切如常,夜色漸濃,城市從喧囂陷入寂靜,一切都彷彿陷入睡夢之中。漸漸的,一層薄薄的霧氣從周離的軀殼中擴散開來,慢慢的,慢慢的,令他的身影陷入其中,消失不見。

    周離感覺自己在做夢,可是又感覺自己似乎在醒著,有時候能夠理解到這裡是什麼地方,可是有時候卻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處境,只是茫然的坐在霧氣之中,呆呆的看著前方湧動的迷霧。

    遊走在半夢半醒之間,周離彷彿在向著昏睡的深淵墜落。一直包裹在心靈裡的濃厚戒意和冰冷都隨著墜落,不斷的瓦解。到最後徹底的忘記了自己在哪裡。自己是誰,自己要往哪裡去。

    不知如何,遺忘了所有,他卻只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在一無所有的純白色夢境之中,周離終於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在那裡,宛如鎖鏈一般的銀色的光芒軌跡纏繞在他的食指上。另一頭,卻延伸進無止境的濃霧之中。

    「這是……怎麼了?」

    他輕輕的拉扯了一下指尖的銀色軌跡,感覺到濃霧深處傳來的力道反饋。還有驚喜的歡呼。

    噠、噠……噠、噠……

    就在寂靜之中,一陣富有節奏的馬蹄聲從濃霧的最深處響起,隱約的輪廓緩緩的浮現。隔著最後的單薄霧氣,凝望著那一雙熟悉的蒼青色的眼瞳。

    似曾相識的稚嫩笑容從濃霧之中浮現,循著銀色光軌的引導,原本應該遠在千里之外的少女向著周離露出得意的神情:

    「找到你了,周離。」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匹鮮紅色的鐵馬,在被塗抹成純正紅色的鋼鐵軀殼之上,那彷彿火焰盛放的色彩在緩緩的流動。

    隨著馬蹄的前進,關節上的零件不斷的發出清脆的摩擦聲,金屬的撞擊聲無時不刻的向著四周擴散。

    就在少女勒住韁繩的瞬間,人立而起。發出嘶鳴的咆哮!

    凝結成實體的靈質從堅硬的鋼鐵軀殼之上湧現,交織成戰馬的摸樣,血色長鬃宛如燃燒一般在風中飄揚。

    昔日隨著黑騎士縱橫於夢境中的戰馬被接管了亞空間的少女以夢境的方式再次具現而出,附著在機械的軀殼之上。

    以『世界樹』締結的契約為引,跨越千萬里。鐵馬七初入夢來。

    看到了那一張似曾相識的笑容,周離的記憶終於被激活。回想起往日的記憶,他的眼神充滿了詫異:

    「七初?你怎麼在這裡?」

    馬背之上,少女的笑容越發的驕傲,踩踏著略微有些簡陋的馬鞍,輕盈的身體宛如乘風一般的躍起。撲向下方的周離,發出歡呼。

    下意識的張開懷抱,周離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少女,卻發現自己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重量。

    雖然是夢境,但此刻似乎出乎預料的真實——從少女髮鬢之間散發出來的微弱香氣,只穿著白色長裙的身體帶來的柔軟觸感,還有那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頰,都真實得不可思議。

    抱著周離的脖子,七初低聲的回答:「想要見到你,就來了。」

    有些不捨的放開了周離的脖子,少女坐在他的懷中,拉起他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相對,十指交叉。

    銀色的光芒縈繞在那兩根食指之間,隨著他們的動作微微的飄蕩,彷彿無法切斷的線。

    「跟著這個,就找過來了。」

    她晃了晃兩個人的手,純淨的臉頰上滿是愉悅和歡欣:「一點都不難。」

    不知道為何,周離卻一點都沒有尋根問底的心思,或許是不在乎,又或者是覺得在夢裡沒必要在乎那麼多。

    他只是抱著懷裡柔軟而瘦弱的身體,低聲問:「我這是,在哪裡?」

    「你的夢裡。」七初在他的懷裡低聲回答,就像是睏倦的貓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小窩,舒適的扭動了一下身體,發出懶洋洋的聲音:「……也是我的。」

    「夢裡?」周離沉默了良久,緩緩搖頭:「我不明白。」

    聽到他這麼說,七初緩緩點頭:「嗯,七初也不明白,但總覺得這樣就能夠找到你了……想要見到你,就到這裡了……」

    稍微的停頓了一下,她悄悄的抬起眼睛,有些忐忑的問:「……你會喜歡麼?」

    被那種害怕被討厭的眼神看著,周離反而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認真的點頭。只是這樣,就令七初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你喜歡就好。」她像是貓兒一樣的低聲呢喃:「我也喜歡。」

    聽到她的聲音,周離笑了起來,微微點頭:「那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到一雙略微有些冰涼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臉頰上,懷中的少女緩緩的抬起頭,眼中帶有一絲懵懂和好奇。抬起臉頰,緩緩貼近。

    柔和的吐息吹拂在臉上,令周離莫名其妙的感覺心中微微的顫動了一下,隱約記起了似曾相識的畫面,但似乎又有些模糊的令人記不清細節。

    七初認真的看著面前的青色眼瞳,有些缺少血色的唇瓣湊近,印上了周離的嘴唇。輕輕的點了一下。她感覺到心中的奇異悸動,又感覺到一絲微微的慌亂。

    具體是什麼感覺,她不明白。但她想要繼續下去,想要再一次的感觸到那種滋味。慌亂的吹息落在周離的臉上,令他模糊的記憶不斷的翻動。提醒著他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可是卻始終都無法想明白。

    不過很快,稍觸極分的唇瓣便在兩人的渴求之下再一次合攏。吮吸著那種滋味,七初感覺到心中的悸動似乎擴散開來了,像是吹破了一個小水泡,擴散開來的熱流令五臟六腑都微微的顫動起來。

    直至最後,徹底迷失在這種感覺中的少女只能被動的承受周離的侵略,直至良久之後,她在窒息之前,才被緩緩的鬆開。

    慌亂的喘息著。在七初缺少血色的臉頰上也泛起了一絲紅暈,絲毫不感到含羞,她也不明白這樣的行為有著什麼什麼意義,真是本能的喜歡。

    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周離。喜歡和周離一起這樣的在一起,總之就是喜歡。

    抱著他的脖子,七初低聲的說道:「漫畫裡說,兩個喜歡的人見面,應該這樣子的……」

    周離看著懷中少女微笑的臉頰,有些疑惑的低聲呢喃:「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樣做不大對。」

    「周離,不喜歡這樣?」

    周離想了一下,坦誠說道:「喜歡。」

    「這要喜歡不就好了。」

    七初笑了起來,牽起周離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聳起的柔軟上。從未曾遭遇過的溫柔感覺從自己的胸前擴散開來,這令她有些心慌意亂,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呻吟。

    疑惑的體味著身體中傳來的快樂,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是卻抓著周離的手,緩緩的揉動起來:「書上說是要這麼做的……可是接下來呢?我不明白……」

    周離下意識的收緊了五指,隔著單薄的長裙,感覺到五指之間的光華和柔軟,也傾聽到少女因為自己的動作而開始激烈起來的心跳。

    直到此刻,周離才發現——雖然感覺有些不大對,但這種觸感出乎意外的不錯啊!

    本能的揉動著手掌,他的理智越發的有些薄弱,輕輕的親吻著七初的臉頰,另一隻手掌抱緊了微微有些顫抖的少女。

    感覺到她胸腔之中心臟慌亂的跳動,周離低聲問:「在害怕麼?」

    「沒有,但是感覺有些……奇怪。」在迷亂之中,七初低聲呢喃:「對了,書裡好像還說,接下來,是要脫掉衣服的……」

    有些艱難的抬起失去力量的手臂,她搖了搖嘴唇,拉起膝蓋上的連衣裙,緩緩的褪下。一片令人眼花的雪白隨著裙裾的提升而顯露出來。

    平滑的小腹,略微有些消瘦的腰間,還有胸前的挺薄,兩點粉紅色的……

    失去了衣物的阻擋,更加清晰的觸感從執掌之間擴散開來,周離下意識的收緊按在七初胸前的五指,看到一片雪白的柔軟從指間被擠出……

    隨著手掌的運動,七初的喉嚨裡發出隱約的呻吟,像是哽咽,又像是在極力壓抑著軀殼裡迸發的歡愉。

    隨著周離的手掌緩緩向下游移,她喉嚨裡的呻吟越發的顫抖。當週離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觸碰到一片溫暖而濕潤的縫隙時,她的喉嚨裡終於發出了壓抑不住的低聲呻吟。

    「好奇怪……」她抱著周離的脖子,低聲呢喃:「你在做什麼?」

    瞬間,周離似乎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我想,我明白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了。好像會很痛。」

    「只要你喜歡就好……」

    七初迷亂的神色中露出一絲微笑,將發燙的臉貼在他的臉頰上,忍受著身體中傳來的一陣陣奇怪的悸動,低聲呻吟呢喃呢喃:「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下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被牙齒輕輕的咬住了,就像是猛獸咬住了獵物的要害,以最直接的方式宣告著自己的所有權。

    舔舐著少女修長的脖頸,周離低聲呢喃:「如果我要全部呢?你的全部。」

    「那就都給你。」少女輕聲呢喃,感覺到軀殼之中迸發的一陣陣歡愉和渴望,七初迷亂的眼中蒙上了一層隱約的霧氣。

    陣陣的歡愉和顫慄之中,她低頭看著那一雙蒼青色的眼睛。抬起手撫摸著周離的臉:「我是你的。」

    那一刻,她感覺周離的動作停頓了一瞬間,緊接著。消瘦而嬌小的身體被抱緊,胸前的手掌散播著令她心慌意亂的熱量和電流,暴虐的蹂躪開始了。

    僅僅是幾個字。少女就釋放出了被周離用層層枷鎖束縛在內心最深處的野獸,也令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歡愉真正的開啟。

    白色的霧氣在空氣之中緩緩的流淌著,彷彿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也掩蓋了一些的痕跡。

    就在細若管簫的低聲呻吟中,迷霧之中傳來的隱約的痛苦嗚咽,像是忍受著什麼撕裂的痛苦。

    漫長而迷亂的長夜,開始了……

    ……

    當黑夜過去,代表翌日到來的一線陽光從大地的盡頭升起的時候,周離從這一場迷亂而令人瘋狂的夢境之中醒來。

    睜開眼睛,映入眼前的是略微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自己……似乎夢見了不得了的東西啊?

    回想著昨夜那一場清晰到令自己到現在都歷歷在目的夢境。他就忍不住有些疑惑、不安和慶幸。

    疑惑的是,這真的是夢境麼?不安的是,自己真的已經鬼畜到了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子出手的程度了麼?

    而慶幸的是,幸好是做夢……幸好……

    想到了這裡,周離忍不住鬆了口氣。然後發現了另一件令自己尷尬的事情。

    短暫的沉默了幾秒鐘,他決定起身換一條內褲……

    十分鐘後,洗漱完畢的周離在洗手間裡,低頭看著洗漱池裡飄著的那一條東西,感覺到自己似乎越來越糟糕了。

    別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我平時沒有想過這麼多限制級的東西吧?而且花樣怎麼還那麼多?

    如果是一場春夢也就算了。可就算是做春夢,主角也應該是李子衿才對啊。為什麼會是七初那個孩子?

    好吧,雖然她已經不小了,看起來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差不多,可究其本質還是個孩子……周離為夢境中那麼鬼畜的自己感覺到一陣羞愧。

    不過,偶爾來這麼一次,還是意外的不錯的嘛!

    沉思中的周離托著下巴,渾然沒鏡子裡的自己嘴角的笑容越來越賤;還有托著下巴的手掌上、食指根部那隱約的一線宛如細絲纏繞的壓跡。

    很快,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飯的時候,就聽見房間的門被人踹得咚咚響。

    「開門!開門!」

    當習慣早起的魏宰拉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一身正裝、嚴肅無比的陶特.克萊夫。

    老頭撇了一眼穿戴整齊的魏宰,還有一臉懶洋洋的周離,神情頓時拉了下來:你們兩個,換正裝,我們出門。

    「幹什麼?還要穿正裝?」

    周離撓了一下頭髮,抬頭看向了鐘錶:「這才六點鐘,還沒吃早餐呢。」

    「早餐一頓不吃又不會死。」老頭兒的回答讓人牙癢癢:「你們兩個,換上正裝,跟我走。」

    「去哪兒?」

    「『太一之環』的會場。今天是開幕日,我還要做開場的演講。」

    說完,老頭兒甩給周離一個後腦勺:「三分鐘,別讓我等太久。」

    嘭!門被他摔上了。

    「致你妹的詞啊……」

    周離看著自己剛剛換上就被摔來摔去的房門,表情抽搐。

    在旁邊,魏宰投來了『接下來做什麼的』眼神,著令周離神情越發無奈:「換衣服,陪著那老頭兒去會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08
第二百三十五章 煉金會展 我的大學
       
    「結果,你讓我們來這麼早,就是為了讓我們空著肚子坐在這裡看著你吃早餐?」

    半個小時後,在略微有些空蕩的會場裡,周離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對面正在吃煎蛋的老頭,神情頓時微微有些顫抖。

    「這個只是附帶的。」老頭獨吞掉最後一個煎蛋,毫不臉紅的說道:「誰讓我面子大呢,能讓展方給我找個廚師來做早餐……我總不好意思讓人家連兩個保鏢的份兒都做了吧?」

    你妹……

    這倆字兒在周離牙根兒上繞了幾圈,還是沒有吐出來——老頭兒不要臉的境界顯然是已經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了。五十多年風霜雨雪磨礪出來的二皮臉,哪裡是區區自己能夠撼動得了的?

    不願意再看一臉『我就是膈應你,你咬我啊』的老頭兒,周離靠在椅子上,轉頭看著還有些冷靜的空曠會場,說道:「會展十點鐘才會開始,你來這麼早幹什麼?」

    陶特放了刀叉,一臉嚴肅的說道:「我習慣早起。況且,展示台起碼也要佈置一下才對吧?」

    說著,老頭拍了拍身旁那兩個比自己還要高的黑色鐵箱子:「這些都是展品,還沒擺出來呢。」

    『太一之環』煉金技術交流峰會的會場就在市中心的一棟大廈的地下,寬闊無比的會場足足有十幾米高,兩個大型足球場並起來一樣的寬。偏偏卻一根承重柱子都沒有,令人總是害怕上面幾十層的高樓忽然垮塌下來。把人活埋掉。

    雖然這種恐懼多半是沒有意義的,但這種建築機構不科學倒是真的,恐怕這也是中方展示技術的一種手段吧?

