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79038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08
第六百零八章 驚變楚秦山


    楚秦之地,楚秦山。

    這座原名劍影山的二階山門,是毫無疑問的楚秦福地。

    自丟了老楚秦山,齊休南下,楚秦發展多有曲折,唯獨將山門安置于此地時算得順暢,實力增漲也極快,終於靠著與奈文家、寧家的那一場山外決戰勝利,從此奠定了日後楚秦門、盟與各家附庸的格局根基。

    當然,今時今日,此山對楚秦門的重要性大為下降,山門移至思過山后,此地先是交由需要地火的古鐵生、張勝男夫婦打理。後來古鐵生結丹、張勝男又年華老去,山中地火對二人失了用處,漸漸也不來了,如今此處山門奉行是一位魯姓築基,乃當年做過楚秦靈植奉行的魯閣後代。

    山中靈地內的圍屋仍在,居住者多為輪不上思過山內洞府的外門邊緣人,還有部分承擔山中值守的弟子。

    後山,一眼寒泉依舊。

    一位練氣老者孤坐泉邊,身子斜靠在那刻有‘劍心泉’三字的石碑上,手執閒書,懶洋洋看著。

    老者面前,有幾柄劍胚靜靜泡於泉水之中,煉化進度幾近於無,他卻渾不在意。

    水煉之法本就吃修士的天賦和悟性,這兩樣,他都沒有。

    楚秦修士煉器煉劍,多走古鐵生一脈的火煉之法,沒人願意來學這耗時費力的水煉法門,若他不是莫家後輩中唯一的登仙修士,莫劍心水煉一脈的唯一傳人,只怕他自己都堅持不下去了。

    如今他年紀也大了,人又老實,莫劍心、羅小小夫婦二人留下的不菲遺產都無處花用,飛劍多煉幾柄少煉幾柄,哪還放在心上。

    悠哉悠哉,混逍遙日子罷咧。

    “老莫!”

    正看得入神,從前頭跑過來個守山門的練氣少年,沒大沒小地嚷道:“羅翰找你,人在山門外。”

    “你放他進來便是了。”莫老頭不耐煩地回道。

    這羅翰明明資質悟性都與水煉一道差之甚遠,近年卻老喜歡來求教授,其人性情奸猾,完全沒有生產修士的那種癡勁,動機實在可疑。

    由於這羅翰與羅小小一支羅氏沾點親故,而莫家無人登仙,莫老頭一直猜疑對方在覬覦自家手裏的那份遺產,這事沒有證據不好明說,只得另找藉口,數次婉拒。

    而且依莫家在楚秦歷史上的地位,本不該輸給那白、闞、餘三家多少,可眼看那三家混入了初始家族圈子,而自己卻無人理會,無非一是莫家如今存在感著實稀薄,二來,還是被與羅家的親緣關係拖累了。

    幾個方面加一起,莫老頭對那羅翰自然沒好臉色。

    “早上思過山那邊傳來命令,讓各處小心山門,不得隨便放人進來。”

    守門少年湊近了,拿手籠在嘴邊,神秘兮兮地低聲道:“特別是羅家人。”

    “思過山裏的那些大老爺就一個勁地歧視罷!哪天逼反了才好頑呢!”

    反過來因為與羅家有親緣關係,莫老頭對他家被上面刻意壓制也抱有同情,站起身,一路嘮叨著,同少年一道往山下走。

    行到山門,看見羅翰正弓背縮腰地等在幻陣外。

    “找我甚事!?鬼鬼祟祟的!”

    莫老頭看見他就來氣,罵罵咧咧地出門喝問。

    沒成想才出幻陣便感到胸前一痛,然後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莫老頭屍身還未倒地,那羅翰身後突然景象大變,烏壓壓一大群黑衣人現出身形,沒想到這楚秦山大門口,竟不知不覺被人另布了個幻陣藏身。

    秦光耀打頭,順著楚秦山門打開的一角縫隙疾速穿入,又一劍,結果張大著嘴,呆愣當場的守門少年性命。

    “快快!”

    他從少年屍身上搜出權杖一晃,將山門大開。

    黑衣人魚貫而入,除寥寥幾位死心塌地跟著秦光耀的秦家修士外,大都是離火、古劍門的人,看也不看地上兩具屍身,只隨在秦光耀身後,往山上直撲過去。

    羅姿夫婦與羅啟深、羅佑武等另一撥人卻在山門外停住腳步,單等羅翰從莫老頭腰間摸出儲物袋,一通翻檢,終於被他找到另一塊權杖。

    “這死鬼是莫劍心後人,素得掌門老……老東西信任,他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以若楚秦山魯奉行不在,他便有臨時看守山門之責。這塊權杖指揮之力只在魯奉行那塊之下,與我們攻山有大用處!”

    他興沖沖地將權杖獻寶似地呈予羅姿。

    一旁的羅啟深看著莫老頭屍身,略微露出慚愧之色,而年紀不大的羅佑武則毫不掩飾自己對羅翰的鄙夷。

    “做得好,待大事抵定再行封賞!”

    羅姿心機較他二人深沉許多,先誇羅翰一句,然後收起權杖,肅容道:“魯奉行這人我清楚,愚忠有餘應變不足,你等隨我攻入,按計劃行事,最好不要用到這東西!”

    “是!”

    應聲者俱是羅家子弟,有隨羅啟深、羅佑武失蹤的,也有仍留在楚秦門中,不久前才受羅姿鼓動的。

    隨著羅家修士攻入山中,秦羅之亂,由此上演。

    很快,山上圍屋、藏經閣等地陸續傳出廝殺呼喝之聲。

    多年未聞的血腥氣息,在這楚秦龍興之地,彌漫開來。

    ……

    齊休對此一無所知。

    全知神宮的回溯,似乎已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了。

    往事幻象開始出現劇烈的抖動,伴著大片大片的模糊、缺失,令觀者心慌意亂。

    他只能將明己心運轉到極速,然後全知天眼、通明照影全開,不放過即將到來的每一個細節。

    若所料不錯,馬上就能看到三千多年前伏殺墨蛟一戰了。

    全知神宮發出嘎吱嘎吱的哀鳴。

    ‘呼……’

    果然,隨著道‘微風’吹過,一成不變了‘上千年’的此地終於再次有了人跡。

    一名身著齊雲道袍的修士‘倒退’著現身了。

    那應是他離開時倒放的景象。

    “咦?”

    齊休看見那人面容,卻差點驚呼出聲。

    三千多年了,即便元嬰修士也該早已作古。

    但齊休看見那人,卻分明有分面熟之感。

    姜炎、薑明玲、姜明榮、薑明恪……

    姜家人的好相貌依稀能從那人面容裏辨識出一二特徵。

    “三千多年前,薑家的……元嬰修士!?”

    不及納罕,然後他又看到了一段‘好戲’。

    這出‘戲’中的二‘人’,都能與齊休扯上關係。

    還是倒回去看,正過來說。

    那應是墨蛟伏誅,所有參戰修士離開之後發生的。

    除了那位疑似薑家元嬰留下,在場還有一‘人’。

    那‘人’整個身子被黑色斗篷罩住,身量極矮,大約正常人身高的一半,不辨面目。

    他的背後肩胛骨位置,從斗篷內伸出道銀色鎖鏈,那一頭被‘薑家元嬰’牢牢握在手中。

    活像是牽著條狗。

    “精細鬼,你做得好!”

    姜家元嬰皮笑肉不笑地沖對方誇道:“誅殺此獠,你當得大功!”

    沒錯,全知神宮回溯是能聽到聲音的,不過修士之間傳音不能得聞,所以除當年齊休等築基進入時的交談外,高廣崧一行人的交談就完全聽不見了。

    沒想到這次,薑家元嬰卻並未用傳音之法。

    當然薑家元嬰更不會想到,三千餘年之後,他此番言語會被位白山金丹一絲不漏地聽到耳中。

    “呵呵……”

    那‘精細鬼’發出陣嘶啞難聽的笑聲。

    聽到這笑聲,聽到這稱呼,齊休便知這位‘精細鬼’應是只鬼物了。

    “能出來見識這麼多,我就很開心了。”

    精細鬼心情真的很好,豺聲嘶躁中難掩興奮,“那麼多仙人,那麼多術法寶物,我在老家可從未見過,從未想過!”

    他甚至開始手舞足蹈起來,長長的袖子一甩一甩,帶得背後鎖鏈嘩啦啦顫動。

    “你先前答應,說我這次出手過後便能長留此界,可是真地?”精細鬼又問道。

    “我騙你作甚,自然是真。”

    薑家元嬰笑吟吟地哄著對方,另一隻空著的手卻負在身後,暗暗結印。

    “好好好,太棒了!”

    精細鬼樂得當場倒翻了個跟鬥,“對了對了,我聽你們各個都有那麼好聽的名字外號,唯獨我名字後面帶個鬼字,是不是……呃……難聽了點?”

    “噢?你也能辯難聽好聽?”

    薑家元嬰蔑視地看了他一眼,“要不以後去掉,叫你精細如何?”

    精細鬼摸摸腦袋,“精細二字沒頭沒尾的,不好不好。”

    “那你說,改個什麼名為好?”薑家元嬰手中法印已成,眼中殺機一閃。

    “嘿嘿,其實我早計較過了呢。”

    精細鬼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後,我便改名喚做‘萬骨’如何?”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2
第六百零九章 思過山亂局

    這,便是‘精細鬼’說的最後一句話了,薑家元嬰手中法印應是種佛門辟邪手段,驟下殺手,一擊致命,精細鬼被法印籠罩,沒能有任何還手機會,無聲無息地被誅滅當場。

    佛光消散,只餘件空空如也的黑色斗篷,被銀鎖鏈勾著,掉落塵埃。

    薑家元嬰將斗篷鎖鏈盡皆捲入自家儲物袋,然後細緻地將此處空間清理乾淨,方才不緊不慢離開。

    這個‘精細鬼’,或者叫萬骨的鬼物,是否便是後來和薑炎一道的萬骨?

    齊休猜,多半是。

    都為鬼道物事,都與薑家有瓜葛,還都叫萬骨,世間沒有這麼巧的事。

    至於其有如何能耐,留下殘魂,藏身于薑雲山中一個普通小鼎裏等待有緣之人,就不是齊休所能知道的了。

    再往前看,便是齊雲、白山聯手,除滅墨蛟之戰。

    此處空間內修士身影愈來愈多。

    全知神宮能力終於不濟,三處漆黑空洞在他展現過去的幻象之中形成。

    那是三位化神存在,齊休單看眾修士對三處空洞的態度便能揣度出來。

    化神沒法窺探,在場諸位元嬰倒是能認出一些跟腳。

    白山這頭,眾元嬰還是依靠酥油青燈的法身降臨,約莫有十余人,單看把守油燈的金丹修士服色,齊休就認出了五行盟、何歡宗、摘星閣、白山劍派、幻劍盟這白山九個老牌勢力各一人。

    除這九位外,還有幾盞青燈卻在密宗服色的和尚手裏,召出的元嬰法身跟腳也難以辨認。齊休猜想這些人身份可能類似當年的綠袍老祖,金丹散修上山結嬰成功的幾率雖低,但絕不會一個沒有。可惜眼前幻象已支離破碎,看不清具體數目。

    齊雲這頭也是十餘人,不像白山元嬰那麼麻煩,他們全是真身親臨,雖然過了三千餘年,這些人均已作古,但齊休還是從面相上找出了些能與當下聯繫起來的痕跡,一位元嬰好像是靈藥閣甘家的人,還有一位,頗具萬寶閣萬家的長相特徵。

    當然,少不了又一位與高廣盛、高廣崧肖似的廣匯閣高家元嬰。

    萬骨與薑家元嬰藏在最角落裏的一個陣法之中,內外隔絕,薑家元嬰手執鎖鏈,將萬骨牢牢看管著,想來齊雲派不願讓白山人發現萬骨的存在。畢竟靠鬼物幫忙這種事傳出去,名門正道的面子會很不好看。

    那陣法中樞是個閃著暗銅色光澤的圓形矮柱,萬骨伸出白森森的骨手,按在柱子側端,竟能配合此陣驅使出一種空間之力,專門搭救那些躲不開墨蛟攻擊的修士們。

    對了,墨蛟並不是蛟。

    當隨著景象回溯,‘墨蛟’黑色身影由死複生,由散重凝時,齊休就看出來了,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任何蛟類或者其他的什麼蛇類、獸類。

    也許連生物都不是。

    雖然全知神宮展現的景象已十分糟糕,但還是能將那巨大的黑色長‘蛟’狀物事觀察清楚,它根本沒有任何比如眼睛、嘴巴、肢體等等的生物體征,也不像魔物或者鬼物,只是一團濃郁純粹的黑氣,或者別的什麼……

    “墨蛟本非蛟,傳聞不可信。”

    無論是白山流傳的全知老人風物志,還是齊雲楚家掌握的消息,對墨蛟的存在都言之鑿鑿,若不是今日親眼得見,齊休根本不會在這個方面產生質疑。這個空前一致的所謂‘墨蛟’傳說,只怕並非以訛傳訛,而是齊雲白山的先輩們故意為之的。

    三名化神存在,數十位元嬰,這可堪與開闢戰爭比擬的陣容團團將‘墨蛟’圍定,如臨大敵。

    爭鬥之激烈也是可以想見的了。

    齊休忍著全知神宮那糟糕的幻象品質,專心致志地觀察與記錄著。

    而此前不久,楚秦之地還是一片升平景象。

    仙林坳。

    <p三名築基修士懸于空中,正沖著下方一座小小山門指點交談。

    “楷之、遠山,你倆若看過白曉生編寫的楚秦風物志,一定會對仙林坳這地名有印象罷?怎麼樣?是不是弱小到出乎意料?這,便是楚秦門初下白山的落腳之處,當年齊休手下不過十餘練氣而已。”

    當中一位正是第二代‘百曉生’姚青,他指向仙林坳山門,高聲為身旁二人介紹著楚秦往事。

    那兩人都做儒生打扮,相貌風度也是一般的斯文清雅,但其實二人並無血緣關係,左手那位姓姚名楷之,正是姚青屬意的第三代‘百曉生’人選,右手那位姓明名遠山,乃是當年被明心源送到稷下城求學修行的明家天才人物。

    因為顧歎執意要姚楷之到白山,先定客卿名分後再賦予楚秦的情報資源,所以姚青這次特意去稷下將他拉來。同時也為防止明遠山被分封在東宗島附近的裴雙拉攏利用,姚青也順路將其帶回楚秦。

    三人到南楚城後,便放棄乘坐快速舒適的飛梭,一路南下,一邊遊覽著楚秦各地,一邊聽姚青談古論今,愜意悠閒。

    “白山外海,確實是風雲變幻,多姿多彩之地。”

    明遠山懷有心事,一路沉默寡言,而姚楷之志在風物閒書,自然是健談之輩,負責給姚青搭腔,“哪像稷下、明陽、南林、齊雲等地那般死水一潭。”

    姚青聽了撫須大笑:“倒也不能這麼說,白山外海均重殺戮,風雲激蕩固然對我等記錄風物之人是好事,對尋常仙凡卻未必了。不過這楚秦之地如今已被齊休整肅得不輸稷下、齊雲等地多少,乃是白山地界裏少有走堂堂正道的所在,三楚與楚秦盟在那外海魔災中更是捨生忘死,出過大力。”

    “那是自然。”

    姚楷之表示同意,“正是楚秦門名聲不錯,我才願來。”

    “你來了,我這個老頭子就能放心啦!”