    在這個城市裡,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就在自己工作、生活的城市之下,已經有大片的空間被人挖空,變成一個秘密集會的會場了。

    根據雲叔的說法。這裡原本是『有關部門』秘密武器的放置和訓練的試驗場,抗震和隔音、堅固程度都已經足以比擬銀行保險櫃。雖然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廢棄了好幾年,但依舊堅固如新。如果不是這一次展覽。恐怕它還要繼續塵封下去也說不定。

    周離通過秘密電梯跟著老頭兒下來的時候,也幾乎在這種盛大規模的震懾之下愣住了。

    空曠的會場在展方的佈置之下,已經被劃分好林林總總數百個展台。雖然會展還沒有開始。但各色人種的工作、參展人員也已經到來,開始了繁忙的準備工作。

    而周離和魏宰,就是老頭兒找來的免費苦力。

    在陶特的指揮之下,周離和魏宰像是民工一樣的跑來跑去,小心翼翼的將各種封存良好的箱子或者鐵盒從大黑箱裡取出來,然後仔細的擺放好。

    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玩意,令周離大開眼界。

    就在擺放的中間,周離拋弄著一個裝滿了赤紅色液體的透明試管:「這個是什麼?」

    在他的手裡,一個巴掌大小的試管中裝著半管清澈而赤紅的液體,其中流淌著晶瑩的赤色光芒。彷彿能夠燃燒起來一樣。

    老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龍息。小心點,別摔了,否則整個展台都被氣化了。」

    周離的手哆嗦了一下,差點把拋起來的液體龍息掉在地上。連忙認真的放回原位,發誓以後再也不手賤了。

    不過很快他就將自己的決心丟到腦子後面,又拿起一管看起來威脅性不是很大的銀色藥劑:「這個是什麼?」

    「哦,那個是水銀藥劑。」陶特.克萊夫又抬了一下眼皮子:「喝掉之後,人能暫時變成水銀,五分鐘後恢復效果。」

    「看起來很有趣。」

    「要不你嘗嘗看?」

    聽到老頭兒這麼說。周離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還是算了。」再一次將東西放了回去。

    三分鐘後,周離再次舉起一個看起來挺有意思的小瓶子:「這個呢?」

    老頭懶得理他了,指了指下面的那個標牌,周離對著那一連串英文辨認了半天之後才明白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麼。

    傳說中煉金奇物『萬物溶解劑』的劣化版——金屬溶解劑。專門對付各種金屬合金,只要是金屬序列的元素,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溶解掉,變成一灘液體。

    還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令周離大開眼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master'工坊展出的東西里,一件武器都沒有。

    所有的東西都是各種林林總總的藥劑,以及一些符文。

    就能夠看得出來,陶特.克萊夫的這一次展出的東西,似乎都是涉及『物質轉化』領域的煉金產品。

    物質轉化——將一種物質轉化成另一種物質,從等價代換之中尋求奇蹟,這是所有煉金術的基石,也是最為艱深的一條大道。

    這一領域的代表性產物便是傳說之中能夠將石頭變成黃金的『賢者之石』。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觸及到這一階段,但從他能夠從火焰之中鍛造出龍息的水平來看,起碼也是宗師級的水平。

    而陶特克萊夫本身最出名的『靈質賦予』、『煉金回路構造』的技術,卻沒有怎麼展示出來,令原本頗為期待的周離有些遺憾。

    最後一個扁平的鐵盒似乎施加著能力封鎖,周離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之後,還是端端正正的將它放在最中間的位置上。

    然後鐵盒和站台自動鎖定,之後就除了特殊的鑰匙之外,再也取不下來了。

    老頭似乎懶得解釋這裡面是什麼,周離也就沒問,只是能夠看到,這裡面的能量要比其他的所有東西都要高。

    做完這一切,已經是八點之後了。空曠的會場中人流漸漸的多了起來。雖然還沒有開場,只是工作人員,數量也比周離所預想的要多不少。

    這是三年一屆,全世界的煉金技術交流展示會,整個世界上所有的大型煉金工坊都派出專門的人員來這裡申請展台。

    這一次輪到天朝舉辦,雖然不能像是奧運一樣大張旗鼓,但起碼規模也比往屆大了不少。

    周離坐在展台後面。看著漸漸忙碌起來的會場,感嘆道:「竟然有這麼多工作人員。」

    「煉金技術嘛,你知道的。來來去去也就那幾樣……武器、裝甲、新的技術產品、新的研究成果……」

    陶特老頭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抽著雪茄:「就跟武器展覽會差不多,大家將自己的產品擺出來炫耀一下。或者被別人炫耀一下。

    展示實力,聯繫買家,或者吸引投資。還有,雖然效果不大,但起碼也能夠對這個階段的煉金技術有一個總結和交流。三年一次,這也是越來越沒有意義的各種活動裡唯一有點意思的了。」

    曾經在六屆煉金交流峰會獨佔鰲頭的老頭,以一種『天下無敵真是空虛寂寞冷,高手的感覺你們不懂』的表情說著看起來非常欠揍的話,但偏偏聽了的人都還覺得這王八蛋講得非常有道理。

    畢竟實力擺在那裡,這令周離不禁萬分無奈……工坊的站台在最內層。對面就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龍淵』工坊,左手邊就是來自埃及的『圖坦卡蒙之杖』,後面是印度的『恆河』公司,右邊……沒右邊了,它右邊就是會場的演講台。

    佔地良好。採光充足,而且人流量大。工作人員來來往往,見到老頭都低頭滿是尊敬的打招呼,陶特卻一直都是一種愛理不理的樣子,頂多抬起眼角示意我知道了。

    除了中間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黑髮男人、還有一個人渾身紋滿各種佛像的印度人出現的時候,老頭點了一下頭。其他時間,一概都躺在自己的靠椅上,漫不經心的玩著切水果。

    中年的黑髮男人手裡提著一根看起來有些年頭、摩得發亮的銅頭旱菸桿,向著老頭拱手致意之後,就坐到對面的站台後面去了。

    「那是『龍淵』的負責人,叫什麼我忘了。」老頭看了一眼對面說道:「性子倒是像你那個姓魏的朋友,三桿子打不出一個屁。」

    作為天朝最傳奇的煉金工房,傳承了上千年的鑄劍術,龍淵以『只做冷兵器』的風格而出名,而且產量極少,但每一件都可以說是『斬人如草不聞聲』的好東西。

    那個中年工匠來了之後,除了抽自己的旱菸以外,就是安安靜靜的坐在展台後面,擦拭著一柄柄令人發寒的兵器。只是,不論他的眼瞳倒影的是怎樣鋒芒的寒光,眼神卻自始至終都平淡如水,不曾波動。

    渾身紋滿了佛像的印度人也坐在自己的站台後面,指揮著幾個學徒和同僚打開好幾個大箱子,取出好幾個看起來是同一個東西上的部件,正在慢條斯理的組合調試著。

    「恆河公司……那群傢伙沒什麼擅長的,冷兵器、熱兵器、符文製造、物質轉化、靈質研究……只要是煉金術沾邊的他們都做,可以說是萬金油。」

    老頭跟周離解說道:「最出名的就是他們的『合作技術』,能夠將一個大型的煉金武裝從圖紙開始分成好幾個部分,分別製造好了之後再組裝起來,而且還不影響效果。這一手絕活兒我硬是學不來,印度的『聖賢』技術,嘿嘿……」

    「那個皮膚都變成紅色的人是埃及的『圖坦卡蒙之杖』,他們最擅長做各種小東西,或者在一些小的武裝上附加上特殊的效果,比如防護、痊癒、避風、詛咒、祝福之類的……效果不錯,而且一部分東西價格也不算貴。

    如果我是你,我就把那個姓雲的給你開的一百萬全都花在他們那裡,運氣好的話,能買到一兩件好東西。」

    周離聽到他這麼說,眼神頓時落在那個看起來古裡古怪、皮膚都是赤紅色的埃及人身上,掃了一眼他的展台上那些稀奇古怪的飾品和小東西。

    看了半天之後。他本人倒是看不出什麼名堂來,於是便掛起了笑容,對著陶特說道:「要不,您替我掌掌眼?」

    躺椅子上的老頭抬起一隻眼睛,對著周離豎起了一根手指:「掌眼能行,五萬。」

    停頓了一下,給了周離一個緩衝期間。他又補充道:「美金。」

    周離的臉抽動了一下:臥槽,你怎麼不去搶?!

    看來這老頭真的是非常在意因為『火刑架』而被周離陰了的事兒啊。

    老頭兒不說話,只是看著周離。一言不發。而和老頭兒對視了半天之後,周離終於還是咬著牙點頭:「行……」

    等一會,老頭兒輕輕鬆鬆替他隨便挑個什麼小物件。他這次給老頭當保鏢就相當於白忙了。

    想到這裡,周離就忍不住感嘆——技術工種賺錢就是比賣苦力的快啊。

    一直到早上九點多鐘,還沒正式開始的時候,老頭的展台前面人來人往,不時有人探頭探腦看一眼,這令周離分外不解。

    聽到周離問,老頭怪笑了幾聲:「大概是奇怪今年我除了幾瓶藥劑之外,什麼正式的武器都沒有擺出來吧?」

    這種笑容周離分外熟悉,每次雲叔準備坑人的時候,都是這麼笑的。

    看起來。陶特似乎在動什麼壞心眼的樣子。

    ……

    「作為『太一之環交流會』的成員,我衷心的希望……各國和在座的各位能夠在這一次交流中……促進了煉金技術的發展,並且獲取新的成就……」

    十點鐘,會展正式開始,周離站在會場的角落裡。看著陶特.克萊夫站在演講台上做開場演講時意氣風發的樣子,頓時覺得他現在的摸樣和自己認識的那個猥瑣老頭兒似乎聯繫不起來。

    嗯,還真會裝……

    在陶特克萊夫看過來的時候,周離翻了個白眼,而老頭也在不引人矚目的角度向著周離豎了一個中指,讓他滾犢子。

    到最後一番昂長的演講終於完畢。然後是剛剛趕來的『有關部門』的老局長錢麗珍簡單的說了幾句,最後主辦方正式宣佈,會展開始。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會展時間。

    周離坐在站台後面,窮極無聊的翻著一本『幽魂』免費提供的場刊——那群神神秘秘的傢伙似乎無處不在,就連這種事情裡都會摻一腳,提供一本簡略介紹本次展品的場刊。除了給每一個展台免費提供一本之外,還對外發售。

    一本買回來,兩千塊錢就沒了……這群死要錢的還真會賺。

    周離看著後面的定價,默默的搖頭嘆息——看著會場人流洶湧的樣子,如果每人人手一本的話,起碼能賺個幾百萬。

    這可是三年一次的煉金技術交流會展,各個工坊和機構展現個人實力的舞台,但凡是有興趣的能力者都會過來看兩眼,除了從天朝各地而來的能力者之外,其中不乏從外國專門趕來的商人和掮客。

    對於這些人來說,消息比什麼都值錢,為了應對後面幾天舉行的展示會和評選,一本簡單的場刊肯定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周離就不相信幽魂沒有另一個詳細的版本提供給他們。

    總之,這群王八蛋還真會賺錢啊……

    自從開啟了一次能力視覺,周離被漫長的能量光芒晃花了眼睛,之後頭暈目眩的他乾脆就關掉了能力,老老實實的坐在展台後面消磨時間。

    按照老頭的說法,有他們沒他們沒什麼兩樣。其他展台都要配備一兩個解說,偏偏老頭兒不知道是裝逼還是真有高人風範,在每一個展品下面簡簡單單的掛了一個小牌子就算完了。

    不過從來客們各種詫異呆滯的神情中來看,老頭兒雖然裝逼了點,但起碼還是有點真本事鎮場的。

    相對於周離的窮極無聊,魏宰幾乎如同石頭一樣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從早上八點鐘開始就這樣子了,一副『山崩地裂關我屁事』的淡定樣子,令周離分外羨慕。

    就在周離窮極無聊,準備出去逛一逛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敲櫃檯的桌面。

    「抱歉。我是展方的工作人員,方便填一下表格麼?」

    一個微笑的金發男人胸前別著一張身份卡,向周離遞出一張表格:「這個是一個確認參展的表格,只要在這裡畫個對勾就好就好了。」

    直到這個時候,周離才原本一直躺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老頭兒竟然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實在沒辦法。只能替他在表格上代表『master'工坊的一覽上畫了一個對號。

    收回表格,那個胸前身份卡上寫著『沃爾特』的男人露出了笑容:「感謝您的配合,祝您會展愉快。」

    「舉手之勞。辛苦了。」周離收起鋼筆,點頭說道。

    沃爾特笑了笑,轉身在人海中消失。

    ……

    就在會場的角落裡。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在沃爾特路過身旁的時候,像是不經意之間低聲說道:「你還真是不嫌麻煩啊。」

    沃爾特笑了笑,不著痕跡的停下了腳步:「在幹架之前,先要確認一下對手究竟是誰……這可是我在貧民窟裡的時候就學會的法則。」

    鴨舌帽點頭,翻著手裡的場刊說道:「看來那還真是個好地方。」

    「沒錯,我的大學。」沃爾特笑的更燦爛了:「那你呢?通緝犯屈青陽先生?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裡吼一嗓子,你說不定五分鐘後就會變成一團爛肉?」

    屈青陽抬起手擺弄了一下自己的帽簷,笑容古怪:「你確定決定吼出來之前,你的手不會背叛你,掐在你的脖子?」

    「哈哈。說不定,你真是壞心眼,屈先生。」

    「彼此彼此。」

    「那麼,冒著被逮捕的風險,『雙頭鷲』的副首領來到了這裡。是為了什麼?」沃爾特漫不經心的問道:「難道你也從其他的地方裡學到了和我相同的道理?」

    「我這輩子只從兩個地方學到過真理,一個是老師的講堂,一個是死囚的監獄裡……我有兩個大學,可是都被開除了。」屈青陽低聲的笑著:「你懂的,我總是那一小撮壞學生。」

    「可以理解,所以呢?」

    「所以。就想要看一看啊。」屈青陽壓低了帽簷,不著痕跡的看了前面一眼,視線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那一張沉著而雍容的蒼老面容上。

    「再看一眼。」

    他目送著錢麗珍離去,低聲呢喃。

    「那麼,我繼續幹活兒。等會送那個老頭兒下地獄,再見~」

    沃爾特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屈青陽的肩膀,在人潮中消失。

    就在熙熙攘攘的展會中,原地那個頭戴著鮮紅鴨舌帽的男人被人海所吞沒,消失不見。

    ……

    就在展位上,周離應付著來來往往各色口音各類人種的各種問題,到最後焦頭爛額,索性也變成老頭兒那中愛理不理的樣子——反正不是自己的生意,老闆都撂挑子划水去了,自己那麼賣力幹什麼……

    直到半個小時之後,似乎逛滿意了的老頭兒抓著一個煎餅回來了,坐在早上還沒吃飯的周離旁邊,慢條斯理的吃完,享受足了周離的羨慕嫉妒恨之後,才擦了擦嘴,將紙袋子揉成一團,毫無公德心的丟到人群裡,不知道砸到了哪個倒霉鬼的腦袋。

    「這個給你,帶著。」

    陶特看了一眼周離之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副黑框眼鏡,丟給周離。

    周離接住他丟過來的眼鏡,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著,卻沒有急著帶。就在開啟了能力視覺之後,從眼睛的框架和鏡片上才發現幾條纖細但是卻精緻到極點的煉金回路。

    他愣了一下,抬起頭問:「煉金武裝?」

    陶特點頭:「你不是讓我給你挑東西麼?我路過『圖坦卡蒙之杖』的展台,就順便拿了一件,幸好那小矮子還欠我一個人情,要不然你要到拍賣的時候才能買了……好好的,錢給誰不是?還不如給我。」

    周離愣了一下,露出了感謝的笑容。

    『太一之環』,這可是三年一次,已經有70多年歷史的煉金技術交流展覽會,每一個環節和流程都有自己的規定在。現在展出的東西十有八九是非賣品,絕對不是周離自己直接過去說兩句好話就能夠買到的。

    一般的參展者如果想要買。得會展結束了之後,去各家的工坊裡訂購,或者直接在後面的拍賣會上取得,往往每一件東西價格不菲。

    結果周離沒想到的是,陶特老頭兒出去轉了一圈,竟然不聲不響的從四大展商的埃及人那裡給自己拿到了一件珍貴的展品。

    姑且不說其他,光是這一份心意就令周離有些感動。

    「別像個娘們一樣。我最討厭有人拿那種軟不拉幾的眼神看著我。」老頭兒白了他一眼:「戴上看看。」

    周離點頭,依言戴上,然後站到展台旁邊的鏡面隔板上看了看。除了沒有戴過眼鏡有些不適應之外,其他的感覺都好。

    「這東西的名字叫做『鑑別者』,輔助型武裝。對你這種偵測型能力者來說,適用性相當不錯。」

    陶特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蘋果來啃著,蘋果屑隨著嘴唇的開闔亂飛:「自帶光芒亮度調節、夜視、紅外視覺的功能,本身是輔助能力者進行精密作業、鑑別的煉金作品。

    精神力控制的話,能夠將視線中心的東西放大。

    極限倍數是四百倍,但那差不多就是顯微鏡的級別了,估計你用不到……你就當做望遠鏡和放大鏡的來用吧。」

    他持著蘋果,指點著周離如何使用:「如果還有什麼特殊要求的話,回頭你跟我說,這玩意原理不難。就算是你想要看到磁場、無線信號我都能給你改上去。」

    周離在他的指點下,調整著鼻樑上眼睛,稍微嘗試了片刻之後,就感覺到這個東西的便利性。

    光芒亮度調節可以防止閃光彈的攻擊,望遠的功能周離倒是不怎麼在意。但是放大的功能卻好用無比,有了這個的配合,周離以後『資訊蒐集』的時候效率能夠提高不少。

    而且還有陶特這麼一個煉金大師在,有什麼不適合的地方立刻就能修改過來,在片刻之後,周離已經略微的習慣了這種感覺。

    就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線銀色的回路從他的袖口裡延伸出來,沿著掌心向上,纏繞在指尖,最後無聲的接入了『鑑別者』的煉金回路之中,自發性的開始改造。

    轉瞬之間,周離就感覺到鼻樑上的眼睛使用起來順了不少,完全沒有剛剛入手的生澀。

    原本的周離身上就有一種書卷氣,現在戴上了眼鏡,藏起了眼中的冷意,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這一轉變令周離很滿意。

    雖然神情冰冷,眼神冰冷,說話也很冰冷的樣子似乎很拽,但是這絕對是最不討人喜歡的一種造型。相比起來,周離更喜歡自己那種溫和無害的樣子。

    比如現在,連日以來他眼中的陰鬱和冷厲似乎在黑色鏡框的映襯之下消失無蹤,

    就在他玩得正開心的時候,卻聽到背後陶特老頭兒的聲音。

    「最緊要的,把你眼睛的顏色給我遮住。」

    陶特的視線透過鏡面的折射,落在周離的眼睛上:「你這種特殊命紋雖然不顯眼,但太容易被人記住了……如果我是你這種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經常要做點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兒的能力者,我起碼會帶一副隱形眼鏡。」

    周離愣了一下,向身後的陶特老頭兒看了一眼,陶特的神情淡定,只是和周離對視著,直到良久之後周離承認了自己的疏忽,緩緩點頭。

    轉過身,周離調整著鏡片,看著自己眼中的一絲青色緩緩的暗淡、消失,直至最後,眼瞳變成了純淨的黑。

    稍微有些不滿意,周離在思索了一下,又將鏡片的色彩稍微調整的暗了一點,變成一副墨鏡。

    「能幫我弄輕便一點麼?」周離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有些呆板」

    「這個不難,只是分離煉金回路,重新附著而已。回去給你弄。」老頭兒啃完蘋果之後,又加了一句:「別忘記給錢,這東西不是白給你的。」

    這弄得一腔感激的周離頓時有些無奈——這老頭還真是不白幹活兒,就算是給自己點好處還拐彎抹角……

    時間到了下午。周離開始有些坐不住了,就學著老頭兒將展位丟給八風不動的魏宰,跟著老頭兒在會展上逛了起來。

    跟在陶特的後面,聽著他解說各種東西,別的不少,周離倒是感覺自己大開眼界。

    就在『恆河公司』的後面的展位上,周離看到一個擺滿各種奇怪樂器的展位。工坊的代表人是一個看起來有些衰朽的黑人老頭子。他留著長到肚臍眼的白鬍子,赤裸上身,說著聽起來很古怪的英語。和觀看的能力者解說自己的產品。

    就在攤位上,擺滿了非洲木鼓、小號以及各種看起來很奇怪的打擊類、管弦類樂器。周離和陶特路過那裡的時候,老頭兒正從身後的展台上取下一根看起來是枯枝雕成的豎笛。

    豎笛的上面紋刻著各種奇怪的紋路。還綁著兩個風格古怪的吊墜,看起來神秘感十足。

    隨著老頭兒吹響了豎笛,尖銳的聲音擴散開來,令人牙酸,但就在怪異的旋律中,一道灰色的濃煙卻從豎笛的孔洞中蔓延出來,在半空之中凝聚成一道若隱若現的蛇形,緩慢的游移著。

    周離想要走近一些看仔細一點,卻被陶特拉住,他看了周離一眼。只是淡淡的說道:「別靠得太近,小心誤傷。」

    「那是什麼?」

    「『疫蛇』,病毒和陰性符文組合成的半生物。」老頭兒淡淡的解釋道:「那個人是非洲的部落祭祀,煉金技術雖然稀鬆,但是在『靈質改造』上還有點看頭。就跟你們中國人養蠱一樣。強化一條蛇的靈魂,糅合了劇毒和瘟疫……不小心吸到一點,有你受的。」

    看了半天,陶特看出了背後的門道,頓時覺得沒意思,轉身走人。周離也只好跟著——他還指望老頭兒給自己解說呢。

    就在路過一個展台的時候,陶特停下了腳步,看著展台上那一副輪廓有些抽象的鋼鐵造物,微微的點了點頭。

    那一副由漆黑鋼鐵製造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螳螂或者其他節肢類生物的肢體,又像是一幅奇怪的鎧甲,依稀能夠看出可以附著在人的身上。

    周離看了半天之後,不明所以,眼神疑惑的看向陶特。

    「沒什麼稀奇的,人造外骨骼,幫助瘸子參加殘奧會的玩意。」陶特解說道:「就算是霍金那個倒霉蛋用了它也能夠從輪椅上爬起來。這一副東西的具體功率我不清楚,但能夠做得這麼小,也廢了不少功夫。」

    周離點了點頭,指著旁邊那個看起來明顯是重裝騎士的連體鎧甲的東西問道:「這個呢?」

    陶特看了一眼那個能夠將整個人密不透風的包進去的厚重鐵甲,就連仔細看都懶得去瞅:「動力裝甲,橄欖球協會更需要它。這種小兒科,沒什麼技術難度。」

    周離點頭,最後看向展台最裡面的那個展品——那個東西看起來像是皮革製作成的鏈條或者是繃帶,裝配在一個塑料模特的身上,關節和雙手、頸椎部位都著重的加厚。

    幾枚看起來很奇怪的符文鑲嵌在對應著雙腿、雙臂、胸膛的位置,結構複雜得就像是用皮革替代了鋼鐵而製作成的人造外骨骼。

    陶特的視線也落在它身上,看到了那個東西之後,眼中的不屑終於消散了一點:「這個倒有點意思。」

    「那個是做什麼的?也是鎧甲麼?」

    「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它沒有防護能力。你眼睛度數有點高吧?」

    陶特不咸不淡的諷刺了一句,還是解說道:「這東西應該是輔助型外骨骼的變種,能貼身穿的。

    用特殊製造的皮革代替肌肉的牽引,爆發出原來幾十倍的力量,這個想法不錯……如果全力開動,效果應該不遜色剛才那個金屬外骨骼。可惜,雖然更輕便,但是對人的損害太大。這個是沒辦法結束的技術難關……」

    說完,陶特老頭兒語氣中的不屑和排斥似乎更甚,轉身說道:「都是些能夠批量製造的軍用武器,沒意思,走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相當討厭這一類東西。周離不明所以,也只好跟著。

    一下午,除了『龍淵』工坊的幾把武器令老頭兒稍微點了一下頭,其他地方似乎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

    只不過,周離卻注意到的一件事,陶特老頭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去過這個會展最大的展台,沒錯,最大的一個……來自『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教條學院的展台,陶特一步都沒有接近過。

    不止是他,所有的煉金術士似乎都相當排斥那個展位,雖然彼此之間有相互走動、聊天甚至挑釁的行為,但是卻從來沒有去過教條學院的展台,就連視線都似乎在刻意迴避著那一塊。

    簡直就像是,被所有的煉金術士都孤立起來了一樣。

    而相反的是,大部分參展的能力者,都在轉了一圈之後匯聚到那裡,對裡面展出的各種產品嘖嘖驚奇。

    這令周離感覺到分外好奇,察覺到周離張望的視線,陶特白了他一眼,神情頓時有些陰沉:「離那群瘋子遠一點……他們已經走了邪路,被整個業界唾棄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09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刺殺
       
    「離那群瘋子遠一點……他們已經走上邪路,被整個業界唾棄了。」

    周離聽到陶特這麼說,疑惑的看了不遠處的展台:「怎麼回事兒?」

    絲毫不掩飾神情中的鄙夷,陶特低聲說道:「或許研究需要瘋狂,但如果只剩下瘋狂的話,哪還有什麼意義?」

    周離沉思了片刻,問道:「你是說人體試驗?」

    「看起來你還不算太蠢,至少消息靈通。」陶特在前面淡淡的說道:「人體改造、克隆、複製、量產能力者計畫,還有幾十年前那個蠢到一塌糊塗、完全就是妄想的『神明領域』創造……他們已經被一點點踰越界限的快感沖昏了頭,遲早會自取滅亡。」

    毫無來由第二百三十六章 刺殺的,周離忽然想起七初手臂上的條形碼,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忽然感覺七初的身世和那一座聞名遐邇的『教條學院』似乎有著不淺的關係。

    陶特老頭兒對於『教條學院』的厭惡行之於色,而且從來不吝於在各個場合令對方下不來台,只不過,明顯的厭惡也無法阻擋對方如同蒼蠅一樣貼了上來。

    比如現在。

    就在人群中,陶特老頭的面前忽然出現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白膚男人,他的年紀似乎有點大了,頭髮有些謝頂,帶著金邊眼鏡;就在胸前,別著一張帶著『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標誌的身份卡。

    在看到前方的陶特之後,他愣了一下露出一絲略微夾雜著諂媚和敬畏的笑容:「陶特先生。好久不見。」

    老頭兒看都不看那一隻伸出來想和自己握手的手掌,神色帶著一如既往的傲慢,腳步不停:「我認識你?」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之後,又跟了上去:「您或許沒有見過我,我是芬裡斯,芬裡斯.奧威爾,就在去年的master工坊的發布會上。我有幸見過您一面。」

    老第二百三十六章 刺殺頭兒微微點頭,眼睛也不抬:「哦,你可以讓開了。」

    「不過去看一看麼?」芬裡斯滿是熱情的說道:「我們有很多新的進展。期待您的參與。」

    「看你長得這麼醜,你們那裡應該沒有什麼能夠讓我感興趣的東西。」陶特揮手說道:「你可以滾開了。」

    話語中明顯的惡意令芬裡斯一直在諂笑的臉有些掛不住,嘴角忍不住在老頭兒看不到的地方撇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假模假樣的笑容,跟在陶特的身旁:「何必這麼說呢,陶特先生,我想我們雙方有很多共同合作的可能,只要我們能夠拋開成見,好好聊一聊的話。」

    「聊一聊怎麼問候你的母親麼?」

    陶特終於停下了腳步,神情冷漠的第一次掃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我剛剛讓你滾開,你沒聽見。」

    毫不留情的話令芬裡斯的神色變得糟糕了不少,他有些憤怒的眯起眼睛:「陶特先生,我本來還期待您能夠保持幾分風度的……」

    「風度?那是什麼東西。早就丟掉了。早在上一次煉金會展,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打破你們代表腦袋的時候,你們就應該有心理準備了吧?」

    此刻的陶特.克萊夫舉起自己的手掌,堪稱行雲流水,絲毫不帶煙火氣兒的向著芬裡斯比劃了一個中指:「換句話來說。我就罵你了……你咬我?」

    芬裡斯的表情抽搐著,握緊拳頭,如果不是他實在是太過瘦小,外加顧忌到他身後神色不遜、看起來挺不好惹的周離,可能已經對面前這個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的老頭兒拳腳相向了。

    看著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陶特冷笑:「現在。我數三個數,數完了,你還沒滾蛋的話,我就讓你嘗嘗被人踩破蛋的滋味。」

    「你會後悔的!」芬裡斯神情鐵青,渾身顫抖著,轉身離去,走了兩步之後,絲毫不顧周圍還有那麼多人,再一次轉過身,大聲的喊道:「這一次我的研究成果會讓你徹底從那個神壇上滾下來,等著瞧,老傢伙!」

    對此,陶特只是冷笑,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就像是根本沒有將背後的那個人放在心上。

    在他身旁,周離一臉惋惜的搖頭:「看起來就像是學界巨擘打壓後進,真是傲慢到令人憤慨啊。」

    陶特撇了身旁的周離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有點成績出來,就想要翹尾巴了,我只不過幫他認清楚殘酷的現實而已……」

    周離無奈聳肩,悄悄開啟了能量視覺,向著教條學院的展台方向看了一眼,結果看到不少強烈的能量光芒,那種強度,就算是在會展的所有展品裡,也能夠列為最上等。

    發現了這一狀況,周離忍不住有些遺憾:「不過看起來,那邊好東西不少啊。」

    「沒興趣。」陶特走在前面,冷聲說道:「妄圖踰越神為人類定下的界限而創造出來的東西……都有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

    周離只能微微聳肩:「好吧。」

    就在兩人的沉默中,陶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眯起眼睛看向周離的眼瞳:「我早就想問了,你有能量視覺?」

    對於周離所表現出來的眼光,老頭早就有所懷疑,這種似乎從來沒有接觸過煉金術,但是眼光卻好到不可思議的狀況,實在是不多見。

    要麼,這個傢伙天生就是當煉金術師的料子,要麼就是他有別的依仗。

    前者在陶特看來不可能,周離對能量的親和性實在一般,不可能如同本能一樣感覺到周圍的符文和煉金回路的結構;那麼唯一可能的,就只有後者。

    在他的視線中,周離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

    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陶特微微點頭,也沒有再問其他什麼,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別太依賴那玩意,很多東西都能屏蔽掉自己的能量反應。光我知道的煉金結構就有十幾種以上。」

    聽到陶特這麼說,周離頓時愣了一下,自從自己出道以來無往不利的能量視覺在老頭兒看來竟然有這麼大的破綻?雖然有些微微的詫異。但周離也沒把對方的話當耳邊風。

    短短幾天的接觸,周離便深深的明白——這老頭兒雖然看起來又傲慢又脾氣大而且還不好伺候,但是眼光和經驗絕對是一流以上的。

    隨隨便便指點兩句。就能夠切中問題的核心,這一份眼力價兒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對於他的建議,就算是聽起來再怎麼刺耳。周離也會慎重考慮一番。

    就在周離沉思之中,忽然感覺到懷裡的震動,掏出手機之後卻是不遠處守在展台方向的魏宰打過來的。

    有些疑惑的接通了電話,通訊中傳來的第一句話就令周離渾身緊繃。

    電話中,魏宰說道:「小心身後,那裡有人想要殺人。」

    ……

    就在不遠處,身穿紅色馬甲、看起來和會展員工一樣的沃爾特遙望著人群中前行的陶特克萊夫,嘴角勾起一絲溫和的微笑。

    抬起手指,他微微的抬起手指。敲了敲領口上的微型耳麥:「做好準備,聽我的命令。」

    就在他的命令下,人群中幾名參展人員似乎有意無意的向著陶特克萊夫的方向走去,他們或者是面帶微笑的展方人員,或者是裝扮各異的遊客。在人群之中絲毫不顯眼,除了沃爾特之外,沒人能夠發現他們之間的關係,和暗藏的殺意。

    幾個彈指之後,這一場注定在能力者世界中掀起狂潮的刺殺即將開始。

    『太一之環』煉金會展驚現襲擊,煉金術師陶特克萊夫遇刺身亡。疑為『教條學院』代表所為……

    這樣的新聞標題聽起來似乎不錯?