    姚青拍拍他肩膀,對這位出身同族的接人很是滿意。

    “咦?”

    一向只做聽眾的明遠山突然手指南方天空,出言奇道:“那處起了煙火,有何講究麼?”

    “嗯?”

    姚青順他手指看去,瞬間變了臉色,“這不是告警求援的煙火麼!?楚秦山方向,難道出了什麼事不成!?”

    “呃……”

    姚楷之跟明遠山看姚青惶急之態不似玩笑,對視一眼,關心道:“是何事故?要不要我們去幫手。”

    “不瞞你們說,這楚秦之地升平日久,已多年未聞如此級別的嚴重警報了,我們三個去估計不頂用,還是速速趕去思過山為好。”

    姚青帶著二人棄了遊覽閒心,禦劍疾行,一路往思過山趕去。

    半路上,又見思過山升起了聚將煙火,然後陸陸續續,楠籠山、雙聯山等楚秦之地南部山門的告警煙火連接升起。

    “出了大事了,出了大事了。”

    姚青沿路念叨著,終於趕到思過山下,此時的思過坊外,各家修士已從四面八方紛紛趕來,而不明事態的過路散修們也選擇來此暫避,人聲鼎沸,嘈雜不堪。

    “讓讓,麻煩讓讓……”

    擠過那些被攔在坊市外的散修,出示信物入了思過坊,只見楚秦各家附庸修士如沒頭蒼蠅一般在街面上東一堆西一堆聚著,不停有人穿梭其間,互相交換著消息。

    而各家產業裏的執事知客和客人們都被執法修士堵在門內,一個個探頭往外,焦急地詢問著過往路人,打聽外界情況。

    還有楚秦門修士在坊內大肆搜捕,想逃的,想抓的,搞得整個思過坊狼奔豕突,人心惶惶。

    姚楷之見狀撇了撇嘴,跟明遠山交換了下眼神。

    “為何如此之亂!?”

    姚青敏銳地察覺到了姚楷之隱約的不屑之意,頓時覺得失了面子,“這顧歎,怎麼搞的!”他低聲罵著。

    “姚老,外面什麼情況?是南邊出事了麼?”

    “姚前輩,我是某某之女,可否看在家父面上,討個情,放我歸家?”

    “姚兄,是靈木又在搞事?不是聽說你們兩家簽過合議了麼?”

    “姚老……”

    “姚兄……”

    都知姚青消息靈通,自己人,外面人,不停有人向他高聲探問。

    “不知不知!我才回來,什麼都不知道!”

    姚青氣得白鬍子一抖一抖,只顧埋頭領著姚楷之和明遠山二人疾步穿行,進了思過山。

    山中倒是還算平靜,他地位超然,一路往上也無人再攔阻盤查,竟帶著兩個初來乍到的外人,又順順利利進了崖頂大殿。

    殿中已黑壓壓到了不少人,都是各家附庸家主與楚秦重量人物,無人顧及三人,都把目光焦點放在了殿中的陸蔓身上。

    陸蔓哭得眼泡紅腫,抽泣著說道:“古劍門的人說,掌門師叔已……已故去了!”

    “什麼!”

    殿中轟然一下,聲震屋頂。

    姚青聽了這話,身子不由晃了兩晃,差點站立不住,感覺像天塌了一樣。

    “誰說的,古熔?不是說他行岔了氣,大限將至了麼!?”

    “這消息真不真!?”

    “不可能,這不可能!”

    眾人七嘴八舌,哀聲一片,搞得這楚秦大殿亂哄哄直如凡俗菜市一般。

    “還有,還有……”

    陸蔓望瞭望明真,又道:“他們說,顧師叔已入了離火盟,眼下已是器符城主了。”

    “什麼!”

    殿中再次炸鍋。

    “好賊子!竟也做了叛徒!”

    “不會吧?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大家又一股腦地罵起了顧歎。

    明真雖還能保持金丹存在的鎮靜風度,但臉色已然煞白。

    “齊、顧不在,那多羅森呢!?鐵生呢!?”

    姚青倒是反而冷靜了下來,見在場楚秦金丹只有明真與秦長風二人,急忙高聲問道。

    “對啊,古師叔和多羅師叔呢?也不見啦?”

    “難道他們也……”

    眾人又看向陸蔓。

    “他們說古……古師叔已回歸古劍門,至於多羅師叔,我也不知。我家虢豹也……也不知去向,生死不明了!嗚嗚嗚……”

    說道丈夫虢豹,陸蔓再也保持不住儀態,當場大哭起來。

    各位附庸家主面面相覷,徹底亂了方寸。

    熊十四目光不停在場中諸人臉上巡睃,眼神閃爍連連。

    ‘嘭!’

    “好了好了,都先安靜!”

    還是南宮嫣然一拍桌子,將場面控制住,“事已至此,光著急有什麼用!你!也別哭了!”她把陸蔓哭聲罵住,又給闞萱打了個眼色,“你帶她去後堂休息,先定定心神罷。”

    闞萱依言上前,將陸蔓帶去後堂。

    南宮嫣然又拿手肘一拱,將身邊的秦長風拱到當中主位,朗聲道:“老頭子生死不明,顧歎那廝又學秦光耀叛門而出,我建議由長風暫時主持門派,先把南邊的事處理了!大家看如何?”

    “陸蔓一面之辭,怎能貿然偏信,顧歎不會背叛楚秦的,古劍門放出的消息,一個字都不能信。”

    明真連忙阻止。

    “哼哼。”

    南宮嫣然冷笑數聲,“顧歎那種聰明人,既有器符城城主做,哪還記得我楚秦……”

    “你不要血口噴人!”明真厲喝。

    “呸呸!”

    南宮嫣然沖她啐倆口,兩手一攤,“我血口噴人?顧歎人呢?他人呢!?昂?夫妻連心,恐怕你已打算學他叛門,跑去器符城過逍遙日子了罷!?”

    “他與古鐵生夫妻二人去器符城探視古熔,既然是古劍門之計,那現在一定是被困在那兒了,當務之急是向楚家報信,設法救援。”明真深吸一口大氣,憋著不與她一般見識。

    南宮嫣然拿手按著胸口,得意回道:“南楚、齊雲、海楚那頭我早派人報信去了,我娘家那兒也已差不多得到了消息……”

    “報!”這時外面執法弟子來報,“山中坊中的羅家修士均已收押,如何處置,還請示下。”

    “全關起來再說!”

    南宮嫣然命道。

    “好!內部羅家人處理乾淨,咱們再去把楚秦、楠籠、雙聯等地的羅家叛逆拿下!”

    熊十四暗暗拿定了主意,轉身大步便往外走,“我去會會秦光耀!”

    “等等!”

    一人從旁邊沖了出來,卻是負責執法的蒙儁,他攔住熊十四,高聲道:“熊師叔您不能走!”又朝秦長風和明真連打眼色。

    “你!”

    熊十四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起開!”使出金丹威壓,將蒙儁彈出老遠。

    秦、明二人也反應了過來,同時飄飛到門口,攔住熊十四去路。

    “眼下情報不明,大計未定,誰也不得妄自行動!”秦長風冷冷喝道。

    明真要柔和些,介面勸道:“秦光耀、羅姿等人既然敢冒此大不違,又得離火、古劍援手,必有狠招在後,熊師兄你切不可大意輕敵,魯莽行事。”

    “得得……”

    熊十四走不脫,只得甩手回來,“那眼下楚秦門誰做主,你倆先搞搞定罷!”

    “自然是長風做主!”南宮嫣然喊道。

    眾人都看向明真。

    明真蹙眉不答,殿中氣氛頓時僵住。

    落針可聞。

    “哎呀,你們都是聰明絕頂的人,怎此時卻如此糊塗!”

    還是姚青打破了寂靜,“齊休行事何等精細,顧歎之後,他定然也安排好了,咱們按他計畫辦就是。”

    “對對,正是此理!”

    眾人紛紛贊同。

    接下來又沒方向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齊休早安排了顧歎接位,但眼下顧歎無論是叛是陷,總之是暫時回不來了,那剩下是誰接位?所謂的後續安排在哪兒呢?

    “咳咳……”

    領民奉行虞清兒猶豫著站了出來,“按老頭子早年安排,這種情況下,該由我與展劍鋒、張臨、沈某某、秦某某、潘某五人聯手,打開藏經閣秘庫中預留的書信……”

    她一連報了五人的名字,大傢伙一聽,連她虞清兒一起,這不就是活脫脫的初始六家嘛!好嘛,初始家族初始家族果非虛言,關鍵時候,齊休信任的還是他們。

    “那你還不快去辦!”南宮嫣然沒聲好氣。

    “是。”

    虞清兒連忙去把張臨等人尋來,展劍鋒不在,他臨走前已將此事託付給一位族中後輩,六人聚齊,各自拿出一塊殘缺信物,拼湊完整,然後往藏經閣陣法中樞上安放妥當,再以各自血脈為引,驅動陣法。

    不多時,陣法中樞內果然出現一卷書信。

    虞清兒上前打開。

    南宮嫣然緊張得下意識去牽秦長風的手,伸進對方袖子裏,卻發現一向冷靜的夫君此時早將拳頭捏得鐵緊。

    虞清兒念道:“顧歎之後,由秦長風接位。”

    “呼……”

    秦長風當即吐出一口濁氣。

    南宮嫣然差點歡笑出聲,想想老頭子生死不明,那樣形色會不太好,只能辛苦忍住,又朝明真示威性地瞥了一眼。

    “長風之後呢?也寫了沒?”

    熊十四卻突然問道,他朝秦長風笑笑,“長風老弟你別介意,這次咱們楚秦盟大難臨頭,我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呃……”

    虞清兒看向眾人,見大家一臉地期盼地望著自己,只得低頭再看,陡然看到個名字,頓時心中一喜,連忙按捺,念到:“長風之後,傳予展劍鋒。”

    “噢!”

    熊十四等人先齊聲驚噫,再一細想,這個人選倒也不怎麼出呼意料。

    這邊廂楚秦眾人才算將將鬧得消停,那邊姚楷之和明遠山躲在殿中角落,基本看得一絲不漏。

    “白山之多姿多彩風雲變幻,果真不是虛言,觀人相鬥,真是其樂無窮呐!”

    他取了柄摺扇在手,打著拍子笑道。

    明遠山卻沒他這般好興致,黑著臉回道:“此種家門,留之何益?我決定還是回稷下去!” </p三名築基修士懸于空中,正沖著下方一座小小山門指點交談。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2
第六百一十章 全知神宮下


    楚秦盟才結束宏大的外海光復及小魔淵開闢戰爭不久,一應物事都全,大部分修士久經戰陣,上頭領導權力定下來之後,整個經大周書院嚴謹苛刻調校過的戰爭機器一旦運轉,那是極為流暢高效的。

    羅家修士被搜捕完畢,思過坊內重新恢復了秩序,各家附庸開始按當年的分派從屬重新結陣,氣象之森嚴頓時顯露。在那些被截留於坊中各建築裏的過路散修眼中,真不敢相信剛才散落坊中東一團西一團,如沒頭蒼蠅般的楚秦附庸們,和現在身處軍陣中不焦不躁泰然肅立的是同一批人。

    崖頂大殿,秦長風高坐首位,第一次正式理事。

    南宮嫣然隨侍在他身後,熊十四與明真分坐兩側,其餘各附庸家主與楚秦築基們則立於堂下。

    “在外海,咱們的軍陣與器具多為克制魔物而備,如今不管對手是誰,恐怕都是要換的,重新操練,也需時間。”

    熊十四首先說道。

    “靈木離火是我們的老對手了,門中應早有準備,相關軍陣器具……”

    秦長風回頭看向南宮嫣然。

    南宮嫣然抬抬下巴,朝闞萱示意。

    “是的。”

    負責相關物事的闞萱應道:“庫中備有【反五行陣】、【混沌金影陣】……等四套可布五千人軍陣的器具,還有千人軍陣器具十一、二套,均可拆換成七百二、五百、三百六、一百、七十二人之類組合,另供五十、三十六、二十四人等小型陣法器具無算……”

    她一一道來,聽得堂下眾人暗暗咋舌,沒想到光陣法一項,楚秦底蘊已如此恐怖。

    “眼下咱們最多能出動多少人?”秦長風問。

    蒙儁回道:“山中坊中,除去必須的看守人員和不堪用的老少,大約三千餘人。”

    “怎這麼少?”秦長風有些意外。

    “南方雙聯山、楠籠山、楚秦山一線已道路不通,沔水沿岸和白沙山的人路途遙遠都還未到,梨山敢家等不少人已遷去海楚城,其餘各家也需謹守山門,人員不能全都過來,還有二、三家,對聚將命令沒有反應的。”蒙儁一一解釋。

    “催!”

    秦長風一拍扶手,“沔水那邊派人去催,然後仔細核查各家到來人數,留老小把守山門,餘者都來思過山集合。那幾家裝聾作啞的,你親自帶人上門,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再不聽宣調者,當即嚴懲不貸!”

    “是!”

    蒙儁大聲應了,然後看著秦長風。

    “嗯?”

    秦長風不知他領了命令卻仍站著不動是何意思。

    “咳咳。”南宮嫣然在後輕聲提醒,“思過坊已戒嚴,人員只能進不能出,若想讓蒙儁帶人和物資出去,還得需你的手令與信物……”她一一將相關章程給夫君解說清楚。

    秦長風親筆寫下手令,再將信物一一賦予蒙儁,“路上小心,那些抗命分子,可先斬後奏。”

    “是!”

    蒙儁領命,自去調撥人手出發。

    “大陣,就反五行陣罷,此陣我們使用得最久,熟習最速。”

    正欲打發闞萱去取物資分發,熊十四卻提出不同意見:“反五行陣早漏過跟腳,這次離火、古劍謀定後動,又得秦光耀、羅姿、羅啟深等叛逆襄助,只怕已有應對。這次不如換一個陣法,起出其不意之效?”

    “這個……”

    秦長風一愣,想想熊十四這也是老成之言,頗有道理,一時無法決斷,看向堂下眾人,“你們的意見呢?”

    “另外三陣有何功用?習熟需耗時多久?我們都不知道啊。”一名家主回道。

    闞萱一一介紹。

    “那還是混沌金影陣罷,對五行也有克制之效。”

    “那陣法哪是短時間能演練純屬的,還是反五行好。”

    “不如另一個……”

    “還是混沌金影好。”

    眾人七嘴八舌各有意見,一時間吵鬧不堪。

    熊十四皺著眉心看他們吵,而明真則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祁默安呢?陣法一道他最是精通,聽聽他如何說罷。”又有一人高聲建議道。

    “默安前幾日留書說掌門有事傳喚,如今人在哪兒我也不知道!”祁家家主滿臉難色。

    “都別吵了!”