    沃爾特沉默的思考著,忍不住為注定為自己背起黑鍋的『教條學院』默哀——沒辦法,誰讓你們剛剛顯露出那麼深的敵意?撞在槍口上也不是我的錯啊。

    到時候,這一把黃泥順手抹在『教條學院』的褲襠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就讓『有關部門』、『煉金協會』和『教條學院』狗咬狗去吧。反正,不論如何,陸華胥都不能活下來啊……

    就在沉默的醞釀之中,潛伏在人群中的殺手們無聲就位,沃爾特的笑容也越來越溫柔。此刻這位俊秀的金發男人所露出的笑容,放進漫畫裡好像都能讓背景開出花來一般。

    深吸一口氣,他微微張開口,充滿殺意的命令即將隨著吐息從口中流出。而就在那一瞬間,他卻愣了一下,視線落在人群裡幾個似乎不相干的遊客身上,笑容在瞬間微微的僵硬了一下。

    這他媽是見了什麼大頭鬼?!

    就在老頭兒的周圍,除了他們以外……竟然還有一群殺手?!

    ……

    「小心身後,那裡有人想要殺人。」

    隔著數十米的距離,魏宰的聲音從電話的聽筒裡傳入周離的耳中。

    就在那一瞬間,周離嘴角一直掛起的笑意戛然而止,消瘦的身影驟然緊繃。手機從他的五指之間脫離,隨著地心的引力墜落,向著大地。

    時間在此刻彷彿被無止境的拉長,就在一片模糊的寂靜中,周離眼睛無聲合攏,當再一次開啟的時候,鏡片之後的雙瞳已經化作燃燒的蒼青。

    就在喧囂的會場裡,層層人群之中,周離在那彷彿永恆的寂靜之中再一次傾聽到靈魂深處流淌而出的低沉琴聲。

    『一步之遙』的旋律在靈魂之中低奏,流淌,彷彿席捲了整個世界,令一切陷入停滯。

    世界像是墜入凝固的琥珀,化作斷續的場景,宛如鏡頭之後旋轉的膠片被階段,所有的景象都無可奈何的定格。

    思維和靈魂再一次如同電光一般脫離了軀殼的束縛,以千百倍的速度馳騁在這個停滯的世界中。

    宛如在凝固的泥漿之中艱難前行,周離的身體彷彿進入了另一條完全不同的時間線之中。在意志的指引之下轉身,環顧著停滯的人群。

    就在那一片停滯的喧囂之中,一切都似乎正常到了極點,毫無任何異常的徵兆。就是在這一片安詳之中,周離卻嗅到了一絲詭異的味道。

    來不及多想,他的手指擠破了掌心中的空氣,五指握緊。

    半步踏出。西裝被身體牽扯著,在凝固的空氣崩裂出一道道細微的裂口。而就在其下的身體卻緊繃如簧,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手掌摩擦著空氣。彷彿燃燒起來的劇痛從指尖傳來,周離只感覺到軀殼之中的力量宛如潮水一般的匯聚而來,突破了層層束縛。爆發而出!

    下一瞬間,所有人只來得及聽到一聲沉悶的低響,就在周離的身後,一名包著大頭巾的男人已經被深得精髓的『半步崩拳』擊飛。沉重的身體就像是正面被卡車衝擊,哀鳴著在鐵拳之下脫離了重力的束縛,向著還未曾反應過來的人群飛出。

    時間的發展就像是脫節,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一切都跳到了令人反應不過來的程度。

    倒飛而出的男人撞破了人群,數十人在碰撞之下接連倒地,密集的人群被擠出一道寬敞的縫隙。

    直至此刻。手機墜落聲音才從人們的喧囂和尖叫之中響起,旋即爆發的人聲掩蓋了。

    絲毫不顧及那一名距離最接近的男人是不是無辜者,周離在短短的剎那之間也分辨不出來究竟誰才是殺手。

    但就算是傷及無辜也顧不上了。與公與私,周離都不能放任陶特.克萊夫的人身安全在自己手裡受到一丁點損害。

    魏宰從來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說有。那麼就肯定有。就算是神經過敏,也比殺手暴起襲擊之下手足無措的好。

    分不清誰是殺手沒關係,既然所有人都嫌疑的話,那就當所有人都是殺手吧。

    不論是誰,都別想要衝過來!

    剎那間迸發的巨響和人群之中狼狽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瞬間。混亂隨之而來。

    轉瞬之間的變化令走在前方的老頭兒疑惑的扭過頭,卻看到周離從腰間抽出漆黑的手槍,面無表情的對準人群,食指已經伸進了扳機環。

    誰都不會懷疑這個男人沒有勇氣扣動扳機,不管是他已經瘋了還是他想要殺人都好,就在這個時候,誰有願意沖上去觸他的霉頭呢?

    在漆黑的槍膛掃動之下,人群在瞬間出現了一大片空白。在這個已經被『有關部門』架設了層層抑制力場的會展中心裡,幾乎所有的能力都會受到一定的干擾,受到影響最深的『能量制御系』甚至在瞬息萬變的電磁場中就連一個比打火機的火力更大一點的火苗都發不出來。

    周離瞬間的舉動令人潮之後的沃爾特都忍不住目瞪口呆,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沉默站立在陶特身旁的男人竟然在瞬間做出了如此驚人的決定。

    掌控不了混亂何時發生,那麼就讓混亂在自己的掌控之內被引爆……周離這幾乎破罐子破摔的一招令以『瘋狂』聞名的『阿卡姆囚徒』都陷入了大腦當機。

    先是另一波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殺手出現,然後又是周離的驚人舉動,這令沃爾特原本策劃好的所有計畫都變得支離破碎,被幹脆而野蠻的掀翻。

    這他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警報隨著周離的動作被尖銳的拉響,周離目無表情的掃視著四周,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但是卻沒有絲毫的放鬆。

    不論如何,現在的情況都不適合猶豫下去,藏身在騷亂的人群裡,沃爾特不甘的咬著牙,終於還是發出了命令:「所有人都不要異動,行動撤銷!」

    而就在此刻,有咆哮的聲音從人群裡響起。

    「¥%#¥%#%!!!!!」

    就在人群的騷亂裡,有好幾個滿臉絡腮鬍的男人呼喊著周離聽不懂的語言,滿是瘋狂的扯開大衣,露出了衣服下面掛著的槍械和塑膠炸藥,向著陶特的方向撲了過去。

    眼看最佳的時機被突如其來的騷亂打破,人群之中潛伏的殺手們已經無法忍耐,開始了自殺式的襲擊。

    神似那群來自中東的恐怖分子,他們舉起了手中不知通過什麼方法避過檢測的槍械,向著陶特的方向舉起槍膛。

    砰!

    槍聲響起,一道湛藍色的軌跡從空氣之中一閃而逝,恍若長矛穿刺,最前面的一個絡腮鬍男人的頭顱應聲而碎。

    最後的瞬間,手掌無力的從導火索上脫落,鮮血向著四周噴湧而出。

    不再向地下的屍體多看一眼,周離目無表情的調轉槍口,火焰和冰霜的光芒接連不斷的響起,只不過這一次卻受到了預料之外的阻撓。

    一名身先士卒、看起來蒼老異常的男人又是一聲嘶啞的咆哮,一道白光從他的身體上亮起,覆蓋在其他人的身上,而他自己卻在子彈的衝擊之下死去;早在那之前,軀殼之上的命紋就因為超出極限的發動能力而徹底崩潰。

    被賦予能量屬性的子彈接下來在衝擊到其他人的身上時,卻只能在白光的防禦之下發出巨響,被彈到了一邊。

    每到這個時候,周離就分外懷念那一柄陪伴著自己走過艱難歲月的『火刑架』,有那種強勁火力的話,就算是那一道力場防護類的白光再強一倍,也只能被子彈如同撕碎薄紙一般的貫穿。

    短短的瞬間,剩餘的六名殺手就已經衝擊了五米之內,手中的槍械已經開始噴湧出猩紅的槍焰。

    在那一瞬間,周離忽然有一種怒吼的衝動:陶特你個王八蛋得罪了塔利班竟然不告訴我?!

    一把將還沒反應過來的老頭兒踹到一邊,周離擋在前面,迎上了黑洞洞的槍膛。

    轉瞬之間,鬆開了握緊手槍的五指,周離握緊虛空中具現而出的『哀哭之刃』,細微的蜂鳴從空氣中一閃而逝。

    第一次被這麼多槍口對準,周離已經徹底陷入無奈,現在除了啟動『哀哭之刃』的天啟模式之外已經在沒有辦法對付這麼多子彈了。

    周離已經做好了受傷的準備,就沖陶特和伯父的關係,他就不能放任他死在這群莫名其妙的殺手手中。

    就在那一瞬間,周離的背後響起隱約的呼嘯,就像是什麼東西突破音速,掀起了颶風。

    就在突如其來的狂風中,兩道隱約的輪廓從虛空之中出現,繞過了周離,阻擋在前方,形成了嚴密的防護。

    彷彿驟然從空氣中出現的陰魂,周離只來得及看清楚那是兩個彷彿覆蓋著猙獰鐵甲的輪廓,就聽見了接連不斷的轟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10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及時行樂
       
    就在子彈和鋼鐵撞擊的尖銳聲響裡,周離卻聽到面前的空氣中傳來了一陣陣金屬震顫的聲音。呼嘯的子彈擊打在那兩道隱約的人影輪廓之上,火花和子彈飛迸。

    而那兩名潛伏在空氣之中的隱約輪廓也在子彈的襲擊之下,瞬間短暫的顯露出自己的容貌——頭戴著猙獰的狼頭面具,身高兩米左右,渾身覆蓋著宛如鋼鐵鑄就的鐵甲,一道道符文的光芒從鐵甲的光華表面上亮起,轉瞬消失。

    就在那一瞬間,兩名鋼鐵巨人的軀殼中迸發出宛如爆炸一般的能量反應,硬頂著不斷射擊而來的子彈,疾馳而出。

    雖然看起來沉重異常,但是它們卻有著完全不科學的可怕速度,宛如疾風一般的瞬間衝出,兩道輪廓的手中分別出現了一長一短的兩把刀鋒,劈斬而出!

    轉瞬之間,周離的眼中盡數都是兩道身影所形成的殘像。

    戰鬥在一瞬間終結,喉管被割裂的聲音不斷的從空氣中響起,緊接著鮮血同時從破碎的脖頸之中噴出。

    彈指間,七名開啟了防禦的殺手橫屍就地,就連身上的炸彈都被徹底的斬碎,無法引爆。

    隱藏在空氣中,兩道模糊的身影眼中亮起了漆黑的光芒,掃視著周圍的景象,在確定沒有威脅之後,回到周離的身後,也就是……陶特克萊夫的身邊?!

    陶特克萊夫看著屁股上週離留下的鞋印,抬頭。嘆息著問道:「剛才那一腳踹得很爽吧?」

    還用問麼?公報私仇的感覺簡直……神爽啊!

    周離下意識的吞下了快要脫口而出的回答,感覺到一陣小心思被看破的尷尬。

    看著周離暗爽的神情,老頭兒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剛才就活該你被啟動了防衛系統的『冥府守衛』劈死的。」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周離看著老頭兒身後漸漸消失在空氣中的鋼鐵武士,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想知道?」

    老頭兒斜眼看著點頭的周離,露出了和前些日子周離坑雲叔時一摸一樣的笑容:「我不告訴你。」

    不再理會一臉好奇的周離,他走到前面,也不嫌棄一地的屍體和鮮血。低頭檢查那個留下來的活口。

    那個人的身上只有一道淺淺的刀口,但是卻彷彿忍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渾身肌肉抽搐著。已經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隨手扯開了那個人的領口,看著那個漆黑的法老紋章,老頭兒恍然大悟的冷笑起來:『「黑法老兄弟會』……又是這群蠢貨。」

    察覺到陶特語氣中的複雜。周離問道:「你認識他們?」

    「當然。」陶特低聲說道:「一群研究禁忌的煉金術,被我戳穿了之後,無處容身的蠢貨和……可憐蟲。」

    騷亂很快在姍姍來遲的特殊部隊的壓制下停止下去了,雲叔暴跳如雷的將會場所有安保人員都罵得狗血噴頭。

    在清理掉地上的鮮血和屍體之後,他們帶走了那一名活口,會展選擇了繼續進行。能力者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混亂和殺戮,在目睹了一場殺戮之後,只有少部分人選擇離開。

    每年能力者們群聚的場合似乎總是不可阻擋的發生意外,哪怕已經做好了各種安保措施,也無法完全杜絕。這種每逢大事兒一定會出岔子的現象令幾乎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一九七九年的柏林大爆炸。一九八八年的希臘襲擊事件……乃至最近的2010年華盛頓郵票炸彈案件。似乎總是有人喜歡在這種事情上樂此不疲的搞破壞,但是彼此之間卻完全沒有任何聯繫。

    很多人都會本能的聯想到:這簡直就像是……命運注定一樣?只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會被當做滑稽之談掐斷,而且還有不少人滿是樂趣的猜測即將開展的各種活動和盛會上究竟會出什麼茬子和新聞。

    為了保證安全,雲叔原本已經端掉了好幾個準備策劃襲擊的窩點,而且還在會展開場前夜從地板下面找到一個定時炸彈。

    結果……日防夜防。還是他媽沒防住。這令這個已經看起來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如同發狂的獅子一樣在辦公室裡對著所有人咆哮,罵粗口。

    退休之前還出這麼一檔子事兒,晚節不保倒是在其次,可如果陶特老頭兒出了一點差錯,那麼陸華胥艱難延續下來的生命也會被殘酷的掐斷。

    這是『有關部門』無法承受的巨大損失。

    經歷了一場刺殺,陶特老頭兒卻似乎風輕雲淡。像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該閒逛閒逛,該幹啥幹啥。

    但是,他似乎有些疲倦了。

    純粹的,周離只是隱約的如此感覺,就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這個又賤又臭脾氣的老頭兒會感覺到疲倦麼?開什麼玩笑。

    只不過,直到這個時候,周離才能從他的身上看到一絲尋常老人的老態。

    會展結束的時刻是五點,從大樓的電梯中走出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大樓之外的廣場上人聲喧囂,但是卻並不稠密。

    在夕陽的照耀之下,令人產生了一絲奇怪的聯想——原本嶄新的一天正在飛速的褪色,直到夜色來臨,徹底結束。

    毫不客氣的指揮著周離給自己排隊去買了咖啡,陶特克萊夫坐在廣場的長椅之上,哼著不知道是哪裡的歌兒,翹起腿,看著不遠處那一對正在吵架的情侶,毫無同情心的哈哈大笑。

    如果不是魏宰擋在惱羞成怒的男人前面,老頭兒少不得被抽揍一頓。

    周離看著越發得意囂張的老頭兒,忍不住搖頭嘆息。將咖啡塞進他懷裡:「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的樣子特別欠揍?」

    「當然有,從小就有……人類總是不喜歡有人發現自己的缺陷,儘管深知自己並非完人,但是卻想要偽裝得足夠完美。」

    老頭兒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幸災樂禍,從口袋裡裡掏出一根雪茄,對周離比劃著:「要來一根麼?」

    「戒了。」

    「嘖,跟著他你本事沒學到。假摸假樣倒學到十成十。」老頭兒冷笑了一聲,自己掏出了雪茄鉗和打火機,毫不在意不遠處禁止吸菸的標誌。

    周離稍微坐的遠了一些。透過隱約的煙霧,他總覺得老頭兒的神情有些失落和陰沉。

    吸著菸捲,陶特忽然問道:「今天看了一天。有什麼發現?」

    周離想了一下,終於還是將今天心中最大的疑問說了出來:「煉金術,其實也在模仿能力吧?武器,裝甲,還是符文也好,或者是其他什麼奇怪的能力,都像是為了達到能力的效果而製造出來的……」

    陶特斜眼看了他一眼:「看來你還沒我想的那麼蠢,這難道不是很明顯的事情麼。」

    周離頓時無語,老頭兒似乎非常喜歡打擊他的自信心,這個時候最好還是別說話。否則最後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你說得沒錯,煉金學的本質就是對能力的探究——正因為對命紋的研究,才出現了符文;正因為對高階能力者『能量回路』的研究,才出現了『煉金回路』……煉金術從最開始,就是為了達到和能力一樣的效果而出現的。

    能夠模仿一部分效果的。我們稱它們為煉金武裝,能夠完全達到堪比『能力』的程度,就叫做『天啟武裝』……可惜,後者自從中世紀之後,人類就完全沒法製造了,只能夠通過亞空間的探索和考古發掘。」

    陶特鼻腔裡噴出一縷青色的煙霧。似乎像是嘲諷一樣的笑了起來:「有沒有感覺到很奇怪?雖然大部分煉金術師都是能力者,但是位階往往都不會太高。

    第一階段、第二階段,或許就是他們一生能夠在能力上的最高造詣了,包括我……有的人甚至到現在只是擁有潛質,卻始終無法獲得自己的能力。」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有人說是高階能力者容易對製造中的符文和煉金回路形成干擾,這其實只是一部分原因,而最重要的,卻在於——他們已經擁有了力量。

    很奇怪不是麼?擁有力量的人永遠無法想像弱者的渴望,他們也不會為了去獲取力量而去涉獵這一條需要消耗一生時間去探索的道路。」

    陶特彈了彈雪茄上灰燼,低聲說道:「煉金學,是弱者的枴杖,強者是不需要這種東西的。」

    自始至終,周離沉默著的傾聽沒有說話,他總覺得陶特有話想要說。

    「誰都想要變得更強,可是沒辦法,這是才能上的限制,無法彌補。總有一些人天生就注定弱小,生存在這個等級森嚴的能力者世界裡,卻只能成為金字塔結構之中最底層的一員。

    上帝最殘酷的一點在於,他創造了人類,但是卻沒有給予他們野心相匹配的才能。」

    陶特低聲說道:「才能,這才是最殘酷的一個詞兒,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如果沒有百分之一的天賦,那就毫無意義。」

    「才能……」

    周離默默的咀嚼著這個充滿辛酸和複雜味道的詞兒,忽然回想起周漸安的話,忍不住低聲的呢喃而出:「……人類越是工於心計,那便越會感覺到自己才能有限。」

    說完之後,他便感覺到老頭兒落在自己身上的複雜眼神,還有憤怒的神情。他第一次看到陶特這麼憤怒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被拔了鬃毛的老馬,眼睛猩紅而躁動。

    直到良久之後,他才收回自己的眼神,露出了自嘲的怪異神情,低聲笑了起來:「哈,我又在生氣什麼呢,才能……你說的沒錯,人的才能是有限的。我早就明白的了,可是有太多的人不明白。」

    看著手中燃燒的菸捲,他低聲嘆息:「追求力量的野心卻不會因為自身才能的限制而停止的,反而會越來越強烈……那種渴望你不明白。被嫉妒和不甘的火焰日夜的灼燒靈魂,直到自己徹底瘋狂。」

    像是講述往事,又像是在描述自己,陶特說道:「因為不甘於自己有限的才能,才有了煉金術師,所以才想用外物彌補自身。

    可是,彌補到什麼時候。才算是完美?」

    「創造出引發奇蹟的賢者之石之後,又想要創造出銷毀一切的『萬物溶解劑』;想要完美的素材,製造出了『星銻』之後。他們又期待有朝一日能夠創造出『神明』……追求力量的道路和野心是永遠沒有限制的,可是人本身卻有。」

    再一次的回想起很多人的摸樣,陶特回想著往事。但是卻又毫不留情的露出尖刻的嘲諷神情:「很多人都不明白,突破自身的極限並不意味著超越,尤其是在前路一無所知的時候。一腳踏空,就掉下去了。可偏偏在墜落的時候,他們還在扯著整個世界。」

    周離沉默了半響,說道:「這個世界的瘋子沒那麼多。」

    陶特扭頭看著他,緩緩搖頭:「別這麼確信,終有一天,你會他們不比你想像的少。最讓人絕望的是。這種人在『基金會』、『教條學院』、煉金術師裡到處都可以找到。

    『世界之樹』、『神明創生』、『命紋製造』……從什麼時候開始,人類忘記謹守本分,而狂妄的以為自己可以觸及神明的領域了呢?」

    陶特抬起頭看著黃昏中被渲染成燃燒色彩的雲,低聲笑了起來:「沒辦法,因為神死了。所以一切都變得很糟糕。這就是我們的『黑鐵時代』,你需要習慣。」

    「好了,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要讓你明白一件事兒。」

    陶特抬起手,撐著周離的肩膀站了起來,看著長衣上的那個年輕人。臉上的傲慢和嘲諷似乎消失不見,有些渾濁的眼睛倒映著周離的影子。

    「好了,小混蛋,接下來的話給我聽清楚,我只說一遍。」

    他摘下了嘴角的菸捲,不再回憶往事,只是看著面前的那一雙眼瞳:「我知道你想要變得更強,但力量從來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

    或許你會對我的話嗤之以鼻,但不要嘗試著去踰越你本身的極限。想要活得長,就得去學會謹守你的理智,用它去駕馭你的野心。」

    停頓了一下,他拍了拍周離的肩膀:「別像是今天那群『黑法老兄弟會』的可憐蟲一樣,為了力量,變成喪家犬,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了。」

    周離看著老頭兒的眼睛,卻第一次有一種移開視線的衝動——彷彿洞徹了自己一直以來的一切,這個不靠譜的傢伙雖然總是一副讓人不喜歡的樣子,但是看的比誰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周離追求力量的渴望。

    正因為如此,陶特才擔心周離變得和那些瘋子一樣,神情嚴峻的等待著周離的回答。直到周離沉默了良久,無聲的點頭允諾,他才再一次露出笑容。

    「好了,走吧。該吃晚飯了。」老頭兒拍了拍周離的肩膀,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丟進周離的懷裡:「作為你聽我這麼長時間囉嗦的獎勵,這個送給你。」

    周離反手接過,卻發現手裡的東西是一個用了有些年頭的煤油打火機,就在被摩挲的光滑無比的殼上,還殘留著當初用刀子拙劣的刻畫出的字符。

    周離端詳著上面的字跡,疑惑的呢喃:「carpe diem?」

    走在前面,陶特低聲的笑了起來:「沒錯,carpe diem,拉丁文諺語,翻譯成中文的話,就是『及時行樂』。」

    周離愣了一下,看著手裡的那個小東西,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還真是……無比適合陶特的話啊。

    最後的看了一眼它外殼上殘留的痕跡,他將那個東西裝進口袋,跟了上去。

    時光是最強大的力量,足以令一切都失去存在的痕跡,而總有些一些時光都無法消磨的力量會留在一些東西里,傳承下去。

    哪怕接受者依然懵懂不知,但它卻依然存在,並且能夠在黑暗裡也放出燃燒的光。

    那是印刻在記憶裡的曾經,哪怕已經沒有多少人在記得。

    在很多年前,有一群自以為已經足夠成熟的壞學生因為相同的壞水兒匯聚在一起,成立了教條學院的第不知道多少個秘密兄弟會,並決定為之撰寫綱領。

    普朗琴科在撓頭苦思了良久之後確立了第一條,謹守秘密。

    康斯坦丁接過了筆之後,略微思索,寫下第二條,知汝自身。

    而陶特克萊夫搶過本應該交給拉普斯卿的筆,寫下了最後一條——及時行樂,然後拉著所有人徹夜狂歡,喝光了那一天學院裡所有的酒。

    直到現在,普朗琴科成了沉默寡言的最強,康斯坦丁因為自己所堅持的理念憤然出走,拉普斯卿成為了叛逆的『皇帝』……一切都被時光改變的面目全非,可是陶特.克萊夫卻依舊是那個當初的浪蕩子弟。

    就算是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衰老,從英俊而魁梧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乾癟的怪老頭,但是還保持著惡劣的性格,比如喜歡在半夜打電話叫外賣,然後關緊房門看著他們在暴雨裡淋成落湯雞,並且樂此不疲。

    雖然不會去學著改變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是他似乎已經決定糟糕到死。

    carpe diem,及時行樂,只要這樣就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12
第二百三十八章 偃師
       
    「弱水的班主任昨天打電話過來。」

    「闖禍了?」

    電話裡的李子衿聲音懶洋洋的,就像是趴在沙發上打著滾一樣,賣足了關子之後才說道:「不是,三好學生頒獎,剛剛當上學校代表了呢,那股子得意勁兒,笑得跟花兒一樣。年輕真好。」

    聽到她這麼說,周離只能無奈的笑:「你不也還年輕?說話不要像大媽一樣。這種語氣要等你四五十歲了,擰著水桶腰,挎著菜籃子在買菜的時候和人砍價的時候再說才好啊。」

    「去死。」

    理所當然的,收到老闆姐姐的『去死卡』一張,如果不是最近在中海,周離收集到的去死卡就可以攢一副撲克牌了。第二百三十八章 偃師

    聽到她這麼說,周離便明白她沒有放在心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店裡的生意最近也越來越好了,不過你得當心點,昨天有人跟我獻花了。」

    說到這裡,李子衿哧哧的笑了起來,趴在櫃檯上,想像著周離複雜的表情,笑容得意而愉悅,側影倒映在窗戶上,就像是開出花兒來。店內的客人也忍不住為之驚豔,低聲的交談都彷彿停滯了一瞬間。

    周離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頭:「收了沒有?」

    「怎麼?生氣了?」

    李子衿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垃圾簍,笑容也越發得意:「……你猜?」

    「怎麼可能猜得到。」周離苦笑:「不過你再開玩笑的話,我就要生氣了。」

    「這麼快就生氣了?哼哼。獨佔欲強的男人還真是可怕……當然是丟掉咯,怎麼樣?聽了有沒有很開心?」

    「說實話,有點。」

    「那就再告訴你一件好消息。」

    李子衿趴在櫃檯上,壓低聲音,賊兮兮的對著話筒說道:「二樓的裝潢已經弄好了,我親自監督,還擺了一張大床……又大又舒第二百三十八章 偃師服哦~」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了片刻。然後傳來了堅決的聲音:「……我立刻買機票回去。」

    「喂,不是吧……混蛋,至少辦完事兒在回來啊。」

    「唔。說得也有道理啊。我得考慮考慮,要不……你到中海來?」

    「去死……急色的男人最討厭了。」

    ……

    晚飯後,周離和李子衿之間的電話打完。老頭兒又不知道從哪裡忽然跳了出來,一臉『我懂的』的表情:「女朋友?」

    周離收起手機,點頭說道:「嗯。」

    老頭兒吧嗒了一下嘴,感嘆道:「不錯的女人吶。」

    「怎麼說?」

    聽到周離這麼問,陶特嘆息了一聲:「能夠讓男人在外面安安心心幹活兒的女人,都是好女人。」

    「難道還有很糟糕的那種?」

    「她至少不會每隔一個小時給你打電話,然後讓你匯報你究竟在幹什麼。發瘋一樣的調查每一個和你接觸過的女人,哪怕她才七八歲,或者已經七老八十……對不對?」

    老頭兒滿是無奈的搖頭嘆息:「她也不會逼你每天晚上做晚禱;每週如果不去教堂的話,就闖進的工作室。毀掉你剛剛取得突破的作品,把你抓起來塞進教堂去……而且最糟糕的是,你還打不過她。」

    聽到陶特說完,周離看向他的眼神已經滿是同情:「聽起來,你似乎深受其害?」

    老頭兒的臉抽搐了一下。閉口不言。

    見到他這種表情,周離肚子裡暗笑的同時,問道:「晚上有安排麼?」

    「正準備去逛逛中海的夜場,聽說這裡有不少漂亮姑娘……怎麼,你有地方去?」

    周離看著他的神情,沉默了一下之後試探性的問:「醫院?」

    「陸華胥的病情不需要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每天都有人整理報告,幾乎一個小時就給我發送一次。」

    陶特有些不耐煩的掏出手機,晃了晃上面詳細到心電圖的消息:「還在昏迷著呢,不過整個人的精神頭卻越來越厲害了,下意識的排斥就拆了三個病房了……看起來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周離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直說:「不是陸華胥,是另一個。」

    陶特沉默了片刻,揮手說道:「先去了再說,我什麼都不能保證。」

    聽到他這麼說,周離鬆了口氣,看起來符秀的病情至少有了一點保證,頓時露出感激的笑容,幫老頭兒拉開車門,對著前面的魏宰說道:「去醫院。」

    老頭兒緊接著的話,就令周離的臉再次抽搐起來:「初步診斷是十萬,看在你是熟人的面子上,給你算人民幣,具體的劃款事宜,我的助手會聯繫你。」

    旁邊的周離看了陶特半天之後,在那種『就算是熟人你也得掏錢』的堅定眼神下,終於認輸,咬牙說道:「十萬就十萬。」

    有句話說得好,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只要有錢。周離現在雖然沒多少錢,但是如果動用自己備用的那個黑錢賬戶,這點錢也不算什麼。

    陶特老頭兒願意因為自己走這一趟,已經是相當給自己面子了。

    就在車廂裡,陶特又絲毫不顧這是公共場合,從懷裡掏出雪茄和雪茄鉗,減掉一頭之後,對周離比劃了個眼色,示意他給自己點上。

    周離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那個打火機,拇指撬開蓋子,熟練的打著火,點燃了他嘴角的雪茄,最後放車窗——他可不想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聞老頭兒的二手菸。

    「不錯,還挺熟練的。」

    老頭兒誇獎道,在吸了兩口之後,嬉笑的神情中浮現一絲嚴肅:「在此之前,我要先問你一句。你明白陸華胥做的究竟是什麼手術麼?」

    「嗯?」周離本能的嗅到了一絲不好的味道。

    「看來你還不明白?又找到了你的一個缺點——冒失。」

    陶特搖頭:「陸華胥的身體情況你總算瞭解吧?」

    「很糟糕。」

    「如果你明白他詳細的病情,就不會用糟糕這個詞兒來形容了。」陶特停頓了一下,似乎也在尋找著適合的詞彙,良久之後才嘆息著說道:「好吧,就暫時用這個詞兒代替吧。反正我不需要去詳細表達它的嚴重程度……」

    「有多糟糕?」

    「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糟糕。」陶特嘆息道:「造血功能缺失,心肌功能不全,渾身百分之八十的器官都已經失去了功能。就連血液循環都無法維持,呼吸對他來說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沒有意義了。每天要花費上百萬的煉金藥劑去維持激素分泌和他的腦功能健全……雖然不應該這麼說,但是我經常會想。他已經病成這種樣子了,為什麼還沒有死呢?」

    「或許他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每個人都不想死,可是這個世界上只有理由的話。是什麼都做不到的……萬幸的是,他還有能力。」

    「能力?他的能力我記得是……念動力?」

    「沒錯,最大路的念動力,準確的來說,是在空間中構想出矢量的運動方向,然後具現化的能力。這種類似的能力非常常見,十個『特殊展開』系的能力中就有兩個人是類似的能力者,但是他不一樣。」