    秦長風只覺心頭無名火起,再拍了下扶手,“就混沌金影陣罷,闞萱把物事從速分發下去,抓緊時間操練起來。”揮手立就一紙命令,連同信物交給闞萱。

    “是。”

    闞萱領命去了。

    “十四兄,操練陣法就拜託你了。”秦長風又對熊十四說道。

    “包在我身上!”熊十四應下,起身大步離開。

    接下來,禮典奉行餘子澄越眾而出,提議道:“如今南方形勢不明,離火盟和古劍門參與是參與了,但也沒對我們表明具體態度,還是先派使者去南邊和器符城,溝通一下為好。”

    “嗯。”

    秦長風看向堂下眾人。

    雖說兩軍相爭不斬來使,可還是沒人願意拿命去冒這個險,紛紛避開秦長風視線。

    “你安排手下執事去做罷。”

    他只得回頭對餘子澄命道。

    “呃……”

    餘子澄為難道:“下面練氣弟子去,可能會顯得我們膽小,我打算親自去南邊,見一見秦光耀和羅姿等人。至於器符城那頭,我建議還是由陸師妹跑一趟,以她的家世背景,離火古劍不敢怎麼樣的。”

    “虢豹生死不明,陸師妹傷心過度,情緒還有些不穩,恐怕……”虞清兒為難道。

    “阿彌陀佛!”

    這時後面有人宣了聲佛號,眾人看過去,一名身形偉岸,氣宇軒昂的僧人立于殿門,正是已在天引寺清修多年,不問世事的法引和尚。

    “貧僧代為跑一趟,如何?”法引朗聲道。

    “那感情好!”

    余子澄大喜,看向秦長風。

    秦長風起身相迎,“法引主持你非我楚秦之人,怎好意思讓你去出生入死。”

    “你楚秦才在外海降妖除魔,為天下蒼生奮戰歸來,他們此時動手,我著實看不過去。”

    法引義正言辭回道:“我孑然一身,又無甚大本事,跑跑腿還是可以的。”他又對餘子澄道:“既然南方正在廝殺,那還是我去較為穩妥,器符城那邊就你去罷。”

    餘子澄不敢貿然答應,看著秦長風,等他意思。

    “既如此,我也不跟你虛偽客套了。”

    秦長風略微沉吟便決定下來,弄好手令信物交與法引,感動地握住對方雙手:“此去以安全為上,一切小心。”

    “我省得。”

    被美顏盛世的秦長風近距離瞧著,法引和尚略感不適,連忙雙掌合什,朝眾人團團一禮,便和餘子澄一道出發。

    秦長風親送出門,回來後又有坊市沈奉行稟道:“如今我們強行關閉了思過坊,坊中各商家的損失需有個章程來賠補,還有許多過路修士的被限制行動,其中有些人背景深厚,我們不能得罪太過……”

    “思過坊不是第一次關閉了罷?早年什麼章程?”秦長風問。

    “無非免去租金,賠付損失之類……”

    沈奉行一一答了。

    “那就按老規矩辦罷,至於過路修士,你與……”

    秦長風一揮手,想說與負責這方面的餘子澄商量著辦,突想到餘子澄已出發去器符城了,便改口道:“與嫣然商量著辦就是。”

    沈奉行領命,自去辦差不提。

    “報!”

    這時候有外面弟子來報,說何歡宗使者到了,正等在山外。

    “快請!”秦?風命人將對方請來。

    “長風老弟,各位道友……”

    何歡宗來使竟是位金丹女修,相貌極老,臉上卻鋪了厚厚一層濃妝,行走間香氣縈繞,頗為熏人。她稍作寒暄便朗聲道:“我正在思過坊中逗留,得到中行掌門傳訊就馬上來了。他命我等在白山北部的何歡宗弟子全數趕來思過山增援,一切聽楚秦調度!”

    何歡宗來援,無論人數多寡都是件大好消息,堂下眾人均是心下一振。

    “好!好!那我在這謝過道友與中行掌門了!”秦長風喜道。

    “我看貴門正在演練戰陣,似乎人手略有不足,我等也願加入。”

    女修也不囉嗦,把話直接落在實處。

    “這……”

    秦長風回身踱步,避開對方目光,看向南宮嫣然,見妻子微微點頭,才回頭對何歡宗金丹承允道:“事急不多虛言,秦某在此謝過了,將來我楚秦必有厚報!”

    “無妨,對抗五行盟也是我何歡宗分內之事。”

    這次卻是何歡宗金丹主動上來握秦長風的手,指頭還在掌心撓了一撓,“長風老弟,咱倆以前沒機會認識,此樁事了,以後一定要多走動走動。”

    “咳咳……”

    秦長風掙脫他的手,“那是自然,自然……”尷尬應付過去。

    “嘿嘿嘿。”

    何歡宗金丹女修掩嘴輕笑,扭著老腰離去,臨出門,還回頭拋過來一個媚眼。

    “哼!”南宮嫣然冷哼,餘者皆垂頭憋笑。

    “何歡宗雖與我等有共同敵人,但眼下形勢不明,還需多做提防。”新任敢家家主敢瀾提醒道。

    “正合我意!”

    秦長風撫掌贊道,又把目光落在明真身上。

    明真知機,起身道:“何歡宗來者是客,我去陪陪她們罷。”追出門去。

    這時又有弟子來報,說南楚門的人到了山外。

    “噢!?ē

    秦長風大喜,“來了多少人?可是青玉帶隊?”

    “來了一艘飛梭,兩千餘人,是另一名楚家金丹,說楚青玉老祖在外未歸。”弟子答道。

    “好!好哇!”秦長風快步便往山下走。

    這次眾人都隨著秦長風,一齊出門,下山去迎。

    ……

    而齊休那頭,誅‘墨蛟’之戰已來到了‘最後’,或者說最開始的階段。

    為何齊休判斷這‘墨蛟’非鬼非魔,其實從戰事內容上就可判斷出來。

    所有修士的攻擊幾乎都落在空處,所有克制魔、鬼、陰、暗、死等負面物事的攻擊也是同樣,那墨蛟穿梭自如,就連化神修士對其的行動也無多大克制,若不是入口被堵住,只怕其早已逃生。

    而那入口,正是‘精細鬼’,或者叫萬骨的鬼物堵住的。

    往事回溯,萬骨在法陣中拼命催動,空間通道逐漸‘打開’,墨蛟巨大的身軀,正一點點地往‘後’退去。

    齊休知道,這應是墨蛟剛剛進入此地時的情形,墨蛟甫一進入,萬骨便將空間整個封死,然後與三化神數十元嬰鏖鬥許久,才被生生磨得黑氣盡散。

    “這麼說,只怕就連這處空間都是萬骨所造,沒想到那位傳說中的‘空間大能’,竟是一隻鬼物!也難怪齊雲事後要殺其滅口了。”

    齊休暗暗想到。

    見他墨蛟逐漸‘退出’,身子已過了一半,他又想到個問題,“若全知神宮將往事回溯到萬骨營造此處空間之前,那會產生什麼情況?給我看土麼?”

    “還是……”

    正想到一半,異變陡生,全知神宮竟然‘動’了!

    這次不是那種微微顫鳴,而是脫離懸停之地,往那墨蛟身上,或者說還未退出的墨蛟‘頭’部疾速飄飛。

    就在連齊休都沒反應過來的當口,全知神宮整個沒入墨蛟頭部,隨之退出空間,不見了。

    不見了……

    就這麼不見了……

    “怎麼,怎麼……”

    齊休是又震駭,又莫名,“這不是往事幻影麼?怎麼,怎麼剛才那一瞬間,好像兩樣隔了三千餘年的物事產生了聯繫,全知神宮它是怎麼做到的!時間、空間……難道它給我看了這三千餘年的往事,就是為了等這一刻,等那只墨蛟的麼!?”

    “還有黑河珠,我的黑河珠也沒了!它在裏面扮演著什麼角色!?我在這裏面扮演著什麼角色!?”

    “除了看了三千餘年的往事,最後我不但什麼都沒得,到還失去了黑河珠,我……我虧不虧啊我!”

    他正懊惱,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風聲。

    前頭楚神蒼一躍而起,竟然動了。

    才發現全知神宮威壓已去,身體重歸控制,前後的齊雲楚家金丹、多羅森等人全都好端端地或站或趴,一切的一切,都如一陣風一樣過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些往事,那些時空扭曲的彩光,那些昔日的修士身影,通通隨風而去。

    “全知神宮!我的全知神宮!”

    楚神蒼那已老到不成樣子的臉上堆滿了氣惱與憤怒,雙臂高展,身如蒼鷹,飛起來打個盤旋,不管不理齊休等人,竟還要往外追去。多年不見,自私如故。

    “你夠了!”

    齊雲楚家金丹醒得稍晚一點,飛起來攔在他身前罵道:“為尋你,我們這麼多人甘冒奇險來到此地,差點全軍覆沒!你怎麼還不知輕重,心存幻想呢!?”

    “你躲開!”

    楚神蒼完全六親不認,一掌將其震開,“若耽誤了我的大道機緣,老子殺了你!”

    “你!”

    齊雲楚家金丹實在不是楚神蒼對手,也不想跟他動手,跌落塵埃,只能看著他背影直跺腳,又氣又恨。

    “你們剛才看到了什麼!?”

    齊休才不會去攪合楚家的事,他關心的是剛才的那些往事幻象,若楚神蒼也看得一清二楚,以後被他宣揚或者洩露出去,干係不小。

    “不就是全知神宮麼?還有什麼?被那物事壓制,我辨不明時間,難受極了,現在過去了多久?我們在這呆了多久?!”

    齊雲楚家金丹反問道。

    這時多羅森也醒了,他跟齊雲楚家金達也是一樣,什麼都沒看到。

    齊休才略放下了心。

    這時候,那頭聽到撲通一聲,已飛到入口處的楚神蒼不知為何,從天下栽倒下來,一動不動。

    三人連忙趕過去,卻除了倒撲在地的楚神蒼,什麼都沒發現。

    “竟然……”

    齊雲楚家金丹撲過去檢查一番,然後緩緩站起身,神色複雜地喃喃道:“竟然死于陽壽用盡……”

    多羅森使出本命天賦,三花虛影布了個療傷的三才陣法,試了試,毫無效果。

    “的確是老死的。”他稟道。

    楚神蒼來之前已過五百歲了,又在這裏被困了二十來年,陽壽用盡,並不太出人意料。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麼戲劇化的方式……”

    齊休暗暗唏噓,仔細看那楚神蒼遺體,他面朝下,雙手高舉,十指插在地裏,一足曲抬,一足踩直,哪怕蒼茫大地,仍要奮力攀登。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3
第六百一十一章 出使器符城

    為了全知神宮,許多修士,甚至不少超級宗門修士在死亡沼澤周邊生生尋找了十幾二十年,如今神宮跑出去了,若再次現於世間,肯定又將掀起滔天巨浪。

    齊休與齊雲楚家金丹知道其中利害,將此地手尾收拾乾淨,便趕緊帶著多羅森、祁默安等人,原路回返。

    空間裂縫之外,楚青玉正與虢豹盤膝端坐,兢兢業業守護著。

    忽地,一位圓滾滾的胖子毫無阻礙地穿進了幻陣。

    楚青玉等人先是大驚,看清來人後才全數跪下,口稱老祖。

    原來是楚神通到了。

    “齊休呢?”楚神通劈頭就問。

    “在裏面呢,已進去五日有餘……”楚青玉解釋道。

    話說一半,見楚神通直接就往裏鑽,顧不得身份差別,大聲攔道:“老祖且慢!裏面危險不明,切勿擅入啊!齊休他臨行前……”他連忙將此地情形一一稟明。

    “白山已亂了套,都在傳他掛了。”

    齊休等人行蹤知道的不多,他們這個小隊的實力在三楚也算是頂級了,元嬰以下來救沒什麼意義,所以收到楚秦門告警,楚神通索性親自來了。他從不擺老祖架子,實務上也沒什麼主見,楚青玉一勸,便老老實實頓在原地,指著那幾線青煙問:“這麼說,人還活著?”

    “是。”

    楚青玉道:“按齊休的安排,再等幾日若還不能脫困,您就得去請蔡老祖援手……”

    “去請他?”楚神通再無主見,也知道蔡淵不是隨隨便便能請動的,囚禁南宮止跟與南宮家和解是一回事,來援救幾位冒險受困的金丹修士就是另一回事了,“為這種事,合適嗎?”他有些遲疑。

    “如今咱們家的情況,不求他求誰呢?”楚青玉為難道:“您可不能再陷進去。”

    楚神通僵在那兒思慮片刻,哪想得 啥好辦法,最後還是沖楚青玉一甩手:“你就說該怎麼辦罷。”

    “既然白山出事,那咱們等不及十天之約了,您這就去請蔡老祖,我去思過山,安定那頭的人心。虢豹,你仍留守此處。”楚青玉分派道。

    “門中出事,還是我回去罷!”虢豹呈請。

    “你回去頂什麼用,安心守著罷。”

    楚青玉將其駁回,三人計較已定,正待分頭行事,空間裂縫那兒突然光影一閃。

    齊休等人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嗯?怎麼?”齊休看到楚神通,“已十天了嗎?”

    “……”

    “……”

    “……”

    與此同時,思過山,崖頂大殿。

    事務皆有分派,眾人忙碌各自值守去了,殿內只剩秦長風與南宮嫣然夫妻二人。

    秦長風以手扶額,不停揉著眉心。

    多年相伴,南宮嫣然知道自家丈夫正煩心著呢,“怎麼了?”關切問道。

    “事起倉促,許多地方,我還是思慮不周了。”

    秦長風頗為懊惱,“比如選用何種陣法這類事情,就不該在大庭廣眾下討論,透露了虛實不說,還會給下面人遇事張惶的印象。我應和你以及熊十四等人先定下章程,然後當眾宣佈即可。”

    “再有,無論如何救援南方這事應擺到第一位,亂起南方,眼下雙聯山宋家等勢力還生死未蔔呢,我卻只顧那些瑣事,落在各家附庸眼中,難免會起兔死狐悲的心思,小看我見事不明。”

    “另外山門管理也出了大問題,姚青帶兩個外人直接就到了崖頂大殿,法引也是,後面輕易放何歡宗金丹入殿更是不妥。還好他們是友非敵,否則……只怕會亂上加亂!”

    他說了許多,南宮嫣然臉上笑意卻越聽越濃,“什麼事沒有個頭一遭,你事後既能看得那麼透徹,說明之前只是一時沒思慮得那麼細緻而已,慢慢經歷幾次就?手了。”

    “這種事,再經歷一次就夠嗆了。”秦長風歎道,又問她,“除了這些,我還有哪些方面要改進?”

    “都好都好。”

    南宮嫣然對他一向是以哄為主的,“只是……”她忽然像想起了什麼,掩嘴輕笑。

    “只是什麼?”

    秦長風皺眉,“直說就是了,我經得住。”

    “只是你模仿老頭子的言談舉止,略顯刻意了些……”南宮嫣然。

    “呃……”

    秦長風俊面頓時掠過一抹浮紅,“有那麼明顯嗎?”

    “學他幹嘛,又老又土的。”南宮嫣然摸摸他臉頰。

    “別老這麼說他。”

    秦長風板著臉,將南宮嫣然柔夷握在手中,兩人對視片刻,終於屏不住,同時笑將出聲。

    “不過……”

    笑了會兒,秦長風眼神逐漸嚴肅起來,看著妻子,“這次理事,我也算嘗到了當家的滋味,慢說我不擅此道,若有錯漏只怕悔之晚矣。便是真能習得純熟,日後總攬大位,那時便要不停換著各樣面皮與各色人等打交道,想想,就感覺人累得慌……”

    四目相對,他並未把話說透,南宮嫣然卻已明瞭其中意味,臉上笑容漸去,眼中情意卻越發重了,“我嫁給了你,便什麼都聽你的,若你覺得那位子坐得無趣,不要便是。”

    “嗯。”

    秦長風感動地將她攬入懷中。

    可惜還未溫存片刻就不得不分開,一位楚秦門弟子前來稟報,說南方形勢又有了變化。

    “噢?”