    「怎麼說?」

    「他的出力並不最頂尖的人,僅僅是比能力作用的力量,世界上超出他的人也並不是沒有;但是他擁有的。是遠超過所有人的持續性和精密程度……你明白麼?對於能力的精細操控,能夠作用到分子級別的能力者只有他一個。

    將一個已經快要四分五裂的人重新拼湊起來,不斷的進行內部的血液循環,以及腺體刺激,每時每刻都不能停頓。只要錯一個參數……他就徹底死了。

    這種程度的精密操作,他已經持續了多少年了呢?有時候,我真的在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在自己的腦內植入了數據輔助芯片,可是我卻找不到手術的記錄和痕跡,也沒有發現他的腦功能有任何缺失。換而言之。他是意志以自己的意志力去維持著自己的生命的,放棄了絕大多數的力量,去構建起自己身體內部的基本循環……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蹟。」

    陶特吸著菸捲,眼中隱約閃過一次驚嘆:「人的意志力能夠堅固和龐大到這個程度,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每次我看到那個人,我都覺得,軀殼對於他來說似乎只是一個容器,存在於那個軀殼中的意志和執念,才是他真正的本體。」

    「竟然嚴重到這種程度了麼。」

    「所以其他人才會擔心,陸華胥還能夠堅持多長時間呢?還能夠維持這這種苟延殘喘的樣子多久?所有人都不敢保證……就算是我現在收到了陸華胥的死訊,我也不會驚詫。那個男人或許早就應該死去了,可是卻始終不肯放手。」

    周離沉默,隱約明白了陶特的意思,終於還是問道:「你所說的手術,究竟是怎麼做?」

    「所有人都知道的,我最擅長的是『物質轉化』和『靈質賦予』……這也是『有關部門』選擇我的理由。」

    回憶起當日的情景,陶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個女人,錢麗珍找到我,給了我一份從『亞空間—崑崙』裡獲得的煉金術圖紙,想要讓我來按照上面記載的方法來進行陸華胥的『手術』……猜猜看,那一份圖紙叫做什麼名字?」

    周離沉默,靜靜的傾聽。

    「偃師,那一份圖紙,還有作者的名字,叫做『偃師』。」

    陶特看著周離的樣子,問道:「你們的歷史,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吧?」

    周離看著那一雙渾濁的眼睛,沉默的回想著這個略微有些陌生的名字,良久之後低聲說道:「《列子》,偃師造人。」

    方士偃師,人類歷史上最早完成五大煉金術難題之一——『靈魂載體』的傳奇人物。

    以皮革、木石之屬的普通材料,製造出不遜色於人造人——『霍蒙克魯斯』的傀儡。擁有著絲毫不遜色於人類的智力以及力量;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能夠承載人類的靈魂。

    就連傳說中半神半人的帝王『穆天子』也無法分辨出其真偽,《列子》之中記載說道:頜其頤,則歌合律;摔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一曲歌舞完畢之後。俊秀面容之上的挑逗眼神能夠令妃子側目,帝王震怒。

    以皮革和木石之類的材料製造出完全具有相同功能的內臟、筋骨、支節、皮毛、齒發……一直到數百年之後統一中原的秦朝時期,方士徐福為秦王延壽和征伐所製造的天啟級武裝——十二鎮城神管。也是使用的『偃師』傳承下來的圖紙和煉金回路。

    倘若沒有隨著阿房宮覆滅的話,那麼它必然能夠在後人的手中發揚光大。而無數後人在談及此處,也忍不住扼腕——秦始皇焚書坑儒。收繳六國和諸子百家所有方士的研究成果,最後聚攏而成的阿房宮,竟然隨著一把大火而徹底覆滅。

    只不過,誰都沒想到,它竟然存在在亞空間——『崑崙』之中,直到兩千餘年之後才再次出土。

    當週離想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也忍不住為陸華胥和『有關部門』的決心而感覺到一陣震驚和寒冷。

    既然肉體無法維持,那麼就保存意志和靈魂好了。捨棄了人類的身份,也無所謂……

    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周離低聲呢喃:「他們竟然要將陸華胥改造成一具……煉金傀儡?!」

    陶特微微搖頭:「我看過那一張設計圖。已經完全超脫了煉金傀儡的範圍了,在經過現代煉金術的補全之後,有希望復原埃及失傳的『人造人』技術。改造也是從他原本的肉體上進行的,只不過從此以後,他將失去很多東西。包括生育能力……」

    說道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看向旁邊神情陰晴不定的周離,低聲問:「聽完之後,你還決定讓我去看那位不知名的病人麼?」

    良久的沉默,周離抬頭看著窗外閃過的霓虹和夜色。再一次想起符命那個倒霉的傢伙。

    如果是他的話,會怎麼決定呢?他能夠接受這樣的手術麼?符秀本人呢?

    他不知道,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

    直到許久之後,他的神情在斑駁的光影之中變得堅定如鐵石,緩緩的點頭:「至少還活著……所謂的『莫氏綜合徵』,便是由於能力和靈魂、軀殼三者之間的矛盾;原本相互匹配的三方所交織成的平衡一旦被破壞的話,那麼便會造成畸形病變的後果,要麼能力如同癌症一般瘋狂的侵蝕肉體和靈魂,要麼軀殼承受不了平衡的破壞而徹底破損……如果沒有辦法彌補三者之間的平衡的話,那麼『莫氏綜合徵』便沒有治癒的可能。

    可惜,幾十年了,能力的本質和來源,卻始終沒有研究出來,就連更深層次的突破和觸摸都沒有嘗試過……」

    十分鐘之後,隔著消毒室的玻璃觀測窗,陶特看著病房之中沉睡的少女:「她的軀殼和靈魂之間的連鎖被切斷了……想要讓她活著,很簡單,只需要一個小手術,就連偃師的技術都沒必要完全應用。」

    周離站在他的身旁,出神的看著病房中沉睡的少女,良久之後低聲問:「恢復呢?」

    陶特沉默了片刻,扭頭看著望著少女出神的周離,只是低聲說道:「放棄吧。」

    儘管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冰冷的結果,可是周離卻始終無法接受。

    在沉默之中,他輕輕伸出手,按在玻璃上,覆蓋了少女的身影,但是卻找不到觸碰的實感,只感覺到玻璃之上的冰涼擴散開來,熄滅了掌心的溫度。

    「就連你都……救不了她?」

    「從一開始我就說過,『莫氏綜合徵』,是絕症。」

    陶特看著病床上無知無覺的少女:「想要讓她恢復的話,就要找到她消散的靈魂。可就算是使徒也不能讓她可能早已經消散的靈魂重新回到她的身體裡……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結局的,你得學會去面對。」

    「我知道了。」周離低聲呢喃:「我早該知道。」

    對不起。符命,答應你的……我辦不到。

    似乎是察覺到周離複雜的心情,陶特轉身說道:「放你半天假,讓那個小子送我回去吧。明天早上別曠工。」

    周離輕輕點頭,怔怔的注視著那一層玻璃之後的少女,直到良久之後,對著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醫生說道:「我想要。進去看看她。」

    醫生扭頭看了一眼門外,轉身走出:「別太久。」

    「謝謝。」周離對著醫生的背影低聲說道,走進了消毒隔間。

    幾分鐘之後。他再一次回到病床的前方,穿著看起來有些可笑的消毒裝,低頭看著沉睡的少女。

    「符秀。你好。」他看著少女,低聲呢喃:「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叫周離。」

    在維生器械的單調聲音中,少女的面容蒼白而消瘦,無知無覺。

    看著她的摸樣,周離面容上浮現出複雜的笑容,低聲呢喃:「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寂靜之中,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掌,想要去觸碰少女脆弱的臉頰。而就在那一瞬間,無名指之上驟然傳來的一絲灼痛——在那裡,有一枚被燒紅的指環!

    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細密的銀色紋路從心口的樹形圖之上延伸而出,貫穿了他的胸口。沿著右臂向下生長,每前進一寸,便感覺到皮膚碎裂的痛苦。

    轉瞬之間,就在他的右手無名指之上,已經出現了一圈由銀色的光芒所交織成的細密紋路,宛如契約的指環。

    周離呆呆的看著自己防菌手套之下。綻放出微弱光芒的環狀紋路——那是自從在在亞空間之後,自己和七初交換了血液之後所形成的連鎖,由世界樹為載體所形成的契約。

    正是它,指引著少女突破層層空間,憑藉著『幻象武裝』入夢而來。而現在,沉寂已久的幻想武裝重新啟動,曾經亞空間的核心發生了不知名的變化。

    就像是……某種力量甦醒了?

    一絲絲蒼白的霧氣從周離的指尖擴散開來,沿著一道銀色的光芒軌跡從周離的無名指指尖延伸而出,化作橋樑。

    這一頭,是周離的食指,而那一頭,卻是少女的心口的命紋。

    正是在那一瞬間,長達七年的夢境,就此向著周離展開。

    ……

    彷彿無數光芒從眼前呼嘯而過,錯綜複雜的畫面和聲音不斷的出現,又迅速消失,如同一盤錄影帶被快進了數十倍之後的摸樣。

    轉瞬之間,周離彷彿突破了軀殼的束縛,被夢境牽引著,向著天空升起,翱翔在黑夜之中。

    無數的往昔撲面而來。

    彷彿一個過客,周離站在畫面之外,俯瞰著一幕幕曾經的時光。

    在陽光下,依稀年輕的符命微笑著撫摸著少女的頭髮……

    在學院之外,少女向著校門之外的哥哥揮手……在救護車的尖銳鳴叫中,符秀被送進手術室……

    病床之旁,符命握著妹妹的手掌,默默的流淚……

    「別拋下我一個人啊。」那個男人握著她的手,低聲呢喃:「阿秀,別拋下我一個人啊……」

    「符命先生,你的妹妹的病情已經確診了。」醫生看著表情蒼白的符命,低聲說道:「是『莫氏綜合徵』……」

    「不管是花多少錢都好,求求你,求求你們,救救她……」絕望的男人跪在醫生的面前,握著他的衣角,嚎啕大哭。

    「幽魂?不管是什麼都好,我替你們幹活兒,有錢拿麼?」已經再也流不出眼淚的男人對著電話說道:「只要有錢,我什麼都干。」

    在黯淡的燈光下,微笑的男人無視了頂在腦門上的槍口,將懷裡的那一份文件抽出,緩緩的放在茶几後面那個魁梧的男人面前:「銷毀證據?這麼點錢不夠啊,驗屍報告就在這裡,看完之後你再跟我說五十萬這個價錢是不是很公道好了。」

    「你還真是死要錢啊。」第多少次交易,一個染著黃頭髮的男人拍了拍符命的肩膀。

    符命輕輕的撥開了他的手掌,笑容依舊:「當然咯,只要有錢,我什麼都干……周離同學你好,初次見面。」餐桌後面的那個男人露出了微笑:「我叫符命……一共多少錢?」曾經的周離提起裝滿武器的背包。

    符命扶了一下眼睛,風輕雲淡的說道:「承蒙惠顧,一共兩萬四千美金。」

    「你怎麼不去搶……我說,你真有這麼需要錢?」

    「有錢的話,誰又會嫌少……抑制力』的核心?這可是棘手活兒啊……我不沾手的,嗯,保密嘛,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斷續的記憶撲面而來,令周離再一次回到了那個昏暗的夜裡,低頭看著遍地殘骸的房間中,那個漸漸死去的男人。

    「阿秀,對不起……」

    哽嚥著,他如此呢喃,然後永遠的沉睡在黑暗之中。

    接下來的視角,再一次變換,這一次的主角……是周離?

    不論是在小巷之中『雙頭鷲』的對戰,還是公海之上的任務,彷彿一隻都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周離的身後,默默的看著。

    一直到最後,周離站在玻璃之後,沉默的凝望著沉睡的少女。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病床前的那個男人苦澀的笑著,伸出手去觸碰少女的臉頰。

    隨著手指的觸碰,回憶的幻象戛然而止,無聲的碎裂……世界在瞬間變成蒼白,然後又在下一刻重組。

    午後溫和的陽光從窗戶之外流進來,照在周離的臉上。

    就在一間雅緻的房間中,周離不知何時坐在一張椅子上,彷彿大夢初醒,又像是來到了夢境之中。

    就在他的面前,桌子的另一側,消瘦的少女低著頭,無聲的哽嚥著,眼淚從她的臉頰上滑落,落在地上,摔碎後消散成一縷擴散的光暈。

    周離呆呆的看著面前似曾相識的少女,良久之後不可置信的低聲呢喃:「你是?」

    少女緩緩的抬起頭,狼狽的摸著臉上的淚水,容顏清秀。

    看著周離,她吸了一下發紅的鼻子,哽嚥著發出細微的聲音:「周離先生,初次見面,我是符秀。」

    宛如符命和自己的初次見面,少女露出了脆弱而悲傷的笑容:「對不起,讓你擔心……這麼長時間,多謝你代替哥哥照顧我。」

    就算是笑著,可眼淚卻無法停止的從她的眼角流下。

    在陽光下,符秀抬起了有些狼狽的臉,哽咽的聲音有些沙啞:「這麼長時間了……能夠和你見面,實在是太好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13
第三百三十九 旁觀者

    符秀,『特殊展開』系能力者,七年前因為『莫氏綜合徵』而沉睡,延續至今。

    七年一夢,世事變遷,符命帶著血和淚在泥潭中掙扎,始終不願放棄手中的一線希望,令她的生命得以延續至今,而她也已經從十五歲的少女變成了現在的摸樣。

    七年的時光……

    周離無法想像,在她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異變。」

    在陽光下,符秀終於停止了流眼淚,激動的情緒也終於穩定,如是回答道。

    擦掉了眼淚,雖然略顯消瘦,但是她的面容卻清秀而白皙,在夢幻的陽光之下宛如透明,虛幻得就像是一個泡影。

    「我的能力,失控了。」

    她說道。

    『莫氏綜合徵』,當能力和能力者之間的平衡被打破時所產生的異變;也就是說,在患病的時期間,能力已經進入不可控狀態。

    肉體是靈魂的載體,靈魂是意志的證明,而意志支配著來自靈魂和身體的共鳴——能力。

    而能力的具現化,便是命紋。

    這是自從第一名能力者出現之時就存在的完美平衡和循環,一旦這循環之中任何一方被打破,那麼所帶來的後果便是無法預料的惡劣狀況。

    身體衰敗、靈魂破碎、命紋混亂或者能力扭曲,每一種後果都是不同的糟糕,但毫無疑問,它們一個比一個糟糕。

    曾經在公海之上以暴戾靈能全殲『週期』能力者的葉蘭芝,就已經徘徊在『莫氏綜合徵』的邊緣數年了。但是他卻依靠著自我的意志分裂來控制自己越來越暴戾的能力。將自己一分為二,將越發狂暴的力量拘束在自己的掌握中。

    而符秀,卻沒有葉蘭芝那樣的運氣,『莫氏綜合徵』具體表現在符秀身上的症狀,就是她本身能力的飛速進化,甚至如同癌症細胞一般開始侵蝕靈魂和肉體,令靈魂和軀殼之間的鏈接徹底斷裂。

    從此。她便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就算是如此,精神力的消耗也無法阻擋能力的飛速進化,能力就像是脫軌的火車一般。從原本的第一階段初級,現在已經衝到了第三階段巔峰。

    而一旦沒有身體的話,就無法面對第四階段開啟之時所產生的蛻變。也就是說,她將在突破第四階段的瞬間,永遠的進入一個死循環之中。

    萬丈懸崖,再往前一步,就是絕路,換而言之……死期。

    苦苦的堅持了七年,符秀走在鋼絲之上,腳下便是萬丈深淵;堅持到現在,也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靜靜的聽完她的解釋後,周離看著面前的少女。只覺得複雜的心緒不斷的從胸腔中湧現。

    良久之後露出了一絲笑容,低聲呢喃:「不論怎麼樣,真是……太好了。」

    「這裡,就是你的夢境?」

    周離環顧著四周,伸手想要觸摸身旁的窗戶。但是觸手所及之處,卻在固體的玻璃上掀起了一層淡淡的水紋。

    符秀微微點頭,窗戶外的陽光緩緩黯淡,隨之亮起的是屋內的電燈:「這樣的話,比較符合外面的時間吧?」

    「你是,怎麼知道外面的事情的?」

    「我的能力。可以感覺到……」符秀低著頭,低聲的回答:「只要在感知範圍內的話,就能感覺得到。」

    周離想了一下,微微的搖頭:「不大明白,但真是方便的能力。」

    符秀猶豫了一下,抬起消瘦的手掌,向著周離示意。周離伸出手掌,觸碰到少女略微冰涼的指尖。

    一瞬間,無數影像呼嘯而過,彷彿視線在瞬間被扯進一個飛速運動的漩渦,覆蓋了整個中海之後,又迅速的收縮,直至最後,周離的眼前一花,重新出現在病房之中。

    只不過,情況看起來卻如此的怪異。

    就在他的面前,一個面容熟悉的年輕男人伸出手掌,觸碰著病床之上沉睡少女的臉頰。

    時光彷彿停頓在這一刻,不論是他,還是病床上的少女都彷彿停止了,不再運動,房間中只有秒針的滴答聲響。

    「這個……是我?」周離站在那個年輕男人的面前,端詳著他的臉:「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的能力,『旁觀者』。」

    在他的身後,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驟然轉身,周離直到此刻才看到那個飄渺不定的身影,彷彿幻影一般,少女的身體呈現出半透明的摸樣,而周離低頭看自己的雙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也是這個樣子。

    被周離注視著,符秀有些微微羞澀的低下頭:「我的能力是溝通和探查類的,這個是其中的一個應用——『靈魂視角』。」

    周離總算明白在那些記憶的幻象之中,第三視角的旁觀角度是怎麼回事兒了,忍不住詫異的問:「你就這麼一直……跟在我身後看著我?」

    停頓了一下,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的看著略微有些膽怯的符秀:

    「你的能力覆蓋範圍,竟然能夠從中海,延伸到上陽……在寂靜的房間中,沉默的只有滴答的聲音,窗外黑色的夜空裡響起了一陣沉悶的雷聲,驚蟄的時節到來令一場小雨在雲層中開始醞釀,即將灑落。

    就在簡單的辦公桌之後,陳南朝沉默不語的看著桌子後面那個焦躁的中年男人,一言不發。

    已經三十多歲的男人略微的有些肥胖,笑起來或許會有很和氣的感覺,但是現在卻已經充滿了不解和憤怒。焦躁的踱著步子,良久之後他終於還是鎮定下來,扭頭看向桌子後面端坐的陳南朝:「決定了?」

    陳南朝無聲的點頭:「對不起。讓四叔你白跑這一趟。」

    「我白跑一趟無所謂,但是你的前途呢?!」陳靖安憤怒的拍著桌子,看著桌子後面的陳南朝:「南朝,你的決定會讓你的父親和家裡的人很失望,這一點你有想過麼?!你的父親好不容才在家裡抬起頭來!」

    「家裡的事情,自然有我自己去承擔,該怎麼做怎麼做。老太爺發火生氣的話,也就請隨意。至於父親……」

    提到了那個人,陳南朝的眼角微微挑起。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窩囊了半輩子,應該已經習慣了。」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三侄兒。」

    陳靖安面色鐵青,低聲說道:「既然你想要和家裡脫離關係的話,那就當以後陳家沒有這麼個人!家裡為了讓你當上這個局長,究竟花了多少心力和人脈,你竟然說丟就丟了。真是三哥教出來的好兒子啊!」

    陳南朝的神情依舊淡然,只是微微頷首:「這樣,最好。」

    說著,他起身,從身旁的衣架上摘下黑色的風衣,抬頭看了看窗外陰沉的夜色。又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傘。

    「時間不早了,今晚我要去執勤,就不繼續招待你了。」陳南朝慢條斯理的穿上了外套,提起傘:「快下雨了,四叔要回旅館的話。就趁早吧。再見。」

    說罷,他提起傘,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就在本部的大樓之外,一輛漆黑的轎車無聲的駛來,停止在他的面前。

    陳南朝最後扭頭。看了看在自己的辦公室窗前那個神情鐵青的男人,轉身坐進車中,低聲說道:「走吧。」

    漆黑的轎車無聲的在夜色中消失,辦公室裡陳靖安的面色卻越發的難看,良久之後,他憤怒的將桌子上的菸灰缸砸在地上,憤怒的咆哮:「蠢貨!都是一群蠢貨!」

    喘息了片刻,他推開了門外神情茫然的秘書,向著本部之外走去,從身旁的下屬手中接過電話。

    「喂,爸,是我,南朝他……對,還是不肯點頭。還說就當陳家沒有他這麼一個人……放棄他了麼?那我們這麼長時間的投入和損失……我明白了,我會和他們聯繫的。」

    陳靖安回到了自己的車裡,在掛斷電話後,沉默的吸著煙。

    片刻之後,一聲驚雷閃過,細雨從天幕中飄落,細碎的雨水潑灑在天地之間,陳靖安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空,丟掉了手中燃燒殆盡的菸捲,低聲呢喃:「要變天了啊……」

    就在猶豫了片刻之後,他終於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撥出那個電話號碼。

    「喂?屈青陽麼?……沒錯,我們答應你們的所有條件……晚上九點四十五分,一場細雨到來,在細密的滴答聲中,渾身幾乎濕透的周離推門而入。

    就在酒店的大廳裡,老頭兒和魏宰坐在沙發上,對著屏幕上轉播的足球比賽嗑瓜子,在察覺到周離的摸樣並沒有如同自己想像的那麼糟糕之後,陶特微微的點了點頭,打著哈欠起身。

    「狀態還好?」

    在路過周離身旁的時候,他隨口問道。

    周離笑了笑,微微點頭:「還算好。」

    看著他眼中的一絲輕鬆和笑意,陶特的神色略微有幾分詫異,不過很快就低聲笑了兩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去看一場大戲。」

    說著,他就提著半瓶還沒喝完的酒,搖搖晃晃的回房間裡去了。

    「心情不錯?」魏宰站在他身旁,有些疑惑的問。

    周離點頭,玩弄著手中那個有些年頭的打火機:「輕鬆了許多。」


    察覺到他的狀態還好,魏宰也就點了點頭,不再說些什麼了。只是他就在轉身的時候,忽然有些狐疑的扭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身後。

    是錯覺麼?

    他沉默的思索。

    總覺得……剛剛那裡似乎有人鬆了口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7-9 17:14
第三百四十章 細雨驚蟄
       
    一場春雨來得比往年還要早,也令周離有些措手不及,衣服全濕透之後,他也只好先回房間換衣服。

    就在空空蕩蕩的房間裡,他翻開行李箱,找到一套嶄新的衣服,忍不住感嘆——老闆姐姐的心思確實比自己細膩,就連換洗的衣服都幫自己準備了兩套……而且箱底還塞了一打新內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真是貼心到讓人受寵若驚。

    只不過,周離在脫下外套之後,舉起那一件新的襯衫,沉默了半天之後,卻依舊一動不動。

    片刻之後,他無奈嘆氣,扭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椅子上:「你這樣看著我……真的好麼?」

    就在周離的視界中,一名清秀的少女正坐在那裡,眼神無辜。

    雖然看起來絲毫沒有質感,像是半透明的幻影,但她毫無疑問的是存在於那裡的。

    哼著有些模糊的曲調,符秀側頭悄悄的看著周離濕透的襯衫下已經顯露出輪廓的上身。

    被獨自封閉在夢境之中沉睡了七年,雖然符秀屢次嘗試著想要通過自己的能力和別人溝通,但每一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不知道為何,符秀對其他人來說,就像是兩個不同波段的電台一樣,完全觀測不到。而符秀只能孤單的旁觀著這個世界的變化,不論發生了什麼,都無法對這個世界造成絲毫的影響。

    直到周離無意之中以『世界樹』的能力強行將她的意識拉扯到和自己相同的『波段』之後。才得以見到這個已經寂寞了七年的少女。

    只不過,其他人似乎也依舊無法察覺到周離身旁這個又蹦又跳、而且還扮鬼臉嚇唬人的姑娘。周離也不忍心在她好不容易有人可以說說話的時候,將她拋下。

    所以。只好默認她跟在自己的身後——雖然在周離沒有允許之前,她就在周離身後跟了好久了……現在想起來,頗有附身的冤魂一樣的感覺啊。

    只不過,不論怎麼看符秀都不像是那種出場自帶滲人bgm和綠色光芒的醜陋惡鬼,更像是一個有些話嘮的小姑娘——雖然她年齡和周離差不多一般大,但周離卻總是下意識的當她是個小孩子。

    至於話嘮。這個也可以原諒,畢竟被強制沉默了七年,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能夠說話的人,不論是誰也想要多說兩句的。

    只是現在周離擔心的是。符秀在這七年裡……似乎進化出一些很奇怪的愛好啊。

    比如現在。

    周離一臉嚴肅的看著椅子上準備用眼角餘光觀賞『脫衣秀』的少女:「一般別人換衣服的時候,應該要迴避一下吧?至少也要背過頭。」

    「誒?差點忘記了……」

    符秀似乎有些沮喪,抬起手摀住自己的眼睛,真是不知道她口中的『差點忘記』是指『差點忘記不能看』還是指『差點忘記周離已經能發現自己在旁邊看』了。

    兩者差別雖然微妙,但是含義卻各不相同啊。

    雖然摀住了自己的眼睛,可她還是習慣性的嘟噥著:「不讓看我就不看咯,反正已經看得差不多了……」

    周離的臉抽動了一下,直到現在才自己就這麼不知不覺的被別人看光了?

    不過至少先趁著她摀住眼睛的時候先把衣服換了,周離思索了一下之後。終於還是提起衣服走進衛生間,順便把門從裡面關上。

    這令悄悄從指頭縫裡看著的符秀有些略微失望的發出了微弱的嘆息。

    五分鐘後,重新還好衣服的周離保持著嚴肅的神情,坐在少女的對面。為了迴避剛才的尷尬,他決定選一個嚴肅的話題:「說說你的能力吧,我記得是叫做,『旁觀者』?」

    「『旁觀者』是我在第一階段的時候,別人給起的名字。其實嚴格的來說,現在已經不是單純的旁觀了。」

    符秀回答道。抬起手探向周離的額頭,指尖微微的按在周離的眉心上。毫無重量的幻影觸碰額頭,周離卻找不到任何的實感;但正是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縷微弱的銀色光芒從從符秀的手指上延伸而出。

    光芒彷彿是一道繩結一般,連接在自己和符秀之間。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來自心中的聲音:咳咳,喂?喂?試音,試音……

    周離愣了一下,很快就在心中回覆到:「我聽得到……這是什麼?」

    「心靈鏈接,我起的名字。」符秀略微有些驚詫的語氣傳來:「你適應得好快,我以為你還要學習半天呢。」

    「看起來很簡單啊,應該用不到那麼長的時間吧。」

    周離微微的閉起眼睛,適應著這一種全新的溝通方式,很快,他就學會了怎麼發送圖像和音樂還有影像片段了。

    於是,兩個人的鏈接中迴響起了洪亮的歌聲:「再見,再見,相會在太平間……」

    「不是』太平間『,是『彩屏前』!」符秀惱怒的指出周離的謬誤:「況且我一點都不像鬼吧?我的身體還在醫院活得好好的呢……」

    越說,她的聲音就越小,就連她都感覺自己有點像,忍不住沮喪的低下頭。

    周離看著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像極了盧弱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雖然觸手之處空無一物,但說實話也挺有趣的。

    發現自己被當成小孩子的符秀一眨眼就飄了老遠,不小心鑽進牆裡,然後從牆裡冒出頭:「不准摸!」

    剛剛還說你不像鬼呢……現在這個恐怖片氣氛十足的poss又是用著什麼樣的心情擺出來的啊!

    周離心中默默的腹誹。小心謹慎的保證這句話沒有通過心靈鏈接讓符秀聽到,只是學著她剛才的樣子聳肩:「不摸就不摸好咯。」

    「哼……」符秀氣鼓鼓的又飄回來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周離玩心頗盛的拉著符秀試驗著這種能力,『靈魂視角』在全力展開的時候。周離能夠如同符秀一樣的暫時以靈體的摸樣出現,只是必須呆在符秀周圍才可以。

    然後,在酒店的房間裡打炮的狗男女們就遭了秧,在辦事兒正緊要的關頭,周離從牆裡鑽出來,用心靈鏈接在他們的耳邊播放起了各種陰森的配音。還有尖叫的女聲、小孩兒的笑聲……

    周離必須承認,這樣雖然不大像話,但是蠻好玩的。

    只不過,周離的行動卻在魏宰的房間周圍受到了阻撓。不知道為何,靈體的行動在魏宰的附近似乎舉步維艱。周離感覺自己越接近魏宰,空氣就彷彿越來越沉重、粘稠.

    到最後,從空氣觸感從粘稠的流體變成岩石,無法寸進一步。

    一圈又一圈的微弱白色光芒從魏宰的腳下中如同光環一般的釋放而出,在碰到人的身體之後,就會掀起微弱的漣漪,反饋回來。

    這或許就是魏宰那種能夠察覺到他人情緒的能力的原理,只不過,周離現在才發現。魏宰的能力釋放類型竟然不是常見的感知型,而是界域型!

    他的能力似乎無時不刻的在周身形成一個巨大的場,在這個場內,所有的情緒反應都能夠通過雷達一樣的光芒漣漪察覺到。而周離距離中心越接近,便越能夠感覺到這個『場』對其他『魂靈共鳴系』能力的排斥。

    就連平日裡符秀在碰到魏宰的時候,也只能跑得遠遠的,要不然就會被魏宰毫無所覺的『推』著走。

    不過,『靈魂視角』的應用雖然受到了阻礙,但是符秀表示。心靈鏈接的力量應該不會受到影響,前提是魏宰願意接收。

    都已經是半夜了,周離也沒打算去打擾沉睡的魏宰,打算過段時間把具體的情況給他講一下,就這樣再一次回到房間裡。

    本來他還打算去扮鬼嚇陶特一跳的,只不過在他的房間外覺感覺到一陣如同被鎖定一樣的危機,還有兩道從隱約白色霧氣中傳來的森冷視線。

    彷彿周離再踏前一步,就會受到它們的攻擊。

    『冥府守衛』可是貨真價實的半靈體煉金傀儡,而且擁有極高的智能,要不然傳說之中怎麼會為阿努比斯看守冥界的門戶呢?