    秦長風連忙沖出大殿,立在崖頂往南方看,早前楚秦山的告警煙火已然熄滅,如今,楠籠山等地的煙火也不見了,只剩下雙聯山宋家的孤煙一線,還在堅挺地維持著。

    “怎麼辦?”

    熊十四打頭,明真和南楚門金丹、何歡宗金丹都急匆匆趕到殿門口,熊十四大聲道:“秦老弟,該下決斷了!我估計宋家再堅持不了多久!”

    ……

    “噢?看樣子秦光耀他們打得不錯!”

    器符城那頭幾乎是同時得到了消息,古熔搓著手,不停在城主大殿內兜著圈子。

    “哎呀古師弟你別瞎轉悠了,把我眼睛都搞花……”

    郎季高還是坐著老位子,語氣十分不滿,“楚秦門縮在思過山不敢出頭,這還不能說明形勢麼?齊休那廝恐怕是真的死了,否則憑他手段,斷不會如此行事。”

    “你當我三歲小孩?”

    古熔瞥他一眼,譏諷道:“若齊休真這麼巧出去作死掛了,那裴雙能跑?柴藝老兒能不參與?他與齊休簽下的和議,一方死亡,契約自動失效,靈木盟能那麼好心不占這個便宜?”

    “就當齊休活著,起碼現在總攬大局的不會是他!”

    郎季高冷冷道:“你不是還存著等他回來再重歸於好的心思罷?”

    “備案議得清楚,重歸於好是必然的,不逼齊休簽下和議,柴藝老兒恐怕不會放心罷?”古熔反將一軍。

    “那是咱離火盟跟楚秦盟的事,你個人是別指望了,否則我讓這盟主之位予你作甚?”郎季高可不怕他,“顧歎不殺,可以。鐵生卻不能仍扛著不表明態度!他必須重歸我離火,沒得商量。”

    “唉!”

    談到鐵生,古熔氣焰被澆滅不少,長歎道:“他在楚秦門呆得久了,人被洗腦,你放心,我回頭慢慢勸說,一定讓他入我離火門下。”

    “快些罷!”郎季高不滿地警告道。

    “報!楚秦門的餘子澄到了。”外面有弟子稟告。

    “讓他進來罷!”

    古熔命人將餘子澄帶進殿。

    “古前輩……”

    無論兩家如何,使節相交面子上都能過得去,餘子澄笑吟吟參拜古熔,“喲,郎前輩也在。”又朝郎季高行禮。

    他是慣做人情交往的,進了這戒備森嚴的器符城,人雖被時刻監視著,但光用眼睛看,也能看出不少門道來,一是顧歎定然未叛,否則這離火盟在外宣揚的器符城主定不會躲著不見。二是眼下對方心中也慌,否則離火上上下下,哪會氣氛如此緊張。

    “這麼說,老頭子應該還活著了。”他想到這,心中大定。

    “子澄,如今各為其主,咱們也無啥情誼好講,也沒啥多話好說。”

    都是聰明人,古熔讓他進器符城,也是存了探聽虛實,甚至誤導對方的心思,“你們可願降?”

    “這什麼話說得……”

    餘子澄打著哈哈,“我這次是求您來了,眼下門中叛逆在楚秦南部起事,還望古前輩看在咱們兩家多年交情的份上,幫一幫手。”

    “噢?”

    古熔失笑,“既是幫手,那我的人需路過思過山,你們可否開了山門,任憑出入?”

    “有何不可?您但管來便是。”餘子澄咧著嘴,假作沒心沒肺笑著。

    “秦長風願意?”古熔又問。

    “他自無不可,您……”

    餘子澄話說到一半,見古熔扭頭跟郎季高對視一眼,兩人都未掩飾臉上的一抹狡詐笑意,心知自家失言,“您……”又羞又怒,索性放開了,譏諷道:“就怕您不敢來。”

    “到時你便知我敢不敢了。”古熔冷笑道。

    這時外面走進來位離火金丹,手中還倒拖著個楚秦服色的修士,那人渾身浴血,本來鮮亮的楚秦赤袍已被完全染暗,隨著拖動,地面延伸出道老長的血跡。

    “蒙……蒙師兄?”

    餘子澄看清那人面容,不是分派出去執法的蒙儁是誰,大驚失色,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淒然,扭頭望向古熔,恨聲道:“古前輩!你這是何意!?”

    古熔冷著臉,瞥了眼郎季高。

    郎季高卻做閉目假寐狀。

    那初進門!離火金丹惡狠狠舔舔嘴唇,出聲回道:“什麼何意?兩軍交戰,抓一個舌頭正常得很,還用問何意?”他將已進氣多出氣少的蒙儁丟到古熔跟前,“此人在楚秦門中地位不低,我已令他吐真了。齊休、多羅森、沙諾均不知所蹤,思過山只有秦長風、明真與熊十四在。”

    所謂吐真,實現手段門道各有不同,但搜魂絕對是最快也是最穩的一種。

    “蒙師兄,蒙師兄啊!”

    門中秘密不保,餘子澄也顧不得了,撲上前抱住蒙儁身子,撬開牙關,不停送入療傷丹藥。

    可惜蒙儁身負重傷,已然金石罔效,只來得及把眼睛微微睜開了一絲,看了眼餘子澄,喉嚨裏呵呵幾聲響動後,便雙腿一掙,死於當場。

    “姓古的!”

    餘子澄氣得直抖,跳起來,指著古熔罵道:“枉你與我家掌門多年密友,沒想到行事竟如此狠毒!”

    “哼!”

    古熔清楚這事是郎季高他們在明著使壞,逼自己與楚秦徹底決裂,但事已至此,存那份心思也無用了,他拉下了臉,一揮袖子,“什麼密友不密友的!你回去跟秦長風說,思過山我這就去取,讓他在家等著罷!”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4
第六百一十二章 求燈江南宗

    古熔態度已明,餘子澄留之無益,當即告辭。

    離火盟也沒到為難一個使者的份上,准其攜蒙儁遺體自去。

    而此時的齊休這邊,楚青玉等人已按他的調度,開始分頭行事。

    思過山,齊休並不想這麼快回去,而是讓多羅森與祁默安打前站,安定人心之餘,再把當前形勢詳細地打探出來。畢竟南宮嫣然發向楚神通的警訊以尋求支援為主,楚秦門、盟自身的情況描述得很模糊。

    “你傳我的命令,謹守思過山即可,切勿妄動。”

    多羅森臨走,齊休囑咐道:“既然長風已主楚秦事,除這一條之外,你回去後,在其他事務上便不要多言,多多襄助於他便了。”

    “我省得。”多羅森答應下來,與祁默安隨著楚青玉等取道南楚城,往西走了。

    楚青玉帶著自家兩位築基還是回去坐鎮南楚,應對後續變化。

    而齊雲楚家金丹則帶上虢豹,兩人往另一頭的連水城趕去,江南宗當年許下的一次連水青銅油燈的使用權,該到用上的時候了。

    兩位齊雲楚家築基則護送楚神蒼遺體返回齊雲山楚雲峰。

    “神蒼早年其實是個寬厚正直的人,想我金丹未成時,因族中矛盾,常被神亭等人言語欺辱,他們喜以我幼時外號‘阿呆’戲之,只有神蒼屢次代我出頭,斥責爾等。唉!可惜大道在前,他那樣的人,也無法保持平常心了……”

    消除黑河底下手尾後,齊休與楚神通就近鑽入了黑河峰內。沒有外人,楚神通唏噓緬懷不已,又對齊休道歉:“我私心作祟,始終忘不了他當年的恩情,卻不想令你等再次遭遇大險,幾成一生之憾……”

    齊休笑道:“人非無情,顧念舊恩有何過錯?師叔不必如此自責。若異位而處,估計我也會如您一般。況且險不在此地,而在白山,我本覺得外海方定,楸山清平,正是尋他的好時機,只可惜……”

    他歎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敵人正是要打在我這‘沒想到’三字上,發動的時機,策反的物件,以及對我門中內部矛盾的掌握,均在水準之上。我這人沒多少真心朋友,古熔勉強算是一個,他對我楚秦太過瞭解,我和顧歎又對他不怎麼防備,唉!若不是我人在外面,或許被古鐵生請入甕中的就是我了。在我看,離火盟中,包括古熔自己都無此毒辣手段,估計還得著落在那柴藝身上。”

    “柴藝?你不是和他簽過和約麼?”楚神通奇道。

    “再周密的和約,也困不住有心之人。”

    齊休答:“正如當年誅殺高廣盛,楚震老祖純靠與眾人之間的默契,驟施雷霆手段,事乃得成。估計靈木離火之間,也是如此。”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楚神通托著肥嘟嘟的下巴,愁道:“五行盟已去其一,沒想到他們對我楚家仍賊心未死。”

    “終歸還是先將情報搜集清楚後,再定行止。顧歎已代我理事多年,他這一被擒,令我頓失一臂,重新拾起門中瑣事來,也需時間。”

    齊休道:“從眼下離火的手段來看,恐怕還有後招,針對的,不是我就是你,所以我們絕不能第一時間現身。他們在暗中突施冷箭,我楚秦固然受創甚重,但如今他們已轉到明處,那就該輪到我們躲在暗處了。”

    “我們在這,安全嗎?”

    明明暗暗的算計,楚神通不怎麼感興趣,他覺得自己作為元嬰老祖,頂級戰力,該出手時出手就行,具體細節全由齊休安排便是,只顧問道:“此地雖屬是你楚秦地界,但其實在南宮家的掌控範圍裏吧?”

    “南宮家應還不至於背棄剛簽下的和議。”

    這麼多年下來,齊休對楚神通的心態摸得門清,不再談論白山形勢,轉而請教起三千多年前的齊雲人物來,“姜家、萬家、高家、甘家,當年有 人物,在齊雲派中地位如何?”

    “你問這些做什麼……”楚神通疑道。

    “你說就是了。”齊休無意向他解釋通過全知神宮看到的往事。

    “我楚家原本是寒門,從楚震老祖結嬰到現在也不過兩年餘年,之前的齊雲事務……”

    楚神通閉目回想了會兒,搖搖頭,“一無所知。倒是你說的那幾家,比我楚家底蘊深厚多了,三千多年前應都是興盛的時候,他們族中應有記載留存。”

    族中往事,如楚震所留【千修行述】那般,各家絕不會外傳,楚家不知道,齊休也想不到好辦法,只得暫時作罷。

    不提兩人躲在黑河峰,單表白山這頭。

    齊休安排多羅森、祁默安返回時,並不知道蒙儁在楚秦境內被抓了舌頭的事,其實兩人這時候回程頗為行險。

    還好,古熔雖放話要攻思過山,事實上卻一直縮在器符城未動,兩人便有驚無險地回到了思過山中,正好在器符城回來的餘子澄後腳到達。

    “多羅師叔回來了!”

    隨著守門弟子的一聲歡呼,崖頂大殿眾人均是大喜過望,隨在秦長風身後出來相迎。

    “多羅師弟!”

    秦長風看著風塵僕僕的多羅森,竟一時有些哽咽,“你回來就好。”

    “秦師兄,眾位!”

    多羅森抱拳拱手,朝眾人施禮致意。

    “你知道老齊下落麼!?”

    熊十四等不急,大聲問道。

    “呃……”

    多羅森素來穩重,剛才打招呼時看見兩個金丹外人,所以並不急答話,“這兩位是?”他反問道。

    “噢,這位是何歡宗中行媚中行道友,這位你不是見過麼?白山劍派的崔元青崔道友……”

    秦長風解釋道:“變亂起時,他們都在左近,都是奉了宗門命令,前來襄助的。”

    兩人上前,與多羅森見禮,中行媚便是先前那位何歡宗金丹,她嬌笑道:“我等皆是為共同的敵人而來,齊掌門之生死影響甚大,作為盟友,應無隱瞞之必要罷?”

    “這……”

    多羅森看向秦長風。

    崔元青見他為難,知趣道:“如今形勢危急,你小心些也是應該的,這樣,我與中行道友先避一避,等你們商量好了,再通知一聲。”臨走時,他又對秦長風囑咐道:“齊掌門無論生死,我們都是貴門的忠實盟友,事關下一步各家行止,還望勿要隱瞞。”

    “不會的。”秦長風謝道:“多謝道友體諒。”

    “無妨。”

    崔元青和中行媚朝眾人拱拱手,暫避出去。

    “快,進來說。”

    秦長風等人將多羅森迎進大殿。

    “這是……”

    多羅森一進門,便看見大殿正中停著具屍體,用白布蓋著。

    “唉!”

    秦長風恨道:“是蒙儁,他出去執法時,被離火盟襲殺了!”

    多羅森也是一歎,見眾人心思都在自己身上,也不多糾結,直接宣佈道:“掌門師兄無事,正在某地暗中運籌,他命我與默安先行回來,知會你們一聲。”

    殿內頓時歡聲雷動。

    齊休還活著,大家懸著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好像所有問題都已迎刃而解似的,多年積威,已至於此。

    “那他是怎麼打算的?有什麼安排沒有?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熊十四又連聲催問。

    多羅森將齊休謹守思過山的命令傳達下去。

    “既如此,那我們按掌門師兄吩咐辦就是了。”

    秦長風也如釋重負,之前為了南下援救雙聯山一事,堂中已數次爭論了,正難決斷時,瞌睡送來了枕頭。“接下來,我們還有什麼要做的?”他問道。

    多羅森搖頭,“掌門師兄只說了這個,剩下的,他命我聽你調度。”

    他說完 話,便歸入眾人之中,站在明真身側。

    “顧歎的事,掌門師兄知道了嗎?”明真悄悄傳音問道。

    “知道了,你放心,掌門師兄一向相信顧師兄,絕不會中他們離間之計。”多羅森傳音回道。

    明真淒然笑笑。

    “嗯?”多羅森精於醫術,打量幾眼,便發現明真已有身孕了,傳音安慰道:“顧兄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別過於悲憂,小心傷動胎氣。”

    “嗯。”

    明真俏臉微紅,輕聲答應。

    大殿眾人散去之後,多羅森又與秦長風獨處,一一將內外形勢問明,再用秘法傳予人在黑河的齊休。

    思過山謹守門戶,勤練軍陣自不待言。

    一日後,連水城,江南宗山門。

    薑明恪的掌門洞府外,名叫楚佐笙的齊雲楚家金丹與虢豹二人等得是心焦如焚。

    “你可把話說清楚了!?事關重大,一定請薑掌門出關,撥冗一見!”

    楚佐笙不停催促一位姜家金丹。

    “楚道友,不是我家掌門不肯見您,而是他這次閉的是死關,入關之前一再吩咐,任何事都不許打擾。我已留下最緊要的傳訊通報,其他的,實在是幫不上忙。”對方客氣是很客氣,但拒絕得也很乾脆。

    “怎就這麼巧!”

    楚佐笙哪里肯信,“我道家一脈功法最重平和,薑掌門他離結嬰還早,這時候哪有什麼生死關口要渡的。要不這樣,我等只求青酥油燈一用,你可否代薑掌門取來?我等拿了就走,絕無二話。”

    “呵呵。”

    對方笑道:“楚道友,不瞞您說,那什麼油燈我連見都未見過,只知道是白山宗門的重器,敝掌門一向貼身收著,珍重非常,實在是不怎麼方便。”

    “你!”

    作為從沒接觸過白山事務的齊雲金丹後期修士,楚佐笙在對方面前本是有點兒隱隱的優越感的,從沒想到事到臨頭要求人的時候,竟會是這麼的難。可是形勢比人強,眼下真不是發脾氣的時候,他壓抑住心中怒氣,儘量用平和的語調問道:“姜道友,你江南宗與楚秦門有約在先,可借用那油燈一次,這事不錯罷?”

    “呃,那約書是敝掌門與楚秦門齊掌門訂下的,我不過略有耳聞,這樣,那邊洞府已然安排妥當,楚道友您先去那兒等著,等敝掌門出關之後,再細論此事可好?”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楚佐笙差點被氣笑了,“你們……你們薑家不會想背約反悔罷?”

    “何出此言!”

    對方一甩袍袖,作態怒道:“楚道友好不講理,說一千道一萬,總不能讓我去衝撞敝掌門的死關罷?若有意外,誰也付不起那個責任!油燈我們既然答應借,難道還會賴他齊休不成,等敝掌門一出關,立馬交到你手裏便是!”

    “那他何時出關!?”

    “不知道!”

    “你!”

    楚佐笙氣得要翻臉,還是虢豹在後面拉住他,低聲勸道:“此事真假難辨,不若我們去碧湖宮找姜家老祖求上一求?”

    “那就真求成個球了!”

    來之前,齊休已將薑家的底細告之,楚佐笙自然知道薑煥人在碧湖宮,但他作為金丹後期修士,見識要比虢豹高上許多,光憑眼前這位姜家金丹的態度上就能嗅出些許貓膩味道,“姜煥名義上根本管不到江南宗的事!到時候一個皮球還得把我們踢回來!”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5
第六百一十三章 還彼三神通

    “什麼!薑明恪躲起不見?”

    人在黑河峰的齊休得知消息,吃驚不小,“薑家不肯借燈!不肯借燈?”他急得一下站起,對楚神通問道:“薑煥不是天地峰一系麼?”

    “是啊。”楚神通也很意外,“姜煥老兒陽壽將盡,這時候,不會幫著外人對付我們吧?”

    “不肯借燈,就是在幫忙!”

    齊休真是萬萬沒想到,連水元嬰一次出手,對於掌握連水青銅油燈的薑家來說,並不能算多大的付出,這都不肯借……

    “難道是陸雲子那一系的意思?”

    薑家事小,背後一系人馬的態度事大,不然齊休也不會如此驚慌。

    “不會吧?蔡淵放棄大位,我們與陸、藍一系再無矛盾,而且前不久蔡、藍、陸合力,還在幫我們與南宮家和解呢。”

    楚神通不太信,反問:“會不會是那薑明恪私自做主?”

    若陸雲子、藍隸、薑煥一系參與此次陰謀,那自家楚秦乃至三楚都是沒任何還手之力的,只要齊休與楚神通一現身,只怕立地就是雷霆手段。與其掙扎,還不如索性撤離思過山,全部躲回南楚地界算了。

    “最好是他私自做主。”

    現在,唯一的希望全建立在薑明恪是個腦殘上面,問題是,他是個腦殘麼?

    齊休緩緩踱著步子,認真思考起以往對薑明恪的印象。

    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好像是在薑炎那兒,當年薑炎在山都山底留下的必殺十人名單裏,薑明恪僅排在南宮利、南宮嫣然之下,位列第三,仇恨之深可見一斑。這也側面說明姜明恪當年對姜明榮姜炎父子欺辱到了什麼份上。

    “欺壓同族,無故結怨……”

    然後便是酆水開闢了,薑明恪在酆水開闢中的表現,用展劍鋒回來描述的話說就是:急功冒進,待人嚴苛,而且自視甚?,不恤下情。

    接著,便是薑明恪與薑明玲的族中內鬥,南宮止還曾為此問過齊休意見,南宮止的評價是‘庸人’二字……

    最後,在江南宗分封和重建連水城時,齊休與薑明恪數次見面,雙方平等相待,倒是沒感覺有多惡劣,只是對其的自大有了充分的認識。

    但是,齊休看人的角度與姜炎、展劍鋒、南宮止等人不同。

    欺壓同族,那是在薑明恪結丹之前幹的事,人不是一成不變,而是一直在成長的,特別是修士,不能以凡俗之人那句‘七歲看老’等而視之。誰年輕時沒做過些荒唐事,而且姜明榮、秦思瑤夫妻倆當年自以為天才的做派,的確有招人嫌厭之處。

    禦下嚴苛,自視甚高,各家的一門之主裏這種人多了去,比如當年魏玄,比如現在的青丹門的英伯,都是如此,只要鎮得住,亦無多大問題。

    而南宮止‘庸人’之說則有些不靠譜,能在薑家已明確薑明玲地位的情況下,還能將其鬥得遠走他鄉,再怎麼說,也不能稱之為庸人。不但不是庸人,薑明恪得位之後,迅速融入白山的殺伐作風,對境內的散修惡人狠下重手,一通清理,使得江南宗地界秩序恢復極快,連水城重建也弄得有模有樣,其行動力頗可稱道。

    “這種人,有一定能力,而且一輩子沒受過什麼挫折,目中無人,說不定還真有膽子進這個局玩上一玩……”

    “只是他得了什麼動力,又能落多大好處呢?”

    齊休沉吟良久,實在難以厘清這個變數。

    楚神通見他為難,提議道:“不若我跑一趟碧湖宮?若是薑家真要與我楚家為難,那我也得在那薑煥當面,聽他親口說出來。”

    “碧湖宮可是在白山。”

    齊休搖頭,“還是找蔡淵罷。”

    “找蔡淵……”

    前面齊休就提議過找蔡淵,楚神通一反常態地沒有言聽計從,“蔡淵他能量大,手腕高 這個你知我知,可你也別忘了,與南宮家和解仰賴他幫手,那是南宮止有錯在先,我們占理。為白山的事,他可不一定會出手,即便我們再拿外海出兵的情分求他,他若回一句息事寧人,讓你楚秦遷回南楚算了,我們怎麼辦?你願意嗎?”

    “嗯?”

    楚神通這番話說得很是順溜,按他的性子,估計已對這個問題深思熟慮很久了,齊休探問:“你可是得到了什麼暗示?”

    “沒有暗示,但若你以後晉階元嬰,在齊雲山內呆久了,就知道這種事根本不需要什麼暗示。蔡淵以後的地位大約類似于楚震老祖當年,即便做不成齊雲掌門,能量也不會小到哪里去,不動則已,動如雷霆,那柄快刀,絕不會為咱們這點小事胡亂揮舞的。”楚神通回道。

    元嬰主家的決定,齊休還是要尊重的,如楚神通所言,蔡淵一介入,事情的發展的確就不一定受控了。不過他的注意力被楚神通話裏另一個資訊吸引住了,“您剛才說,若我以後晉階元嬰,進齊雲山!?”

    “是啊,難道你還想去別處結嬰不成?”

    楚神通奇怪他有此一問。

    “呃……呃……呵呵。”

    還好齊休臉皮厚,連忙把話往回圓,“不是說白山齊雲有默契,白山勢力需得去山頂結嬰麼?”

    “的確,等你結嬰,楚秦掌門是不能光明正大做了,不過名義上是名義上,也不是沒有可變通之處。薑煥不就是眼前的例子麼?他執掌碧湖宮,歸根結底,江南宗在他隕落之前,還不是要聽他的?不然我去碧湖宮找老薑作甚?他說一句話,難道薑明恪能不聽?”

    楚神通不疑有他,把話題又兜了回來,“而且……”他突然像小孩子一樣,顯出躍躍欲試的情緒來,“外海白塔城一戰之後,我又悟得了手厲害法門,等閒三、五同階,只要我想走,他們也攔不住!”

    “三、五同階?”

    齊休知楚神通從不妄言,頓時肅然起敬,有這手段,豈不是爭鬥上又是一個楚紅裳?還有楚問,三楚元嬰手底下竟沒有一個弱的,而且全是大道有望之輩,實力之強,前途之好,在當世所有元嬰家族裏估計都能稱得上翹楚。“還是不妥,不如去找陸崆如何?”想了想,這一趟還真是能不能就不跑,再度勸道。

    “哎呀,陸崆與我們又隔遠了一層,我楚家再欠不起人情了!”

    楚神通這種人打定了主意,又別有一番執拗勁,臃腫身軀如球般一彈而起,靈活地飛竄出去,“你在此等著,我去去就回。”

    將將快飛出密室時,又陡然在空中定住,背對齊休,動也不動。

    “呃……”

    齊休知他還在等自己的態度,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好罷,一切小心。”只能答應下來。

    ‘嗖!’

    一道破空之聲劃過,楚神通身形頓消。

    他走了,齊休這邊開始細細察看多羅森、祁默安兩人發來的門中訊息,一邊看,一邊點頭,“長風能做到這些,很是不錯了。”

    贊許之餘,又有些歎息,“可惜中規中矩,還是不夠……”

    約莫看了半個時辰,忽然耳畔響起楚神通一聲呼喝,極其微弱,應來自遙遠之處。

    “這是……示警?”

    連忙使出【通明身識】,換成個尋常低階散修的模樣,竄到黑河峰上空打望。

    只聽黑河南邊的死亡沼澤上空隱隱傳來風雷交擊之聲,淡淡的四種大道氣息,混雜著從那方向飄散過來。

    “竟真的動上了手!”

    齊休又氣又悔,仔細辨認,發現那大道氣息裏,除了楚神通那不知名目的以外,其餘正是火、土、金三樣,不用說,還是著了五行元嬰的道!

    “一群畜生!”

    再惡毒的言語都不足以表達他現在的憤怒,五行盟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而且次次針對楚家元嬰設局,怎能不令恨入骨髓。

    感應到黑河坊中數道人影沖天而起,往爭鬥方向趕去,不用說,又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白山散修做著發橫財的美夢。

    楚神通之生死,干係重大,齊休抬步又止,想過去看看,又覺得自己去也不頂用,正猶豫間,突被道元嬰威壓攝住。

    “沒想到你竟有這手偽裝本事!”

    原來是南宮夢從後面齊南城方向來了,她裹起齊休,瞬間便帶到了死亡沼澤北岸,“你入我南宮,再以秦長風為楚秦之主,我便救他,如何?”

    她條件提得又快又直接,齊休還不及悔恨自家的不小心,馬上又面臨著極為重大的抉擇。

    “恕難從命!”

    盯著南宮夢的絕美側顏,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入他南宮,還不是預備著被南宮木利用奪取陽壽,楚秦一脈更是要改換門庭,淪為南宮附庸。

    南宮夢輕輕點頭,再不言語,只把注意力放到廝殺場中。

    楚神通被圍在當中,面對三具元嬰法身,夷然不懼,口中呼喝連聲,將一雙肉掌舞得密不透風。

    “殺!”

    離火元嬰許是見南宮夢來了,再不敢拖延,當先一合雙掌,無邊無際的火燒透了半邊天空,再朝楚神通全數撲去。

    他這火卻和楚紅裳的不同,外表泛著琉璃彩光,少了霸道之氣,卻多了些金石般的堅不可摧。

    此招用盡全力,離火元嬰那法身虛影都隨之黯淡了不少。

    銳金、厚土兩元嬰亦隨之出手,無不是平生最強一擊,一為金之鋒銳,一為土之厚重。

    三樣五行大道攻於一點,抽得周邊世界的元素無比稀薄。

    而楚神通雙臂高舉,神色凝重,身上道袍隨風鼓動,撐得整個人愈發圓了,竟毫無退避的意思,一心硬抗。

    “不是說能走的嗎!?”

    齊休親眼看著,人都快急得昏過去,至於南宮夢發現自己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剛才的要求是蓄謀已久還是臨時起意,南宮家、薑家在裏面扮演的是何角色,通通顧不得細想了,楚神通一完,已分封在外的楚紅裳、楚問失了齊雲根本,齊雲山裏的楚雲峰估計就要進入某些覬覦之輩的謀算中了!沒有元嬰,那座山,那一關,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渡過的。

    那真是大難臨頭!

    三種大道加身,楚神通竟不退反進,圓球靈活地往前一彈,迎上後發先至的銳金元嬰。

    “喝!”

    再次大喝,震得遠近世界顫動不休,他一雙肉掌封在身前,往那道鋒銳真意托去。

    當年山都山被楚紅裳、齊休暗算時,銳金、厚土二元嬰不在其中,以齊休的見識,真正要說大道手段,他二人比五行盟另幾人恐怕要高上半分。特別是銳金元嬰,這道鋒銳真意極其厲害,目光方落上去,齊休立時感到雙眼劇痛,再不敢直視。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只見鋒銳真意穿過楚神通肉掌,筆直刺入其胸前道袍之中。

    “噗!”

    過後才有一聲悶響傳開。

    齊休眼前一黑。

    他在那擔驚受怕,楚神通卻仍活蹦亂跳好端端地,並未有受傷的跡象。

    這時琉璃真火從後侵襲,土之厚重由上覆壓而至。

    “去!”

    楚神通依然硬接,人在三樣大道裏屹立不搖,龐大身軀縮到只有綠豆般丁點大小。

    沒有大道相撞的天地異變,也沒有任何聲響傳出。

    天地似乎安靜了那麼一瞬。

    “還彼神通!”

    突然,楚神通暴出如雷巨吼,身形再次鼓脹而起。

    那三樣大道手段,竟然被其逐一彈出,鋒銳奔離火,琉璃真火去向厚土元嬰,而銳金元嬰則要面對撲面而來的厚土真意!

    “還彼神通……還彼神通!”

    淡如幽蘭的南宮夢見到此情 景,亦被震懾得檀口微張,“好厲害的還彼神通!”

    “這!?”

    “這,這這這!”

    厚土、銳金元嬰更是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手忙腳亂,總算把楚神通轉移過來的盟友一擊擋住。

    而離火元嬰就沒那麼幸運了,金之鋒銳速度極快,竟從他右肩刺入,背後穿出,將那法身虛影一捅倆窟窿!楚神通還得理不饒人,直直往他那兒撲去,一雙肉掌帶動那神秘大道,狠下辣手。

    離火元嬰法身虛影轉身就逃。

    短短片刻,齊休真叫個驚喜交加,一會哭一會笑,情緒反復地被折騰得夠嗆,但憑良心說,這五行盟跟楚家作對可是真倒了血黴,一次又一次吃癟,次次被吊起來打。

    楚紅裳如此,楚神通亦如此,當年楚問,更是有以金丹之身,與軍陣合力對抗龍家元嬰的壯舉!

    “楚家人真是……”

    南宮夢悠悠念叨,至於真是什麼,她也說不下去了,“咦?”她雙眼突然眯起,緊緊盯著那離火元嬰奔逃的方向。

    一柄飛劍,無聲無息從死亡沼澤南岸刺出。

    “元嬰劍修!?小心!”