    只不過,在靈體的視線中,原本平日看不到形體的冥界守衛卻顯化為兩團模糊的霧氣,隱約能夠從其中看到那一張猙獰的狼頭面具,還有極強的能量反應,就連它們佩戴的兩把一長一短的腰刀都是好貨色,看起來老頭兒確實在它們的身上下了心血和本錢。

    嚇不到人的周離興致缺缺的回到房間裡,繼續飄著玩,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問道:「話說回來,你的能力覆蓋範圍能夠多遠啊?」

    在他的旁邊,符秀有些苦惱的思索起來,良久之後搖頭:「靈魂視角沒試過極限範圍,從這裡到上陽應該沒有關係吧?」

    「從這裡,到上陽?」

    周離愣住了:「你確定?」

    符秀反問道:「要不然我這一段時間怎麼能跟在你後面?」

    「那現在能麼?」

    周離激動之下握住了符秀的手,第一次感覺到少女雙手的冰涼。

    不是他太激動,是符秀的能力範圍實在是太嚇人了,就算是第三階段,但是能夠從中海輻射到上陽,這也是相當了不起的超長距離了。

    有些略微不大適應這樣的親密接觸,符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幸好是半透明的靈體,不大顯眼——只是微微的點頭:「有坐標的話,立刻就能去。你試著回想一下,我找找看。」

    周離閉上眼睛,認真回想,下一瞬間,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來到熟悉的上陽街頭,而且直接出現在車水馬龍之中。

    一輛疾馳的機車穿過周離的身體,令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的他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眼前一花,被扯回中海的房間之中。

    在他的旁邊。符秀的靈體喘息著,就連虛幻的身影都透明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我第一次試著帶人,沒有想到消耗這麼大。」

    「沒關係,你不要緊吧?」

    周離看著神情萎靡了許多的符秀,有些擔憂的問道。

    符秀睜開滿是睏倦的眼神,無精打采的回答道:「沒事。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然後,她就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拖著沉重腳步。趴在周離的床上,還沒過幾秒鐘,就已經徹底陷入沉睡了……

    「這算是怎麼回事兒?」

    失去了能力的維持,周離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呆呆的看著在自己床上熟睡的少女。

    這個時候周離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喂!你不是沒有質量,穿牆跟玩的一樣麼?怎麼能夠躺在床上不掉下去啊?

    而且,最重要是,這是我的床在對吧!

    周離坐在椅子上,沉默的看著床上熟睡,毫不設防的少女。神情嚴峻的思索了半天之後,毅然起身,抱起自己的被子,回到客廳裡的沙發上睡去了。

    所以說,莫名其妙帶著一個看起來很像是附身厲鬼的女孩子回家果然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吧?

    至少平時自己不用睡沙發。

    ……

    時間重新回到九點三十分。

    夜色漸深,雨水從漆黑的雲層中細密的落下,灑落在漸漸喧囂或者沉寂下去的城市。

    當城市的一角進入夜生活的時候,更多地方的燈光卻在漸漸的暗淡下去,在雨水的潑灑之下。越發的寒冷。

    就在漸漸沉寂下去的街道上,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從深夜之中無聲的駛來,車燈關閉,彷彿一條在暗夜裡悄然而至的蟒蛇。

    車門無聲的被推開,一隻皮靴踩在積蓄的水泊上,泛起了一圈漣漪。

    神色愜意的中年男人長著一張普通的臉,如果要勉強去形容的話,實在沒有任何特徵或者辭藻能夠去準確的描述他的面容和身形。

    不高又不矮,不瘦也不胖,就算是他和另外一個人站在面前仔細分辨的話,可能也沒有人能夠找出區別兩者的特徵。

    總而言之,這個人長得很奇怪。

    「先生,我們就在這裡等著麼?」司機坐在駕駛席上低聲的問:「已經有很多人注意到我們的動向了。」

    悠閒的靠在車身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特種的亞裔男人微微的搖頭:「隨他們咯,你也不用在意,就當我們出來是吃夜宵好了。」

    「先生,我可以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啊,難道你不能大發慈悲安慰一下我麼?」

    「好吧。」『普通人』無奈的攤手,轉身彎腰,叼著菸捲的面孔對著身後搖下的車窗,看著司機竭力隱藏著惶恐的神情,頓時笑了起來:「別緊張,武藏,你如果戰死的話,那位快要死掉的現人神陛下會送你到伊邪那美那裡去的。」

    他的語氣中,似乎對那位天.皇陛下並不如何尊崇,也對神靈沒有任何敬畏,倘若信者聽到了他的胡言亂語,想必會惱怒吧?

    而司機只是愣了一下,表情微妙的變換著,直到最後,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大不了……就是死麼?」

    「對啊。」『普通人』點頭,繼續靠在車窗上,從嘴角摘下點燃之後就沒有怎麼吸過的菸捲:「我們要面對的可是那位單人橫掃『稻荷神社』、『零課』,全日本能力者的女王殿下——『耶夢伽德』……殺掉我們這兩個土雞瓦狗,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簡單的一件事情了。要知道那可是敢用基金會的標誌來當做自己稱號的危險能力者啊。」

    或許是早已經對最糟糕的後果有了心理準備,司機沉默的吞著吐沫不說話了。而靠在車身上,『普通人』彷彿無所事事一樣,夾著菸捲,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空,絲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雨水。

    「你看,我早說過日本這麼搞會越來越衰,結果『內閣』那群死政治家就喜歡專門帶著一億國民往著死路上走……搞得現在出個門,屁股後面都光明正大的跟著這麼多監視者。」

    『普通人』像是發牢騷一樣的對著街角的黑暗抱怨道:「本大爺我好歹是一級武官啊!你們這群混蛋給點面子好不好。是不是我出來撒泡尿你們都要搞一張『盜撮痴漢.桃色激熱』的光盤出來啊!」

    就在街角的各個黑暗裡,監視者們未曾有絲毫的回應。就算是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也未曾離開。

    這裡可是中海。他們有著足夠強大的後盾和力量來進行任何的行動,又何必在意日本一個已經被打殘了的能力者結社?

    如果監視者是有些浮躁的新人,說不定還會在端著望遠鏡的時候嘟噥兩句『半夜出勤也不容易,你大爺的給我配合一點的話』吧?

    可惜,現在,無人回應。彷彿那裡根本沒有任何人存在。

    『普通人』發洩完畢,似乎早就預料到這種狀況,只是無所謂的笑了兩聲,繼續靠在車身上。吸著菸捲,抬頭看著一無所有的天空。彷彿他只是呆在使館裡閒極無聊,出來逛街而已。

    滴答……

    角落裡傳來了隱約的滴水聲,彷彿無聲的腳步。

    「你說那倆小日本究竟在搞啥?」

    在黑暗中的一輛車裡,一名監視者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對著旁邊的同伴抱怨:「知道自己被監視,就乖乖呆在使館裡好了,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和諧?結果非要半夜出來瞎跑……」

    旁邊較為年長的人微微聳肩:「就當出來吃夜宵了。」

    說著,他將望遠鏡塞進同伴的手裡。搶過了他懷裡的包子:「給我倆,最近不能空肚子熬夜,容易胃疼。」

    滴答……

    腳步漸行漸近。

    無聲的,漸漸灑落的細雨似乎也緩緩的凝固了起來,在擴散的寒冷中渲染出一絲絲寒霜的白,越發緩慢的飄落,最後融化在水泊裡。

    很快,道路上就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化,隱約的白色從黑暗中泛起、擴散。它們很快就在雨水的潑灑之中塑造出一片屬於自己的領地。

    纖薄到極點的霜華從大地之上擴散,沿著牆壁向上生長,層層疊疊,折射著絢麗的光。

    就在車裡,監視者啃著包子,就在忽然之間,聽到牙齒上發來的脆弱呻吟:嘎嘣……

    疑惑之間,他低下頭,看著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層纖薄冰霜所覆蓋,還抓著一個包子的手掌已經失去知覺。

    直到此刻,他才自己的半身不知不覺已經被層層冰霜所覆蓋,無聲之際已經墜入牢籠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他維持著最後的神智,喉嚨裡發出最後的呻吟,隨即被冰霜所覆蓋。就在陷入黑暗之前,他終於聽到來自身旁同伴的顫慄低語。

    「魔女,耶夢……伽德……」

    緊接著,黑暗襲來。

    無聲之中,天空中落下的細雨停止,寒冷將雨水轉化成懸掛在空中的層層冰霜,世界上的一切都彷彿在著無法察覺、但是卻又寒冷到極限的霜華之中冰封。

    直到最後,唯一能夠活動的人只剩下靠在車身上『普通人』,直到此刻,他的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丟下了早就熄滅的菸捲。

    帶著莊重嚴肅的神色,他後退一步,向著黑暗中彎下腰,雙膝跪地,雙手伏地,神情恭敬的低下了頭:

    「初次見面,『耶夢伽德』殿下,我的名字叫做津田廣助,是我向您發出了聯繫的信號,這一次……我帶來了土御門家族的誠意。」

    一道純白的霜痕在大地之上蔓延拓展,所過之處一層層繁複的花紋從凝結的雨水之中盛開,如同繁花。

    就在他的面前,隨著清脆的腳步聲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靴,它的主人彷彿就站在那裡,漠然的俯視著這個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明明是這個寒冷得像是極地的地方,可是津田廣助的額頭上卻滲出細密的汗水,他不敢抬起頭去看,但是卻能夠察覺到身前宛如漩渦一般靜謐旋轉的死亡寒潮……那是洩露一絲餘波便足矣令自己徹底封凍其中的可怕力量。

    艱難的鼓起勇氣,他再一次開口:「請您至少給我一次機會,只要一次就夠了!」

    此刻。那個嬉笑的『普通人』——津田廣助的面容上只有不懼死亡的沉靜,閉上眼睛。他的頭垂得更低,靜靜的等待。

    直到片刻之後。一個清冷的女聲從他的頭頂響起,漠然而冰冷:「讓我聽聽看,剛剛被我徹底修理了一遍的『稻荷神社』前任當主,究竟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

    此刻,稱號為『耶夢伽德』——環繞世界中庭之蛇的『魔女』發出了允諾的聲音,然後傾聽著腳下螻蟻的哀鳴。

    「晴美殿下願為您奉上忠誠。只懇求您幫她重振土御門家族的榮光。」

    無聲的,那一雙俯瞰他的眼神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意,冰冷的雨傘從那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掌中落下,輕輕的點在津田廣助的脖子上。

    凝結著冰霜的雨傘尖端就像是來自死神的指尖。在津田廣助的脖頸之上留下了擴散的驚悚冰涼。

    「讓我猜猜看,究竟是什麼,能夠令因我而顏面大失,因我而被廢黷的土御門家大小姐,現在竟然又毫不講武士道尊嚴的跪在我的面前,請求我的幫助?」

    「殿下此言謬矣,土御門家族從不曾出任武士,何來武士尊嚴?

    自三代以前,『高天原元老會』就開始打壓土御門家,倘若不是小姐。土御門家已經在日本無任何容身之處。

    出任『稻荷神社』的當主乃是『高天原元老會』為了把持土御門家血脈的陰謀,能夠托殿下的福解脫束縛,乃是上善,何來仇怨之有?

    只不過,小姐已經不打算再忍耐下去了,那群瘋子只會把所有人都帶進深淵。我們不能束手待斃,唯有奮起反抗,而土御門家在國內孤立無援,故此希望能夠得到殿下的善意和友誼。

    只要殿下點頭。土御門家不會吝嗇任何的誠意……以上這些,是小姐交託給在下的原話。」

    津田廣助跪在地上,語氣絲毫不曾紊亂的解說道,並挽起袖管,露出了手臂上的刻痕——那是傳承自土御門家族千年歷史的符咒,就算是到了今天已經失去意義,卻不是一般人能夠仿冒出來的。

    僅此一點,便可以證明他本人是土御門家族的死士。

    自安倍晴明伊始,其子嗣便秘密的傳承著來自亞空間的強大生物——妖狐的血脈,更擁有著秘密傳承的符文,能夠從亞空間中召喚出十二隻被稱為『式神』的強大生物。

    僅憑如此,便足以維持土御門家族在連番打擊之下屹立不倒。只可惜,千年的風雨飄搖,曾經掌控日本陰陽道的強大家族也已經淪落到瀕臨毀滅的境地。

    就連其最後的子嗣也被控制在日本二戰之後所成立的能力者結社『高天原元老會』之中,變成傀儡,代替他們去承受外界的風雨和暗殺,到最後,自身的血脈也將被徹底掠奪。

    屆時,土御門家族將蕩然無存。

    到了現在,那一位今年才十七歲的大小姐已經顧不得其他了,哪怕是飲鴆止渴,向那個可怕的女人『耶夢伽德』求援也在所不惜。

    低頭看著腳下的津田廣助,那個踩在層層霜華之上的年輕女人彷彿看到了那個倔強的丫頭片子。

    就算是這些年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武裝力量『零課』被自己隨手之間摧毀,家族的神社被狂暴的力量推翻,也依舊會咬著牙,倔強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握緊腰間的佩刀。

    怒視著敵人一步步走上前來,白皙的五指繃起的青色的筋,就算是明知以卵擊石,也死死的握著自己最後的尊嚴不放。

    「這是她的想法麼?」

    被人稱為『耶夢伽德』的女人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說道:「難道,你們不覺得有些天真點了麼?我可是從來都不喜歡何人講條件的。」

    那種聲音雖然輕柔,但是卻彷彿有著彷彿雷霆轟鳴一般的威嚴和凌厲,令津田廣助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緊閉的雙眼之中,眼瞳已經失神的擴散開來。

    津田廣助深深的低下頭,感覺到雨水化作凍結的冰霜,從後頸流進了西裝裡,覆蓋去全身:

    「不識禮數,觸怒殿下,全是在下的錯誤,在下願意代替小姐承受您的憤怒。就算是身死,也絕無」

    「原來如此。」

    『耶夢伽德』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是忠心的狗啊……」

    津田廣助低著頭,沉默不語,等待著最後的回答。

    良久之後,愉悅的笑聲從寂靜的深夜之中響起,『耶夢伽德』用手中的雨傘輕輕的點了點他的肩膀,低聲說道:

    「回去告訴那個小丫頭片子,我答應她了,但是,她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津田廣助如蒙大赦的抬起頭,神色狂喜,緊接著又在刺骨的冰寒鎮壓之下發現自己險些踰越,不敢再去看那一雙漠然而冷厲的雙眼,連忙低下頭,不顧額頭撞在地上,留下一道鮮紅的印子。

    在擴散的寒冷中,他嘶啞的回應:「土御門家族會傾力滿足殿下任何要求!」

    「別急著許諾,現在還不是時候呢……」

    『耶夢伽德』抬起頭,仰望著黑色的夜空:「不過,那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說著,她提起自己的雨傘,漆黑的傘幕從她的十指之間緩緩的展開,撐起了天空中重新落下的雪色冰霜。

    無聲的到來,無聲的離開,唯一證明她曾經來過的,只有在風中漸漸消融的白色霜華,還有如夢初醒的司機,以及角落中恐懼不已的監視者。

    行走在驚蟄的細雨之中,她撐著黑色的雨傘,彷彿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魂靈,和一個淋著雨狼狽狂奔的年輕男人擦肩而過。

    彷彿是錯覺一樣,她的腳步停頓了一瞬間,視線看向那個年輕男人身後本應該空無一人的空氣,彷彿那裡有著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li,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麼?」

    就在她的袖口之中,一條純白色的纖細小蛇緩緩的探出了腦袋,吐著蛇信。仰頭看著她的神情,有些疑惑的在她的心中發出了稚嫩聲音:「你在生氣麼?」

    「沒什麼。」li停下了腳步,扭頭望著雨幕之中那個狼狽奔跑的年輕男人,微微的搖頭:「只是看起來,有一個傢伙又辦了一件蠢事兒。」

    她低聲呢喃著,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不過,至少還不壞。」

    「聽不明白,可以吃麼?」半靈的白蛇發出了低聲的細語:「如果li生氣的話,我就把他吃掉。」

    「不能吃。」

    它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一根修長手指彈了一下,頓時覺得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唯獨他你不能吃。」li用一根手指安撫著有些委屈的靈魂之蛇,低聲說道:「走吧,我不想讓錢女士等我們太長時間。」

    說著,她重新舉起了有些偏斜的雨傘,向前邁動腳步。

    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她在漆黑的夜色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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