    齊休喊時,已來不及了,那飛劍時機把握得妙到顛毫,正好攔在楚神通追擊路上,避無可避,雙方硬憾一記,觸之即分。

    “快走!”

    還不及齊休看清勝負,楚神通已至身前,從南宮夢這將其裹起帶走,往齊雲山方向疾飛。“是白山劍派元嬰!”他人面色慘白,雙掌正中,已齊齊被鑽透,鮮血淋漓。

    “白山劍派?”

    齊休瞳孔一縮,“不好!我要傳訊回去,讓長風小心崔元青!”他大聲喊道。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6
第六百一十四章 再戰秦長風

    離火、銳金、厚土三盟元嬰圍攻不利,離火元嬰法身受損之餘又不惜臉面行了個詐敗拖刀之計,由隱藏在旁的白山劍派元嬰驟施偷襲。

    四元嬰如此賣力竟未得全功,仍被楚神通帶傷逃回齊雲。

    雙方戰于齊雲、白山間的死亡沼澤上空,那裏是眾目睽睽之下,消息隱瞞不住,飛一般傳遍四野。

    ‘哐!’

    器符城,城主府大殿傳出聲脆響。

    “我真是……”

    古熔氣得把桌子拍成了一地木頭片,額頭青筋直跳,“我真是……真是服了!服了!”

    自從在柴藝、郎季高二人的軟硬兼施下退縮,他這位新任離火盟主就沒一件事順心過,誘捕齊休不成,裴雙、柴藝立馬抽身跑了,意外抓到個顧歎又是個寧死不降的,就連自家兄弟古鐵生,如今也還在擰巴著。

    最主要,山上那幾位也太不靠譜了,以往他是個邊緣人還不怎麼覺得,現在一回憶,老幾位對上楚家逢戰必敗自尋羞辱不說,還次次鬧得天下皆知。

    他們不嫌丟人,古熔自己都覺丟人,當然這話沒法往外說去,只得沖郎季高發火,“備案!備案!咱能有一次按預備完成的麼!?若我沒記錯,他楚神通不過是元嬰初期修士吧?”

    “老祖們是法身降臨,爭鬥起來有百般掣肘,不能以修為境界一概而論的。”

    郎季高摸摸鬍子,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緊不慢說道:“你且稍安勿躁罷,三楚與齊休這種等級的對手,哪會那麼容易讓你隨心所願?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就很好了,甚至得其下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生死之爭,無論元嬰練氣,局中所有人都在抱著不同的目的拼命掙扎,形勢瞬息萬變,你時刻面臨超出預料的變數,必須不停做出取捨,無論取其上、取其中、取其下,適時決斷,才是最重要的。至於能得到什麼,?人事聽天命罷咧,天底下任何事都有風險,敢不敢冒險,險怎麼冒,其中猶見功力。”

    “齊休沒捉成,柴藝不走還能怎樣?至於裴雙的行為是出乎所料,但裴家可不是我們能控制的,走就走吧,沒辦法的事就不要再去操心糾結。”他說:“你把抓到顧歎這個楚秦謀主當做意外之喜,心情是不是就能好點了?你放出顧歎已降的消息,離間明真與秦長風,這一手就做得不錯。現在看是失敗了,但沒關係,失敗就失敗,得其下,能在他們心底裏埋下點兒間隙就是賺的。但你隨後將餘子澄放進城就做得不妥,他那種慣做禮典的人,能從各種細微處咂摸出味道來,很多內情就白白洩露了……”

    “楚神通的行為,咱們更沒法預料,本以為按齊休那滑不溜手的人精性子,楚神通絕不會貿然進入白山地界,可偏偏沒想到他就是來了,沒想到就沒想到,算他齊休厲害,咱們認栽。倉促之下,我們能迅速調整,在楚神通歸途截擊並將其擊傷,得乎其中,從結果來看已很好了。”

    “古劍門被你盤弄成如今光景,是你的本事,可你也別忘了,你那古劍門完全是在咱離火盟庇蔭下的,對外界許多艱險根本無從感受。論鬥爭之酷烈,生存之難,壓力之大,遠遠無法與齊休的楚秦門相比,你以後肩上可擔負著咱整個離火盟。做生意那套得趁早丟掉,很多事,絕不能以表面的賺賠衡量,這話可能有點不中聽,但等你掌位久了,便知我今日全是肺腑之言。”

    離火元嬰見證下,郎季高將離火城主、離火盟主大位傳與古熔,定下來的事也沒得反悔,這番諄諄之言,也的確是出自真心。

    古熔也能聽出來,火氣略平順了些,“哼!若真拿我當盟主,蒙儁之死就不會發生!這事咱下不為例!”他將袍袖一揮,“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的下一步,你有什麼意見?”

    “你先說說看。”郎季高讓他先說。

    “楚紅裳肉身被毀,如今在南楚?重塑肉身,這消息確不確實?”古熔反問。

    “我又沒親眼見過,消息是裴家給的,這些年各處搜集來的情報你也都看過,你選不選擇相信呢?”郎季高用另一個問題回答了他的問題。

    “嗯……”

    古熔沉吟了會,並未急著回答,而是問道:“楚神通這次受的傷,短時間內無法出手,又能不能確定呢?”

    “這是白山劍派老祖做出的判斷,還是一樣,選不選擇相信仍然在你。”

    “外海那邊,楚問仍然未動?”

    “我們在他必經之路上布好了人手,若是海楚大軍出動,咱們一定能得到消息,但若是楚問單槍匹馬過來估計就難了。這個險,決不決定冒還是在你,你又打算為此做下怎樣的預備呢?”

    “……”

    “……”

    兩人商議許久,古熔最後一掌按下,將地面擊出‘空’的一聲,沉聲道:“是時候了,我打算即日出兵!”

    “善!”

    郎季高撫掌大笑,“與老夫所見略同。”

    古熔道:“溯沔水而上,先橫掃楚秦之地北部,再由北向南,與楚秦之地南部的秦光耀、羅姿等人南北呼應夾擊,最後圍於思過山,進能一戰而定,退則倚之迫和,你看如何?”

    郎季高答:“甚妥,白山劍派有釘子在思過山內,說不定我們還未到那,楚秦已陣腳大亂了。”

    “如此最好,不過咱們還是先看眼前,距離最近的白沙幫如何處理?”

    “白沙山及沔水兩岸是當年陸雲子為薑家設計的緩衝之地,若是我們出手狠了,會拂了齊雲掌門的面子。”

    “那就不管,大軍直接越過沔水!而白沙幫……既然沙諾下落不明,咱們乾脆放出消息,沙諾已死,他從外海搜刮來的所有財貨,盡皆藏于白沙山中,嘿嘿。”

    “桀桀桀……可以,咱白山散修從不缺膽大心黑之輩。聽說白沙幫裏新納了不少昔日做黑的出身,亦可派人去稍加鼓動。”

    “好!沔水往上便到了熊家的北烈山,我打算分一偏師圍之,待主力兵臨思過山下時,拿來要脅熊十四,那人不是愚忠之輩,或能得到意外之喜。”

    “可。”

    “大軍一動,楚秦之地南部就有些難以兼顧,我打算從困在器符城內的散修裏挑選出一部分強人來,誘之以利,再以得力人手押陣,去助秦光耀一臂之力,拔掉雙聯山那個釘子!那些人素來下手不知輕重,到時可全推到秦、羅身上!”

    “亦可。”

    “至於列位老祖,還得麻煩他們,隨時準備法身降臨,應對楚問。”

    “呃……”

    說到這,郎季高臉色略顯出些尷尬,“咱家老祖被楚神通所傷,需要時間將養,而白山劍派老祖露了那一面,等於反了何歡宗、楚秦盟、丹盟、幻劍門的水,他的青銅油燈肯定是要馬上帶回白山劍派應付後續的。所以這次,只有厚土、銳金二位老祖可用。”

    “這……”古熔大為遲疑。

    “還是那句話,這個險要不要冒,你做決定。”郎季高道。

    “冒!再不濟還有顧歎在手,齊滑頭的軟肋我最瞭解。”

    古熔做出最後決斷,立刻對離火大軍做開拔前最後的整肅,偌大的器符城頓時躁動沸騰起來。

    而此時的思過山崖頂大殿,楚秦眾人對此渾然不知,他們得了齊休的傳訊,正將崔元青團團圍在當中,忙著安內呢。

    熊十四在前,護住身後的多羅森,兩人堵住門口去路。

    中行媚居於外側,明真又對她寸步不離,隱隱監視。

    而與崔元青當面對峙的,自然是秦長風。

    大殿陣法已然發動,一眾築基退在陣外,常年清修的明鷺、蕭道蘊、秦鐘琳等小一輩內門築基全也數到場,站得滿滿當當,南宮嫣然、闞萱等打頭數人手執權杖如臨大敵,時刻準備發陣法。

    “哈哈哈!”

    一襲青衣的崔元青站得筆挺,將雙手負在身後,朗聲長笑數聲,傲然道:“一介區區,能令威震白山的楚秦門如此隆重相待,在下深感榮幸!榮幸之至啊……”

    秦長風哪還聽不出他話裏的諷刺之意,他冷冷回道:“崔道友,若不是看在你素來行事頗正,又與我楚秦有多年情誼的份上,秦某早就一劍取你性命,哪會留你到現在!我這麼做,就是想給你一個說話辯駁的機會。”

    “一劍取我性命,呵呵……”

    崔元青冷笑,“你好大的口氣。”

    “你別忘了當年一戰,最後輸的是誰!?”

    秦長風提起當年舊事,崔元青面部肌肉立時微微抽搐了幾下,當年他找上秦楚山門想挑戰齊妝,卻不防連出來應門的秦長風都沒能打贏,從此受白山輿論譏笑多年,一直引為平生之恥,“當年一戰,我可沒輸!”他厲喝道。

    劍修最重心境,心火剛起,立時察覺,馬上暗自壓服住,努力回復從容,“擇日不如撞日,咱倆就在這重新做過一場,抵定輸贏如何?”

    “此乃激將之法,勿要上當!”

    一旁中行媚連忙出言提醒,她看向崔元青的目光中恨意極盛,“姓崔的!你家老祖偷襲盟友鐵證如山,還有何話好說!速速交代把知道的吐露清楚,才有活命的機會,到此臥底的目的是什麼?還有哪些同夥內應!?”

    “我獨來獨往,不需要同夥……”

    崔元青竟不否認自己臥底的身份,“實話跟你們說了罷,按照計畫,我早該發動了的,哪會等到現在,傻傻地被你們甕中捉鼈。但是……唉!”

    他做一長歎,高昂的頭顱,挺直的肩脊松垮頹唐了下來,“上面的決定是何目的,你們問我,我也不知。我是個劍修,一輩子隻知道仗劍行走,重諾輕生,卻沒想到被派來做這種事。我這幾天想東想西,苦惱糾結,最後我決定去他麻的,那種醃臢事,我死也不做!”

    他抬起頭,環視眾人,“我知道,這個決定一做,我便已然叛門,對生我養我的白山劍派的傷害,不可逆料……”說到此,他突然手腕一翻,掌中現出一張皮質符篆。

    “小心!”

    楚秦眾人才不會因他隻言片語放鬆警惕,南宮嫣然手一抖,將陣法發動,兩頭鐵銹斑斑的灰龍虛影從梁頂纏繞著直撲而下,朝崔元青淩空一絞。

    楚秦門歷經大戰,齊休早把這思過山經營得如鐵桶一般,陣裏套陣,陣陣精絕,崖頂大殿這處【鏽龍鎖】陣法可借助護山大陣靈力,威能僅次於藏經閣裏那座,尋常金丹,一擊便可生擒。

    沒想到崔元青手中符篆無聲無息化開,那兩頭灰龍還未及體,便如雪消融。

    “賊廝好手段!”

    熊十四反應最快,背後亮起巨熊虛影,雙手凝爪,合身撲上。

    “等等!”

    崔元青小退半步,舉手示意並無戰心,“熊老弟,你等我把話說完!”

    “有屁快放!”熊十四將巨爪擱到對方頭頂,並不肯收回,只要稍有不對,便能將其立斃當場。

    “此乃【破陣符】,三階上品,嘿嘿,高階破陣符乃當年器符盟不傳之秘,人人都知南楚得了【金甲樂傀】與【乙木禦風梭】的製造之法,卻不曉得咱白山劍派亦將此符製備法門收入囊中。”崔元青手腕一抖,掌中又現出遝一模一樣的符篆來。

    “這裏沒人稀罕!”熊十四喝道。

    “哼哼!”崔元青冷笑,“你們就不想知道,我在這思過山呆了這些時日,利用此符暗中做了些什麼嗎?”

    楚秦眾人聽到這話,俱是心頭一震,秦長風眼中慌亂一閃而逝。

    外面的南宮嫣然立刻朝闞萱示意。

    “你們跟我來!”

    闞萱趕緊帶上信得過的人手,分頭去崔元青暫居的洞府左近,還有醕要害地點仔細盤查。

    “晚了。”

    崔元青再取出一枚血色珠子,“我已在陣法中樞布下手段,只要此珠一碎……”將目光落回秦長風身上,“等到大敵當前,就會知道這思過山大陣有多脆弱了。我本來不想這麼做,但你剛才的話給了我一點靈感。”他說:“來,與我再公平決鬥一場,我勝,任我離開,此珠歸你。我敗,那就引頸就戮別無二話,此珠,仍舊歸你。”

    “雕蟲小技!”熊十四喝罵道:“死到臨頭還玩這麼幼稚的激將法!”

    崔元青不理他,只死死盯住秦長風,眼中儘是挑釁之意。

    這時闞萱急匆匆跑回來,臉色難看至極。

    “好!我答應你便是!”秦長風一咬牙,高聲應道。

    “不要衝動!”南宮嫣然大驚失色,淚水頓時奪眶而出,撲進陣中哭叫道。

    “婦道人家,休得聒噪!”

    秦長風一揮袍袖,將其掃入虞清兒懷中,暗暗傳音過去,“我執掌大位沒幾天就出了這等紕漏,不親自彌補,等老頭回來了如何交代!”

    明真和多羅森交換了下眼神,由多羅森出言勸道:“長風,是不是……”

    “不用再說了。”秦長風抬手止住,朗聲道:“大家讓開些,待我誅殺此獠!”

    “爽快!”崔元青將身子再度挺得筆直,整個人頓時如出鞘利劍,銳不可當。

    “簽生死約書罷!”秦長風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份契約皮紙來。

    “不用!”

    崔元青伸出右掌,“擊掌即可!”

    “好!”

    兩人手掌在空中遙遙虛擊了一記,便算立下誓約。

    “你小心。”

    熊十四見無可挽回,只得收回手段,悻悻退遠。

    秦長風輕輕跨出半步,背後亮起參宿群星。

    “好!好!”

    崔元青也取劍在手,激賞道:“兩家交好,我本以為此生再無與你交手的機會,沒想到今時今日,崔某又睹參宿群星!”

    “請。”

    秦長風不想與他囉嗦,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

    崔元青厲喝聲起,手中飛劍同時祭出,遙遙刺向秦長風頭頂上空,不知何時,手中又多了一幢黑塔法器。

    “咦?”

    戰意正臻巔峰,崔元青嘴角那絲臨敵雀躍笑意還未及斂去,突然只覺胸前一痛,全身氣力便開始迅速流失。

    “這……呵呵……這……”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家胸口,那裏的血色正如墨染一般,由小而大,在青衫上浸潤開來。

    “對不起,崔兄,茲事體大,我不得不儘快了結。”耳畔響起秦長風道歉傳音。

    “這……這是……”他大口大口吐著鮮血,用盡最後氣力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幻星無形劍。”

    這,便是他此生聽到的最後五個字了。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6
第六百一十五章 君本逍遙人

    崔元青這枚釘子沒發揮作用,或者說,是他自己選擇了不發揮作用。

    可正如郎季高的那句話,‘失敗了就失敗了’,沒有一方勢力會因為他的死,而去改變任何計畫。

    白山南部,幻劍門撤盟合併導致的隱患終於爆發,不過這次第一柄刺向他們的劍卻來自背後,在昔日盟友白山劍派元嬰于死亡沼澤邊向楚神通出手的同時,白山劍派利用部分對合併不滿的幻劍盟修士,向盟內核心勢力,原幻劍門展開突襲。

    銳金、厚土緊隨其後,昨日敵來今日友,正式開啟了三家瓜分幻劍盟的大幕。

    靈木盟大軍快要集結完畢,而反應稍慢的何歡宗與丹盟亦紛紛開始了戰爭準備。

    白山北部,郎季高率領萬餘以離火盟為主力的聯軍,已繞過白沙山,溯沔水而上,朝熊家的北烈山直撲過去。

    “所有人都已撤入山中,山外坊市業已放棄,往思過山的訊息告警訊息傳遞過去了,煙火,也正點著呢。”

    白沙山,告警煙火直沖雲霄,幾位築基修士湊在前山半腰一間亭子裏,正低聲交流著,說話的人歪頭往山頂大殿方向撇了撇,“咱們這些散修出身的該做的都做了,可似乎並不怎麼得兩位主母信任呢。”

    “齊盟主沙門主生死還不明,她們就封死山頂將我們隔絕在外,面子上的功夫都懶得做!就這,還想讓我們為他家賣命!?”另一人氣呼呼說道。

    “不賣命還能怎地?我們就像狗,被他們馴化了……”

    第三個人沒精打采地介面:“別忘了,我們這撥去外海的人裏,所有動小心思的都不見了。”

    他將‘不見’二字的發音咬得極重,在場眾人眼中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一絲懼意,他又問道:“你們都收到離火盟開的條件了罷?”

    大家先尷尬地沉默了會兒,“收到了。”有人答道。< p>

    “我也收到了。”

    “我也是。”

    陸陸續續,眾人都照實說了,“你們怎麼看?”又有人問道。

    還是一陣沉默。

    “郭澤,你怎麼看?”一人扭頭,問向角落裏斜靠在亭柱旁的郭澤。

    郭澤臉色有些蒼白,將身上珠光寶氣的袍子映襯得愈發錦簇,“還能怎麼看。”他懶洋洋答道:“凡是在白塔城見識過三楚那兩萬多修士軍陣的,如何取捨,心裏恐怕早有答案了吧?”

    提到白塔城那一場慘烈而血腥的戰役,親身參與過的眾人都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也聽出了郭澤話裏的態度。

    “嘿嘿……”

    突有人噗呲笑了,“方才離火盟故意將他們那一萬多人的隊伍從山前遊行而過,初時我還頗覺畏懼,此時回想起來,倒是別有些如觀井底之蛙般的感覺呢!可笑可笑。”

    再場眾人聽罷也都笑了,氣氛不由輕鬆許多,“齊雲楚家老祖以一敵四,白山四元嬰留他不住還傷了一個,就這本事,還想讓我們歸降,當我們傻的麼?”一人又道。

    “是啊是啊。”大家紛紛應和。

    “咦?”

    當眾人拿定主意,周圍空氣重歸快活的時候,忽然有人看向山下,在那已撤離一空的白沙坊外,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陸續出現。

    “老朋友們來了。”

    ……

    與此同時,齊東城地底傳送陣,三人虛影漸漸凝實。

    “謝了,老朋友。”

    當中的楚問甫一現身,便朝等候著的滕遠閣笑道。

    “楚前輩不必如此客氣,此傳送陣本就對您打開的,晚輩可不敢居功。”滕遠閣謙道,“齊道友,展小友。”他又朝楚問身後的齊妝和展劍鋒打個稽首。

    齊妝和展劍鋒趕忙還禮。

    “你啊你……”

    楚問聲音洪亮,笑得也很爽朗,仿佛不怎麼在意三如今的危局一般:“許久不見,怎變得如此拘禮,咱們呐,還是跟以前一樣,平輩論交!”他一把攥住滕遠閣的手,拉著就往外走,“我在海楚那兒連個酒友都找不著,今兒正好,走走!咱倆先去喝個痛快!”

    滕遠閣一掙沒掙動,只能苦笑道:“楚前輩,楚兄!不是我要掃你的興,齊休他人就等在外面呢。”

    “帶他一個便是!”

    楚問不管不顧,“我記著你和他還是在斯言葬禮上認識的罷?時間過得好快,一閃,五十年就過去了……”

    “楚兄!”

    眼見快被拉出門口,滕遠閣急了,足下加勁,強行立住身子。

    楚問自然能感覺出對方的真實態度,也停住了步子,“怎麼?”回頭意外地問。

    “咳,我有些話想在這兒跟你說。”滕遠閣道。

    “老祖,滕前輩……”

    展劍鋒眼力勁比齊妝好多了,見狀暗暗扯下齊妝袖角,“既然敝掌門在外面,那我們還是先行告退了。”他告了辭,便同齊妝一道快步離開。

    “你可是想說白山的事?”

    剩下二人獨處,楚問不是笨人,其實能猜到對方想說些什麼。

    “正是。”

    滕遠閣也不拐彎抹角了,他正色道:“白山,您不該去!”

    “噢?”楚問不置可否。

    “先說實際的……”

    滕遠閣這次是真有些急了,不復尋常閑雲野鶴般的從容,掰著指頭,“你海楚門才剛剛分封三代,這次你若攪合白山的事,嚴格按宗法制來說,等於自毀城垣!海楚大軍一至,定要與離火交手,等若將日後復仇之權白白贈與離火,這還不像楚紅裳前輩的南楚門,她那兒緊靠齊雲南疆,即便與五行盟死鬥,對方雖有復仇之權但輕易不敢動用。您那兒可是座外海偏僻之處的四階修真大城,將來覬覦之輩若與離火聯手,就會是無窮無盡的大麻煩!”

    “遠閣,你且別激動。”

    楚問等他說完,笑著反過來勸道:“這些關節我怎能不知,只是楚秦為我楚家附庸,經略外海時又出過死力,于情於理,我也沒有不救之理。再說……”他目光裏的殺機一閃而逝,“我絕不會容許膽敢伏擊神通的白山元嬰們隨心所欲!他們敢做,就要承擔後果,當然我也是一樣,這就是公平。”

    滕遠閣聽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幽幽道:“這話倒像是齊休那種廝殺漢口中說出來的,你還是以前那個放浪形骸,逍遙不羈的楚問嗎?”

    對方話說得不太客氣,楚問也皺了眉頭,“逍遙二字說起來容易,但也要別人給不給我這逍遙的機會了。”

    “此言大謬!”

    滕遠閣也是放開了,“我們這撥逍遙人裏,你是第一個結嬰的,如何沒有機會?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自楚震擅用魔器開始,你楚家在齊雲註定是孤家寡人了,唯獨你,還有我們這幫朋友!齊休那頭我屢次幫手,難道是有多待見他麼?還不是看在你和斯言的份上?若你一意攙和進那些腥風血雨,自絕於我們,反而會失了臂助,越往後,隨著咱這撥人修為日增,你就會發現今日之選擇是多麼的本末倒置!多麼的愚蠢!”

    “哼哼……”

    楚問冷笑,“既是逍遙人,本就該獨力於世,又談什麼自絕不自絕的話頭,歸根結底,還是走不脫抱團合力,各取所需的影子。對於咱們道門中人,我漸漸也看得清楚了,置身事外啥都不幹,自然逍遙,看見不過眼的事,便遠遠評頭論足一番,說不定別人辦岔吃了虧,還跑過去摸摸人家的頭,再放幾個馬後炮的屁!可惜,那都是要有條件的,而那條件,又有幾個道門中人是能靠自己爭取得來的呢?無非或蒙祖上蔭庇,一生無憂,或逃避責任,一走了之罷了。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吾輩,我,不能學太上忘情也。”

    兩人話不投機,滕遠閣拂袖而去,楚問也不遺憾,自出來見齊休。

    “神通從碧湖宮回來便遭遇伏擊,薑煥在裏面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劈頭第一句,就是問薑家的事。

    “這個……”

    齊休面露尷尬,“據師叔說,姜煥人根本就不在碧湖宮,而是出去辦事了。”

    “可是對方故意不見?”

    “應該不是。”對這樁巧事,齊休也有些哭笑不得,“聽說全知神宮在死亡沼澤裏再次現世,許多尋寶修士再度嘯聚,他作為丟寶的碧湖宮主,自然負有責任,應是真的去處理這事去了。跟……跟咱們黑河一行的時間,前後腳正好對得上。”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7
第六百一十六章 會獵北烈山

    楚神通回楚雲峰養傷,楚秦之地已危如累卵,齊休卻南轅北轍傳送來齊東迎楚問,理由很微不足道卻也無奈,他要借楚問元嬰遁速在齊雲境內奔走,積極與如廣匯、靈藥、萬寶三閣等各家勢力溝通。

    白山劍派的突然反水來得太過奇怪,即便他家能在幻劍門身上咬一大口好處,但平衡被打破後,離火、靈木、厚土、銳金實力的壯大明顯對其長遠不利,白山劍派上上下下絕不該如此目光短淺。

    事出反常必為妖,齊休最怕的就是這樁蹊蹺事裏有外部勢力攙和,比如早有前科的靈藥、萬寶、廣匯三閣,還有歸儒派等等。

    負責齊雲南部與白山的三閣主事們,雖年年與南楚、楚秦有大量生意往來,但自當年的黑河坊靈藥閣主事蔣長生買凶刺殺不成,被齊休掌握證據告發導致調離之後,各家新任之人都存了保持距離的心思,一向公事公辦,無甚私交可言。倒是外海戰時,齊東與海東兩地的三閣主事們開門做生意之餘還得負責大軍部分後勤供給,自然與北路軍主力之一的三楚交往密切,雙方關係很不錯。

    “外海戰事才過去不久,你家元氣未複大家都知道,這時候,齊雲內部若有乘人之危的,只怕日後鬧將出來不好交代。”

    這些主事雖對白山形勢不甚瞭解,但對三閣大方向上的把握還是有譜的,只是沒把話說死而已。

    齊休又試圖見一見姬佳芊,可惜對方早已離開海東城,時間緊張,實在是來不及尋上門去了。

    接著他到訪移居齊雲的連水門,在藍隸家族舊居,位於齊雲北部的【藏蔚山】內,與離開白山多年的水令儀密談許久。

    馬不停蹄,趁著楚問回齊雲山探望楚神通,他來到齊雲城,會見三閣之中,對楚秦最為友善的甘不平。

    在丹藥市面上,靈藥閣一直在與丹盟既現在的青丹門競爭,雖困於名門正派楸名聲,敵意一直不顯,但經歷過的齊休很清楚,若是有人默契代勞,只要能讓青丹門倒楣,靈藥閣絕對會樂見其成,並在事後給不小的甜頭。

    甘不平這邊的態度與三閣其他主事大同小異,只是多說了幾句拜託照應白沙山甘舞兒和甘憐兒的話。

    最後,齊休去了離齊南城不遠的宮家山門。

    “談和之前,宮某確實參與其中,談和之後,就跟他們再無往來了。”

    宮中夏並不諱言自己曾與秦光耀、裴雙沆瀣一氣的歷史,站在他的角度上,當時不過聽命從事為南宮止分憂,所作所為天經地義,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不過你也知道,我是不參與,但我也不會回過頭就出賣他們,再說和解之後的變化我也不清楚。”

    他乾脆地回絕了齊休的打探。

    齊休不甘心,取出早已備好的重禮,一套得自外海的秘傳。

    宮中夏不為所動,齊休又層層加碼,他只不停輕笑搖頭,依舊拒絕。

    在齊雲一系列動作,從表面上看,幾乎什麼准信都沒得到,白山劍派反水動機也未能得解,可齊休依然感覺很滿意。

    “若是背後有三閣或者南宮家的影子,甘不平、南宮夢、宮中夏他們就不會是這個態度。”他對楚問說道。

    四處奔波都是由楚問裹著,一向不喜做這些枝節小事的他,這次十分配合,聽了齊休的分析,點點頭,問道:“你突然高調奔走,而且行程安排一步步逼近白山,定是有妙計了罷?”

    “對方謀定而後動,事先就能搞出這麼多事,計畫何其周密,既然眼下上萬修士軍陣覆壓而至,那除了兵對兵將對將做過一場,再走任何捷徑都是行險。”

    齊休回道:“您是參加過思過山大戰的,這次戰事的規模估計遠在當年之上。”

    “白塔城都打下來了,其餘還能入你我眼中麼?”

    楚問仰著脖子灌了口酒,爽朗大笑,齊休聽罷,只能苦笑搖頭,。

    事到如今,三楚已無多少轉圜餘地了,楚問等人來時,海楚城大軍也已出發,但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連【魚尾島】都未到,等他們幾個月後到達白山只怕黃花菜都涼了,不過是個表明堅決態度的手段而已。

    按照齊休計畫,楚問將攜齊雲楚家兩千余人去南楚城與楚青玉匯合,加上南楚城第二波三千余援軍,湊成個六千人的軍陣,屯于楚秦對面的死亡沼澤以北,與楚秦大軍遙相呼應。外海戰事結束不久,又大批對海楚遷移人口,南楚、齊雲楚家、楚秦的動員能力都遠不如戰前了。

    但即便是齊雲楚家援軍,從齊雲山過來也需時日,而楚秦局勢已等不起了。

    齊休清楚,離火盟的種種行為是留有餘地的,說明對方並未拋棄談和的退路,那麼只要哪方能先聲奪人,哪方就能掌握和談的主動權。所以他並不打算死守思過山,而是要效仿當年蒯通應對魏玄的策略,主動前出,與離火盟會獵於北烈山外,以戰促和。

    達成這一戰略的重中之重就是楚問,如今本方元嬰戰力僅剩他一人,他若頂不住,那到時離開思過山的楚秦大軍就會完全暴露于對方元嬰的打擊之下,戰不能戰,逃不能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神通師叔說離火元嬰短時間內定然無力出手,而白山劍派元嬰已回白山南部與幻劍門作戰,何歡宗二位元嬰與韓天青定能牽制住柴冠、柴屏,只要不出意外,您的對手應只有銳金、厚土二位元嬰的降臨法身。”齊休重複道:“只要不出意外。”

    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其實出現意外的可能性極多,若非如此,齊休在齊雲各家奔波又是為了什麼呢?還不是想盡可能的溝通斡旋,杜絕意外麼?

    但箭在弦上,繼續這一話題毫無意義,“如此甚好。”楚問淡淡說著,將手中酒壺掛回腰間,又取出那柄七星寶劍,抱於懷中。

    一切,都還是當年他在思過山大戰時的模樣。

    “還得麻煩您從西面的死亡沼澤繞路,將我和齊妝、劍鋒送回思過山中。”齊休道。

    ……

    楚秦之地,思過山。

    自從白沙山也升起告警煙火以來,數日之間,楚秦北部諸家山門便陸續傳出求救訊號,與南邊雙聯山等地交相輝映,真叫是狼煙處處,四面楚歌。

    等北烈山的告警煙火也升起,熊十四再也忍耐不住,離了軍陣值守,大步往崖頂大殿行去。

    “長風啊!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齊先前說謹守此地是不假,可如今形勢有變,咱不能……”

    他高聲嚷嚷著沖進殿門,當頭便看見高坐當中的齊休,嗓子頓時像被人扼住般,話說半截生生打住。

    “老……”

    還未等反應過來,身後飄出個緇衣人影,正好擋在門口去路。

    回頭一看,高顴骨,冷冰冰,不是齊妝是誰。

    熊十四隻覺頭皮一炸,眼前發黑,“老……咳咳,齊盟主您回來啦!咋不通知我們呢!?唉喲,可把我操心壞了,您這一不在,咱楚秦盟真叫沒個主心骨,我心中委實難安呐!”不過他反應也快,臉色瞬間由驚愕切換成熱切的喜悅,急步趨前,大拍馬屁,也顧不得在齊休身後站著的秦長風面子了。

    “心中不安,於是要另尋去路了罷?”齊休皮笑肉不笑,饒有意味地看著他。

    “這誰說的!?”

    熊十四頓時大怒,“血口噴人!”他一邊罵著,一邊感應了下身後的齊妝,還好,沒拔劍,“老齊啊,不是我說,你千好萬好就是這一點不好,多疑!”

    “沒有最好。”

    齊休真就輕飄飄放過,一指下首,“坐罷。”又對身後秦長風問道:“蒙儁死前是從哪一家離開的?”

    秦長風報了那家附庸家主的名字,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家族。

    “夷族。”

    “是。嗯?”秦長風應下才覺不對,遲疑確認:“夷族?”

    “就是全殺了。”齊休平靜得像述說一件很尋常的事。

    “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仙凡全部?”秦長風還在問。

    “咳咳。”齊休翻個白眼,“殺那麼多幹嘛?所有修士以及家主的直系凡俗親屬。”

    “是!”秦長風應下。

    “法引還未回來麼?”齊休又問。

    “未有。”秦長風答。

    “唉!我家的事連累他了。”齊休一歎,“算了,去把人都叫來。”

    “是。”

    秦長風出去沒一會,楚秦盟眾附庸家主以及楚秦眾築基、明真、多羅森、中行媚等人全數到場。

    “盟主!”

    “掌門!”

    眾人一見齊休,頓時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無不欣喜若狂,紛紛跪拜,山呼不止。如虞清兒、闞萱、餘子澄等不少人更是飽含熱淚,當場就要哭將出聲。

    “罷了。”

    齊休揮手打出靈力將他們托起,“形勢緊急,就長話短說了,子時大軍開拔,都下去準備罷。”

    “這……”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齊休前面說謹守山門,怎麼一回來又要出去迎戰,而且去哪也不告訴。

    許多附庸家主都把目光投向熊十四。

    熊十四把脖子縮了縮,這時候哪敢說話。

    還是中行媚嫋嫋婷婷越眾而出,笑道:“齊盟主明鑒,我何歡宗與青丹門正在集結大軍,徵發還需時日,眼下……似乎先穩守思過山,等待那邊準備好再一同發動為上。到時我何歡宗北攻離火城,這邊郎季高定不戰自退,您再徵發大軍銜尾逐之,必事半而功倍……”

    “北有靈木、南有銳金、厚土、白山劍派,貴宗門還有閒心北攻離火城?”

    齊休瞥她一眼,說道:“我意已決,道友勿複再言。對了,齊某另有要事託付與你,本門叛逆正在南部作亂,還請道友帶麾下人等速速往援,以解雙聯山之圍。”

    “這……”

    中行媚不想齊休當場逐客,愣了一愣才推脫道:“我帶來的人手不足,只怕力有未逮。”

    “無妨,不求全功,只需牽制即可,天引寺法引主持為了我楚秦的事過去奔走,如今音訊全無,若是能救下他也行。”

    齊休說話間給餘子澄打了個眼色,“子澄,你為中行道友帶路去罷。”

    “是。”

    余子澄會意,站出來對中行媚一禮,“中行前輩,請。”

    “齊休,你!”

    中行媚氣得不輕,“你竟如此對待盟友,好好好!”她連說三個好字,不理餘子澄,當場拂袖而去。

    “去盯著!”齊休對餘子澄傳音道。

    “是!”

    餘子澄匆匆一禮,“中行前輩,中行前輩。”一路追出去了。

    齊休站起身,目光緩緩從眾人臉上游掠而過,“咱們在外海吃苦賣命近二十年,誰知剛回白山就出了這內神通外鬼的破事,離火盟一群烏合之眾,也敢來捋我楚秦和三楚的虎須,何其荒謬!”

    他朗聲道:“咱們拿族中子弟的性命填在外海,才換回些身外財貨歸家,盟內的封賞也才分發下去不久,我知道,前段時間你們各家各戶無不大興土木,將那些東西換成了族中子弟們的功法和法器,換成了自家山門裏的殿閣與陣法!那些梁上柱上的精美雕花,那些剛買回豢養的靈獸,那些剛種下不久的靈草,甚至那些剛迎進門的如花美眷!統統搬不走,拿不進這思過山中!”

    “那些東西,無不是我楚秦諸人在外海掙命掙出來的!”

    “那些東西!就是我楚秦人的血!”

    “我絕不會坐視你們的山門被離火盟蹂躪,我絕不接受輸給他古熔一個賣友求榮的人!”

    “我絕不放過秦光耀、羅啟深這些叛逆!絕不!”他大聲吼道。

    一席話說得殿中眾人無不熱血上湧,目眥欲裂,“絕不!”所有人揮舞著拳頭,大聲應和。

    “下去準備罷,準時出發!”齊休一揮手。

    “是!”

    眾人轟然一聲應諾,震得殿頂嗡嗡作響。
pe789 發表於 2017-1-27 14:18
第六百一十七章 古熔的弱點

    子時未到,三艘乙木禦風梭便已趁著夜色緩緩駛離思過山,往北烈山方向行去。因為那臃腫不堪的船型大底,它們速度奇慢,不斷發出的刺耳哐啷與吱呀聲穿透靜謐的夜,十數裏遠近可聞。饒像是三位暮年老人,正在絮叨著炫耀昔日征戰外海時的赫赫武功。

    這種玩意,遇敵後追不上逃不脫,用在白山戰局無疑是自尋死路,可外海戰事結束不久,楚秦門除了這三艘經歷過戰時超負荷使用的改裝品,兩艘被白山人形容為薄皮大餡的外海形制飛梭,僅剩一艘南楚門交付不久的全新乙木禦風梭堪用。

    二階獸船裏,銀背駝鰩數目較之戰前也是下降的,與黑風穀特產九翅玄鷹大約一半對一半,這九翅玄鷹速度雖快,但載人載重都很一般,而且食量大性情兇惡,養起來的耗費較之駝鰩遠甚。剩下還有些齊雲楚家的紫冠靈鶴,那就更坑了,吃得精,御手稍有不如意,靈智頗高的它們連命令都敢不服從。

    二階馱獸也是如此,鱷水靈龜在戰後處理掉大半,剩下帶回白山的因為無海可居,如今全都病怏怏的。

    這些都是外海一戰種下的惡果,更別提因為死傷和遷移帶來的修士數量下降。

    元氣未複,就是指眼下這種情況。

    三艘飛梭往北兜了一圈又突然南返,在思過山北麓擺出個品字型,上面飛下百余位楚秦修士,在祁默安的指揮下,開始佈設陣勢,做長久堅守的準備。

    子時正,五千楚秦與南楚聯軍主力排著隊,與輜重馱獸一道緩緩步出山門,他們進入祁默安佈置好的陣法內,按已演練純熟的【混沌金影陣】站定位置,擺出隨時進軍的架勢。

    如此而已。

    是的,剛剛將附庸們調動起來的齊休其實並沒打算那麼早去北烈山,所以飛梭裏根本沒裝幾個人,不過虛晃一槍,聯軍主力短時間內亦不會有任何動作。

    畢竟他既要為齊雲楚家修士南下爭取時間,又不想各家附庸一直那麼瞻前顧後,儘快出山將大方向確定下來,省得各人去打自家的小算盤。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那便是給已將北烈山圍住的離火盟大軍造成顧慮,否則被他們騰出手來分兵洗掠整個楚秦北部,危害更大。

    一而再,再而衰,這麼做造成的士氣損失,齊休也只能選擇承受。

    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不光這一項,幾乎所有問題上,齊休都要面對種種類似抉擇,極費心思。

    顧歎被擒,剩下的楚秦諸金丹裏,秦長風受南宮嫣然影響太大,熊十四不可能完全忠心,多羅森、明真向來不參與具體俗物,所以齊休安排展劍鋒接已故的蒙儁作為執法奉行,實際上總攬山中防務。

    這樣一來,執掌思過山、坊內要務虞清兒、闞萱等初始家族修士定能團結在展的周圍。

    明真手段在外海除魔可以,面對白山爭鬥就不怎麼好使,其身為顧歎妻子,勢必不會反對將來與離火盟的媾和,而沒有初始家族支持的她,正好可以作為名義上的思過山守備,留在山中,與展相互監督、相互依仗。

    可如此一來,聯軍就會失去一個無比優秀的前鋒指揮,而且為了撤去明、展掣肘,齊休將南宮嫣然及秦家一系弟子,還有南宮湘、虢豹陸蔓夫妻等人統統隨軍帶上。日後,等他們明白過來其中深意,必然會在心中埋下不快,這,也是齊休不得不承受的。

    對秦長風、南宮嫣然,齊休表示將於離火盟死戰到底。

    對明真,他將以戰促和的實情相告。

    對熊十四,他又表示絕不會坐視北烈山陷落。

    對附庸各家,他更是不停鼓動,防止人心思變。

    對滯留在思過坊中的各路修士,他一面表示可任其自去,儘量降低思過山內部防務的壓力,並通過他們放出楚秦已全軍北上的消息,一面又大力招攬,不放過任 增添戰力的可能。

    他趕走了近在內部的中行媚,因為對方的立場與自己以戰促和的大方針必然相悖,對何歡宗來說,楚秦最好是與離火死鬥到底,絕不會坐視雙方談和。中行媚人在楚秦陣中,必然會上下活動,收買熊十四等附庸為何歡宗利益而戰,同時又可在關鍵時刻突施狠手,將楚秦盟裹挾綁架進何歡宗的戰車之上。

    他同時又向何歡宗與青丹門頻頻求援,對於外部助力,自然多多益善。

    說到外部助力,他的求援物件中卻偏偏漏過了燕歸門與桑海門,畢竟不能讓燕沐雲和桑珈這兩位仍在分封三代保護中的門主難做。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兩家不可能參與如此規模的爭鬥,而貿然提出要求只會徒增尷尬,反而可能惡了雙方的關係。

    治大國如烹小鮮,齊休小心翼翼地將各種看似矛盾的策略使出,向著他期望的目標堅定前進。

    他的背後,是剛剛經歷二十年外海征戰,實力精實的楚秦,這是他的心血,他的底氣,他二百年來苦心經營結成的豐碩果實。

    想走的已遷去海楚,想叛的已隨秦光耀、羅姿發動,猶如疥癬上的惡膿,一經擠除,人的身體反更強健。

    如今的楚秦,上、中、下三個階層修士的忠心和理事能力絕對毋庸置疑。秦長風無視了秦光耀的煽動,明真在面對南宮嫣然的挑釁下仍能相忍以楚秦大局為重,顧歎一系的情報系統能拋棄門戶之見,迅速轉為秦長風提供源源不斷的消息,蒙儁、餘子澄、姚青、虞清兒等人更是有亮眼表現。

    雙聯山宋仲謙堅守至今,如北烈山熊甫亭、空曲山祁默安等附庸家族裏有中流砥柱地位的修士,等到關鍵時候,只怕也會站在楚秦門一邊,而不是一味支持家族。就連遠在白沙山,聯合實力隱隱蓋過主家的郭澤等散修凶徒,此時也能站穩立場,不行背棄之舉。

    其餘低階修士們更是隨著楚秦大旗從白山殺到外海,又從外海殺回!山,任勞任怨,並且為身為楚秦一員而驕傲無比。

    “得此門人,夫複何求呢?”

    山外陣中,齊休遙遙望著陣中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心境愈發平和從容。

    他將與古熔從初識到如今的所有交往情形一一回憶。

    “他?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齊休現在擔心的是靈木盟,靈魂契約是與柴藝簽下的,若對方這時候暴斃,離火盟從南方突施奇襲,只怕局勢難以支撐。

    他不清楚柴藝的打算,但他能看出來這裏面有個微妙的平衡關係,楚秦暴露出媾和意圖越早,對何歡宗越不利,所以他們很可能不去牽制靈木,默許其夾擊楚秦,先將禍水北引了再說。那樣的話,楚秦求和而不可得,反而會招致大禍。

    而楚秦與離火鬥得越久,則對五行盟,或者說四行盟越不利,長時間拖在北方是他們絕不願看到的,到時候一定會狗急跳牆,狠下死手,即便滅不掉楚秦,也要來個兩敗俱傷,誰也別想好過。

    是戰是和,何時戰何時和,這個度,齊休必須小心把握。

    在理想狀態下,也就是齊休、柴藝、古熔、中行雋、英伯等人都是頂尖政治好手情況下,這個度現在其實是不應該存在的。既然選擇了撕破臉爭鬥,那麼短時間內,不可能存在一個都能接受的平衡點,雙方剛剛擺開陣勢,勝敗難料,誰會輕易言和?

    齊休和,何歡宗、青丹門乃至幻劍門都無法接受,這不是上次白山混戰時楚秦左右逢源的時候了,白山劍派一反,強弱易勢,何歡宗絕不會放過楚秦這根救命稻草。你若想獨善其身,我便拉你一齊倒楣,中行雋雖不會這麼表示,但他絕對做得出來,齊休不敢賭。

    齊休戰,四行盟絕對不會放任楚秦將其主力一直拖在北方,但是……

    這個‘但是’完全基於齊休對古熔的瞭解,他並不清楚柴藝對古熔的評價,但他同樣準確窺出了古熔性格上的弱點,因為這個弱點,前面所說的那個‘度’字,便有了騰挪的空間。

    “什麼!?”

    北烈山外帳中,得到線報的郎季高大吃一驚,“齊休露面了?而且楚秦聯軍動了?這麼快?”

    “是的。”

    傳訊弟子稟道:“楚秦大軍已在思過山北部擺開陣勢,時刻準備進兵,而為後方安全,他們主動將逗留在思過坊中的過路修士送走,這個情報就是從他們那得來的。”

    “再探!”

    郎季高趕忙下令,“傳令出去,將掃蕩各處的人馬都撤回來,集合,佈陣!給器符城傳訊,告訴古熔我將整軍於北烈山南麓以待齊休,命其……不,請其按計劃率領後軍增援,準備決戰!靈木那邊,也傳去消息。”

    “是!”

    “報!”

    這邊眾人剛準備依命行事,忽然又有人張惶來報,“外面,外面……”手指帳外北方天空,語無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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